第132章
“是啊……” “只是若长生太难,舍弃太多,还不如不求。只过好今生,便也知足了。”宋游笑道,“这是一道算术题。” “道长有大修为……” 两人饮茶谈话,时而拨动琴弦,蓬船缓缓的自水上划过,划破两岸青山倒影。 三花猫起初还听他们说话,只是后来不知是无聊,还是昨夜捕鼠累着了,便趴在道人的腿上睡着了,只剩尾巴尖还在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道人时而抚一抚她的背,时而捋一下尾巴梢,猫儿有使他心静的神通。 对面的女子垂眼瞄着,笑着说道: “道长把她当女儿看了。” “三花娘娘虽然年幼,却乖巧懂事,冰雪聪明,凡间女童可少有比得上她的。” “与道长相遇,真是她的幸事。” “也是在下的幸事。” 女子抬眼瞄了一眼道人,却见道人的目光都在沉睡的猫儿身上,连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似是怕将之惊醒,这一刻的温柔与眼中的情感一样做不得假,就如那日前去请他,却见他在屋中为猫儿细心剥虾一样。 女子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有位妹妹,也机灵可爱。” “后来呢?” “后来长大了,便离我而去了。” “孩童长大本是不可阻挡的事。”道人很平静的回答道,“只要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宽慰了。” “听说她迷上了人间的繁华,到了人间城池厮混,最后嫁给了一个小吏做妾,之后日子过得很不好,没多少年就死了,和人活得差不多长。” “人各有命,妖也如此。” “若道长的童儿今后长大了,也要嫁人呢?” 女子看向了道人。 道人将手放在猫儿背上,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明显,在夏天甚至有点烫,却是回答得很直接: “我希望她不要嫁人。” “为何?” 女子好奇的看向了他。 眼中依然专注,好似对所谈之事充满了兴趣,又好似对你说出的话格外重视。 “因为这个年代有疾,疾在人间,疾在心里。”道人淡淡回答,“男女之间,哪怕感情再深,日子一长,便会暴露出这种疾来,极少极少有人能将自己的妻妾看作与自己平等的人。” “哦?” 女子眼神略有波动,笑着问道:“那么道长觉得,男女之间,最重要又是什么?” “足下身为狐狸,听说狐狸极为忠贞,一夫一妻,也没有凡人之间的尊卑之别,想来足下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道长也这么认为吗?” “自然。” “道长所想可不像这世间的凡人。” “足下见识少了,这年头的凡人也有这般想的,而且还不少,只是天下太大,足下没有遇见罢了。” “晚江以茶代酒,得敬道长一杯。” “足下本名就叫晚江吗?” “狐狸居于山野,不来人间,没人会喊自己的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到了人间,才要有个名字。”女子举杯道,“听说这名女子本姓周,是在傍晚从木桶里漂流而下被人捡到的,取名之人觉得周通舟,木桶为舟,便又取了晚江为名。用了她的身份后,晚江颇为喜欢,如今也成习惯了。” “江上晚来舟。” “道长也颇有诗意。” “在下不懂诗。” 聊着聊着,猫儿醒了又睡,跑到船边去看了好一会儿水,又摇头晃脑回来与道人说话,追着女子问东问西,大半天时间便这么过了。 半下午的时候,蓬船靠岸。 “多谢道长,与道长同游一日,所谈之话,胜过在长京七年。” “足下言重了,该我多谢足下才是。”道人亦对其回礼,“多谢足下盛情相邀,以琴声相待,长京不知多少文人士子,求也求不来啊。” 双方乘马车进城,各自归家。 …… 鹤仙楼中,女子神情淡然,缓步回房,盯着墙上挂的一幅长山杏花图看了许久,才在窗边坐下,又看外头连绵的屋顶出神。 侍女莲步而来,身姿轻盈。 “咦?”侍女惊讶道,“这幅画你不是已经还赠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画了一幅一样的。” “你真是闲。” “舍不得。”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去泥里打滚?” “……” “我给你端了你‘最爱’的梨儿来,你要不要尝尝?” “你吃吧。” “你吃就够了,我才不吃。” “……” “你可莫要看上那位道长了,凡人撒谎的本领可不见得比你差,何况那位道长道行虽高,可凡人不过百年,不求长生的话,终究短暂。” “……” 女子懒得理她,只扭头看向窗外,声音小得微不可闻:“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国师与我们,可能都将是一场空。” “为何?” “不知道。” “来吃梨儿了。” “……” “嘬嘬嘬~” “……” 过了处暑,天便转凉了。 叶子慢慢变黄,落满长街。 三花娘娘仍旧每天晚上去捕鼠,白天睡觉和学习,昼夜各有修行,过着十分规律的生活,只是现在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甚至以前有时候去上班还会被东家的孩子骚扰,现在也不会了,每晚固定工作,上完班还可以留有一些时间来偷偷用功学习,维持自己天赋异禀的猫设。 道人有时坐在屋中迎客,有时出去四处走走,看看长京百态,日子也相当悠闲。 人闲下来,便像神仙。 有时候会想一想那只被自己请去丰州的书生鬼。 算算已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不过他却依旧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否安好。 