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两则(H)_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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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杨岚当时笑疯了，因为她很能懂夏娴的意思，虽然她依旧不认为她类比得足够恰当——博尔赫斯这首情诗实在太烂大街了，你可以没读过任何博尔赫斯的作品但不可能没读过这首诗，而当一首情诗耳熟能详的程度跟《春晓》有一拼的时候，再美的意境都难以激起什么波澜。杨岚就在那一刻充分意识到自己很穷，一种精神上的穷，这种穷让她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家产别在裤腰带上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贫瘠浅薄的精神穷逼，而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又恰好反过来证明了这一点。从那天开始，杨岚脑子里仅剩的一句名言谚语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干大事儿的人，不可以拘泥于生活里的细枝末节，脑子里装满琐事的人必然没什么出息，尤其是女生的大姨妈，那就是男女平等的绊脚石，你太在意你就输了。但就在她当着周凯的面儿，手忙脚乱把卷纸一拉三米远又扯回来压在沾血的床单上时，还是迅速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我是大傻逼”的屈辱感。第0092章 90 “要不，我再给你买包瓜子儿？”她嫌弃地瞟了眼跟尊佛一样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准备动弹的二世祖，缓缓用手腕卷着染红的卫生纸，又蓦地感觉自己像是在可怜兮兮地处理古代言情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种夫妻行房后的白绫落红，于是卫生纸开始变得像封建社会对女性残酷的枷锁一般沉重。 “岚岚，你这是……流产了？”周凯见她只顾床单而没注意到自己白嫩的大腿上蜿蜒淌下两道细细的血流，瞄着她的私处贱兮兮地笑问。 “对！你的孩子没有了！”杨岚真就悲愤上了，“你后悔了吗？” 此时杨岚脑补的是某段时间微博常出现的沙雕梗：“少爷，夫人已经吊在风扇上高速转了三个小时，晕过去了。”“没死就继续。”“但医生说夫人流产了。” “后悔什么？”周凯因为她惊人的入戏速度而瞳孔地震。 “后悔你当初没有好好对我！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你的孩子就这么夭折了！”杨岚捶床，“大少爷你是听不到外卖到了吗？” “靠！好好好……”周凯倒是乐得没心没肺，若无其事地裹了一条毯子去开门取外卖。杨岚一边擦着腿上流下来的血一边一蹦一跳地冲进浴室清洗下体。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在任何一个男生面前这么丢脸过，她猜测周凯这辈子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敢在他面前直接把月经流得到处都是的女人。这种奇特的互为唯一没带来什么愉悦，反而令她又感到一股烦躁绵绵渗入情绪，像阴雨天泛开的潮。其实她也不想老在周凯面前丢这种脸，毕竟哪个美少女不希望在喜欢的男生面前永远维持一个仙女般的完美形象，心安理得地被赞美、被追求、被宠上天。可杨岚反过来再想，从她遇见周凯开始哪还有什么美少女人设？她常常后知后觉地想起第一次遇到周凯时自己就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又是在公共场所自慰又是骂骂咧咧，加他微信几个小时内就主动跟他约炮，连第一次接吻和做爱也都是她缠着他要的。只是当时她根本不在意他，所以也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事。