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随后,有仆役抱来十四个箱子,代表十四位琴比选手,又竖起厚兽皮遮挡,使人看不清投签之人投了谁的箱子。 均州知州起身:“便由本官先投。为了不偏私,本官和学正也是两支签,规则也是随着方才的来。” 均州知州神气地进了兽皮后面,看不清人身,却能听到前后两声:“笃——”,签子撞击箱身的短促响亮声音。 随后又神气地走出来。 不少琴比选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心里紧绷绷的,不知对方会选择谁。 又想,如果州尊和学正的四支签子不是特制的,那最后数签时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属意谁。 紧接着,就是学正进兽皮后面。待他投签后,便是一个个学子排队进入。待最后一个投完,便撤掉兽皮,以公平公正公开的态度,当众数签子。 “房州袁琬。”是那个吹牧笛的。“得签数十。” “哇偶!” 房州人,还有其他州一些人都禁不住抚掌欢呼。 袁琬本人激动地站了起来,舔了舔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傻笑着站了一会儿,随后又坐了下去。 “房州李熹!”是那个弹箜篌的,据传是李凭后人,“得签数十二!” 于是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又有人夸他:“踵武赓续!谨守门风!” 李熹便毫不客气地收下这番赞美,傲气十足地冲四边拱手:“承让!” “通州熊士言。”那个拍腰鼓的,“得签数七!” 腰鼓在这个时代,毕竟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乐器,能得七支签,熊士言已经很惊讶了。 于是他热情高涨,又跳又拍,当众又来了一段腰鼓。 在咚咚咚咚的热情声响中,一个个人,一个个签数被报出—— “房州赵大防,得签一!” “均州程喜,得签七!” “通州范襄,得签三!” “房州……” “均州……” “通州……” 终于。 到最后的应劭之、洪光君、陈晋昕三人。 学正知道他们三个万众瞩目,特意将之放到最后爆出来。 “首先!便是应劭之应大郎君!” 学正一支支数着签:“一……二……十一……十二……十三……” 此前场上最高的签数也才是十二签,属于李熹。而应劭之的签数已超十二。 “十四……” 通州人低声念叨:第一!第一!第一!第一…… “十五……” 应益之绷着脸,显然已是十分紧张。 “十六……” 应劭之的目光落到那箱子上,落到学正又探进去的手上,不知道那手还会不会再摸出一根来。 “十七!” 这是最后一根。 通州学子已是面色苍白,双眼无神。 他们确实不知道余下两个人的签数,但是,他们会算数! 文会士人共65人,加上均州州学学正和均州知州共67人,每人两签,便是134签,扣除前人的签数,到最后应劭之三人作比时,还剩59签。 应劭之拿了17签,剩下两人就算是对半拿,每人也有21支签。 不是第一。 应劭之算出来这个结果后,也不意外。 他若是弹《将军令》应该能得签更高一点。但是《将军令》已经弹过一遍了,正如他那知音所说,他不喜欢在同一场赛事上,一个曲子弹第二遍。 他的傲慢和外人眼里奇特的坚持,让他输了这场琴比。 不过,他做此事之前,就接受了“可能会输”这么一个结局。 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旁人不能理解的坚持嘛。 应劭之眉眼弯了一下。 “可惜了……”应劭之看向陆安,发现陆安也正关切地看着他,便笑道:“九思,此前想送你的东西,此番送不了了。” 陆安还未说话。赵公麟便转身对应劭之说:“没事。我们四娘子会送。” 应劭之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又道:“我还把我的两支签子都投给了四娘子。她的乐声带来了春日与光明,闻者皆喜,而音乐……传播最广,最受人喜爱与关迎的,便是这样的乐(le)曲。” 他把话这么一说,赵公麟哪里还凶得起来,甚至觉得自己这般凶神恶煞有点理亏。 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脸面都扑红了,扭捏了一会儿,道:“……不好意思。” 应劭之大度地挥手:“没事!我习惯了!” 众人:“……” 陆安适时开口,转移话题:“到咱们自家人了。” 一句“自家人”,好像是捅在了诸同窗心上,此前总总不安与愤慨,尽数消弭。 赵公麟咧嘴笑了。 戢仲澐不免又向陆安添了几分好感。 梁章高挺着胸,谈话声音响亮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自豪。 