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后,台上城隍看向跪在中央的鬼魂,以震动大殿的声音淡淡道。 “韩师雍,你知罪么?” “回城隍大人,韩师雍知罪!” “可有异议?” 韩师雍的脖子上仿佛依然在淌着血迹,抬头看向巨大的城隍法身。 “韩师雍,并无异议!” 这反应倒是令城隍略微诧异,随后也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 “倒也不愧是曾经的国师,带走吧!” 而接下来的其他鬼魂,城隍就不留在这看了,交由判官处置便可。 也是此刻,人间的一家饭馆内,易书元掐算的手也停下了。 曾经的韩师雍从学识到武功,再到术士的法术,都是拔尖的,可以说是学什么成什么,大半身学道研道成就高位,后来又抢到了归元丹,以至于寿数和精力更加远超常人。 可惜人性贪婪的一面在韩师雍身上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放大的。 归元丹说是丹药,但显然不是什么仙丹,只不过是武道大家结合了一点点丹派术士的手段“手搓”炼制的妖物,虽然于凡人而言效用强大,但也炼化不了其中的妖物特性。 丁飞雄那一脉本身的归元功尚且不能完全弥补后面的不足,而韩师雍也没有归元功,就算有,一心仙道的他估计也不会练。 其后多年越是施法,越是用力,越是消耗那充沛的元气,韩师雍身上的妖性也就越来越强,以至于此后雪蟒寒毒显化愈发明显,需要以火毒之物对攻才能压制。 这一步步走来,韩师雍想要成就仙道其实已经不可能了。 不光是因为他心性和身体出了问题,也因为他早已经和大晏王朝气数息息相关。 那种厚重的气数和本身造劫和应劫导致的天机紊乱,虽然甚至能一度影响易书元的法眼,却无法扭转韩师雍自身的状况。 在和乐山以前,韩师雍其实还是人性占主导,但和乐山过后,也即那浑噩的一个月尾声,真正的妖性彻底苏醒了,甚至连其弟子廖文质都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易书元思绪至此,啃完一颗肉丸的灰勉却道。 “先生,您的其中一变成了大晏的护国神鹤,将来怎么办呢?” 易书元摇晃了一下杯中酒,只是微微摇头道。 “只是大晏简氏口中的护国神鹤罢了,若将来大晏真的覆灭了,便来救一下简氏后人,也让他们不至于真的绝后吧……” 此劫乃王道世事之变,将来也只能正面抗下。 只不过易书元并不贪恋一国气数带来的好处,也并没有现身享受大晏国运的便利的打算,甚至只以白鹤一变来接受的打算都没有。 所以大暑虽险,反倒可能还没有刚过的小暑猛烈。 “师父的意思是,肯定我们大庸赢咯?” 石生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的家乡,不过易书元的回答却也模棱两可。 “没有王朝真的能千秋万代,纵然是大庸,当今天子确实是不世明君,但以后呢?大晏王朝的气数也未必是断在外面……” 灰勉舔了舔爪子道,看向饭馆门口方向,那边的店家正在驱赶一个道人,而那人明明不是白羽道打扮。 “走走走,不接待道人,免得你我都有麻烦!” “我不是道人啊……” “我看着像,快走快走!” 店家将人赶走,也引得街上不少人望向门口的客人,那人被看得心慌,也赶紧走了。 “昨日人人敬道,今日覆灭白羽道,希望以后不是人人闻道色变吧。” 听到灰勉这么说,易书元点了点头。 “怕是会让你一语成谶。” 说着,易书元饮下了杯中酒。 “师父,酒没了再叫一壶吧?” “不用,这店家不老实,一斤的酒掺了至少四两的水,还是喝我自己的吧。” 话语间,易书元已经取出了自己的乾坤葫芦,拔开塞子往酒杯中一倒,一条酒线滴溜溜下去,倒了好一会也不见停,好似小小的酒杯就倒不满一样。 倒了三息之后,易书元才停下,而饭馆内已经酒香四溢,令周围的食客都纷纷看向他们的方向。 不过其他食客看来的时候,酒葫芦已经不在了,只有易书元美滋滋地品着酒。 “好香啊!”“掌柜的,给我上一壶他们的酒!” “对对对,我也要!” “好嘞,马上就来~~~” 店家乐开了花,酒水可比菜贵,一下子要这么多得是多少钱啊。 不过店家也吸了吸鼻子,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难道今天水掺少了?一会得多掺点! 