那周凯到底喜欢她什么呢？杨岚在浴室里照了照镜子，确信自己这种程度的漂亮肯定对于周凯这样美女堆里泡惯了的人而言必然没什么杀伤力。其实杨岚心里很清楚，就婚姻层面而言，极度稀缺的美貌是女性最大的筹码，这也是那么多经久不衰的言情小说一定要设定成“高干子弟捧女明星”的幻想源头——以美貌颠倒众生，魅惑人心，最终俘获男人，交换男人所拥有的金钱和权力。这是亘古不变的女性幻想，而大多数女性也甘愿沉浸在这样一个本质主义畛域的性别叙事中，哪怕在虚构的、消遣的、意淫的小说中，女性对爱情终极追求仍然是先变美，继而让男人欲罢不能、使男人悔不当初。Come ? on ? 男人算个屁……杨岚以前能翻个白眼这么说，但现在她发现自己说了会打脸。杨岚在自己内心的摇摆中开始忧郁，于是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周星驰式的复古喜剧中莽撞冲出来的某个死跑龙套的，不小心被拍进了王家卫的延时抽帧镜头。楼下门口传来外卖小哥乐不可支的声音：“请问您是傅慎行先生吗？” 周凯接过馄饨，闻言愣了一下，刚低头在外卖单子上确认了一下杨岚的手机尾号，便听到浴室传来杨岚的声音—— “是是是，没错！” ————————— *注：傅慎行是一个著名小言渣男，不懂的去百度啦其实我以前也没有看过这本小言，结果我写《覆水》的时候很多人说我那个男主堪比傅慎行所以我才去看了…… 第0093章 91 周凯裹着毯子挪动到餐厅，把两盒馄饨搁在桌上，隔着外卖袋子嗅到食物的香味，竟然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周小少爷有句名言：不对廉价的食物产生食欲，就和不对妓女产生性欲一样，是对自己品位的一种基本尊重。不过贺旻斐常常就此嘲讽他：只有没有高级趣味的人，才喜欢在本能欲望上装逼。杨岚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干净了，刚走出门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往身上喷了点她妈的香奈儿五号香水遮盖隐隐约约的血腥味，神情如同刚刚杀了人的凶手谨慎处理犯罪现场一般。收拾妥当后，杨岚满意地换了套毛茸茸的家居服，走进餐厅看到周凯正裸着上半身埋头吃馄饨。杨岚脚步定住，忽然没头没尾地回想起几年前她学板绘时报过的某CG网课片段，网红画师直播讲课时拿着粗陋的ppt反复强调：我告诉你们画帅哥要怎么画，一定要用高加索人的骨相，画黄种人的皮相。说完还要用模型360度展示一番二者的区别。周凯四分之一的美国人血统就决定了他的脸完美契合杨岚小时候受到的庸俗审美教育。 “这个馄饨很一般。”周凯边吃边嫌弃地摇摇头，“等回去我请你吃顿好吃的。” 杨岚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厨房给他拿醋。她心想周凯一定是饿极了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吃饭，但哪怕是饥不择食，周凯的吃相也还是优雅缓慢的细嚼，没什么狼吞虎咽的丑态。帅哥和帅哥也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并不体现在皮相和骨相上。 “你平时上课有人跟你搭讪么？”杨岚拉了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往他碗里加了一点醋，用勺子帮他搅了搅。 “上课的时候？那很少。你们女学霸不都沉迷学习，连任选课都积极得很，谁稀罕跟我这种混学分的人搭讪。而且你们女生都考上M大了还就知道花痴，侮辱谁呢？”周凯说着便咬了一口馄饨，点头道，“嗯，加醋后好吃一些。” “像我一样肤浅的颜狗其实也挺多的吧，可能还是因为你名声不好。”杨岚笑着损他，突然就想起一些小说里背景设定成M大但出现个帅哥同教室女生就齐齐包围的傻逼场景——倒也不是说她们就对帅哥没兴趣，主要还是大家通常心里有B数且懂策略，不太容易办蠢事。 “那你如果跟我上一个课，你会来搭讪？”周凯突然就好奇地问。 “不会。”杨岚拆开外卖盒，想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那我如果真的搭讪会成功么？” “会。”