也许自己该亲自去的。 只是丰州毕竟太远,没有枣红马的帮助,走起来太难。而且自己要是去了,只走到丰州又倒回来,今后再往南下还得走回头路,若不回来,在长京又还没有待到预计时间的一半,实在不好安排。 只愿他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东城一处府邸中。 声名赫赫的陈将军已成了近些年来大晏百姓辟邪的门神,大家将他的画像张贴在门上,以求夜里安宁,小鬼不敢入门。 可他自身最近却常常睡得不好。 就如此时—— 将军躺在床上,虽不着甲,不带兵刃,也仍旧一身煞气,妖鬼难侵。 可他却是眉头紧皱,脸上也出了汗,就连被子下的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牙关紧咬,宛如遭了梦魇。 “刷!” 将军瞬间睁开眼睛,满脸杀气。 可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 将军渐渐冷静下来,但也不睡了,就这么撑起上身靠在床头,静静思索。 这样的梦虽不是每天都有,却也断断续续有段时间了。 难道有人要害自己? 可是谁敢害自己?且是这种方式? 将军皱着眉头。 要是还在北边就好了。 军中也养了不少奇人异士,虽算不得得道高人,却也懂各种各样的奇门手段,也许能参谋一二。 可这里不是北方,乃是长京。 长京难,连说话都难。 渐渐地,外头天已亮了。 将军瞬间掀开被子,穿好衣裳,推门出去,已是表情严肃,精神十足。 “备礼备马!” “去哪?” “西城!” “是!” 手下人也是雷厉风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将军之梦 京城果然是入了秋了,门口落叶已成堆。 有早起的勤快人,趁着街上人还不多,拿着斑竹扫帚将门口落叶扫成堆。 根据衙门规定,住在街边上的人,至少要保证自家门口街面上的整洁。落到实处,若是寻常住户,衙门不见得为难你,可若是商铺,门口乱糟糟的必然是要被勒令清理的。尤其昨夜风大,吹落枯叶无数,此时满大街都是刷刷的扫地声,混杂着小摊贩的讲话,不觉喧闹,反倒还挺悠然。 武将没有坐轿子的道理,陈将军骑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名亲兵,都长得高高大大,不是军中杀出来的熟练好手,便是曾经有名的江湖厮杀客。 走到柳树街中间一些的位置,早早便看见了那面“道”字旗。 挂着“除鼠去忧”的店招。 门已开了,里面还坐着有人。 陈将军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默默站在门口,往里边看。 这条街的房子都差不多,一楼像是东城那几个有名的算卦大师开的铺面一样,要简单一些,一张方桌,道人坐在一边,客人坐在另一边。 此时坐在里边的是一名抱着小孩的妇人,大清早就来了,想来是有要紧的事。 只听里头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应是时节变化,由热转冷,但衣裳没有加得过来,染了风寒,这才发热。不是中邪,也没有闯鬼,夫人该带孩子去看大夫才是。” “风寒?那怎么办啊先生?” “在下不通医术,不敢随意指点,只能告知夫人,这是病,不是中邪,不必花钱去找民间先生、求神请佛也用处不大,最好便是去看大夫。” “请先生您再看看!” “无能为力……” “可我们哪看得起大夫……” “南边长寿街,有个济世堂,里边的陈大夫曾在城外蔡神医处学习,医术高明,心地更是善良,声名远扬,听说他每逢五、十坐堂义诊,今天刚好八月初五,夫人若要去的话,可以赶早。” “当真是义诊?” “上个月也有一位老丈病重,说胡话,常有幻觉,以为是中了邪,从在下这里离去之后,过了半月又来道谢,听说便是那位陈大夫治好的。” “那太好了!” “夫人快去吧,晚了人多。” “先生怎么收钱?” “既没驱邪,便不收钱。”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妇人就差没有磕头了,随即抱着孩子,匆匆忙忙出门而去。 陈将军刚想进去,又见身边冒出一道身影。 是个瘦弱的中年汉子,挑着担子,应该是进城来卖菜的,放下担子后却走到了道人门口,也没进去,而是停在门口,笑呵呵的对里边说: “先生,门口的叶子成堆了,一会儿县衙巡街的人该来找了。这会儿人少,先生扫帚在哪,小人替先生扫了。” 里头年轻道人却笑着摇头: “足下好意心领了,不必理它,等晚上在下自己来扫。” “一会儿巡街的人来了……” “无妨。” “先生真是雅人。” 中年汉子这才坐了回去。 看来他的摊位就在这门口。 陈将军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再往里看时,便正好与道人对视。 宋游冲他微笑颔首。 陈将军也一低头,这才迈步进去。 宋游慢慢站起身来。 双方行了一礼。 身后有人搬来礼物。 “先生。” 陈将军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不敢不敢。” “请坐。” 两人又在桌前坐下。 “早就想来拜访先生,但心中有些顾虑,一直没来。”陈将军说道,“今日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先生。” “在下每日清闲,谈不上打扰。” “听说先生已经撤下了‘驱邪降魔’的店招,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穷苦人家,没别的办法,他们不能不来,在下也不能不管。”