角落的那一桌,石生和灰勉已经一起把饭菜解决得差不多了,而易书元杯中酒慢慢见底,脸上却渐渐皱起眉头。 “人生亦如杯中酒,细细品之,总有见底的时候,酒虽尽,酒香犹醉众人……” 此刻应用葫芦中的酒水,喝到见底之刻,易书元心中也另有所感。 大晏这边是又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曾经的一国国师殒命,但在易书元自己的家乡,也有一个人的生命也将要走到尽头。 这人对于他人而言或许只是个小人物,但对于易书元来说,也算此生之初解惑于武道的老师。 石生不认识老教头,所以明白师父意有所指却无有所感。 灰勉是认识老教头的,听到易书元如此说法,以他如今的道行同样心中略有感知。 “陆教头的时候快到了?” 第403章 酒会故人 大晏京城到大庸的元江县自然是千里迢迢,就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若相隔这么远,或许一辈子也过不来,更没有合适的方法过来。 但对于易书元而言,归来自然并非难事。 不过在回到元江县之前,易书元驾云先去了一趟登州。 “师父,我们不立刻去元江县么?” 石生在云头这么问了一句,易书元望了一眼苍南方向。 “也不能空手去啊,投其所好吧……” 易书元说罢,云头下落,已经飘向了登州城。 登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在城北的一处巷尾,有一家老字号酒馆,名曰“刘记酒肆”,也是当初最早做挑肩酒的商户。 如今挑肩酒已经出名了,刘记的酒肆生意自然络绎不绝,但这只是小头,更多利润在于扩大酒坊的酿酒规模,供货全城全州,供货整个岭东乃至全国,合作的酒坊也不少。 而这刘记酒肆也一直保留着,后面连着最老的土烧酒坊,以供本地散客老主顾来打酒,且只卖一种酒,虽然路偏,但比各处酒楼能便宜不少。 易书元带着石生找到这条巷子的时候,站在巷口就能隐约闻到酒香,而巷中也不时有食客来往。 顺着巷子走到酒肆边上,酒香已经十分浓郁,而在易书元嗅到的也不只是酒水本身的香味,更在通感之下仿佛能重新感受当年之事,也感受酒水酿造的过程。 一路上,易书元手中拿着酒葫芦,更是把葫芦嘴打开,好似将这一缕缕特殊的酒气收入葫芦中,或者这也不仅仅是酒气…… “师父,这边酒味好重啊,我不太喜欢。” 石生捂着鼻子,他觉得这里酒味太重太冲鼻,自然也不乐意吸酒气而通感其中之情。 易书元倒是还没说话,那边酒肆的掌柜伸头瞅了瞅外头,见到一位灰发儒士和孩童过来,顿时笑着说道。 “你个小童还不懂,等你长大一些就知道这味道有多好闻了,这位客官看着眼生,您来打酒还是定酒?” 易书元望了望酒肆简单的面貌,在巷尾一间相对拥挤的屋子内,柜台直接和外墙连着,里头连个桌凳都没有,垒起来的都是大小酒坛。 往来的酒客也都是在外头买了酒,柜台递出来就拿走。 “打酒,自带装酒器具。” 掌柜的点点头,不是大客户也不嫌弃,一边准备吊斗一边道。 “您来得真是时候,刚刚用完一坛,这一坛是新开的老酒,您的酒具呢?” 易书元赶忙从背后取了酒葫芦摆到柜台上,掌柜的一见这酒葫芦顿时就乐了。 “这葫芦看着可真好啊,不是爱酒之人是不会有的,嗯,应该能装五斤。” 酒葫芦看着外头早就包浆了,不但形态看着十分舒心,更有一种润润的光泽,而葫芦嘴是藤头包着软塞,合上的时候就如同一个才从藤蔓上取下的完整葫芦,看着十分喜人。 摇晃一下葫芦,再把玩一下,掌柜的才打开葫芦嘴嗅了嗅,自有一股淡淡的淳厚香味。 漏斗加吊斗一起配合,在掌柜感觉中,很快酒葫芦就差不多装满了,塞好葫芦嘴放在柜台之前,他又忍不住把玩了一下。 “给五斤出头,就按五斤算吧,五十文钱。” “果然比其他地方实惠,酒香似乎也更浓一些。” “哈,那可不!外头的挑肩酒没这好不说,起码贵三成,要是出了登州得贵五成,出了岭东那可就很难买到了,而且是一家比一家贵,贵多贵少就看当地掌柜的良心咯!” 掌柜的说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显然对自家酒成了名传天下的名酒十分得意。 易书元放下铜钱取过酒壶,笑着点点头,带着石生朝中巷口方向离去。 “唉客官,您那酒葫芦可否割爱啊,我出二两银子!” 掌柜的声音从巷尾传来,易书元回头一句“不了”便再度离开了,石生在一边笑个不停,灰勉也是咧开了嘴道。 “这人还真识货!” …… 元江县的街道不能和重建的登州城比,但同样也很有烟火气,这季节挑担子来城里卖货的山民农人都多了不少。 吆喝声叫卖声在这里此起彼伏,又加上小地方的人多人其实都相互认识,所以免不了都会打声招呼。 不过多年未在这里现身,曾经也算比较宅的易书元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能认出他来。 灰勉趴在石生头上道。 “先生,您在元江县的熟人除了自己家里的,大半都是县衙门里面的人了,不过如今官员升调老人离任,也没几个了吧?” “倒也还有一些,再过个十几年可能就没多少了。” 顺着大街走到了元江县著名的同心楼,不过如今坐镇柜台的掌柜已经换人了,楼内的伙计也没遇上熟识,醉宾楼掌柜还在,却也没认出易书元。 买了酒菜带着酒壶,城西头一处三房小院外就是易书元的终点。 这小院就是陆老教头住了半辈子的家,自退隐江湖回元江县当了那衙门棍棒教头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退下来了也还是如此。 上午的阳光斜着挥洒下来照耀着大半个小院。 已经七十九岁的老教头坐在一把椅子上,身边还摆着一张小桌子,上头有酒壶有杯盏,佐酒的小菜就是一小碟花生米。 深秋近冬,让老人容易觉得寒凉,即便是老教头也是如此,尤其是最近几天,他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旧衣服。 院中有石锁、石担、石磨、和大刀大枪,老人看着眼中的一切,将杯中的酒小口小口抿着喝完,再拿起酒壶的时候却发现没酒了,晃动两下倒一倒也就出来几滴。 “师父,别让我给您打酒,大夫说了,要您少喝!” 那边厨房里,一个青年正在忙活着准备烧水做饭,他望了一眼外头就知道师父又喝光了。 “嘿,想当年我闯江湖的时候,一顿能喝一坛酒,这一小壶酒,连润喉都算不上!” 青年出来抱柴火,听到这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师父,您总说我的武功在江湖上还不入流,可是衙门来看您的人都不是我对手,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闯荡江湖啊?” 老教头看向自己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关门弟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快咯,快咯……” “真的啊?什么时候啊?” “你再给我打一壶酒回来,我就告诉你!” 青年一下子精神振奋,却听见老人带着笑意这么说,顿时撇了撇嘴。 “您这指定是骗我呢,不给打!” 这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老教头没酒了?我这可还有啊!” 这声音…… 这声音! 老人寻声望去,院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人,其中的大人是一个儒士,头戴儒巾身着深衣,正是和当年在县衙的打扮差不多的易书元。 这一眼看来,易书元就仿佛从老教头的记忆中走到了现实,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易先生?真的是你!” 易书元嘿嘿一笑。 “还能有假?” 院中抱着柴火的青年愣愣看向院门,喃喃道。 “这就是师父和衙门叔伯常提的易先生?” 不过青年眼神余光一瞥,顿时吓了一跳,座椅上盖着衣服的老人竟然站了起来。 “师父,您起身别这么急啊!” 老教头可不管这么多,他双腿略显颤巍走向院中。 “快,先生快请进,快请进啊,这些年您去了哪啊,好久都没听到您的消息了!这位是……” 石生立刻跑到老教头跟前扶住了他,随后抬头露出笑脸。 “老教头,我叫墨石生,是师父的弟子!” 老教头点头的时刻,易书元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搀扶起老人,一步步走向檐口的椅子。 这时候那青年才反应过来,赶忙向着易书元行礼。 “晚辈萧玉之,拜见易先生!” “嗯,劳烦再搬一把椅子出来。” “哎哎!” 