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请多指教顾医生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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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令仪最终同意，周元开车带他们回家。 “二十多年前，应该是你还没出生，汪老师去过一趟港城找汪斐。” 夜深，黄慎陪着令仪留在三楼，安抚老太太睡着后，两人都睡不着，便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令仪眼眸敛着，没说话。就刚才，外婆还问她，妈妈是不是还怪着他们？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妈妈在世前，令仪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宋家是港城的名门，汪斐身为宋太太，也是星矅珠宝的设计师，她的作品曾在港城乃至整个时尚圈都缔造过神话。可在她的记忆里，汪斐跟她爸一直是分房睡的，到后来分居，虽是夫妻关系很淡漠。反而二太太庄心慧更像宋家正牌太太，各种宴会活动，出双入对都是她，她和宋先生更像原配夫妻。汪斐对她非常严厉，小时候令仪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妈妈的夸赞和认可，可不管她考试得第一还是各种竞赛奖励，妈妈只会说一句还不够，还要继续努力。不要跟蒋奂西、高文耀混一起，迟早要吃亏。后来她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抑郁症越来越严重，没办法在星矅任职，从搬出宋家别墅到住到疗养院。令仪从小就觉得妈妈离自己很远，她不爱丈夫，不爱孩子，很可能都不爱自己。直到她看到那本日记，听到她立的遗嘱，令仪才知道妈妈心里的痛。她为了爱情孤身来到港城，她是天才珠宝设计师，为了丈夫的家族事业倾尽一切，换来的是丈夫和助理的联手背叛。从此她在港城再无朋友和亲人，她寄情于工作，她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教养令仪身上。她没想到起到反效果，她对令仪越严厉，令仪就越反抗她。她们母亲关系越来越脆弱，一见面就要吵架，每次都是不欢而散。这几年她身体越来越差，精神病症也越发严重，她开始不认得人，开始说糊话，有时候令仪去看她，她都不认得。反而她老是提起陶瓷学院，高岭土，草木灰，釉上彩，还有画不完的瓷板画。去年夏天，她急性心脏病发作，猝死在病床上。令仪来江城，最大的目的不是认亲，而是她想了解妈妈。那个永远严厉，永远冷冰冰，她仰望的妈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有什么样的内心世界？刚刚外婆问她，妈妈是不是还在怪外公外婆？令仪知道不是的，妈妈之所以不回来，是不敢，她不敢踏进这里，跟曾经断绝关系的父母说她错了。 “汪老师从港城回来后，再没有提过斐斐。陈老师追问，他非常生气说既然断绝关系，就当没那个女儿。我猜，他在港城跟你妈妈应该是谈的不欢而散。”黄慎说。令仪摇头：“外公根本没有见到妈妈。” 这是令仪在妈妈日记里才知道的，当时汪斐正怀着令仪，她爸很担心汪琢的出现，会让汪斐心生动摇离开港城。他和庄心慧联手做了一场戏，慢待远到而来的汪琢，故意以身份羞辱，说他是想来攀附宋家关系。汪琢是古彩大师，一生受人敬重，自尊心极强，哪里受得了这番羞辱，最后悲愤离去。汪斐至始都不知道父亲来过，直到很多年后，听到庄心慧说漏了嘴。黄慎震惊之极。 “妈妈一开始赌着一口气，不敢回来。到后来她生病，不能回来。”令仪低声说。黄慎是多么聪明通透的人，汪斐嫁到港城并不好，连带令仪童年也不会有多快乐。这孩子出现在这儿的大半年里，善良、隐忍，小心翼翼，得心里藏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才会这样。 “令仪，人活这世上不可能不犯错。犯错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放过自己，好好活着，向前看。” 令仪鼻头一酸：“……” “我和你妈妈是同学，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始终坚信有一天她会回来。你看，哪怕她不在人世，还是冥冥之中指引着你回来，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好结局。”黄慎轻拍她的手安抚。