周凯回答得毫无悬念。 “为什么？”杨岚愣了。 “你长得好看啊。” “喂，你怎么这么没节操啊，稍微好看点儿的妹子搭讪都能成功是吧？反正就玩玩对吧？”杨岚气结。 “不是，”周凯笑，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解释道，“主要你有一种……老娘天下第一美的傲气，特带劲儿。” “你欠揍吧？”杨岚领会到他在骂自己谜之自信。 “这事儿我能多评价么？会不会不够男德？”周凯虚心请教。 “你说。”杨岚狠狠地塞了一整个儿馄饨在嘴里，想听他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这只是我的个人经验，不一定适合所有情况。”周凯先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下，见杨岚无异议才接着道，“很多美女对美的追求是无止境的，因为她们就是在颜值红利下成长起来的，比谁都明白长得好看是个大优势。我常常几个月不见我某个前女友，再见我都能认不出来。哪怕她天生再好看，都会散发着一种焦虑感，早上只喝黑咖啡，每天健身几小时，吃饭吃几口就开始刷牙……” “噗……”杨岚惭愧地把整个馄饨囫囵吞了下去，成功噎得开始打嗝。 “而像你这样长得漂亮，但又不太把自己的漂亮当回事儿，同时又在外表上很自信的女人，就会有一种很舒适的氛围感。”周凯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没有鼓励雌竞的意思，只是一点个人经验浅谈。” “被你的求生欲感动到了。”杨岚笑得又噎了一下。第0094章 92 “话说回来，我认为你的好闺蜜实在有点茶。”周凯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瞟了一眼手机，沉着脸道。 “谁？你说夏娴吗？”杨岚拧眉，猛地想起之前周凯提了一句微博，“哦！我昨晚用你的手机刷了下微博……啊啊啊，所以现在什么情况了？！” “托你的福，我在热搜上跟你闺蜜一块儿一直挂到现在还在热搜尾巴上没掉下去。她也不解释，我去，你不觉得她真想红想疯了吗？”周凯很反感夏娴这一番迷惑操作，“而且我刚才看了一点她写的小说，就小女生意淫的玩意儿，被一些八卦营销号硬安在我头上编故事，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想想都恶心。” “你可别乱澄清呀！”杨岚按住他的手，把手机夺过来。 “？？？”按周凯一贯的脾气不公开骂人就已经很留面子了。 “反正你平时乱七八糟的八卦也不少，多一件不多，你就让她蹭点热度嘛！”杨岚瞄了一眼夏娴的微博，发现也没什么出格的内容。 “杨岚同学，她是你男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我们两个才是最亲密的人！”周凯的语气又开始酸得冒泡。他感觉自己自从喜欢上杨岚，好像就在不停吃醋，从一开始的贺旻斐到后来碰到的追她的男生，从她妈口中某个老实人同学到她的舔狗发小，现在连夏娴的存在都能激发他的嫉妒心。 “大哥你在说什么？这是我十几年的闺蜜好吗？”杨岚笑，顺手把周凯的手机搁到一边儿，“而且我了解她，她不会做太没品的事儿。小说我也看了，那写得多好啊……把你的形象塑造得那么苏，比真人魅力大多了。” “什么？比我魅力大多了？”周凯瞬间被激起了好斗心，“从我的角度看，这小说里的男主为了某个美女开始发疯，就是一种屌丝视角的匮乏而无聊的意淫。底层男性缺乏性资源，所以会因为性资源而发疯，而底层女性自然习惯了作为性资源、保姆、生育需求而被爱，于是幻想也跳不出这个因果逻辑的框，哪怕意淫自己遇到一个不缺性资源的高富帅也依旧会因为自己的美貌、圣母心和繁殖能力而不能自拔。”周凯觑一眼杨岚变幻莫测的表情，停顿了一下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继续。”杨岚干掉碗里最后一个馄饨，盯着周凯道。 “嗯……不仅男主代入的是屌丝内核，连对配角白富美的描写本质上也是一个底层视角，与其说是什么娇纵大小姐，不如说是穷疯了的小太妹在幻想自己有权有钱之后为所欲为，而真正的白富美通常受过良好的教育，而良好的教育最基本的东西就是告诉你尊重人权、反思作为即得利益者的优越。”