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是用此笔练就属于我的书法,它于我意义非凡。” 应劭之眨了眨眼睛,本来因为离别难受而抿平的唇角也慢慢上扬,他接过那毛笔,郑重地贴身存放:“我一定好好收着它。” 应益之拿出一个秘阁:“我看九思尚未有秘阁,擅自做主准备了此物,还请见谅。” 秘阁就是臂搁,也是一种文房用具,用于书写时搁臂防墨渍、放松手腕。 应益之所送的秘阁明显是乌木材质,上雕云纹及三两丛竹子,色泽幽亮,秘阁两端还镶着几枚莹亮的水晶。 陆安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应益之看陆安如此喜欢这秘阁,便也心下欢喜。 陆安问他:“逾思,你喜欢竹子?” 应益之点了点头。 陆安便转身找了纸笔,给他写了一首关于竹子的小诗,是她上辈子自己写的:“逾思,此是我幼年所作,尚为青涩,却是我幼时印记,今日相赠,以谢逾思细腻心意。” 应益之很是珍重地接过来,垂首看时,夜风也变得宁静而轻柔。 应劭之急道:“你幼年作的诗,怎么不给我来一首?我也要!” 陆安只得也给他拿了一首。 应劭之拿在手上看,确实能看出来其中初学者的痕迹,很是稚嫩,作者学诗不到两三年功夫。但,他喜欢。 三人相互道别,应氏兄弟当夜随爷离去,陆安第二日也与同窗一同回房州。 而房州州学学子五局三胜,其中二局都是由陆九思拿下的消息比他们更快一步回到房州。 待车马进城门后,有文人认出这是州学的马车,立时惊喜:“九郎他们回来了!” 登时引得目光聚集。 而后人潮漩涡瞬间合拢包围马车,文人商贾声浪如潮,顷刻将州学学子吞没。 “九郎实在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州与州之间的文会,我们房州总是输多赢少,咱们行商时总低人一头,幸好这次有九思,那首《望海潮》实在极好!往后便是再办文会,房州不论输赢,有这首词在也能使其他州黯淡无光了!” “是哩是哩!” 路边有茶商突然抱着自家包好的茶叶跑出来,硬塞给陆安:“九郎!我这茶也是好茶!今日赠与九郎!吃茶提神醒脑,九郎多饮一饮,头脑清醒,来日一路高中!” “哎呀!我记得九郎你时常来我家吃猪牛羊鸡的肝肺!还有蹄爪!请九郎将这些东西拿去吧!” 街边做熟食的老汉也手脚麻利地把自家熟食打包好,送到陆安面前。 大薪文风极盛,文人的事不止是自己的事,上到士族,下到商贩,乃至平民百姓都会去关注。曾有举子连年不中,本地人见了他还会窃窃私语,甚至还有百姓直接当面笑其才学不行,嘲问他何日登榜。 而受茶商与老汉启发,其余小贩商贾也不甘落后。 “九郎!核桃补脑!你多吃点!” “还有我!蜜饯也补脑!我这儿有!” “夏日炎热,九郎吃点黄瓜去去燥火!” “我这山药补肾!” “我这莲子安神!” 陆安连连道谢,一时街道壅塞,人影晃动,徘徊不去。 却听街边酒楼二楼,有人招呼:“陆九郎,某准备了一桌席面,贺你大胜,可愿赏光?” 陆安抬头一看,却是第五旉。 那大总管倚栏笑看她,垂下的眸子里愈显幽深,明显宴无好宴。 当然,隔着两层楼,陆安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表情,但稍微猜想一下,就知来者不善了。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避不过去。 陆安下车上楼,到了楼上却见申王坐于主位,手里拿着那首《望岳》以及《望海潮》在细细品读,一见她上来,便爽朗一笑,起身相迎:“九思!你可算回来了!我实在想你,便也忍不得你归家洗漱休憩了。” 陆安看了一眼第五旉,又看了一眼“申王”,笑了一下,过往些许疑虑在此刻豁然通明。 原来此人不是申王,竟是大薪官家! 不曾想这大薪官家,竟也学那汉武帝刘彻,顶着亲戚名头在外四处行走。 便也不声张,只恍若未觉,以寻常模样相待。 “原来是大王设宴。”陆安拱手:“大王厚爱,安受宠若惊。” 柴稷一把揽住她的手,和她把臂入席。听她这么说,便笑道:“此举倒非是我所想,乃是乾静(第五旉的字)提议,说九郎大胜而归,正该设大宴提气,放在军中便是以振军心。” 陆安面色不变,只笑着谢过大总管。 第五旉也笑着回应。 一桌人三种笑,心思各不相同。 第五旉亲自去吩咐人上菜,出门的那一刻,笑意淡了下去。 他还是疑心陆九郎非是原装,而想必出身也不高,不然谁家会舍得把他送过来。 可以富贵一试。 试他面对豪奢是习以为常,还是行止拘谨。 试他餐举礼仪是否得体,还是错漏百出。 