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吮吸下,迅速地萎缩枯干,失去了一切实质性血肉和水分。 他的身躯也是如此,化为了一具干瘪蜷缩的尸体。 如此惊悚的情景发生在眼前,北山雪绘娇美的脸蛋儿仍然是最初时的模样。她只是停止了念咒,眼神似平静、似空洞地投向前方。 半空中,冈野宗一郎的残骸被逐渐退去的藤条树根牵引,由于水份和营养物质的迅速抽离,支撑他体格的骨头也很快丧失了强度,咯吧吧地碎裂,根本不可能抵抗四方的拉扯力量。 转眼间,就从一具干尸变得不成人形,继而干裂崩解,大部分残骸被藤条树根带走,送进了隐秘的垃圾道,但还有一些皮肉碎片从藤条树根之间簌簌落下,洒在玄关和榻榻米上,有一些也沾在了北山雪绘雪白的足袋边沿。 而此时,高级智能管家终于克服了之前的病毒入侵,重启并恢复了功能。这点儿人体组织碎屑,自然由一旁自动激活的多功能家务机器人过来,打扫干净。 静音吸尘器吸走了那些人体组织碎屑,包括足袋上沾染的那点儿。期间北山雪绘一动不动,直到清扫工作完成,她才做出了起身的姿势。 然而动作做到半截,后续的力道忽地接续不上,她身形一软,就那么仰面倒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榻榻米上。 她又做了一次尝试,可连肩膀都没能离开地板,只有手指和足部微微抽动。 即便是这种糟糕的状态,她美丽精致的面孔,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她的眼神与天花板对接,也是空洞无焦点,没有恐惧和慌乱,也就没有一点儿人类应有的气息。 这时候,智能管家通报:“北山先生的车到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不贴切 智能管家的“模拟人格”设定,是一位成熟体贴的居家男士,声音则温和平缓,他的通报声按部就班,很有一份悠闲意味儿。 然而房间正厅和玄关附近,仍然是藤条树根穿刺形成的千疮百孔状态。屋子的女主人则躺倒在地上,身躯僵硬,双腿不自然地屈张,部分保留着之前几乎被侵犯的姿势。 如此情境下,管家的通报就显得格外诡异和滑稽。 而这所高级别墅的外面,也没有停什么车。从现实意义上讲,管家的通报,只是宣告智能系统向它的新主人臣服,仅此而已。 伴随着通报声,房间的正门按照正常程序打开了。罗南和殷乐先后走进来,相较于后者警惕凛然的肢体语言,罗南就要轻松多了,他还有闲在玄关处纠结一下: “要不要脱鞋啊?” 纵然家务机器人已经很辛苦地在工作,可地面上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洞口,还有边缘突起的碎石、毛刺等等,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他径直踩上榻榻米,来到仰卧难起的北山雪绘身边,近距离地、仔细将眼前人偶般的精致美女重新打量了几遍,点头道 “就是她了!这算运气还是实力呢。” “谁?” 殷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猜测,可那份答案实在是超出常规,以至于她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是旁敲侧击地问另一个问题: “智能管家所说的‘北山先生’……” “是‘北山先生的车’。” 罗南很认真纠正关键细节,而且很体贴地将外接神经元从智脑管家系统中摄取关键信息,通过投影展现出来。 稍微有些该领域常识的人,便可以清楚地辨别出,系统后台的参照数据库,所择取的绝对不是什么面部、人体特征向量,里面的代码根本就没有相应的关键词,代之出现的恰如罗南所说,更像是一部车辆及其车牌照,再加上特殊的电子信号而已。 罗南摊了下手:“除了这位北山太太,门禁系统的参照数据,就只剩那辆车了。” 也就是说,智能管家除了对女主人假以辞色之外,另一个特例竟然只是部挂着特定牌照和信号发射器的车子。 那么,这处高级住宅的男主人,周边居民口中所说的“社会强势人物”北山先生,又在哪里? “我立刻派人去查。”殷乐当即将这一段关键代码拍下来,交给教团的专业人士去处理。 然而就在这时,或是受到他们二人声音的刺激,榻榻米上,北山雪绘美丽而空洞的眼睛有所聚焦,庭院中那些低矮的灌木、半高的枫树又一次簌簌作响。最关键的是,天花板、墙壁和榻榻米之后,那些充盈着独特生机的藤条树根也在跃跃欲动。 冈野宗一郎前车之鉴犹在,殷乐本能地联系渊区血魂寺,精神与物质层面实现干涉,皮肤外层似乎跳跃着一圈近乎幻影的火焰。 罗南却对她摆摆手:“别起冲突,闹得四邻皆知就不好了。” “……” 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局面! 殷乐感应周边勃然又躁动的生机,好生为难。秘书出身的她,当然知道“老板”随时可能发出一些不合情理的指示,如何去执行并“有效地曲解缓冲”是一门学问,问题是眼下这情况实在没什么缓冲的余地…… 可转眼殷乐就发现:她想多了。罗南真的没有什么身为“老板”的自觉,他做事更多还是亲历亲为。 少年打了一个响指,大概是觉得这样会挺帅吧,无意义的显摆心态之后,却是强劲而不可思议的超凡力量驱动。 殷乐就看见,已经在多个破洞边缘蓄势待发的藤条树根们,几乎是齐齐“打了个寒颤”,至少是僵滞了半秒钟,随即就开始向更隐蔽处缩回,聚集在周边的躁动生机,也化为散乱的波动,如退潮般远去。 “先生?” “那位暂时是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罗南就在北山雪绘身边半蹲下身去,伸手触碰那张精致迷人的面孔,同时和殷乐聊天交流:“作为一个畸变种,自身强大很正常。可能够实现与直径二十公里范围内,各类植被的共生状态,并划分出井然有序的层级,快速交流信息,有效传导各类营养物质,持续推高生命层次……这种做法已经具备了比较扎实的社会性,类似的例子我也只在火神蚁群落中见到过。不管在此过程中,是否存在人为引导,佐嘉卫门先生都很了不起呢。” 说着,罗南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榻榻米,算是与正回避这片危险区域的畸变种香樟树友好招呼。 这才对嘛,你给我面子,我就不催毁你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北山湖南岸植被王国”,你也可以继续在这三五百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做你的国主和神灵。 嗯,佐嘉卫门先生能够做到这种规模,也与它“低调务实”的态度有直接关系。看起来他很擅长与他人合作,听得进意见,而且分得清什么时候抢占C位作威作福,什么时候退到边角猥琐发育。 不像火神蚁群落,仗着天赋强开基地秀操作,碰见谁都是正面硬怼,也怨不得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无论是罗南解释性的言语,还是按而不发的更深层的寓意,殷乐理解起来都有一定障碍,她只能就事论事:“先生您是说,这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是那株畸变的香樟树在搞鬼?它控制了周边的植被还有这位北山太太……” 说到这儿,殷乐自己就将后半句截断了,因为这样仍无法解释“北山先生的车”的问题。 罗南也笑:“佐嘉卫门先生改造植物系是一把好手,但一下子跃升到高等哺乳动物,而且看上去宛如常人,这样的考虑的话,是不是太惊悚了?” “嗯……是呢。” 殷乐觉得自己的回应就像个刚毕业的小萌新,除了唯唯称是,再没有别的存在价值。这让她很有些挫败感,还有迅速飙高的危机感:若始终游走在老板的核心思维圈之外,一个秘书多半就干到头了,遑论“加深关系”之类更具难度的目标。 没道理呀! 殷乐一直觉得她也算是聪明机敏的那类人,就算在哈尔德夫人面前,也能做好参谋助手的活计。可在罗南身边,面对少年跳跃式的思维模式,以及捉摸不定的性情态度,想要形成呼应实在太困难了。 难道她的计划定位还有所不足? 罗南才不管殷乐怎么想,一步到位抓到目标还是很爽的,可后继的验证工作还要一点点地来。 他的手指从北山雪绘的头面处下移,在肩颈和略微暴露的胸口肌肤上绕圈儿滑动。在此期间,仰卧在榻榻米上的北山雪绘,手指足尖一直在抽动,似乎在抗拒,可更像是失去了能源的机械,总无法完成完整的动作,只能任由罗南施为。 