朱延年对外冷硬的表情便也有了刹那柔和。 洪光君更是心情极好,她突然又有了灵感,心中回响起一段小调,来日还能增作一首赞美同窗情谊的曲子。 台上,学正数签:“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已超过应劭之之数,而瞧那箱子,恐怕还能再继续往外摸签。 “十九……二十……” “到二十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这可是第一个破二十的人! 他们惊讶地看着洪光君,但想想对方吹的那曲箫音,又突然没那么惊讶了,只觉得她破二十理所当然。 谁不喜欢宁静、阳光、春日与希望呢? “二十一……二十二。” 学正停了下来,说:“二十二支签。” 到这里时,大家已能知道鳌头是谁了——用减法一算,就知道陈晋昕只有二十支签。 两支签的差距,却如同天堑,隔开了胜利。 但没有人不服气。 日色透过石榴花,给洪光君发上的红丝带罩上一层火红的暖光。 她起身,向四周拱手,沙哑地道:“谢诸兄相让。” 众人也连忙起身,拱手作揖:“四娘子客气了。本便是鸿鹄,何须燕雀相让?” 洪光君拿到了第一。 她也依言,将胜利品转赠给了陆安。 通州人小声嘀咕:“可惜了,应大郎弹的如果是其他曲子就好了,如今倒让那陈家小子踩着他拿第二了。” “是啊,曲风撞了个七八,都是悲曲,可咱们大郎在前头,弹了人生,陈家小子在后头,就刻意奏了母亲。人生不尽相同,可谁人无母啊。就冲着这点,也多有人投他。又因着曲风相似,喜欢他的曲子,就不会那么喜欢大郎的曲子了,不然大郎何至于二十签都没到?” “哎,别说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他投机取巧还有理了?” “不是……你看……” 说话的通州人被同伴一扒拉,转头就看到道边,路过的陈晋昕正抱着琴,静静听着他们背后蛐蛐他。 通州人:“……” 面色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那边应劭之侧目瞧到陈晋昕和通州人站位相近,登时脸色一变,顾不上身边还有人与他交谈,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陆安想了想,也站了起来,和他一同走过去。 人还在半道上,就看到那陈晋昕瞧着安安静静的模样,出手却是一个狠绝,抱着琴就把琴尾往那通州人身上砸过去。 第48章 这是何等的大薪琴圣行为。 好在, 那通州人不是什么某王世子,而应劭之及时把人撞开的举动,也不会造成七国之乱。 陈晋昕冷眼看了几息那摔到地上的通州人, 还有和他滚在一起的应劭之,把琴一抱,扬长……呃,回到座位上。 毕竟文会还没有结束。 应劭之捂着脑袋, 无奈道:“几年未见, 陈兄还是这个暴脾气。” 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就等着文会变成“血色の文会”吧。 再一问自己同窗之前说过什么,应氏兄弟都不好吱声了。 ——你背后说人家没有真才实学,靠歪门邪道赢得胜利, 在名声重过生命的文人群体眼里,被打死了也没处找理。 这事一出, 通州人都不太敢吭声了, 待棋比的时候, 也老老实实比棋。 最后棋比拿第一的是通州余子固, 他的盲棋下得实在出彩。 陆安谨守她的毒誓,没有下场。 直到“书”这一比。 她的同窗们沸腾了。 “九郎!上啊!” “九郎!别用那个歌功颂德的字体!用行书!” “给他们看看你的行书!这才是天下第一行书!” 这话一出,在场士子纷纷侧目。 谁不知道“天下第一行书”是《祭侄文稿》啊。 你们房州人的意思是, 面前这个年纪轻轻, 还未加冠的毛头小子, 竟然能写出超越《祭侄文稿》的行书? 这未免太自大了吧。 “啪!”书案前有人写完数列字后,将笔摔于砚上, 斜视陆安:“既然如此, 不如请这位‘天下第一行书’上前写一写,让我等拜读先生大作?” 陆安竟真的到案前了。 那人双手抱胸, 只等着陆安下笔,而后讥讽。 但陆安没有下笔。陆安细细打量着这人写的字,随即一本正经审评:“写的是颜体?神韵稍差,不过不显呆滞,再练练,便能写出颜体风骨了。” 那人怔愣半息,而后腾腾怒气升起。 什么意思? 这人什么意思! 他是等着评判这人所谓的“天下第一行书”的,这人倒先评判上他来了?倒反天罡!实在是倒反天罡! “你——” 陆安话音一转,脸上犹带笑——应益之抬眼看来,只觉此人像个笑面狐,吟吟笑着的同时,将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颜鲁公为人英风凛冽,法度庄严,颜体则刚烈雄伟,方正严密,字如人,人如字,人字合一,德艺双馨。