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小姐，医疗机构有两种死亡方式，这次来电是想确认，你是要用注射死亡还是服药。” 安榭闭了闭眼，低声道：“注射。” 服药，太苦了。 尽管所有的苦她都尝过了，可她最怕的还是苦。 挂完电话，安榭转身想走，却看见霍云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我送你回去。” 车上，一路寂静。 到了酒店楼下，安榭要下车，霍云霄却拉住她的手腕。 “这里有喷泉，我重新给你拍张照吧。” 安榭想拒绝，可看看霍云霄，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走到喷泉边，霍云霄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拍照的时候却说。 “其实，是白冉刻意交代我来给你重拍的。她上次耽误了你拍照，很是自责。” 安榭浑身僵住：“你想说什么？” 霍云霄顿了顿，才眼神幽深的开口：“我们的事，她不知道，你不要对她有敌意。” 所以，他送她回酒店其实也是为了白冉。 是因为他怕她记恨、报复白冉。 安榭这一刻有些窒息，她垂下头，麻木的开口：“我不会的，你放心。” 霍云霄不置可否，拍完照后送安榭进酒店。 等待电梯时。 霍云霄又说：“我们之前来瑞士时，也是住在这个酒店，白冉身体不好，这个酒店有专门的医疗部……” 他语气透着一丝心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电梯来了。” 安榭打断霍云霄，不再看他一眼，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很快关上，红色的数字一层层跳跃。 这一刻，安榭再也强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她低头一看，果然是血。 回到房间，安榭打开药瓶，倒出了最后的两颗药。 吃下去过了半个小时，才止住了鼻血。 她刚去洗了脸，手机就收到一条通知，是云盘相册发来的。 “明天就是新一年生日了，看看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吧？” 安榭愣了愣，点开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她两年前生日的照片。 幽暗的生日蜡烛的烛光中，爸爸也在，妈妈也在，霍云霄也在…… 她在他们中间，笑容灿烂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安榭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看着，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涌出。 这时，门铃声响起。 安榭擦了擦眼睛，打开门，却看见霍云霄站在门口。 走廊幽暗的灯光落在他的眼尾眉梢，清冷俊逸地同照片上一模一样。 安榭心头骤然一颤，她刚想说话，余光却又看见他身边的白冉。 她猛地清醒过来，握紧了门把。 “你们怎么过来了？” 白冉举起手里的小蛋糕，亲昵地靠着霍云霄的肩膀走进房间。 “刚刚才知道你明天生日，还让你来参加我们婚礼，实在是太抱歉了，所以刻意来送蛋糕，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了。” 安榭看着她手中的奶油蛋糕，一时有些反胃。 从化疗以来，她最不能吃的就是油腻的东西。 “抱歉，我……” 她刚想拒绝，霍云霄却拿过蛋糕，径直塞进她手里。 “白冉亲自买的，你不要浪费。” 安榭愣住，看着霍云霄强硬的眼神，还是接下了。 尝了一口，油腻的奶油在口中划开，安榭攥紧叉子，强行扯出一抹笑。 “很好吃，谢谢。” “是吧，这是云霄带我尝遍整个城里的蛋糕店，选出的最好吃的一家店呢。” 白冉甜蜜地笑着：“别看他这个人很闷，但其实很浪漫啊，婚礼上的蛋糕，要最好吃的，他还包下了整个城里所有的满天星，连戒指都是他亲手设计的，一个医学生，这些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安榭一件件听着，只觉得口中甜腻的蛋糕越来越苦涩。 蛋糕、满天星、设计…… 都是她亲手教给霍云霄的，没想到，现在却亲眼见证，他将这些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安榭看着霍云霄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握紧了手指。 她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可能是，某个朋友教的吧。” 白冉挑眉，还要说什么，霍云霄却伸手拉起了白冉。 “蛋糕送了，祝福说完了，我们该走了，明天婚礼不要迟到。” “婚礼，是几点？” 安榭多问了一句。 霍云霄看她一眼：“上午十点。” 安榭愣了愣，她低头，就看见手机里医疗机构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您预定的安乐死时间为，明天上午十点。” 安榭抿紧了唇，一时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霍云霄疑惑道：“怎么了？” 安榭抬头看着他，强行挤出一个淡然的笑：“没什么。” 霍云霄沉沉看了她一眼，随即弯腰对白冉说了一句什么，白冉点点头先离开了。 看着白冉走远，霍云霄才走到安榭面前，递给她一张机票。 “参加完婚礼后，你就回国。” 安榭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是在担心我会破坏你们？” 霍云霄眸光幽暗，不置可否：“我不想我和白冉之后出现任何意外。” 安榭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住却仍旧忍不住地热了眼眶。 她根本就破坏不了他们，因为她早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榭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霍云霄，一字一句道：“霍云霄……” 霍云霄垂眸看着她，眼底一片黑暗。 安榭的胸口仿佛被他深沉的眼神堵住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才含泪微笑着道：“霍云霄，我祝你，新婚快乐。” 霍云霄走后，安榭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早已融化下榻，上面的巧克力碎片落在桌上。 安榭站了片刻，走过去，坐在桌边一口口吃着。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就是她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啊，安榭。 你即将要死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安榭看着空荡的酒店，吃光了最后一口蛋糕，眼泪早已裹了满脸。 她的二十七岁，她仅有的二十七年。 第二天，安榭早早下楼退了房。 瑞士真的很小，她走出酒店就能看见成排的婚车。 婚车上写着烫金的中文——“祝霍云霄和白冉新婚快乐。” 安榭看了那些车片刻，随后转身，打车去了医疗机构。 医护人员早已经准备好了。 安榭选了一个靠窗的房间，透过窗户，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清晰可见。 她躺在床上，医护人员一切准备妥当后，将一个控制器交到了她的手里。 “推动开关后，三十秒内就会陷入沉睡，四分钟左右将永远离去，如果反悔了，只需要将开关往回推即可停止。” “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遗言，或者信件我们都可以代为转交。” 安榭怔愣着，她想说不会有人想听她的遗言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 “那就等给我抬棺的那个人来了，请告诉他，让他把我葬在我父母身边吧。” 让她回到爸妈身边，一家团圆。 安榭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碧蓝天空，就坚决推动了开关。 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她并没有觉得痛，只是很冷，浑身都冷。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 悠扬的回声回荡在她耳边，她知道，霍云霄的婚礼开始了。 在她生日这天，在她忌日这天。 两行泪顺着眼尾落下，安榭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另一边，教堂。 “联系不上安榭啊，怎么办？” 白冉有些着急：“再过几分钟婚礼就开始了，她不会反悔给我做伴娘吧？” 霍云霄皱眉看着打不通的手机，抿紧了唇要往外走去：“我去找她。” “那还是算了吧！” 白冉喊住他，“不要伴娘也可以的，你不要耽误婚礼了。” 霍云霄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他看了眼窗外，还是有些焦急：“我很快回来，不会耽误。” 他抬脚往外走去，手腕却被白冉猛地扯住。 “霍云霄！你到底想干嘛？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白冉死死拉住霍云霄的手：“我爸妈和哥哥，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现在是想要抛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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