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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气不起来。 周嘉行冷硬不吃,比她还别扭,而且还单方面拒绝所有沟通的机会,快把她逼崩溃了。 骂他吧,他无动于衷。 打他吧,打不过。 跑吧,终有一天还是要面对。 九宁深吸一口气。 “后来,我想明白了,二哥,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我后来是怎么想的,总之,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茶水轻轻荡漾,幽光潋滟。 周嘉行垂眸,望着碗中茶水,呼吸平稳。 九宁却能从他仿佛很专注研究茶水的眼神里感受到他一瞬间的摇动。 他的心绪也乱了。 说她不够坦诚,他就无辜了吗? 好想揍他。 现在不急,先解开他的心结…… 九宁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道:“我晓得你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了,你怀疑我,不想再被我欺骗,我说什么你都要先怀疑一遍……” 她闭了闭眼睛。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从那年在永安寺,你送我那几枝腊梅花开始……我真的把你当成哥哥了。” 她一笑,梨涡轻皱。 “虽然我自己也不想承认。” 他陪她礼佛,供香,看供养画,听傀儡戏,因为她无意间的一个眼神,上山摘下几枝腊梅,往她跟前一递。 直接,平淡。 即使那时候他知道她只是故意拖延时间而已。 周嘉行依旧沉默着,捏着茶碗的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九宁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不喜欢暴露自己,不管是暴露自己的弱点,还是暴露自己的心事。 独来独往惯了,她习惯隐藏自己,这让她觉得安全。 但是真的说出口了,其实也不是很难。 “你呢?”她笑了笑,“二哥,你打算就这样困着我,不和我解释清楚,让我就这么一直仇视你?” 周嘉行没有回答。 九宁也不需要他回答。 她低头,松开自己的茶碗,手掌一翻,一只瓷瓶从她袖中掉出来,叮当几声,掉落在案桌上。 一只平平无奇的淡青色摩羯纹瓷瓶,纹路鲜艳。 “我脸上的红肿好多了,不痒,也不疼了。多谢你,不然真要长冻疮。” 她轻声道。 周嘉行神色淡然,挪开视线。 九宁几乎要被他逗笑了。 这瓶药膏明明是他趁她熟睡的时候塞到她枕头底下的,现在竟然装作没见过这瓷瓶。 她指指多弟白天搬进大帐的冰盆。 “二哥,你看,那些雪人都是阿山他们送我的。” 不去看周嘉行的反应,她自顾自接下去,“我和你吵架,阿山他们怕我难过,堆这些小雪人哄我开心……二哥,我确实没心没肺,可我连阿山他们对我的这点好意都能感受到,又怎么会分不清你对我的好?” 她望着帐篷顶漏进来的黯淡亮光,慢慢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完全不用这么辛苦维持盟约,只要说出我的身世,你就能找来同盟。你的幕僚肯定不乐意你为我耽误正事,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自然也不会被他们为难,也没听过一句难听的话。你细心,既然要留我,就不会让我有一点不快,不让那些可能为难我的人接触到我。” 她叹口气,扭头,望着周嘉行。 “你逼我留在你身边,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了解我,只要你拿我阿翁和三哥来威胁我,不就够了?” 周嘉行回望着她,脸色沉下来。 九宁还是笑:“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我也相信你那天的承诺,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不会利用我……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很生气。” 说到这里,她眼眶微微发热。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身边只有几十个部曲,根本没法和你的几万大军为敌,外面局势太乱,我身世复杂,不能随意走动……可这些都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 她语气依旧平静,目光却陡然变得凌厉。 “二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你的小心思,你的别扭,所以我才能暂时容忍你的隐瞒,你的欺骗,容忍你这么对我!” 她微微喘息。 周嘉行瞳孔蓦地一缩。 九宁揉揉眉心,平复下来,莞尔道:“如果我想继续欺骗你,我不会说这些,我可以继续待在你身边,不去计较你这些天的怪异举止,答应你那天说的约定,直到我达成目的……” 她停顿了很久。 “我知道怎么哄你高兴,怎么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娘子……二哥,我那样做了,你真的满意吗?” 