这一切都落在殷乐眼中,后者张了张嘴,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三个帮忙”的问题,但眼下还是决定暂时当哑巴。 如此触摸了片刻,罗南头也不回,对殷乐招招手:“你也来摸一下。” 瞬间的愣怔之后,殷乐认真地履行秘书职责――听老板的话,她走到北山雪绘仰卧身躯的另一侧,单膝跪地,伸手触碰那正如其名的雪腻肌肤。 罗南还在旁边做指点:“不只是胸口啊,再摸摸她的脸。你有没有觉得,她身体比较瘦,面部却更水灵一些?” “……”殷乐在复杂的心情下,手指稍稍用力,这样更能感觉到人体皮下脂肪含量不同而带来的细微差别。当然,面部和胸口本身就存在自然差异,可这种情境下吹毛求疵就没意思了。 “有没有易容的痕迹?好像你们女人的化妆术也很厉害的样子。” 殷乐一瞬间有些自我代入的倾向,还好很快回神,就事论事地道:“她底子很好,只是化了淡妆,不太可能出现‘换头术’的效果。当然也有可能是整容,或配带某种假体,技术上是可能的,这需要做检测。” “检测?就是X光什么的吧。” “差不多,皮肤肌肉结构的话,也许需要MRI。”这时候殷乐终于忍不住,把先前被“合理性”否定的猜测形之于口,“先生,你怀疑这个北山雪绘就是那个……” 殷光话说半截,便觉得唇齿面部骤然一麻,空气中似乎吹起了极具穿透性的凉风。而另一侧的罗南正张开手,五指虚拢,向北山雪绘的面部探过去,并上下缓缓移动。 此时,罗南盯着北山雪绘,而北山雪绘空洞的眼神也照着罗南的脸,双方隔着手掌对视,视线乍阻乍通,又都是不言不语,极显诡谲妖异。 “先生?”殷乐没得到回应,只能睁大眼睛,看罗南难以理解的操作。 罗南微微眯起眼睛,精神与物质层面有效干涉,并借助手指掌心框建起电磁向构形的基础架构,加速电磁波循环频率,一举将其推入电离辐射领域,形成波长极短、能量极高的X射线,在有效束拢下,连续轰击北山雪绘的面部结构,看它们在皮肤、肌肉、骨骼之间穿梭破坏的情况,并即时得到反馈。 数秒钟后,罗南摇头。对软组织来说,X射线的穿透性太强,检测效果并不好,而MR的话,涉及到梯度场高速切换和氢原子状态检测等要求,构形变化和精神感应精度都是大问题…… “唔,貌似紫外线程度正好?” “什么?” “吸收率和反射率明显不一样,这是防晒型性的假体吧……好运气呢!” 十秒钟后,罗南心中笃定,微微点头:“确实有一层‘假体’,不过结合比较紧密,看起来需要特殊的钥匙,应该是那人的灵魂力量特质吧。” 说话间,他的心神已经切入到云端世界,仔细观照那边的目标灵体。 “记得我以前模拟过一两回。” 这段时间在太平洋上的“高端模仿秀”练习发挥了作用,也许罗南不能改变自身的灵魂本质,可他能够利用卓越的构形技巧,精准干涉改造物质和精神环境,扰乱信息的传递和接收环节,客观上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宫启那老东西的灵魂力量作用模式,他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再降一两个档次,只能更容易。 罗南锁定的“假体”正是最新的“上当受骗者”。 虚悬的掌心落下,轻印在北山雪绘的眉心,而再抬起的时候,罗南自然收拢的五指已经轻轻揭下了一层恍如雾团似的奇妙造物。 这一刻,北山雪绘巴掌大小的面部区域,光影迷乱,又似是吹开了一层飘浮的云雾,明明还是那副轮廓,可呈现在眼前的模样,竟然大为不同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面颊削瘦了一整圈儿,颧骨更高,眼形略变长,眉毛变得细尖,山根则挺直得过分,使五官结构变得立体之余,也显得阴冷犀利许多。 这是气质上的大变化,也许眼下这位仍算是个美人儿,却瞬间从一个优雅精致、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玩偶,变成了翻倒在地,却仍有威仪残留的铸铁雕像。以至于在基本轮廓没有彻底改变的前提下,看上去却完全换了一个人。 其实这样的形貌特质,与当初在海天云都上那位以灵体出现咒法师,还是有较大的差别――大概就是灵动与僵硬的分际吧。但不管如何,此时换了气质的北山雪绘,已经近乎完美地契合了资料上的影像: “蛇语!” 殷乐低呼,是赞叹更是惊愕。 她是以极度惊讶的状态,去看待罗南一系列操作的。特别是后半程那令人迷惑且窒息的快速破解手段,展现了罗南从未显示在人前的新的特殊能力。 灵魂力量的模拟也就罢了,虽然看不懂,可谁都知道罗南在精神侧的绝世天赋;可那种疑似制造、操控并检测各类电离辐射的手段,是怎么使出来的?这应该是下探到微观层面的能力了…… 别看是这种可以由专业仪器轻松完成的小工作,真正由大活人徒手完成,不管实用与否,全球能力者有一个算一个,恐怕也就是手指加脚趾的数目,且毫无疑问都是超强实力和超强天赋的紧密结合体,根本就没有低过“超凡种”这条底线的!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地球都要晃三晃的风云人物。 哦,也有个例外,不久前死掉了――那个湮没在“血魂寺”物质架构之中,死不见尸,基本确定是栽在罗南手里的金桐便是! 再结合罗南对“能源中心”的特殊要求,殷乐不由自主便放飞了思绪,展开了一连串复杂的联想,同时也承载着与思维相对应的情绪悸动: 罗南要比估计中的还要强,强很多! 可是,单纯用“强”这个字眼儿来形容,怎么又觉得不太贴切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关键误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这是什么?” 罗南轻轻握拳,掌心中那团有如一团半凝聚“雾气”的奇物,正是从蛇语面颊揭下的“假体”。它有实质的触感上,像攥成一团的细纱,可真要放开手,它却能够自主悬浮在空气中,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从空气中吸取水分,吸取到一定份量,还能从中听到汩汩水响,再累积到某个阶段,又开始蒸发弥散,十分有趣。 当然它最神妙之处,还是能够在灵魂力量干涉下,与人体血肉无缝结合,形成一层自然肌肤般的假体,内外通透,毛孔血管等结构都能做到天衣无缝,简直是易容的神器。 有关蛇语的资料上,没有类似的内容。不过如此特殊的物件,在里世界也是大名鼎鼎,殷乐肯定是知道的:“它应该是‘隐之纱’,以其特殊的材质和作用效果,被公认为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物。” 罗南眨眨眼:“这就是隐之纱?和总会副秘书长宫启手里的‘默之纱’并称的那个……” 在云端跟踪监视查资料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字眼儿,不过记忆并没有太深刻。 殷乐倒是如数家珍:“是的。隐之纱隐匿外形,默之纱默藏灵体,都说二者结合才是奇物的完整面目,据传可以完全隐藏一个人在世界上的痕迹,就算是与超凡种在咫尺,也无法察觉。可以说是最强的刺杀工具之一。” “怪不得呢……”罗南喃喃低语,这样一来,蛇语掺合到对他的敌对行动中,就有了直接的利益关联。 而看后续的发展,显然宫启只是甩出了饵食,根本没想着放手,说不定根本就是存着反钓一把的念头。只不过那老东西也没料到,小鱼吃饵又被大鱼吃,以至于被直接被扯下水坑,挣扎不出去了。 罗南下意识捏动“雾团”,直至手心潮湿,滴下水珠,才又松开。殷乐见他喃喃出神,好奇地多问一句:“先生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奇怪这种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 “正因无法理解,才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称呼。很多人认为它并不是人工产品,而应该是来自于‘深蓝世界’那种位面的天然造物,又或者是某个畸变种死亡后的特殊残留。” “那‘隐之纱’和‘默之纱’又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这个,好像一直都是分离状态。” “那又怎么确定它们是一套呢?” 遭到“好奇宝宝”的穷根究底的连续攻击,殷乐有些狼狈了,只能连猜带蒙:“大概是从功能上设想,而且外形也确实有近似之处吧。” “哦。”