易书元搀扶老教头重新坐下的时候,青年也搬着椅子跑了出来,把椅子一放下就赶紧招呼。 “先生请坐,我给您烧水泡茶。” “不用了,我想与老教头一起喝点酒!” 易书元说着,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和酒葫芦都放到了小桌上,老教头顿时两眼放光,看到这酒葫芦就好似想到了早年其中的酒水,口中唾液都不停分泌了出来。 “呃,易先生,我师父的身体……” “兔崽子!我十几年未见易先生,焉能不小酌几杯?” “放心吧,易某也略懂医术,你师父的情况,喝点酒并无太大影响的。” 青年皱眉露出狐疑之色。 “是这样么?” “兔崽子,滚去烧水!” “唉……” 青年缩了缩脖子,赶忙重新抱起刚才放下的柴火去厨房,石生蹦跳着说一句“我来帮忙”就也跟了过去。 易书元就在小桌的另一边坐下,看向面色依旧十分激动的老教头。 “看来老教头最终还是找到了心仪的传人啊!” “哈哈哈哈哈,都是托了先生和龙大侠的福,这臭小子,早就想闯荡江湖了,只是我呀,始终不舍得放他走……” 说着,老教头又看向酒葫芦。 “这酒葫芦先生还留着呢?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酒啊?” 看着这馋嘴的样子,一点没有时日无多的样子,易书元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登州的挑肩酒,不知道老教头听过没有?” “挑肩酒?这可是有名的烈酒啊,只闻其名未尝其味,哈哈哈哈哈,知我者先生也,这可是正合我意!” 易书元笑容不改。 “不带点好东西,如何能来一会故人呢!” 第404章 老刑捕 易书元先是摊开了带来的菜,随后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老教头已经将两只酒盏摆好,淡褐色的清亮酒水从葫芦中倒出的时候就弥漫起一股酒香。 老教头就和一个恋酒的酒鬼一样凑近小桌细细嗅着,这股特殊的酒香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闻过类似的。 等两杯酒倒满,老教头已经赞不绝口。 “好酒,好香,还没喝呢就仿佛要醉人了,自有一股热烈的感觉在酒气之中,挑肩酒实在神奇!” “那是自然,不过易某这一壶更与众不同,请!” 易书元端起了酒杯,老教头也迫不及待地做出相同的动作。 “请!” 易书元是一饮而尽,老教头则是先小抿了一口,顿时有一股火辣的感觉刺激着口腔,也充分说明了这酒有多烈。 只是在烈酒入口的时候,更仿佛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酒韵在其中,那是千人呐喊万人呼唤,热烈之中的众志成城…… 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等老教头反应过来,杯中的酒不知不觉已经被喝干了。 “嗬……” 口中一股酒气溢出些许,身上的却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深秋的凉意也不再那么明显。 “好酒啊,听说那一年岭东人就是喝着这个酒,以血肉之躯扛着千料大船过大河……” “很多船可不止千料哦!” 老教头抓过酒葫芦倒酒,为自己和易书元续上一杯。 “听说当年不少江湖志士都去了,恨不能一同参与其中啊,来,请!” “请!” 二者再次举杯一饮而尽,随后一杯接着一杯,一连七八杯下肚,老教头从腹中蔓延到身躯,已经好似一片火热,头顶更是好似被酒气蒸出一层汗来。 “哈~舒坦,舒坦啊!好久没喝得如此痛快了!” 喝酒,喝烈酒,喝挑肩酒这样特殊的烈酒,更是易书元装着一缕登州的气息而来的酒。 当一种酒被给予了某种特质的时候,那种慷慨激昂之气也会在源头滋生,至少在易书元手中的这一壶是这样,也借此让老教头略微通感酒中之情。 这让老教头在这种热烈之中激起曾经壮志,他感受的不只是酒味,也有自己曾经的激情。 那边的厨房门口,青年萧玉之躲在厨房中看着这一幕,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不去破坏师父的雅兴。 “酒有那么好喝么?” “就是啊,酒气可不好闻。” 