是这样么？是妈妈在指引着她，这个结局真的好吗？这一夜，令仪是挨着黄慎睡的，睡的并不踏实，天不亮就醒了。周元做了早餐，他们吃过早餐后驱车去医院。周正租了个折叠床对付了一晚，他们来时他从洗手间出来洗漱完。 “早上医生来看过，汪老师还算稳定，只是血压很高，必须等血压将下来才能从ICU出来。”周正边吃着早餐边说。 “……”陈奶奶一脸担忧。 “暂时稳定就是好消息。”黄慎说。 “你回去休息吧，白天我们在这儿。”周元说。 “令仪也回去，她昨晚几乎都没睡，这里有我们就好。”黄慎连忙说。周正看她眼里都是红血丝，只不过一晚，脸蛋都小了一圈。他吃掉最后一口粥，盖上保温盒。 “那我们下午过来。”他说着牵上令仪的手对她说，“我们休息好了，才能照顾好汪老师。” 令仪只好跟他走。 0042 42.故去回到家里，周正强行的拉着令仪一起洗了个澡。两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旖旎心思，周正只是感觉，令仪心里藏了很多事，她一直没有放松，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花洒开了，热水淋过他们的头皮，脸颊，皮肤。他单手轻搂着令仪，大掌抚过她的肩，轻揉她的后颈，再插入她的发里揉抚。他想跟令仪说，别怕，别怕，一切都会过去。令仪只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窝，什么都没说。回到房间，吹干头发，他又拉着她躺下。明明应该很累的，但令仪一点睡意都没有，躺他怀里发呆。 “睡不着？”他轻揉着她的头皮。 “别管我，你快睡。”他昨晚在医院，肯定没睡好。 “想不想聊聊？” “不想。周正，你还是不要知道我的好。”说着，她转身过背对他。周正也不在意，仍将她捞到怀里：“不想说就不说，闭上眼，哪怕睡不着也可以闭目养神。” 令仪还真听他的闭上眼，他的呼吸沉稳，心跳不疾不徐，一手让她枕着，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令仪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周正不在身边。她连忙出房间，周正在厨房岛台旁，已经做好饭，拿着筷子往保温盒里一样样装菜。 “……”这画面让令仪愣了愣神。周正看到她：“快去洗个脸，我们吃完送饭到医院。” “哦。”她连忙换衣服去了。周正，真的是一个生活气烟火气拉满的男人。做饭，收拾，照顾家庭这些非常琐碎的事，他做的是那么自如。 “怎么了？”他给她夹菜，看她从坐下吃饭后，就在发呆。 “没。”令仪埋头吃东西。两人吃完去医院。汪琢一直没醒，血压也没降下去，哪怕上了降压仪，血压还是一度接近两百。医生说再这么下去，只能做手术。大家都忧心冲冲，陈奶奶肉眼可见的憔悴苍老。终于傍晚时，汪琢醒了。 “我……我看到斐斐了。”他好像是清醒的，虽然说话吐词不清，眼神却是聚焦的。陈奶奶连忙将令仪拉过去：“这是斐斐的女儿，令仪。” 令仪眼眶含泪：“外公，我是令仪……” “哦，令仪。”汪琢像是松了口气，怔怔看着令仪好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这夜，汪琢去了。黄慎说，这对汪老师而言也许不是一件坏事。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宁可有尊严的死，也不愿无尊严的活。想当初，汪琢确诊阿尔兹海默症，从此深居简出，连学生都不愿见。如果让汪琢毫无尊严的躺在床上苟活着，还不如安详的离去。周正一手操持汪琢的后事。因汪琢的身份，政府文化部门、艺术协会都介入，要给汪琢办追悼会，还有媒体想要报道。陈奶奶很不愿意：“老汪意识还清醒时就说过，他死后不要搞那些，把他烧了，骨灰洒临江。那些葬礼、追悼都是给活人看的，他不需要。” 周正协调了一下，最终汪琢的葬礼非常低调，只他一些亲近的学生参加，骨灰如他的心愿洒入临江。令仪想跟外婆同住，老太太一个人住，她是很不放心的，办葬礼这几天她也是跟着老太太住在陶瓷学院。黄慎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陈老师跟我们一起搬回三宝街住。” 江城做瓷器的本地人大多都聚集在三宝街，后来改制，汪琢他们才都搬到陶瓷学院，汪、周两家在三宝街都有宅基地。三宝街绿化很好，又挨着江，平时生活休闲非常的方便。慎元工作室就是在周家老宅上建起来的，后面的小洋房一直空着，前几年翻新过一次，只要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 “让陈老师跟我们住，她住一楼，我们住二楼。这前前后后的邻居很多，都是熟识的，陈老师也不会闷。”黄慎说。老太太很心动，她平时闲逛，也爱往三宝街走。