罗南总算没再问下去,只是再捏了两把手中的水纱奇物,便放开手,任“隐之纱”悬浮在空中,注意力又回归到已经暴露真面目的蛇语身上来。 殷乐暗吁口气,半是转移话题半是感慨:“蛇语这一手,倒像是传说中的‘画皮’故事……不,在阪城的话,应该是‘骨女的传说’吧。” “骨女?” “是列岛上的民间传说。大意是生前被人侮辱、欺负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因为血肉化灰,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美女形态的人皮伪装自己,报复那些人品性恶劣的男性。” “呵呵,蛇语可算不上什么被侮辱、欺负的人物……当然现在就不好说了。” 殷乐眨眨眼,仍听不太懂罗南的说法。不过她很快就被罗南支使,在整栋住宅里搜索各种蛛丝马迹。至于罗南自己,则依旧停留在玄门处,坐在蛇语身前的榻榻米上,托腮沉思。 期间,搜索宅院的殷乐,几次经过客厅,罗南倒也不是一直摆着那副姿势,中间已经打开了虚拟工作区,对着蛇语观察并描画――没错,就是把蛇语当成模特那种,连续的素描或速写。 大概率是后者吧,因为罗南短时间内连换了好几次位置,工作区中的图形角度也一直在变化。倒是蛇语,一直在原地抽动着手足,直至耗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彻底地瘫软在罗南眼前。 殷乐不免就觉得,如果她手中有一台摄像机,将之前的情景完整记录下来,不用任何剪辑,也可以当成恐怖片了吧。 她实在无法理解罗南的思维逻辑,只能是认真做好罗南安排的事。在住宅各个区域游走了约半小时,她回来汇报:“先生,在地下室发现了生命维持系统,还有一部冰棺。其中维生仓内以及自动循环系统的备用营养液已经全部用尽了,冰棺则还未使用。” “还有呢?” “地下室里存在咒法结界,但已经失效了,其中还有藤条树根穿刺游走的痕迹,其中有用来配合的,痕迹较旧;用来破坏的,痕迹较新,所以……” 殷乐停顿了一下,见罗南没有表示,便继续讲下去:“所以我有一个初步猜测:蛇语与那位佐嘉卫门先生,曾经是密切合作的关系。蛇语帮助佐嘉卫门启灵、调理气机,而佐嘉卫门为蛇语灵魂出窍后的躯壳提供保护乃至供应养份。但由于蛇语本次出窍时间太长,超出了正常范畴,使那位护佑阪城的佐嘉卫门先生,产生了某种恶意,至少是有关养份供应的工作,有所懈怠了。” 对殷乐推测的逻辑脉络,罗南不置可否,只是提了一句:“还有万灵教团。” “是的,还有万灵教团。” 殷乐没有在这一项上轻下判断,实在是里面线索扭结得太厉害:蛇语念颂的咒语,是该教团的通用祝文,而佐嘉卫门随之出现,击杀的却是该教团的高级干部……偏偏这个高级干部是长期在树下修行的人物,貌似与佐嘉卫门有密切联系 “那么,我去安排人手,查清楚万灵教团这条线上的情况。”殷乐试探性地询问,罗南仍然不置可否。 殷乐又有些搞不懂了,但一些事情还是要汇报:“另外就是有关‘北山先生的车’的消息。那是一辆黑道人士很喜欢用的‘隼’级商务车,常年停放在阪城‘石川物业’的地下车库内,很少使用,每年会由物业做一次保养。 “住宅区这边的闲言碎语,倒也有几分真实。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那辆隼级商务车都会开出去一个星期,目的地就是这处住宅。但每次过来开车的人都不同,根据登记信息,他们属于各个不同的代驾服务公司的司机,是受雇佣行事,而每次雇佣都是网上联系,留下的情报很少。至于更深层的细节,我们会再找那些受雇司机确认……” 罗南“嗯”了一声,然后又摇摇头。 “先生?”殷乐都快被疑惑压成了抑郁。 “剩下的那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罗南伸手在虚拟工作区里来回拨弄,之前半个多小时,围绕蛇语所作的十几幅速写,就随着手指动作往来切换。手上有动作,说起话来也漫不经心: “现在基本确定,蛇语以北山雪绘的身份,给自己经营了一处藏身的巢穴。这里面佐嘉卫门是什么角色,万灵教团是什么角色,那辆车怎么安排、真的北山雪绘是死掉了还是本来就属于蛇语的隐藏身份……里面确实有很多细节可挖,越是深挖越能看到它精细巧妙的结构,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样……” “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蛇语所有的伪装都失去了意义,她的疑似合作者佐嘉卫门先生,也放弃了这里。我们掌握她的生死,现在只需要捂住她的鼻子和嘴巴,就能让她所有的努力都灰飞烟灭。” 殷乐哑然无语,罗南的腔调是漫不经心的没错,可那格外认真的眼神,她更不会认错。她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位少年会毫不犹豫地按照这段言论去执行! 由此可见,罗南对于蛇语的憎恶感是何其强烈,这一切都是因为夏城那座名为“北岸齿轮”的建筑。不,更准确地讲,应该是罗南核心的“理念面具”存在的深层基础――那无比渴望又注定永不可能追溯回来的特殊亲情。 殷乐垂下视线,不敢再与此时的罗南对视,可后者的嗓音仍继续传导进来:“蛇语把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后勤安排满分,战术设计优秀。可是她在整体形势最关键环节的判断上出现了致命失误――起始环节她没看清任务的提供者;结束环节她则错估了任务的终极目标,也就是我。 “发端和收尾都错得一塌糊涂,对于超纲的强敌缺乏应对之策,大形势的判断自然糟糕透顶,中间的细节再完美又有什么用?” 殷乐略抬眼帘,唇瓣微启,想以“先生说的是”之类的话迎合,可紧接她看到的,却是罗南从虚拟工作区里调出一幅又一幅各不相同的速写作品,有些存在具体的形象,有些则只是抽象的剪影,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二十多张。 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便见罗南信手一挥,虚拟工作区的这些速写图画,其中绝大部分都冒出了火光特效,随即湮灭无存,这是系统彻底删除的标志。 “先生?”殷乐彻底糊涂了。 “殷鉴不远,要引以为戒。”在虚拟工作区燃起的火光前,罗南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他又笑了一笑,“最重要的参数偷懒没加进来,幸好还没交作业,否则真的难看了!” 说着殷乐完全不懂的话,罗南起身往外走:“走吧,作业翻工,今晚要加班。” 殷乐完全放弃了理解罗南的思维,只是紧跟上去。可看到仰躺在玄关边缘的蛇语,她不免要请示:“蛇语这边,我派人将她转移……” “不,不用管她。” 罗南随手一挥,悬浮在身边的“隐之纱”重新投落到蛇语面颊上,并自动按照早先的设置,转为北山雪绘精致迷人的面孔。 “虽然不想说,可是这么精细巧妙的布局,白白毁掉,实在太可惜了……是吧?” 殷乐愕然无语。可在此时,正仰躺在榻榻米上的蛇语,这个理应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竟然又一次抽动指尖。幅度很小,动一动、停一停,再动一动……完全失去了早前持续不断的节奏,可似乎也更加契合人类自然的生理反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两场梦 蛇语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 灵魂出窍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年,准确的说是183天。 咒法师对于事物变化的高精度感知,使她可以像一部钟表,严谨地记录时光的流逝。可现在这份能力的参照物,只有她自己,看上去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不过就是一部毫无意义的死亡记录。 她不知道这是否已经破了里世界的有关记录,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非常非常地糟糕,距离死亡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还是那个问题,她真的还活着吗? 东亚文化圈里自古以来都流传着“尸解仙”的传说。