她生气,烦躁,心乱如麻,想离开周嘉行。 都是因为她在意他。 是的,她在意。 她感激周都督的疼爱,感激三哥周嘉暄的照顾。 周嘉行对她的种种,她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她以前没想过,现在既然想通了,那便大大方方承认:她把他当成亲人,在意他的感受。 若还是单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在他说出那个约定的时候,她蛮可以高高兴兴答应他。 然后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每天优哉游哉,等着他一步步平定中原。 多轻松,多省事。 但是她做不到。 她的欺骗已经让周嘉行不正常了,再继续骗他,等她离开的时候,周嘉行怎么办? 九宁执拗地认定一点:她终归要走,不能欠下太多东西。 周嘉行低着头,脸藏在暗影中,神情模糊。 “所以呢?” 沉默许久后,他淡淡地问。 九宁扫一眼他慢慢收紧握拳的手,有点想笑。 算了,不嘲笑他了,他发起疯来很吓人的。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法为自己辩解,也不想去辩解。我到底想做什么,没法和你解释清楚,我只能说,我尊重你,把你当成亲人,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不会无故撒谎欺骗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做真正的亲人,朋友。 他不愿意,也不要紧。 总比现在这样好。 九宁看着周嘉行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道。 没有点烛火,帐篷里漆黑一片,只有点点微光透过帐篷漫进来。 周嘉行忽然笑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九宁白他一眼。 不怕他不答应,就怕他闷着什么都不说。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嘉行看着九宁,猛地俯身凑上前,握住她的肩膀。 她披了一条展开的披帛御寒,锦缎滑软,他手指刚碰到她的肩,披帛往下滑落,簌簌一声细响,露出里面松垮垮的衣襟。 眼前一抹凝脂雪白晃过,里衣轻薄,透出细嫩肤色,视线再往下,还能看到玲珑起伏的线条。 九宁啊了一声,抓起披帛拢好。 周嘉行眸色微暗,放开她,动作有点僵硬。 她今晚的坦白在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她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随时可以甩甩手离开,但偶尔漫不经心地在意那么一下,就是十分的纯粹,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明知她在欺骗,还是想让她这么骗下去。 现在她在意他了。 就像她在意周都督和周嘉暄那样。 而且她承认了,亲口说出来了。 周嘉行不动声色。 其实心里欣喜若狂。 一种他说不出口的,没法用语言描绘的,让他忍不住从心底感到舒畅的愉悦感慢慢地浮上来,将他包围在其中。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舒适。 他没有笑。 但心里的那个他却像一个傻里傻气的少年,欢天喜地,满面春风。 原来喜悦是这种感觉。 猛烈,来势汹汹。 第95章 周嘉行眼眸低垂, 掰开九宁握着茶碗的手。 她身子娇弱, 实在不适合练骑射,但她一直坚持在练习。 纤纤十指白净,柔韧。 他手掌宽大, 盖在她手背上,能整个包住她半握的拳头。 九宁怔住,不明白周嘉行为什么要拉自己的手, 但也没挣开, 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让他拉着自己的手指。 周嘉行捏着她的指头, 俯身靠近, 让她摸自己额前一块微微凸起的痕迹。 “你问过我有没有疤……”他道,“这里有一块。” 他漏夜从营地外骑马赶回,额头冷得像块冰。 九宁被他拽着, 指腹擦过他的发根。 一种怪异的、陌生的触感从手指传回。 淡淡的微光从头顶落下, 两人靠得极近,不止能看清那一块小小的藏在发根处的伤疤,还能清晰看到他浅色眸子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目光灼灼,沉着, 冷静。 有种志在必得、成足于胸的从容。 就好像今晚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的坦诚, 亦或她的欺骗, 他全都看在眼里。 九宁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 像是忽然被蛰了一下, 飞快抽回手指。 周嘉行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闪过。 “这块疤,是我在周家时留下的。” 他用一种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讲起往事。 