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着一个字喊“芝麻”呀!芝麻明明是两个字! 有出息的卢舟还没想出怎么解决进度不一的问题,他的这群大不足十岁,小不满三岁的亲戚们,全都拒绝写作业! 唉…… 大人凑在一边,除了孩子,聊的自然是粮价。 米比麦贵,种了米的都指望这时候能卖个大价钱。 以往,来收米的官商往往到得比收税的官船还早,都在饮马镇码头等着收粮,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去交税时没看到几艘收粮船。 不止卢家村,观阳县内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同样的问题。 卢栩就和同样休沐放假,来给他们清算账目的颜君齐大胆推测:“是不是北边战事有了新变化?仗快打完了?” 不止卢栩这么猜,嗅觉敏锐的商贾通通都在猜。 往常,兵部征粮的船恨不得把他们县粮仓搬空,一粒米不给他们留下,如今,秋收都结束好些天了,怎么还没见催粮的官差? 除了观阳粮仓,别处的官方粮商都不着急不着慌的,连粮价都迟迟没报出来。 颜君齐也有同感,“今年米价不会像往年那么高了。” 身为农户,又做吃食买卖,卢栩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两日后,各码头开始收粮的官船终于统一了价钱——带糠的稻谷,一石三千五百文,精米一斤四十文出头,每斤比去年低了四五文,比今年夏天低了七八文。 整个观阳的农户都是懵的。 这价格,已经是五年前的粮价了。 没田的百姓却高兴了,粮价便宜,他们生活成本就低,有更多钱用来买别的,好好为过冬做储备。 县里喜气洋洋,今年做新冬服的比往年多,棉花都比以往卖得快,让船帮好好回了口血。 卢栩看着也是无奈,他们的观阳联盟成立时间太短,虽然有不少原来挂靠在船帮的商船投靠了他们,但论在观阳外的势力,他们就远不如树大根深的船帮了。 观阳本地不产棉花,从外面运来,大头还是船帮的生意。 这次宋三从外面回来,一改船帮往日作风,行事相当低调,连大病初愈又出来溜达的宋六都只在赌坊对面转了一圈,没来找卢栩麻烦,弄得卢栩都有点不好意思问问他,被打的地方还疼不疼。 不过跟在宋六后面的狗子看上去应该挺疼,脑袋上包了布,脸有点肿,卢栩差点都没认出他。 他们转身走时候,卢栩飞快朝他打了个手势,狗子怔了怔,连忙追上宋六走了,隔着老远,卢栩又听到宋六撒气骂人的声音。 卢栩连连摇头,自言自语感叹道:“唉,狗改不了吃屎,宋六欺软怕硬的架势,还不如狗。” 颜君齐没听清,“什么?” 卢栩:“没事,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着点儿火。” 颜君齐“嗯”一声,见他飞快往早市的方向跑了。 狗子犹豫不决,心思混乱,不知不觉脚步就慢了,落在宋六一伙儿后面。 宋六喊:“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狗子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肚子疼,想去……” 却见,前面宋六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催着卖饼子的老板,快些给他装饼。 “茅房……”狗子嗫嚅着把话说完,又大声重复一遍,“我肚子疼,想去茅房!” 走在前面的同伴转头,嫌恶地瞪他一眼,“你去茅房嚷嚷什么,没看见我们要吃东西吗?!” 他们作势要打他,狗子下意识就蹲身抬胳膊,惹来同伙们一阵放肆的嘲笑,离他近的抬脚踢他,“滚,快去!” 狗子捂着肚子跑了。 离他从前偷偷和卢栩见面的巷子越近,他跑得就越慢,逐渐变成走路,挪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还是卢栩根本就不是和自己打手势? 万一,他就是哪痒痒想动动呢? 卢栩这会儿早不是在早市卖田螺的乡下小子了,这会儿卢栩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去打招呼,人家都不见得会搭理,会特意叫他来见面吗? 狗子磨磨蹭蹭,不料一拐进巷子,就看见卢栩正站在巷子里,踢墙根长出来的野草。 一见是他,卢栩张嘴就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进来呀!” 狗子脚步轻飘飘就进来了,站到卢栩面前,都不记得自己是走进来,还是飘进来的。 卢栩还是从前的样子,一身粗布衣服,一双粗布鞋,人看上去痞痞拽拽的,浑身又透着股单纯天真,还是那么精神奕奕,精力充沛的架势。 