虽然细节各有不同,但大意都是说修行者抛弃了肉身躯壳,灵魂出窍,遨游于天地之间,由此具备了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但他们的人生轨迹又意外整齐地画了一道抛物线,在大结局的时候落向绝望的深渊。 也许再过上几年、几十年,有关“尸解仙”的注脚里,会添上一个“蛇语”的实例。但她更有可能的结局,还是会像眼前吹动流转撕裂的云气那样,渺无声息地湮灭,再无半点痕迹。 灵体衰败的速度,不用多么精准的感知就能确定。大限日益迫近,本身也渐渐失去了自主活动的力量,所以这两天蛇语也不再像一个背后灵那样,跟随宫启在云端世界游荡。 对此,宫启漠然以对。 蛇语和宫启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且是破坏性的结果。 蛇语这边,希望和绝望、警惕和麻木之类的情绪心境不用再说;宫启那边,半年的时间过去,就算他再怎么阴沉老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完美控制本人的情绪:迷惑、疑惧、暴躁还有焦虑,这些囚徒式的负面元素,一点点地、若断若续地发散出来,并为蛇语所接收。 终于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这些累积下来的元素击破了蛇语心中希望所能承载的极限,意志的网兜终于承受不了绝望的事实真相。蛇语爆发了,当面向宫启质疑这半年多来毫无进展的行动,当然也包括宫启本人在这里活动的实质。 然后,一切的真相都暴露出来。 宫启,这位不可一世的超凡种,看似成竹在胸的强人,其实也不过就是被困在这片云端世界中的囚徒而已。两人的境遇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只不过就是宫启对他肉身躯壳的依赖程度更小一些、对后路的安排程度更稳妥一些、有能力者协会作为后盾等等…… 呵,所有的这些累积起来,其实就是质的差别!那差别大得让蛇语嫉妒,嫉妒得发疯! 宫启的背后有能力者协会,而她只是一个孤往独来的游魂。她没有可以充分信赖的人,也没有压实这份信赖的实力,即便是里世界极其少见的拥有传承的B级咒法师,也只能是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的基地。 多年来,她只找到一个貌似忠厚其实越来越看不懂的畸变树妖,只搭建了一个不成气候小型教团雏形,还有一些障眼法式的设计…… 灵魂出窍状态下,她可以用这些设计坚持两个月、三个月,最多最多也就是半年时间。继续延长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觉得,就算现在即刻脱困,灵体归窍,以当前的状态,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带着肉身一块儿死去! 所以,我现在已经算是死了,对吗? 善泳者溺于水,我生命的意义就是用来修饰那些荒诞的典故传说,对吗? 蛇语呵呵低笑出声,灵体状态下的喜怒哀乐,也不过是为人的习惯残余罢了。而这些习惯痕迹每留存一部分,都要耗费一定的能量。相应的,当能量耗散到不足以维持灵体基础的时候,这些习惯痕迹只能是作为无意义的赘余,先一步流散掉。 我已经死了! 蛇语为自己下定论。 如果有得选择,她应该已经自我了断。可现在的情况是,她的灵体外面包裹着一层虚实难测的轻纱――默之纱。 这件由宫启“预支”给她的报酬,现在已成了控制她的枷锁和监控。蛇语在全盛期的时候,还能够设置一道屏蔽层,进行阻断和干扰。可现在她已经虚弱到必须依靠才默之纱能确保灵体不溃散的程度。 反过来,她就是想让灵体溃散也做不到,这件奇物,正在逐步渗透侵蚀她的灵体结构。作为咒法师,蛇语能够猜到宫启的打算,或许不久之后,她就只能以“器灵”之类扭曲的形态,而继续存在于天地之间了。 这是比死亡更令她恐惧的事情,偏偏她对此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反思刚刚开了一个头,就被蛇语的主观故意掐断了。她不要去进行这些毫无意义的思维,这除了继续消耗她的灵魂力量,让她向那可悲的“器灵”持续、快速趋近以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她大脑放空,沉默着蜷缩在默之纱的包裹下,看周边云气飞流涌动、撕裂飘散,渐渐地神志有些恍惚――也许这样散掉也很不错,自我意识崩溃的那一刻,或许就是真正的解脱! 蛇语恍惚着、恍惚着,心神似乎真的随着云气消散在这片奇特而绝望的虚空中。而在灭尽的虚无彻底到来的混沌前奏中,依稀却有与已经习惯的云白、血光截然不同的色彩渗了进来,且就像是泼墨一般,转瞬间渲染到她感知的最边缘。 无逻辑的情境转换……是梦啊! 蛇语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阪城,梦到了年幼时生活的神社,梦到了清波荡漾的北山湖,梦到了与湖水浑然交融的夜色。 在浑茫的黑暗幕景下,她静静地走在林荫路上,吹面而来的凉风中,裹着正值花期的香樟树清新的气味,佐嘉卫门那个貌似忠厚,却不值得信任的怪胎,也就是这一点让还让人有些好感了。 心口不一的山本太太向她打呼,那张玻尿酸也撑不住的老脸下面,满满的全是嫉妒。 对了,她也是北山雪绘,早年为了隐匿身份、也是为了满足一些少女心思而亲身经营的假身。那是多么自由的年纪,可以在双重身份之间自由切换,随意地戏弄那些被金钱、美色和权势所淹没的下愚之人。 啊呀呀,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也觉得很愉快呢。但不知不觉间,快乐的生活结束了,大概是她成为了B级咒法师之后吧,她开始对修行有了更大的野心,一心为了攀登更高峰而努力。 蛇语,也是北山雪绘在飘流的回忆迷思中回到了家里,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好。她放下手包,弯腰换鞋…… 下一刻,袭击到来。 蛇语又一次恍惚,只因为她的本能反应毫无效果,她的防卫反击彻底沦为了虚无的念头,而在眼前次第呈现的,却是一部看上去真实得近乎荒诞的情景剧。 是了,我在做梦……嘛? 这个梦境真实得令人战栗。 蛇语梦见了“北山雪绘”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住宅和畸变的香樟树之间――那是她曾规划的“参拜路线”,这说明她的肉身状态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必须接受佐嘉卫门的保护以及能量注入。 她还梦见了北山雪绘遭人潜入侵犯,讽刺的是,侵入者竟然还是她一手打造的万灵教团中的高级干部! 佐嘉卫门出手了,这在情理之中,可见鬼的是那个混蛋夺去了教团高级干部的生机之后,没有留给北山雪绘哪怕一点儿的残羹剩饭! 而当混乱的事态结束,一片狼藉的住宅内,只剩下北山雪绘、也是她的那具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躯壳,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能这样啊,要起来! 蛇语受够了这样的梦境,她可以在脑子里去揣想自身躯壳的下场,却实在难以忍受如此真实而荒诞的一幕在她眼前发生。这一刻,她又与北山雪绘融为一体,奋力挣扎――即便她知道,在梦境中挣扎毫无意义。 然后……动了,指尖动了! 梦境中的北山雪绘呆住,云端世界的蛇语也呆住,整个世界,无论真实还是虚假,似乎都凝滞了。 无数的念头此起彼落,推着蛇语重复尝试,然而结果让她要发疯。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如果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电影,如果只是去承受画面的折磨,蛇语认了。可是这种若即若离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她可以对躯体进行控制,有那一点半星的反应,却根本没有灵肉浑融的契合感,就像,就像拿一部问题手柄,去控制游戏中的人物。半数不应,可另外半数,偏又有清晰的反馈传回…… 也仅仅是反馈而已,并不比手柄上震动来得更有意义。 