而兄台为人亦是性烈,端方君子见不得旁人过誉,视之为阿谀,是以兄台这颜体观之差强人意,可谓做人做书都已得鲁公三分真味。” 写颜体的这人没想到陆安猛然一阵夸,而且还夸得恰到好处,夸到他心坎上了。 他做人端方君子…… 他做人做书都已得鲁公三分真味…… 咳咳。 此人恼怒之意尽退,反而似被触动了真情,感慨道:“早闻陆九思在房州,人人夸耀其君子之姿,如莲之淤泥不染,不卑不娇,凛然正气,今日一见,此赞言不足九思为人十分之一。” 应劭之在台下连连点头:“他说得很对。” 房州不少人也连连点头。 他们九郎就是真君子! 应益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们……是真没看出来陆安里子面子都要,先把人挤兑了,又把人高高架起,是在打一棍子给一甜枣吗? 那还真没看出来。 毕竟陆安卖相特别好,脸上天然带着三分笑,说话十分和气,用词也很好听,这样的人说一些夸奖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 没错,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他懂我!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看透了,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就仿佛是我认识了多年的朋友!我们亲密无间! 写颜体那人更是虚心地问:“陆兄说我这颜体神韵稍差,不知差在何处?” 陆安判断了一下对方神情,确定这人是真心询问并且不在乎场合,而非是想听她当众说好话。于是稍微侧了一下身,挡住多数人视线,避免点出错误后致使对方难堪。 随后,手指放在那颜体书文上…… 台下人只能看到陆安的背影,举动的胳膊,以及写颜体那人怔愣过后,震撼,震惊,以及如获至宝的神色。 再听他说:“陆兄,九郎,我这……我……你……你竟然如此熟识颜氏笔法?!你莫非是颜氏传人?!” ——他以为陆安只是能大致从神韵上面说点什么,谁能想到,陆安竟然能从笔法方面,点破他哪里运笔太慢!哪里力道不均! 台下的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看,满脸不可思议。 颜、颜氏传人?! 陆安自然不是颜氏传人,她只是吃了时代的便利性。 ——现代许多人都不知晓,古时称笔法为“笔诀”,也就是书法以口诀相授。 现代人视为常物的各家笔法,在古代属于秘传,不轻易传人。 像现代那种,想要练哪一家的字,就去书店买字帖拿回家练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你想学,你就得去求、去借,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借。 比如民间有一个故事,可信度不一定高,但足以表明古人眼里笔诀的重要性和珍缺性。 据传有一位书法家名为韦诞,其师是蔡邕,他得传蔡邕的《笔诀》,当时同时代有一人名为钟繇,然后他想借《笔诀》看一下,还被拒绝了。借不到《笔诀》,钟繇因此吐血昏死过去。 而韦诞死时,还把《笔诀》作为陪葬品带进墓里了。 再然后,钟繇知道这个消息就带人去挖坟,拿到蔡邕的《笔诀》,练成了知名书法家,与王羲之并称“钟王”。 陆安一边回想这个肉眼可见的野史——不仅野,还“屎”的故事,一边对着写颜体的这位士子客气的道:“我非是颜氏传人,我只是看过和研究过的字帖多了一些。” 这士子听罢,不仅不遗憾,反而大喜过望:“既然如此,陆兄可曾研习过欧体?” 欧体?欧阳询? 陆安点了点头。 她学书法,走的是正统路子。 八岁到十岁学楷书,临摹颜鲁公的《大唐中兴颂》和《东方朔碑》等等。 十一岁到十三岁学中楷,临摹欧阳询的《九成宫》及《虞恭公》二碑等等。 十四岁到十六岁学小楷,临摹钟繇的《宣示表》《戎路表》《力命表》,王羲之的《乐毅论》《曹娥碑》等等。 十七到二十岁学行书,学《兰亭》《怀仁集右军书圣教序》及《兴福寺碑》等等。 如果不是这场穿越,她已经开始学草书了。 ——至于启功体,也是这几年学的。 写颜体的这位士子听完后,立刻冲台下说:“小妹!你快上来!请陆兄指点你一下!我方才受陆兄指点,此前总有感觉笔画不妥的地方,如今只觉茅塞顿开!” 说着,他又写了一个字。这一次,和之前的字对比的情况下,肉眼可见的显得更加方正规整,却又更有锋棱了。 进步极大,若说之前是自己摸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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