萧玉之嘀咕一句,石生则是应和一声,灰勉其实也不喜欢喝酒,但是却能理解一些不同的人喜欢喝酒的感觉。 酒过几巡,也吃了一点下酒菜,酒桌上的两人这才敞开心扉畅谈这些年的事情。 易书元走南闯北的一些事情让老教头生出不少感慨,而老教头能说的也就是教育徒弟的一些事,以及元江县衙门的变化了。 其中一些细节听得易书元都哭笑不得。 “林大人升调之后,吴大人是找我们这些老伙计至少都吃了一顿酒,那个诉苦啊……” “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也大笑起来,老教头说的自然是县志的事情。 “嘿嘿,想起当年的事,老夫也是忍俊不禁,那阵子林大人自知理亏,见到吴大人就躲啊哈哈哈哈……” 这种事也只有当时的林修和吴明高能做出来,那会林修可以算是已经被激起心中志气,不似寻常官场中人那么龌龊,否则吴明高怎么也得被穿小鞋,哪还有后面的高升。 老教头笑了一阵后缓和下来,易书元忽然问道。 “老教头的人生可还有什么遗憾么?” “年轻时未能娶得心上人,闯江湖办公务时,没能救下很多同僚,没能护住很多人,更没能抓住一些恶徒,不解心中之病……” 老教头叹息一声。 “只是这些遗憾如今已是过往烟云,心上人安逸一生无需担心遭人报复,同僚们死得其所,对得起所佩腰牌,抚恤也算到位,只恨武功不够,未能一解忧愁……但时至今日,最后能教出玉之,也算心满意足了,龙大侠留的东西,可是非常了得啊!” 易书元神色若有所思,很多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老教头说起,很多事,就算是第一次听,他也能感受到老教头情绪波动之中的那股气势。 “方才我说当初岭东大灾,有显圣真君斩龙之事,在岭东各州人人皆传,老教头信不信呢?” 老教头咧了咧嘴看向说这话的易书元。 “先生饱读诗书,应该是最不信这些所谓怪力乱神之事的吧,竟然这么问我?” 话音一顿,老教头转头看向已经被倒满的杯中酒。 “不过我倒是愿意信,也愿意相信死后有阴司地府,能断平生之功过,这样,此生我所不能擒之罪恶,纵然逃脱了人间之惩,亦逃不过死后之刑!” 说此话的时候,老教头不由紧紧握住了右拳,苍老的手臂上依然有着明显的肌肉轮廓,不显得太过枯瘦。 “老教头,你那腰牌,我能看看么?” “有何不可呢!” 老教头直接将手伸入腰间,解下了一枚铜制的腰牌,放在桌上。 “这么多年了,老教头一直戴在腰间?” 易书元似是诧异地问着,而老教头则是笑着回答。 “纵然执捕台之机构已然取消了这么多年,但戴着,心里踏实!” 易书元伸手拿起了温温的铜制腰牌,正面写着“大庸执捕台”五个有力的字。 翻过来看背面,上面的字是:“五州刑捕——陆信”。 一块腰牌,前后两面的字,代表一段曾经伴随着风雨的历史,也是大庸动荡年代朝廷中一群有信念的公门人物,至少其中一部分是的。 老教头的那一身伤病,以及对武功的追求和对传承衣钵的渴望,也是那时候那时候所留记忆的延伸。 “元江县衙当年真是卧虎藏龙啊!” 易书元不由这么感叹一句。 老教头看看自己的腰牌也看看易书元,点头附和着。 “是啊,真是卧虎藏龙啊!” 午间,萧玉之就煮了饭,随后大家一起围着小桌子,就着易书元带来的菜吃了午饭。 师父今天能这么高兴,萧玉之也由衷露出笑容,而今天他也确实没怎么管老人喝酒的事情。 到午饭吃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石生和一只小貂在桌前收拾残局,小孩子正是能吃的年纪,不过这只小貂的胃口确实让萧玉之频频侧目。 而老教头或许是喝多了酒,也或许是吃饱了饭,也或许是身体状况导致,有一股困倦疲惫的感觉,靠着椅子半躺着眯起了眼睛。 听着易书元和萧玉之在那边谈及习武的事情,后者只以为前者纯粹是书生,所以说得很浅显,而易书元也始终很耐心。 “这顿酒喝得舒坦,死了也值啊……” “师父!” 萧玉之脸色不太高兴,不过师父的脾气他也是最了解不过了,今天这顿酒若是不让喝,那对师父而言就太过无趣了。 隐约间,老教头好似看到院外有一些人影在接近,又好似有一阵淡淡的风吹来,那些人看着像是官差,模模糊糊却又不似常人…… “易先生,你刚才问我信不信鬼神,我也玩笑一句,若老夫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先生可信否?” “师父!