灵体仍然是离窍状态,躯壳也得不到超凡力量的温补……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轻薄而坚硬的玻璃,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去擦拭自身喘息而呵上去的水汽,让梦中的情境更清晰一些,用这虚幻的真实折磨得自己更癫狂一些。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甚至灵体仅存的一点儿元气,也在这番折腾下,又散溢了许多,让她往死亡的边缘更进一步。 真实和虚妄,希望和绝望,就隔了一层梦境! 近乎失控的情绪燃烧,燃烧的是焦躁、愤怒、绝望还有那一丁点儿顽固希望的混合体。燎痛了蛇语的灵体,止不住地颤栗。 “怎么回事!” 突兀切入的音波震动,使蛇语霍然惊醒。 宫启森冷的面孔击碎了那让人癫狂又绝望的梦境。这个依然保持超凡种实力的强人,即便是灵体状态下,眼神依然凝如实质,里面翻滚着浓重的疑云。 蛇语直勾勾地看他,直到宫启的眼神再冷三分:“你做了什么?” 哦,他不知道呢!“默之纱”时时刻刻的监控,也没发现端倪,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吗? 蛇语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做梦,梦到要死了!” 看到宫启瞬间的迷茫,蛇语忽然觉得极度滑稽,她放声大笑,灵体如同风中烛火,在云端之上的狂风里摇曳。 宫启看着她,默然无语。 无论是云端的狂风,还是笑声,都不可能传导到另一个时空,不过某些特殊的灵波,却具备更奇妙的辐射力和穿透性。 与云端世界风马牛不相及的地球湖城区域,樊路突然睁开眼睛,视界内主体还是黑暗,不过嚣张的射灯和嘈杂的音乐一起,将这片环境涂抹成满满的夜店风。 对了,这就是夜店,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送走了老大,回来招呼角魔那个疯子,结果那家伙长时间保持高度兴奋,强拉着他还有赶来支援的小赵,到湖城最高档的夜店,灌酒庆祝。小赵已经挂在了角落里,至于樊路自己…… 好像是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见、梦见什么来着? 酒精刺激下的大脑部分怠工,樊路对梦境中模糊的记忆,已经毫无敏感度,而没等他多清醒两分,一张被腮红、眉笔和口红涂抹出来的鬼脸,就猛地挡在他眼前,张嘴咆哮: “起来嗨!” 靠,噩梦啊! 角魔你搞什么鬼!对了,他梦里面好像就有角魔,那家伙在老基地瞎折腾…… 樊路的思维再度断裂,实在是真实世界中角魔揪着他的肩膀,猛烈摇晃,晃得他刚灌进去的一公斤酒水恨不能直接喷到眼前那张丑脸上去! 要是那样就死定了! 樊路决定出去清醒一下,他竟然做梦都能梦见角魔这厮,再陪这个疯子玩下去,他可能就要主动钻到基因调制室里了。 他捂着嘴巴,摆手推开角魔,匆匆起身往外走,可刚迈开步子,就被一把抓住后领,强行揪了回来,同时另一瓶1公斤装的白兰地,也强行塞进他嘴里去。 “我呜噜噜……” 角魔放声大笑,笑到整张脸孔都扭曲变形,同时也不忘对屋子里各色美女发出号召:“扒掉他的裤子,咱们普天同庆!还有,谁拿到这哥们儿的腰带,不管其他场子出多少,老子统统压过去,那个姐们儿就是今晚的皇后!” 包厢里的七八位女性齐齐发出尖叫声,下一刻,被灌到天昏地暗的樊路就被粉臂秀腿淹没了,他眼珠子上翻,残余的意识问出了世上最终极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老子干什么来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封信 2097年4月28日,时值周末,月相乍缺,却也算得一轮明光,经夜不坠。无论是在岸边还是湖上,都是视野平阔,湖水天色似无纤尘。 在阪城,这样的月色据说可以照透北山湖水,直抵湖下的古都废墟,超渡亡灵。所以很多阪城居民全家出游,到北山湖畔欣赏“月临山岛”的绝景。还有人燃放烟花,或乘船到湖上飘游,直至下半夜的时候,才渐渐消歇。 托月色之福,这两日佐嘉卫门先生的香火也很是旺盛,以至于枝叶间一簇簇的白色小花都似能够蓄留月光真露,与绿叶相衬,明灿夺目。 殷乐站在顶层甲板处,遥观人影渐稀的湖岸,其中绝大部分视线都投向了那株特殊的香樟树。她距离湖岸不过两三公里,岸上那位肯定也注意到了这边,近岸的水生植物也显得分外活跃,在浅水区荡漾出一层层轻细的波纹。 “很谨慎的家伙呢。” 殷乐无意去挑战佐嘉卫门的警戒底线,说起来这两天应该也把它给吓坏了……嗯,周边的居民其实都不好过,可大家都是浑浑噩噩,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你偏要“遗世独立”,也就怨不得别人。 莞尔一笑,殷乐给船员发出信号,射线号游艇转向,如同一只支起半身的海豚,在波光粼粼的北山湖上遨游炫技,破浪前行,很快将北山湖南岸的树影石堤抛在后方。 不过这个时候,殷乐的心神仍然与那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她本身并无这种能力,所依托的,乃是渊区的血魂寺。正是通过血魂寺的神异,她可以收集到北山湖南岸相对广袤的区域里,那正在不断汇聚增压的躁动情绪…… 源于梦里。 在殷乐身前,虚拟工作区一直亮着,与洒落的月光形成了很美妙的光色平衡。除此以外,也投影出了一块虚拟键盘区域,殷乐纤长的十指便在上面飞舞,草拟信函。 殷乐选择这种较为复古的方式,梳理她抵达阪城三天多的时间里,所做、所经历、所推理猜测的一些事情,从中寻找连续的脉络,以更好地向远在数千公里开外的老板陈述。 “……到目前为止,行动总预算只支出了25%,各项细目几乎都低于预期,除了基础耗材,这一项已经超支了4倍……罗南先生展现了惊人的效率,无论是他抵达阪城的方式,还是抵达后的作为。他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实现了最早确定的基础目标。而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被他应用到艰苦单调的修行、实验上去。” 检视完了之前的草稿,殷乐稍稍考虑,继续往下撰写:“我相信,罗南先生拥有一种天赋。在他的大脑中,必然存在着一套我们无法理解的‘逻辑体系’。在此,我排除掉‘神性’、‘全知’之类的字眼,是因为我屡次看到,罗南先生在做出不可思议的判断之前,长时间思考乃至随后验证的过程,他仍保留近似于人类的思维习惯,但方式方法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此时,游艇微微偏转了方向,月光照射的角度也略有差异,虚拟工作区自动调节色彩亮度,形成了微弱的波光变动。殷乐十指的速率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涉及到当前领域,几天来魔幻般的经历一股脑儿地翻涌而上,逼得她都顾不得遣词造句,只想着倾述出来: “有关罗南先生的思维,我至少见过两种不同的思维程式。其一,也就是教团最迫切需要的构形思维――我相信罗南先生在这个领域已经具备了高度成熟的体系模式。在他眼中,一切物质的、精神的架构,当然也包括超凡力量的作用形态,基本上都可以归类为构形问题。 “前面我曾向您提及蛇语与那株畸变香樟树之间复杂的关系,希望我的表述不至于给您造成困扰。事实上我所用来表达的语句,仅仅是对罗南先生绘制构形图示的拙劣描述而已……” 在这里,殷乐不再费心去表达什么,直接将两天前,罗南针对这一问题所绘制的三维架构图作为附件安插进去。自动排版的效果很炫酷,以至于平实的文字似乎都要跳跃起来。 复杂如迷宫的架构图,完全看不出一株大树和一位美人儿的形象,而更像是某种复杂机器的透视图。据罗南所说,里面包括了蛇语躯壳的动态气机与远在数公里开外的那株香樟树的呼应,以及这种模式与周边环境的互动影响。它们可以是直观的、有序排列的,可以拆分,可以重组,可以按一定之规优化,并形成一套更加密切关联的系统……以上都是罗南的说法和演示,殷乐只能通盘接受并复制过去。 做完了这些,殷乐也迅速摆脱这个她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开始讲述另一件她更为关注,也是目前仍在持续推动的奇特进程:“至于第二种思维程式,或许您已经从血魂寺的变化上见出端倪。