好像哪儿不大一样了,狗子细细地瞧,壮实了点儿,好像也高了点儿,身上还…… 有股香香辣辣的麻辣烫的味道! 狗子低头,也踢了踢草,心里一阵发酸。 瞧人家,比他还小几岁,一穷二白地进城,都混成现在的模样了,而他呢,想让媳妇尝尝这流行的麻辣烫,还要骗她是他想吃,她才舍得买,买的也都是白菜萝卜,拿盆端回家,往汤汁里添点水炖菜。 “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伙儿的么他们打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卢栩见狗子带着哀怨看他,心下一惊,心道不是他和狗子见面的事让人瞧见,宋六拿狗子出气揍他吧! 卢栩心虚地指指自己:“因为我?” 狗子摇头,“和你没关系。” 别人本就瞧不上他,嫌他胆小,笑他瘦小,调侃他姓宋丢船帮面子,原先瘦猴在还有人护着他,可一征兵,瘦猴去服役了,没人管他,他们就欺负他更狠了。 宋六挨了打,又丢了赌坊,脾气不顺,心情不好也总是拿他撒气。 流氓混混都爱欺负弱小,越是没什么本事的就越是这样,惹不起外面的人,就拿自己团伙的出气。狗子这样的,瘦小好揍,拳头不硬,似乎还没什么后台,放哪个小团体都最容易被霸凌,他的处境,卢栩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良民就不该混什么不良小团体! 卢栩暗叹口气,“他们都这么揍你了,你还跟他们混什么?跟我混算了。” 第80章 当街打架 狗子一惊。 卢栩:“我那挺忙,正好缺人。” 狗子连忙摇头,“我,我,我不行……” 卢栩:“为什么?” 狗子:“我、我、我笨手笨脚的,我不会干小二……” 卢栩:“擦桌子择菜你总会吧?” 狗子头摇得还是像个拨浪鼓。 卢栩:“啊?不会啊?” 狗子连连摇头。 卢栩顿时有点为难,还是道:“那扫地你会吧?搬搬东西,你给你介绍几个铺子。” 狗子还是摇头,朝卢栩堆出个笑容,不自在地搓了搓一脚,眼含感激,“我从前干活小二,被人家撵出来了……” 卢栩:“放心,我不撵你,我那儿和一般的铺子不一样……” 狗子自顾道,“而且,而且,六爷对我有恩,我不能背叛他。” 卢栩静默了。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挠挠脑袋,叹气道,“他那么揍你你还跟他混?” 狗子重复道:“六爷对我有恩。” 卢栩也不好问什么恩要这么报,但再看狗子,心中难免又生出几分敬佩。 船帮姓宋的亲兄弟都闹翻了,狗子一个外人,竟然对宋六这么忠心义气。 卢栩没再劝,从怀里掏出一袋钱,“我身上就这么些,你拿去看看伤吧。” 狗子摇头。 卢栩塞到他手里,拍拍他肩膀,“你哪天报完恩了,想开了,我随时欢迎你。” 说罢,卢栩从巷子离开,人有些失望。 狗子低头看看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子,再望望卢栩离开的背影,眼睛不争气地红了。 他抹抹眼睛,装好钱,大步地走出去。 至少,是有人把他当人看的。 “去个茅厕这么久,你掉进去了?” 狗子回到饼子店,宋六他们已经吃完,正慢悠悠地喝茶,远远还能看见赌坊和卢栩的铺子。 狗子低头没吭声,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有人问:“六爷,咱们铺子就这么让那姓卢的小子占了?” 宋六横过来一眼,马上有人骂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面说话的人讪讪闭嘴。 宋六端茶押一口,一脚踩在长条板凳上抖抖抖,心里无比之烦。 他没钱了。 大头都给了老三买粮,他的赌坊被抄了,存在赌坊仓库的粮食也都被抄了,别的仓库好歹还卖了个低价,他一分钱都没捞着! 如今,别的兄弟也都在怪他,怪他非要和裘家斗气打架,才连累他们突然入狱,什么都来不及安排。他们栽了大跟头,老三哪儿还会还他本钱。 他从前天天住在赌坊,家里就他爹娘,他怕遭了贼,值钱的从不往家里拿。现下没了钱,连跟他混的人都少了一半,剩下的,全是些无能废物。 宋六往桌上扫一圈,桌上全是些空碗,筷子横七竖八,没一双好好待在碗上。 他闭闭眼睛,心里暗骂,还是帮酒囊饭袋! 一个个吃完了干杵着,都等着他付钱算账吗! 宋六气啊,刚想撒火,就见饼铺老板问狗子要吃点什么,狗子小声和老板点吃的,宋六抄起一个碗就朝他砸来,“吃吃吃,吃你妈吃!” 那可是个厚陶碗,挨一下砸,搞不好会出人命。 狗子呆住了,饼铺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拉了他一把,陶碗擦着狗子脑袋碎到墙上,碎片落了一地。 “你这人好好的怎么砸人呢!”饼铺老板也是怒了,哪有人朝别人头上砸碗的!没瞧见这孩子头上还包着布吗?这一下下去,搞不好命都没了。 坐在狗子旁边的人也都吓了一跳,紧接着,他们却注意到了别的。 “钱袋?你哪儿来的钱袋?” “不是偷六爷的吧!” 狗子忙捂揣在怀里的钱袋,却已经被人看着了。 他们两人蹲下,一边一个拽开狗子手,“别动。” 狗子:“不是偷的!这是我的!” “你的?你家穷的饭都吃不上了,还有钱呢?”他们解开钱袋看,里面是大半袋的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子,“嚯,不少啊!” 说着,就把钱袋交到了宋六手里。 宋六冷哼一声,掂了掂重量,“哪儿来的?” 狗子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我……我……我捡的……” “哪儿捡的?”“我们怎么捡不着?” 宋六:“咱们赌坊的规矩是什么来着,好久不开门,我都记不清了。” 众人嬉笑,“在赌坊偷钱,一两,夺一根手指。” 宋六:“这有多少钱,我也看不出来。” 一旁的人道“得有,四五两吧?” 宋六:“那我数数,你们愣着干嘛,没吃饱吗?打呀!” 众人应声,拳头脚全往狗子身上招呼。 狗子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往桌下躲。饼铺的碗筷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老板看不过眼,刚要阻拦,宋六忽然问,“多少钱?” 见老板还要拉人,宋六又道:“不说就是不要钱了。” 老板硬声道:“一碗十五文!” 宋六慢悠悠地数钱,忽然,他在钱袋里面看到一个绣花,绣的正是卢栩的卢,此刻,挂在他后院侧门上,卢记食谱的卢字。 宋六不大识字,这个字却认得分明。 他猛地站起来,钱袋重重砸到桌上。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停手,宋六踹开面前的桌椅,握着钱袋蹲到狗子面前,“捡的?你在哪儿捡的?” 狗子:“我……我……茅厕外面……” 宋六呵呵笑起来,“在茅厕外面见到姓卢的钱袋?” 狗子顿时慌了,眼神下意识躲开,表情也没能控制住,心虚得明显到宋六都不用猜。 他抓着钱袋,抡圆了手臂,重重砸到狗子脑袋上,只听一声闷响,狗子痛苦地“呜”一声,没了动静。 血从包裹着他头的布里渗出来。 跟着宋六的那伙人全吓傻了。 他们欺负狗子,打狗子,再怎么狠,也知道避开脑袋,宋六力气不大,平时也不这么狠,这次怎么真想要狗子的命吗? 宋六依旧在发火,怒火中烧,根本就没看见地上已经有血,还朝着狗子踢,“妈的!狗东西!你也瞧不起我!吃里爬外!我叫你骗我!” “怎么乱哄哄的?”卢栩见街上有人跑得慌张,好奇地从巷子里探头往人群瞧。 路人喊:“打架了!好像打死人了!” 卢栩瞪大眼睛:“什么?!” 他往饼铺方向细看,只见有个人躺在街上,衣服还有点儿眼熟。 只是他们这儿男的穿衣几乎都是那几个样,一时也没认出来是谁,正想着,听见有人大喊“不就是一袋钱么,宋六,人都让你打死了!” 卢栩脑子嗡一声,一下想起了是谁。 他抬腿飞快往前冲。 宋六看见血也吓着了,色厉内荏又踢了狗子一脚,见他一动不动,也慌了,“滚起来!装什么装!” “人都让你打死了!”饼铺老板从后抓住他,大喊。 “死了?”宋六讷讷道。 “快去报官!”饼铺老板喊着。 人群骚动,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宋六却急了。 脑子里只剩下报官,杀人,坐牢。 他才从牢里出来,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杀了人,再去牢里,就永远出不来了! 宋六想也没想,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挣开饼铺老板,撒腿就跑。 路人哪儿许他就这么跑了,有早就看不惯船帮的当即就追去拦他,一边追一边大声喊官差。 卢栩跑过来,拨开人群,竟然真是狗子。 他腿都吓软了,急忙跪下探狗子鼻息脉搏,“还有呼吸!大夫!麻烦谁帮我喊大夫!” 已经有人去喊了,听说还有鼻息,原本不敢上前的人也匆匆来帮忙。 卢栩也不知道狗子能不能动,就近借了板车,和路人小心翼翼将狗子抬上车。 宋六已经被巡街的官差抓回来,宋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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