第55章 房州多山, 猎户多,野味也多,寻常酒楼都能备有熊掌虎爪。 陆安入座, 便有妓女上前,端着漆托,款款下腰:“郎君请用茶。” 士大夫宴会有妓相陪是风流韵事,陆安心里对这种行为十分不适, 但此时自己尚未掌权, 也只能先忍下去。 陆安一看这茶盏——嚯!这黑釉茶盏不是成都博物馆里摆放给人参观的那个兔毫盏吗! 她认识! 宋朝人常用兔毫盏来点茶、斗茶,他们认为此盏最能体现点茶、斗茶的效果。 却听大总管款款言道:“此乃油滴盏,又称金汁玉液碗……” 才刚开口,便见陆安轻“咦”一声, 略略扬眉,而后便不再有动静了。 聪明人无需过多言语, 第五旉立刻就知道对方是认出了这盏并非油滴盏, 没有戳破也是在给主人家面子。 看来对方要么是真的陆九郎, 要么是其原先所在的家庭也并不贫困, 他见过和用过兔毫盏。 第五旉认为是后者。 没事,兔毫盏没有用,那还有琉璃碗。 第五旉不动声色, 只是亲去布菜。 碗碟筷子, 一套共七七四十九样器物, 全以琉璃制成,光彩夺目, 极尽豪奢。 这样一套琉璃制品, 足以震撼任何没有见过世面的薪人。 ——第五旉还有私心,这样华彩的碗碟, 哪怕是见过世面的世家子弟,普一见面,怕也未必不会露出惊叹神色,只要陆安有一点为此动容,他就能大做文章。 却没想到,陆安见这一桌琉璃碗碟,不仅没有惊叹,甚至有一丝……期待落空的失望? 纵然这个失望转瞬即逝,但柴稷和第五旉也注意到了。 二人:“……” 这不就尴尬了? 柴稷默默瞪了第五旉一眼。 此刻他感觉自己特别像是试图向富贵人家的娘子展示财力的穷书生,本意是想请娘子放心,他绝对不会让她过苦日子。 他信心满满摆出一箱金子,小娘子莞尔一笑,实际上,人家嫌弃你太俗,人家的金玉首饰做工精细,什么锤鍱工艺,什么制成金片,什么錾刻方法,什么联珠纹、缠枝卷草纹,你听都没听过,见都没见过。 ——好好一个皇帝,竟被衬成了土包子。 不过……陆家私底下竟然如此豪奢?其子孙面对一套琉璃餐具竟也视若无睹? 柴稷眉头一皱,神色略有异样。 当然,他的贤才是没有问题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君子,怪只怪陆家家风不正! 第五旉仍在布菜。 但方才被官家那么一瞪,此刻他也不好再多做什么——身为太监,他唯一需要倚仗的就是帝心,他和那些文人不同,他一应权力都系于皇帝,一旦帝心有失,他会比那末流小官都不如。 接下来面对陆九郎,他得小心行事了。 毕竟此人……简在帝心。 光是想想这四个字,第五旉便绷紧了身。 以他熟知的官家心性,陆九郎很有可能是唯一进入帝心的那人,此次若不成,他便不再针对陆安了。不然,容易翻船。 第五旉心下稍定,认真布菜。 布了樱桃煎,是蜜饯,将那樱桃以梅水相煮,去了核,捣印成花钿那般轻薄,再用半斤蜜煮制。 樱桃煎的做法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其中不论是樱桃还是半斤蜜都价格昂贵,寻常人吃不起。 但陆安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柴稷好奇:“九郎不喜吃甜食?” 陆安摇头,道:“吃腻了。” 国产樱桃在现代20块一斤,她穿越前已经吃过很多了。这樱桃煎说得再花里胡哨,那也是樱桃味。 柴稷:“……” 他一个皇帝都不敢说吃腻了樱桃。 心里又默默记下陆家一笔。 当然,他的骊龙之珠不属于陆家,已在帝心进行了切割,勿扰 (^▽^) 第五旉又布了雪霞羹,是素羹,以芙蓉花、豆腐、胡椒与姜制成,成菜后,因其是红白双色交错,色泽诱人,若雪霁之霞而得名。 其虽然有胡椒,但由于胡椒用量少,外加大薪海运发达,的确属于物美价廉的素菜,倘若陆安不熟悉此物,只因其加了胡椒就故意流露惊叹,反而用力过猛。 第五旉看了一眼陆安,“陆九郎”尝了一口那雪霞羹,赞其鲜美,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对胡椒的在意。 看上去……应当是对菜肴中加胡椒已然司空见惯了。 第五旉又布上蟠桃饭作为主食,其以桃肉与稻米一同蒸煮,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桌上自然不止有素菜,还有鸡、豚、鱼、虾、驼峰和熊掌,一大桌菜,食色生香。 第五旉的视线在那驼峰和熊掌上边扫过,不动声色。 ——能被送来陆家作交换的人,哪怕是大家族子弟,也必然不受宠爱,这样的人,一见到肉食,未必比寻常百姓强上多少。 但士大夫是不能在宴席上哐哐吃肉的。 ——大薪士大夫和宋朝士大夫一样,于饮食上追求的是艺境清雅,也就是喜爱素食。当然,文化人把素食叫“清新之食”。 他们对士大夫在餐桌上盯着肉吃的行为所不耻,嫌弃其不够风雅。 然后,第五旉就看到了一个多食素食的陆九郎。 对方偶尔才动两筷子肉菜,而且还不吃那种虽然食材珍贵,但明显过于油腻的肉菜,一派士大夫风范。 他想象中的贪吃肉食的举动根本没有。 就算目光偶尔扫到驼峰和熊掌,也只是略带好奇,但视线一触碰到上面油膏,便立刻把视线移开,明显不爱油腻。 只看这个举动,第五旉便知道,对方过往所处的环境绝对不缺肉食。 对驼峰和熊掌好奇也很正常,很多士大夫家中根本不会备这些菜,因为太不雅致了。 第五旉遗憾地垂下眼,立于一旁——他一个太监,在此次宴会中不配上桌。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招。 就在陆安快乐吃饭,精神渐渐松懈时,第五旉向着座中正倒茶倒水,间或负责夹菜,还要劝食的妓女递去一个眼神,那妓女倒茶的手腕轻微地停了一下,在斟完茶后,轻声道:“郎君若不喜油腻,不若试一试这道煿金煮玉?此物说开了便是膏脂煎笋,与白粥共食,笋脆粥淡,甚为味美。” 陆安微讶之后,问她:“膏脂煎笋……是膏还是脂?若是二者兼备,还是罢了,过于油腻。” 那妓女便说明白是什么膏脂,陆安听完后,便道:“那劳烦你为我夹一筷子了。” 等煎笋到碗里后,陆安慢条斯理吃着这油煎笋,屋外阳光正好,郎君看似用餐用得怡然自得,实则筋骨发寒。 刚才,她差一点就中陷阱了。 现代人对于膏脂都是连用,常用的称呼是“油”,什么猪油、牛油、羊肉,偶尔拽个文,就是猪膏/猪脂这么用,逮着哪个字用哪个。 但古代士大夫阶级不一样,他们对此制定了一系列用词规定,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比如…… 牛羊用脂,猪狗用膏。 戴角者用脂,无角者用膏。 像脂肪,在古代指的是戴角动物的肉,人无角,不能用脂肪这个词。 又如病入膏肓,而非病入脂肓,同理。就是因为在古时,对人身上的脂肪只能称“膏”。 进阶版的,还要看香臊腥膻四字。它们有特指的油类。 香特指牛油,臊特指狗油,腥特指鸡油,膻特指羊油。 所谓钟鸣鼎食,不外如是。 你如果是普通百姓,随便你怎么用,但你如果是士大夫,一旦用错,必然会成为这个阶层的笑料。 而自小生活在陆家的陆九郎,面对这些礼仪应当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绝不可能说错。 陆安很庆幸自己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强烈的警戒心。 而第五旉……他看着陆安那对着妓女轻轻颔首,行举轻松自然的模样,开始了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说到底,陆家换人这个事情只是他的猜测,而且谁家那么傻,能把自家男丁换给陆家。那几乎相当于赌命了,而且还会让被换出去的人和家里离心离德。 他们图什么? 一通思来想去,第五旉快把自己说服了。 接下来后半场宴会,他再也没多做其他事,一时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后,陆安前脚离开,后脚,一道圣旨就传到了配所那边。 陆山岳领着陆家众人匆匆出来接旨,普通圣旨不需要跪接,只需听麻即可。 ——麻就是诏书的代称,听麻就是听诏书。 本以为是圣恩隆重,没想到皇帝劈头盖脸对他们一通骂,斥责他们往日铺张奢侈,不修身心。 骂得陆山岳头昏脑眩,骂得陆家人汗如雨下。 但等押麻宣旨的人离去后,陆家人左右一合计,一个个茫然疑惑到难以言喻的地步了。 他们陆家确实不够简朴,但在吃穿用度也就是寻常士大夫会有的吃穿用度啊!怎么就铺张奢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或许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陆安,已然回到了州学宿舍。 关上门后,陆安下意识扫了一眼其他床铺,发现已经有一个舍友回来了。 好像叫……“审聪?大晚上的怎么只有你在宿舍?” 谢师敏的床位是进门左手边第一张床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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