近几天里,阪城居民的情绪非常躁动,教团甚至趁机发展了几位浅信徒。这些变化正是源自于罗南先生,他正以类似于‘入梦法’的手段,涂抹阪城人的梦境――他称这种方式为‘创作’,而以下就是相关的作品。” 殷乐插入了第二个附件,这是罗南昨晚上才创作出来的一幅通灵图。其上的图景相对比较抽象,在殷乐看来,罗南是绘制了一场海上的风暴天气,巨轮的剪影在浪尖上摇摇欲坠,不过上面最为醒目的,还是三组灰蒙蒙的气柱,就像是三条错落相对的海龙卷,侵占了图画一半以上的空间。 罗南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做法,还主动邀请殷乐观看,说是“可以多角度参考解读”。所以殷乐才敢将这幅通灵图传给哈尔德夫人,且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她并没有去强行解读通灵图,而是说起对罗南整体的印象:“感觉中,罗南先生有一种奇怪的错位感。他明明具备不可思议的天赋和能力,也坚信自身独特的逻辑体系,可在具体的判断中,往往会不自觉地低估自身实力以及相应作为所造成的影响……以罗南先生的感知力和判断力,不应该出现这种错位。也许,他选择的参照系有问题。 “我相信罗南先生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在阪城,就我所见到的,他摒弃了一切的娱乐活动,除了那些很难理解的思考,就是在两处能源中心之间进行高强度的锻炼。他是非常紧张的,绷得像一张弓,仿佛随时都要对战生死大敌,可是这几天甚嚣尘上的角魔根本不够资格成为他的敌人…… “我无法判断他的敌人是来自何方,但我判断的底线,也是超凡种级别的人物。而让我非常疑惑的是,以罗南先生在夏城分会的超然地位,等闲的一两位超凡种似乎并不足以给他如此巨大的压力。再考虑到罗南先生在阪城活动的隐秘性,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测:他很可能是要去独立面对一个不好对外人明言的对手,考虑到他与量子公司、公正教团矛盾的公开化,敌人反而不太可能来自这两个势力,那么有很大可能就是来自能力者协会体系内部,当然也有可能是涉及到某些不能对外人言的隐秘利益。 “这个猜测可以解释‘参照系’的问题,也可以部分解释‘通灵图’的问题。因为罗南先生考虑的,只有超凡种那个级别,而这也很可能是专属于我们的机会,一个真正与罗南先生统一立场的机会。在阪城这段时间,我是否要去尝试了解这方面的情报并向罗南先生更明确地表明态度呢?请老板您酌定。” 信件写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还有些辞不达意之处,就要殷乐在后面逐一修正。她又将信件通读一遍,检索是否漏掉了关键信息,可越读感觉越是微妙:字里行间,她好像也出现了某种错位――就在立场方面。 殷乐有些恍惚,而在此时游艇的速度忽然有了明显的下降,并很快停下来。她皱了下眉头,正要和船员主管联系,那边倒是先发来了讯息:“周围区域出现了强磁场,船上的电子设备受到干扰……好像是那位游弋到附近!” 是吗? 殷乐起身,因为是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目光稍一流转,便看到远方相对平静的湖面,忽然有一处涌起异样的气泡,水面开始兴纹翻波。 半秒钟后,月光下照耀下,某个仍然很顽固的阴影结构从湖水间冒出来,并逐级上浮。不用看后续,殷乐便知道,那是一具由血肉与钢铁共同架构的战斗机械。 对方的身躯很快完全露出水面,按照数据,肉身与钢铁的合重,应该超过三百公斤,且密度远大于水。可这具外骨骼装甲,以及它的操控者,从来就没有借助浮力的打算,强韧刚硬的机体,超出了荡漾的清澈水体,也碾过了近乎空无的透明空气,在明月垂照的湖天之间,缓缓升起,悬浮半空。 低功耗潜行模式下,磁浮、喷射装置始终都在关闭状态,幽沉的多功能隐身涂层,也吞噬扭曲了月光,使得这具战斗机械如同一团狰狞压抑的魔影;可周遭隐然共鸣的湖水空气,又仿佛化作专属的唱诗班,共同歌颂威严与神圣。 殷乐下意识低头,向湖面上的那位展现应有的谦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四百六十六章 新图景 三百公斤重的钢铁血肉混合体,在空中悬浮了大约二十秒钟后,很自然的一个转身,落在了游艇的顶层甲板上。 本来就不算大的顶层甲板,分割成日光区和驾驶区。后者很难容纳一部外骨骼装甲,罗南当然选择在日光区降落,这就挤占了殷乐的空间,给了她不小的压迫感。 殷乐却没有后退,她信任罗南的操控技术,更需要把这位信任感展现出来。 当外骨骼装甲最终停稳,侧臂外突的锋刃,距离殷乐的面孔只有十几公分左右。而强电磁场、精神与物质的交互干涉作用力揉合在一处,驱动机械的电流声以及金属部件咬合的细密摩擦声也形成了混响,推动周边空气分子往复震荡,使得她身上麻酥酥的像过了电――这是事实没错。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热浪。外骨骼装甲最外层的血肉筋膜,终于承受不住多种作用力的反复加压,如同遭遇高温炙烤,焦黑、卷曲最后燃烧化为灰烬。 类似的情况,几日来殷乐看到了不知多少回,早已经见怪不怪,眼睛眨都不眨。她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外骨骼装甲的组件次第从罗南身上褪下,并逐步还原成为排列整齐的构件,封入了由装甲外壳折叠而成的金属箱。 箱盖合拢,罗南的身体却仍未真正地触碰到地面。他脚尖悬空,给人的感觉倒不像是失重,而是承载了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排斥了空气、夜色乃至一切外物,形成了不假外求的自我领域。 即便悬浮重量减少了200公斤以上,可这种纯凭自身抗拒地球重力的手段,要比之前带甲的那幕更让殷乐心神动摇。 这是真正的不假外物,肉身浮空。是古早以来,人类一直梦寐以求的超凡力量。即使进入了畸变时代,这样的能力仍然是稀有的,也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特别是罗南并非利用那些取巧的天赋和办法,而是通过掌控电磁力量,直探世界本质层面,以最堂堂正正的手段,形成了这神仙传奇般的情境。 殷乐心中当然是羡慕的,她也尝试过飞行,只不过是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她无法体会二者之间的异同,但想来那一定是绝妙的体验吧。 她并不需要掩饰自身的情绪,就在罗南悬浮的身体旁轻轻赞叹:“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学习电磁向构形,以后有没有机会复刻像先生您这样的能耐呢?” “当然,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罗南长吁口气,脚尖终于点在甲板上,周边的强电磁场也渐渐消歇:“以你和血魂寺的关系,已经具备了精神干涉物质的基础强度, 只要能够掌握电磁向基础构形,再学会一点儿变形技巧,短时间的浮空飞行肯定没问题,至于战斗应用,我现在也正在学习之中。” 很显然某人又选错了参照系。 殷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作为秘书,提及自己,其实就是衬托老板的英明神武,真要摆明车马宣告要变成像老板一样,也未免太蠢了――即便她难免心向往之。 她将话题转向了罗南的练习计划:“今天结束的比较早呢,先生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安排?还是说要早早休息?” “夏城那边来了消息,我正好换换脑子。” “消息?” “爷爷的实验室坐标,上拍卖会。” 罗南都懒得造句,只说了几个关键词。他径直坐到日光区的长椅上,身体放松:那边总算是透出了风声,我想近期也要给过来邀请函了吧。 这么敏感的话题,殷乐应对起来更加谨慎:“已经确定了拍卖行了吗?” “对,富山拍卖行,阪城这边的。” “阪城?” 殷乐险些道一声“好巧”,可看到罗南意外轻松的表情,还有在此映衬下愈显幽沉的眸子,类似的话便咽了回去。再想一想,方道: “富山拍卖行的话,里世界的活动做得还是挺频繁的。毕竟列岛周边是畸变种群的富集区,很多特殊材料都由此上拍。我记得他们的春拍确实快开始了,在阪城的话……” “未必就在阪城。”