道人笑道,“不过人也不多,偶尔接待,耽搁不了清闲,反倒有助修行。” “那位也是受过先生恩德么?” 陈将军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中年摊贩。 “那倒谈不上恩德。只不过这些在街边门口摆摊的人,多少要给铺面主人一点赁钱。”宋游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初来长京时,不懂这些,这间小楼也是从别人手上转来的,便从来没有收过这笔钱。后来知晓了,也没有收,他们便每月赠予在下几株自家种的菜,赠两个鸡蛋,有时在下出去采买吃饭,有人来找,他们也帮在下告知客人。” “原是以真心换真心。” “将军这么说话,可不像我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的陈子毅将军。” “说书人只讲世人想听的。”陈将军表情淡然如常,随即笑了笑,“既然先生不喜欢这些,那陈某就不说了。” “请喝茶,粗茶,莫要嫌弃。” “多谢。” “将军来得这么早,又携重礼……”宋游瞄了眼旁边的礼物,“不知有何要事?” “重礼可称不上,不过是随手带了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只尽到礼节,聊表敬意。”陈将军捧起茶杯,一口饮尽,这才继续说,“不过陈某虽说早已存了拜访之心,然而今日来访,却也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 “请讲。” “先生可懂解梦?” “不懂。” “不懂?” “不过若将军被梦境所扰,又在长京找不到讲述的人,倒也可以讲给在下听听。” “……” 陈将军只得向他拱手。 陛下召他回京,这么久了,既没派他做什么事,也不放他回北边,就让他留在长京听候使用,怕是也有几分警惕之心。陈将军固然坦然,不过俗话说得好,夫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已,到了他这个位置,走到这一步,每一句话都得小心,什么事都不能轻易往外说。 尤其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万一传了出去,便总有捕风捉影之人,能编出许多种不一样的说法来。 在长京要用到的小心与警惕,可一点不比战阵上少。 陈将军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在下自回京之后,便时而被噩梦所扰,梦中场景都差不多,心中疑惑许久,知晓先生淡泊名利,这才来找先生请教。” “看将军的面色,可不像是被噩梦所扰。” “陈某曾在敌军中冲杀三天三夜,直打出了上百里,不见疲惫。”陈将军一脸平静,“战后卸下甲胄,饮了两坛酒,吃了半只羊,睡了一天一夜,睡醒之后,又一切如常。几场噩梦,不过只添些烦心罢了。” “可是在兰水河畔?” “正是。” “将军神勇。”道人忍不住拱手,“在下曾在说书人口中听过这个故事,有人说,将军当时是金灵官附体。” “世人谣传。” “哈哈。”道人笑了两声,这才将话题又转回来,“不知将军的噩梦多久一次?” “起初半个月也不见得做一次,到了夏天,差不多十天八天就得一次,最近则是三五天就得做一次。” “如此的话,便不像寻常做梦了。” “陈某也这般以为。” “不知梦见了什么?” “火……” 陈将军皱起眉头,回想一下,已面露不忍之色:“天上,地下,全是火,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火炉子里,里头有许多人在被烧,有我曾经的部下与亲兵向我招手呼喊求救,每次的人都不一样,但每次的人我都认识,他们曾在我身边冲杀陷阵,甚至曾为我挡过刀枪箭石……” “将军身上没有邪气。”宋游说道,“以将军的本事,寻常阴邪咒法多半不起作用,小妖小鬼应当也近不了身。若有人施法寄梦,想害将军,一来没有害到,二来将军恐怕也会有所察觉,总觉得也不太可能。” “那是为何?” “……” 宋游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在下浅薄的学识,便只想到一种可能。” “请先生赐教!” “将军武艺超群,有斩妖斩鬼之能,名声更是传遍大江南北,虽是凡人身,却已有神觉。”宋游慢慢的说道,似是边说边想,“这些部下士卒又与将军情谊深厚,将军也与他们情谊深厚,有所感应,便做了梦。” “还有这等说法?” “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止是将军思人会做梦,有时候人思将军,只要思念至深,情意真切浓重,将军也会做梦。” “……” 陈将军坐在原地,眼神却剧烈波动起来,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若有小鬼在此,恐怕要被吓得丢了魂。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那些部下可能死后成鬼,正在某地受着煎熬折磨?煎熬折磨之时,向我呼救,盼望我去救他们,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我才做了这样的梦?” “在下虽对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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