您再这么说,我就再也不让您喝酒了!” 萧玉之终于是生气了,心中也莫名有一些慌。 老教头半闭的眼睛睁开一些,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又看向易书元,而易书元没说信不信,直接问道。 “那老教头所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老教头望向越来越近的那些疑似官差的人,喃喃着有些模糊不清。 “或许,是现在吧,先生来得真巧啊……” 易书元看向院中,日巡使孙垣正带着一队阴差前来,看到易书元竟然坐在这里,顿时上前行礼。 “孙恒拜见易先生!” 孙恒身后的一些阴差心头一惊,易先生,此人就是易道子? “孙日巡,可是老教头的时候到了?” 孙恒点了点头,走近老教头身边却又皱起了眉头。 “这……来时生死册上显名,明明是差不多了啊,易先生,是您度了元气给他吧?” “喝了点活血提神的酒罢了,现在他应该还有一旬之日,便容他处于些身后事再来如何?” 听到易书元的话,孙恒只能笑笑。 “先生都如此说了,孙恒又岂敢不从,况且此时他的元气尚在,带走他也有违阴司法度啊,便一旬之后再来吧,不打扰先生了,我等告辞!” 孙恒也是很识趣的,带阴差一起行礼之后,很快就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午后的阳光被挡在院墙的阴影之外,老教头呼吸均匀地睡在院前,干活偶尔路过的萧玉之脸上都带着笑容。 师父好久没睡得这么安逸了。 不过此刻凉风吹过,又没了阳光,老教头一个哆嗦就醒了过来,左右看看后懵了几息。 “玉之,易先生呢?” “早就告辞离去了,您睡得香也就没叫醒您!” “哦……” 老教头略显失落,但刚刚睡梦中隐约好像看到了阴差接近,听到了阴差说话,似乎是说自己还有一旬之日? 第405章 人已去,曲未尽 元江县的大街上,陆老教头在前头走着,萧玉之在后面跟着。 这两天老教头的腿脚忽然利索了,身子也忽然硬朗了,好似病痛都开始离他而去,只是他这两天的行为却十分令人不安。 但再怎么也是师父的吩咐,萧玉之只能陪着帮着。 “呦,老教头出来了,许久未见了啊!” “哈哈哈哈哈,是啊,许久未见了!” “老教头,您身子骨硬朗了啊?” “还能找人比划比划呢!” 街道上时不时就有人和老教头打着招呼,后者也一一回应。 看到老教头这身子硬朗地在街上逛着,打招呼的人也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和易书元不同,陆老教头自在元江县扎根之后,在这已经呆了快三十年,县中各个年龄层认识他的人可太多了。 很多人只要一看那背影就能认出这是陆老教头。 以往有时候县衙有些个衙役可能做出一些仗势欺人的事,那么去找老教头比找县令还管用,毕竟县衙诸多衙役,理论上都能算是老教头的徒弟。 哪怕是以前还在元江县时,带艺归乡的杨平忠杨捕头,也十分敬重老教头。 很快,老教头就到了一家扎纸店,店家也是花甲老人,看到老教头也是拱手问好。 “哎呦,是陆老教头啊,好久不见了!” “许久未见了,我来定点东西。” “哎哎哎,您说您说,我记着呢!” 店家从柜台出来,纸铺开笔沾墨,而老教头走入店里四下看了看,便直接报了起来。 “纸人纸马之类的就不要了,香烛之物则不能少,对了,这能定寿衣吧,多久能好?” “哦,快得很,只要是您定的,三天就能都搞定,对了老教头,您是为谁定的,寿衣虽然宽松但还是得了解个大概体格的。” 听到店家的问题,在殿内看着东西的萧玉之看了过来。 老教头咧嘴一笑。 “和我体格差不多,就照着我的样子做就行了,来来记别的东西,香烛、纸钱、招魂幡……” 店家也来不及说什么,老教头报得快,他自然只能赶紧记录。 到后面店家也帮着老教头一起探讨丧葬之事的准备还有什么缺漏。 “师父,您这……” 萧玉之想说什么,就直接被老教头打断。 “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事,记着点,别出了差错,衙门的兄弟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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