罗南微微笑着,“要是玩点儿花活,加一个推广活动什么的,不是能拉更多的人上船吗。” “上船?”殷乐下意识地扫了眼脚下的游艇,没有理解罗南的梗,“先生如果要筹集资金的话……” 罗南直接打断她:“我爷爷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花钱?我只想看看,究竟是谁掏钱听响。” 殷乐捉摸不透罗南的情绪和想法,只能是说句话立场最正确的话:“一切听从先生吩咐。” 罗南微微点头,眼皮微抬,看到仍未熄灭的工作区,上面的文字且不说,图形都是很熟悉的。 “向哈尔德夫人汇报吗?” “是的,夫人很关心先生您的情况。” 这种时候殷乐是绝对不会称呼哈尔德夫人为“老板”的,只不过她的这点细腻心思,罗南并未Get到。 罗南对殷乐的文稿也没有明显的兴趣,他又仰起头,在日光区暂歇,调整身心状态……哦,现在照射下来的是月光。 殷乐确定罗南不在意报告的事儿,但仍未关上工作区,只是轻轻走到罗南身边,侧身曲腿,单膝跪在长椅上,为罗南捏肩,松弛肌肉群。 捏肩锤背这种活儿,最适合的下手姿势自然要在后面。可是顶层甲板“寸板寸金”,罗南选择的位置正好是在靠水的边缘,后面实在没有合适的空间,殷乐只能使用这种别扭姿势。不过这样倒是更显亲近,罗南也没有拒绝。 罗南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让饱受电磁场穿透影响的肌体得到些许放松,再睁开眼的时候,视线也没有即刻对焦,而是恍惚了两秒,才对准了此时顶层甲板最醒目的虚拟工作区,最后凝聚在那幅嵌入文字间的通灵图之上。 这幅图,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得意之作――上面最妙的并不是透露出来的信息,而是形成这幅图景所依托的核心逻辑。 罗南对殷乐说过“多角度参考解读”的话,可他心底一直认为,真正能够看懂这幅通灵图的,也许只有他本人。 因为这是一幅建构在精神世界开发者模式基础上的直观图景,也是罗南首度不回避真正的大敌,冒着通灵遭受反噬的危险进行的一次测绘探底。 罗南最初观照精神层面,所见的结果与其他能力者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别。从一开始,他就没看到什么“三层一区一域”的架构,而是深邃的多层幕布结构。 深邃虚空中,无数“幕布”飞舞飘动,总体上各自独立,层层叠叠无有穷尽。但在规则和力量的影响下,其中数股偶尔会扭曲聚合,形成或稳固或松动的节点。绝大部分只是暂时黏连,很快各自散开;但还有一些,一旦扭结在一起,就打成了死结,固化了全新的规矩法度,再难分离。 基本上,罗南将这些幕布所展现的动态,视为是超凡力量在此特殊层面的映射。 幕布所扭结的每个节点,都是某位能力者超凡力量作用的结果。就像人们探索渊区,有的人实力雄厚,可以在渊区留下永久、半永久的固化构形;有的人连坚持几毫秒都是奢望。 当然了,精神世界的“开发者模式”和渊区不能等同。前者所呈现的更像是操作系统的底层,其上接下探,关涉的层面更为深广,更像是某种系统规则的直观体现。 罗南很谨慎的看待这种判断,但偶尔也会发飘,给自己许一个“直视世界真实的男人”的伟大称号。 而将这种“罗南版的世界真实”有意识地复刻,并置入通灵图,尚属首次。 正是将“开发者模式”中的信息呈现,这幅通灵图上,才显现出三条顶立在海天之间的巨大海龙卷元素――这正是三个直接影响未来变局的超凡种级别的强敌。 第一个自然是云端世界的宫启。 第二个也很清楚,就是那个掌握位面弩的洛元。 至于第三个,罗南并没有确切的目标,而是“创造性发挥”一下,将其设定为制订“请客计划”的那个人及其代表的势力。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超凡种,但能够让洛元这样的人物,默认配合,其影响力可想而知。不管是能力还是势力,高看一头总是没错的。 这三股势力构成了整幅通灵图的基本架构,但从构图的意义上,三道海龙卷明显地占据了太多空间,破坏了构图平衡。这也暗示了罗南这个真正构图者与实际的构图元素之间的冲突。 明白了这一切,才能去看其他的那些元素。 被冲上了浪尖的的巨轮,是从本次事件一开始,便一直延续下来的关键元素,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正有趣的,是在云层、海浪、气柱之间,由明暗对比构建出来的穿梭跳动的电火。它们在画作中体现了风暴的张力,而深入解读的话,则既代表了某种冲突,又代表了某种联系。 尤其是在宫启和洛元的两股气柱之间,闪电轨迹交织得特别紧密。 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第四百六十七章 转运中 针对超凡种的“通灵结果”,罗南是抱持着较谨慎态度的。 过去几个月,罗南与白先生、高天师,包括游老交流通灵之术,三位前辈都非常郑重地指出来:通灵之术,可以前知,但也很可能遭遇反噬。不论是古早的传说中,还是现实层面,因为通灵、占卜之术,强窥天机,暗查隐秘,遭到反噬身亡的通灵者,基本上也能写够一本书了。 特别是当前,超凡力量显化,层次境界分得清楚明白,即便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可真正的强者,内逻辑外环境浑然一体,天然就是一个放射源,强行窥伺的话,就要有遭辐射致命的觉悟。 而且面对这种目标,通灵结果被扭曲、受干扰实在是太正常了,呕血三升,拿到手的还是错误答案,活生生气死的例子也有。 宫启也好、洛元也罢,都是世间最顶尖的强人,他们再怎低调,自身的辐射影响都遍及全球。特别是宫启,作为能力者协会的实权人物,影响力更是惊人,他与洛元产生交集,或者中间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利益关系,绝不让人意外。 所以,罗南不会轻易下定论,通灵结果也需要去验证,更何况他还不是直接去探测的那两个“危险目标”――使用通灵图的时候,罗南虽然是有意逾越了“回避超凡种”这个运使通灵术的铁律,主动去触碰超凡种的领域。可他也尽可能地避免“硬碰硬”的情况出现,尝试利用更有技巧的方式。 他做了更周全的准备,选择了更合适而巧妙的角度,也找到了最舒服最顺畅的起笔位置: 蛇语,还有樊路。 这两个人都不是超凡种,但一个是宫启的“背后灵”,一个是洛元的司机。他们与两位超凡种之间,形成了密切而直接的联系,却又是某种意义上的盲点。 看似取巧,其实却是综合各路情报信息,得出的最优解。 目前的话,罗南对蛇语和樊路是两种模式。 对蛇语,他采用的近乎正面接触的方法。却又对她保住“秘密”不抱任何希望,他要的只是一个传导、影响宫启判断的信息渠道而已。可如今的状况,顺利得让他有点儿意外。 暂时就这么着吧。 至于樊路,洛元的那个司机,倒真是个绝妙的切入点。他已经跟随洛元十多年时间了,绝对是心腹级别,即便资质平平,也不愿意接受基因改造,导致地位不上不下,可他对洛元的了解程度,远非其他人可比。罗南在他的梦境中挖掘出了很多有趣的资料――这还是在他明显做过一些心理防御措施的情况下。 况且,罗南虽将“通灵图”作为一种有效的收集情报、分析情报的手段,但也不会一门心思就指望这种模式包打天下。待通灵图明确了方向和重心,覆盖全球的精神感应网络就有了用武之地。洛元那边过于敏锐,罗南也不好时时缀着,以免引起注意,可在樊路这边,罗南就无须顾忌什么了。 罗南暂时搁置了修行,除了有关拍卖会的消息以外,还有对应的更具体的实景反馈。 阪城现在是凌晨,身在内陆的湖城,大约隔了两个时区,如今正值午夜时分。他所关注的目标樊路,此时已经在湖城航空港静候了三个小时,终于等到那一架来自荒野上的运输机。 由于事关大额交易,更是“请客计划”的关键环节,接收、验货、转运等各项手续都是由樊路亲自去跑,从运输机抵达那一刻起,他和随员小赵就再没有清闲的时候。 “设备和资料分装……OK。” “富山拍卖行的鉴定师到位没有?” “中转车就在那儿等着,我们的人不要沾,让富山拍卖行的人处理。从设备离开这架运输机的那一刻起,这事儿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各项事宜忙而不乱,在富山的鉴定师就一应设备和资料紧张检查的时候,樊路已经处理完了属于他的那些活计,长长吁了口气,甚至还有闲感慨一番:“这么些眼熟的老物件,总有二十年没见到了吧。话说它们当初摆放的那地方,我竟然一点儿没察觉……” 小赵“呃”了一声,未及回应,便被人不客气地拨到一边。