对大多数人来说,几岁以前的记忆多半模糊不清,乃至于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模模糊糊,只能记住其中几件印象最深刻的事。 周嘉行不一样,他记得幼年时所有辛酸的过往。 黎娘整日将他锁在房里,不让他和其他人接触,这并不耽误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让母亲为难,让父亲觉得羞耻。 黎娘经常抱着他哭,哭自己的不幸,哭她没能讨周百药喜欢,哭周围仆妇明里暗里的讽刺。 周嘉行没有哭过,因为知道哭不仅没有用,还会招来更多耻笑和鄙夷的喝骂。 后来有一天,黎娘不知道从哪个仆妇那里听了什么话,突然异想天开,觉得如果周嘉行不是那么像她,而是更像周百药,说不定能唤回周百药的慈父之心。 但那怎么可能呢? 周嘉行从出生起就是一头卷发。 黎娘却被周百药可能接受周嘉行这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迷住了心智,她不忍心儿子受苦,于是想方设法让他更像周家小郎君。 她的方法很离奇,除了每天拉着他求神拜佛以外,还有让他去太阳底下曝晒、剪掉他的全部头发,连眉毛也剃掉、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喝下一碗碗从寺里求来的苦药水…… 听到这里,九宁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脸上难掩惊诧之色,呆呆地看着周嘉行。 他从没有提过这样的事,书中也没有提及,他独行千里,送母亲黎娘的骨灰回乡安葬,潜伏周家为黎娘洗清骂名……从始至终,他没有抱怨过母亲黎娘一句。 一句都没有。 周嘉行轻描淡写道:“她试过很多办法,仆妇们或许是出于好心,或许就是想看笑话,教了她很多土法子。” 黎娘只是个小小的婢女,幼时被打败苏部的另一个部落掳走,沦为奴隶,能懂多少东西呢? 她以为仆妇们是真心为她着想,又或者她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把每一个可能的法子都试一遍。 周嘉行记得她的每一次尝试。 因为这些尝试于他来说全是痛苦的记忆。 流产后,黎娘更加疯狂,更加急迫地想要让他得到周百药的疼爱。 她甚至拿烧得通红的铁钳烫他的头发,铁钳蹭过额头,擦下一块薄薄的肉皮。 他受不了那样的疼痛,挣扎的时候,额上被烫伤了一大块。 疤痕就是这么留下的。 黎娘清醒过来后,抱着他哭,眼泪一颗颗落到他的伤口上。 很疼。 周嘉行痛得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母亲还在哭。 他忍着疼推开黎娘,找外面看守院子的仆妇讨来药膏给自己抹上。 后来他发起烧,躺在床上,一阵阵发抖。 他病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些天自己躺在床上,吃什么都吐,连水都喝不进。窗户一直紧闭着,从早到晚。屋外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扉照进屋,空气里的颗粒灰尘颗颗分明,外面一直是晴好天气。周家小郎君们在一墙之隔的庭院里玩耍,笑闹声时断时续。偶尔传来大郎周嘉言数落三郎周嘉暄的声音,兄弟俩为了能不能瞒着教书先生摘还没成熟的果子小声地吵嘴。大郎恶声恶气,非要摘果子玩,三郎奶声奶气地引经据典劝阻他。不一会儿兄弟俩可能又和好了,支使仆役们陪他们俩一起踢球玩。 周嘉行大病了一场。 期间周百药问都没问一声,只有崔氏身边的仆妇过来看他。 据说听完仆妇的回禀之后,崔氏只说了两个字: “作孽。” 周嘉行熬了过来。 再后来,他病好了些,能够出去晒太阳。 黎娘要抱他出去。 他推开黎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门外,仰起脸,看到一群又圆又肥的小鸟从树丛里钻出来,啾啾叫着拍翅飞上树梢。 “阿娘,我们走吧。离开周家,我养活你。” 他站在廊下,瘦瘦小小的身子还没有栏杆高,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一字字道。 黎娘愣了片刻,背抵着墙,失声痛哭。 她害怕离开,拒绝离开。后来,不得不离开。 离开周家的生活依旧坎坷,但母子俩相依为命,过得很自在。 黎娘病逝前的那段日子,经常拉着周嘉行的手,目光有疼惜,怜爱、不舍,还有愧疚。 “摩奴,阿娘对不起你……” 周嘉行手里端着碗,喂黎娘喝下参汤。 …… 黑魆魆的大帐里,周嘉行回忆完往事,沉默下来。 九宁眼眶有些发烫,掩饰性地扭开脸。 “二哥……”她低头,擦擦鼻尖,“以前的你……有没有怪过你母亲?” 周嘉行摇摇头。 “没有。” 他神色如常,抬手整理了一下发冠,道:“这不能怪她,她没有选择……她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 黎娘从没想过会孕育他,还要抚养他。她想出那样的办法,只是想让他获得父族的承认。 他年纪小,没法反抗那时的周百药。 于是他带着母亲离开,靠自己的双手养活母子。 离开后,黎娘自由了,解脱了,再不会哭哭啼啼、抓着他问为什么他要长得像自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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