周凯耸耸肩，一脸难以忍受的模样，“另外，无论什么样的出身，把人生过得精彩的女人多得是，倒也真的没必要认为所有男人眼里都除了美貌就是性，得到真心就不珍惜，因为自己没有灵魂而吸引不到有灵魂的男人，并不代表世界上不存在。” “interesting！”杨岚听得直发笑，忍不住就想阴阳怪气他，“你们男人的身份认同感和集体荣誉心还真是感人肺腑，明明你自己泡妞的准则就是美貌和性，倒还替人家有灵魂的男人鸣冤不平起来了。” 第0095章 flag 目前应该7000珠加更还没写，如果能到7600珠加更的话就还得写两章……_(:з」∠)_ 这篇文居然在没有编推的情况下珍珠榜榜一了，瞳孔地震，所以大家的性癖是看我瞎jb扯吗…… 第0096章 93 “你们女生心目中什么是爱呢？”周凯没理会她的嘲讽，“是以小博大又不做风险对冲的所谓付出吗？是深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发的无病呻吟的小作文吗？别逗了，如果能给出的就是这些廉价、自我感动甚至自私的东西，又凭什么指望能换取世间稀缺的真爱？这不是男人的错，是女人爱情鸦片吸多了。” “那你爱我吗？”杨岚不以为意地笑笑，一边收拾两个人吃剩下的塑料盒一边问。 “……爱。”周凯瞬间没了底气。 “你爱情鸦片吸多了。”杨岚直接复现他的语气，起身把倒空了的塑料盒丢进垃圾桶。 “我认真的。”周凯总觉得她倒垃圾的动作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很不幸，我就是你口中底层的人啊，”杨岚抱着手臂回头看他，“拿着二十万都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像样的衣服，点份最喜欢吃的馄饨也要被你嫌弃，B站浏览记录除了鬼畜视频就是学术报告搬运和美丽芭蕾，看个小说甚至还要被你吐槽屌丝视角，而我最好的闺蜜在你眼里就是个利用你蹭热度想红想疯了的绿茶。” “……我没有这个意思。”周凯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杨岚当时在气些什么，“我也没觉得你底层啊……” “我还不够底层吗？就连我说起我们两个第一次去开房时那家酒店，也会被人怼一句五星级酒店真没至于要最低两千一晚！”杨岚愤愤道。 “谁怼的？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怼的？”周凯笑得特喜庆，“不过其实我不知道最低什么价位，你以前住过？” “我没有！”杨岚气急败坏地叉腰，“但我帮我表姐处理过她写的一份M市酒店行业分析报告里面的数据……” “你为什么要帮她处理？” “她问我一些STATA的用法，我告诉她处理这类数据用R更方便，教她太浪费时间我就顺手替她做了。” “岚岚，我下学期的计量经济学作业就交给你了？”周凯心花怒放，“这就是跟学霸恋爱的感觉吗？” “你给我自己做！”杨岚说完才发现话题跑歪了，瞬间感觉姨妈血奔腾汹涌而下，“这不是重点，多少钱不是重点，谁怼的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随便什么路人眼里，我都是那种不仅穷酸还没有严谨求真态度的底层人！” “指不定人家是真的坚信世界上不存在最低两千一晚的酒店。”周凯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儿呢？” “我这么生气是因为被踩到了痛点！如果有个人跑来跟我说贺旻斐不够牛逼，因为他考不了年级第一，考不了年级第一就没魅力！那我只会说一句尊重祝福肯定不钻什么牛角尖儿！”杨岚委屈得都快要飙眼泪了，但她又觉得自己特矫情，毕竟就算她喊破喉咙也改变不了这些既定事实，而这些事实又不是周凯的错——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此庸夫之怒也。 “你还是走吧，我这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佛。”杨岚突然沮丧地大步迈过去拉他。她隐隐意识到自己的悲哀恰就在于不够愚蠢，无法闭上眼睛享受一些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