樊路悚然回头,却见到某个头部畸形的家伙突然跳出,狭长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给我联系下一班运输机,我跟着去。” “什么?”樊路一下子没弄懂,更奇怪角魔这厮怎么突然跟过来了。话说与富山拍卖行的交易,虽是打着角魔的名号,其实和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机场转运更不会通知他,可这家伙…… 角魔很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那间实验室,我突然有了些灵感,要去那里验证一下。我就坐下一班运输机去。” 樊路就觉得头皮疼:“那个地方你又不是没呆过,本来就不大,现在又崩溃了一小半儿,如今这么大的运输机过去一趟,绝对都搬空了呀,怎么会有下一班?” “那就给我安排一架。” “咝,你知道那边的环境对吧?有多么不稳定不需要我再强调了!这架运输机本来就是抢时间搬运的,他们就卡着最后的时间点,如今就算我给你安排,现在那边也大概率再度转移了,你去了也找不到入口,何必呢?” “你个SB管我?入口本来就是我找到的!” 樊路的好心好意,却让角魔一脚踩到泥地里去,任他再好脾气,也忍不住心态爆炸:“你找到的?哈,早二十年,我们就在那里……” “二十年后也是我找到的。” “呵呵,那地方一直都在吴?B控制下,是你去抢来的!” “那也是我找到的!” “……”樊路终于醒悟,他和一个疯子根本没话好讲,只能施以缓兵之计,“我要先给洛元先生知会一声。” 说着,樊路转身便要离开,只是身子才转了半截,脖颈处便被角魔探出的指掌扣住,再给强行扳回来。随着力道贯入,喉管血管神经骨骼一发地挤迫扭曲,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儿直接闭过气去。 “你干什么!”小赵大惊失色,想过来救人,却被角魔一记窝心脚踹飞十步开外,直接昏死过去。 这下子,运输机这边的鉴定转运工作骤然中断。不远处富山拍卖行的几名鉴定师都愣在那里,而他们带来的保全人员,则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枪械,对准这边已经将人举在半路的角魔,气氛紧张到随时可能崩掉。 “草!” 樊路知道角魔是属狗的,那脸说翻就翻,可没想到最狠的那一口直接咬在他身上。他的视线艰难转动,想图谋自救。富山拍卖行的保全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不过此时他身在运输机上,这边部分乘员,都是基因交易所的“产品”……该死的,以他目前的状态,除非是洛元心神垂顾,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角魔则完全不管外界的环境、气氛变化,只将那脸畸形扭曲的面孔,凑到樊路眼前:“你听不明白吗,我找到的,我在那里就应该有特殊的权利!” 樊路的大脑已经缺氧了,他用力拍击角魔的手臂,可后者只是自顾自地讲话:“这几天我灵感勃发,特别是在做梦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某种奇妙的指引,来自于那些飞舞的碎片,它们随时可能组合成最美妙的答案……那种感觉,你明白吗?哦,我忘了你说不出话。” 角魔终于松手,樊路直接摔在地上,全身都是软的,只懂得咳嗽干呕。角魔则毫不介意地半蹲在他身边,还给他拍肩锤背:“我知道你很忙,干杂活的嘛。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你是很难理解的,也就不用再费什么心思了。我提要求,你答应就好,大家都轻松。” 樊路在心里把角魔反复剁了百刀、千刀,可表现在外,仍然是要好声好气。他哑着嗓子做最后的劝说:“你可以再等等,一个月,不,半个月后,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研究……” “和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一起吗?” “我是说你不用去撞大运找门!” 角魔的手指又按在樊路脖子上:“我说小樊啊,虽然咱们也做了好几回‘同道中人’,但你还是不理解,幸运,就是我的属性……你不用再操心这么无聊的事了,给我个准话,成还是不成?” 樊路又咳嗽几声,还要再说话的时候,脑袋已经在角魔几乎要拗断脖子的怪力下,硬生生折下去,点了两点。 角魔的声音传过来:“很好,合作愉快。” 数千公里开外,罗南呵呵笑了起来。 正挨着他,为他捏肩的殷乐很奇怪,身子略微后仰:“先生?” 罗南肩头乃至面颊侧方柔软的触感离开,他心神瞬间空落,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填满:“你说,你上次搭建‘传送阵’,有备用的材料。” “嗯,是的。” “那就准备好,回头要用。”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三同伙 中型运输机连夜飞行,一路向内陆挺进,但最终它还是没能够跑过从地平线上跃升出来的太阳。直到晨曦无声洒满了千里荒原,这架从湖城一路飞来的运输机,才抵达相关空域。 由始至终,运输机的机舱内都是空载。所有的人都窝在驾驶舱里,当然整架飞机上也就是三个人:正副驾驶,还有就是角魔。 作为强行上机的恶客,角魔既有自知之明,也明摆着表露出对两名机组人员的不信任。他一直钉在驾驶室里,直到运输机抵达他所希望的目的地。 而且比较奇特的是,一路上机舱里空荡荡、驾驶室里静悄悄。一直身带“话痨”属性的角魔竟然绷住了嘴巴,如果不回头,几乎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如果沉默可以累积的话,这架运输机早在半途中就要因为严重超载而坠机了。 好不容易在目标空域,角魔终于开口:“往下降……” 运输机穿透云层,持续降低高度。从舷窗往外看,下方微微起伏的荒原红土,其轮廓已经属于角魔比较熟悉的那种,再看了眼运输机上的仪表盘,换算了下太阳角度高度,角魔终于满意,便拍了拍两位驾驶员的肩膀:“很好,保持这个高度,我们再盘旋一段时间……注意畸变种,对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正如角魔所言,在目前六七千米左右的高空,飞行类畸变种的种群、数量都不可小觑,盘旋绕飞的话并不是好的选择。但正副驾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按照角魔的吩咐,开始了高空盘旋,并娴熟地避过了连续好几波穿行而过的飞行类畸变种。 如此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角魔终于叫停:“很好,很利索……” 正副驾驶仍保持缄默,作为基因交易所的“产品”,他们是最得力的下属和执行者,角魔的称赞完全是表错了情。 当然,角魔也不在意就是了。说完话,他就离开了驾驶室,走入后方的机舱,同时示意打开机腹舱门:“降落什么的,就不再麻烦你们了,咱们合作愉快,下次再见!” 随着舱门打开,高空冰冷的强气流直贯而入,角魔迎着呼啸的狂风,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机舱内只留下了他尖锐的口哨声。 驾驶舱里,响起了雷达示警声。正副驾驶通过监控屏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乎就在角魔跃下运输机的刹那,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机身下方一掠而过,与角魔的身形交汇,随即就进行了高速俯冲。 正副驾驶对视一眼,也不废话,径直驾机返航。而从运输机上进行了信仰一跃的角魔,此时则稳稳地站站一头尖喙翼龙的脊背上,这头以凶猛著称的高空畸变种,对身上骤然贴上来的重物有所不适,但只是稍稍扭动了一下长颈,就保持着相对平稳的姿势。向下方盘旋而落。 短短三分钟后,角魔真正踏足了阳光覆盖的荒原,而那头作为临时载具的尖喙翼龙,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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