于她而言，黄慎就是她另一个女儿，她不会见外。 “我来安排收拾一下，就搬过去。”周正看令仪没有反对便说。 “辛苦你了，周正。”老太太很感激，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周正在张罗。 “这都是他该做的。”黄慎说。周正做事麻利，两天就把小洋房收拾好了，迅速安排搬家。搬家那天，天气晴朗。周正的几个朋友一起来帮忙，半天就弄好，然后一起弄了顿饭吃。令仪陪着陈奶奶在她房半小时，将汪琢的遗像摆好。 “他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他是没有遗憾离开的。”老太太说。 “妈妈……回来过一次。”令仪说。老太太震惊的看令仪。汪斐从生下令仪，抑郁症就一直伴随着她。二十多年断断续续，好好坏坏。直到她知道汪琢来过港城，而她没有见上，她对宋家的痛恨达到一个极限。一次去广州出差，得知广州通了直达江城的高铁，她鬼使神差的回了江城。在陶瓷学院门口，她戴着口罩躲在街角，看到了汪琢和陈奶奶从学校里出来。那时汪琢还没生病，穿着灰青中式棉麻衫，陈奶奶穿着旗袍，两人挽着手进学校。他受人爱戴，皆有人恭敬招呼，跟她记忆中一样。 “妈妈不敢跟你们相认，当天晚上就走了。” 回去后，她的情绪病就越发严重，搬出宋家别墅，跟她爸的关系也恶劣到了极致。 “现在他们父女应该在另一个世界相聚，说不定和好了。”老太太倒是看开了。令仪没再说什么，眉头拧着。 0043 43.好人卡过了四月，天气渐渐暖和，江城游客增多，也渐渐热闹起来。老太太是个乐观的人，很快振作起来，戴起了眼镜，带着令仪一起画青花。倒是黄慎，有了心事，她没好问令仪和周正，悄悄跟老太太聊了几句。老太太爽快，这日吃饭，当着周正和令仪，就直接问了出来：“令仪，你们之前是不是说五一举行婚礼？” “……”令仪也是一怔，她完全忘了有这回事。周正也没想到老太太突然会提起，不由看了眼母亲。黄慎笑着打哈哈：“好像之前是这么商量的。” 周正看令仪僵住的神情，连忙说：“那时说的是暂定五一后。” “那不就快了么？”现在都已经四月下旬，老太太看向令仪，“是因为你外公去逝推迟婚礼？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没那么多讲究，该办婚礼照样办婚礼。令仪，我和你外公一直有给你妈妈准备嫁妆，现在啊，都给你……” 令仪唇微抖，有些哽咽，不知如何回答。 “之前并没有确定最终的时间，现在离五一也没几天，办婚礼也来不及。还是等我和令仪商量好，等时间充裕一点再定婚期。”周正说。黄慎看令仪的神色，也连忙说：“婚礼什么时候办都可以。反正我们绝不能慢待令仪，一切看你们的意思。” 周元倒没说话，颇有深意的看儿子。从汪琢去逝，开始办葬礼，令仪就在想，怎么处理跟周正的关系。她并不讨厌周正，相反，她对他有欣赏，有感激，还有几分隐约的心动。只是这些，并不足以让她和他在一起。她是要回港城的！当然她还是会回江城，只要外婆在这儿，她就不可能舍弃。只是她和周正，是两类人，是她回来寻亲的一个意外罢了。黄慎很聪明，应该看出点什么来了，才让外婆用婚礼的事试探她。是不是应该提前中止关系了呢？ “在想什么？”周正看她，一路回来她就不说话。令仪这才意识到，他们到家了，多吉正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在脚边求抚摸。她摸摸多吉的头：“没什么，我先去洗澡。” 周正应该是喜欢她的，喜欢到多次越界，有进攻性，有占有欲追求，在床上更是肆无忌惮。要是现在提出离婚，他会同意吗？应该会吧！他说过会尊重，不会勉强。冲完澡出来，周正喂完多吉从阳台出来。 “你洗完澡，我们聊一下？”令仪说。周正眸光很深：“好。” 等周正洗完澡出来，令仪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在滑动。多吉早被允许能在客厅活动，此时趴在令仪的脚边，不时用头蹭一蹭，令仪很随意的摸摸它。她看手机看的十分专注，并没有注意到他出来。手机里不知是什么信息，让她看的眉头深拧。周正注意到，她这支手机并不是平时在江城用的，她在江城用的是一支国产机，手里的这支是IP机。 “你洗好啦？”令仪终于注意到他，连忙放下手机。他坐过去，用毛巾擦着微湿的头发：“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我要回港城。”她直接了断。周正料到了：“什么时候？” “还不确定，我再陪外婆一段时间。”她开了港城的手机，一大堆的信息、未接电话，包括她爸，她爷爷，高家的，蒋家的，以及一些塑料朋友，品牌合作方等。大多都是问她在哪儿？到了最近的信息电话，基本都是在追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去了港城还回来吗？” “当然。”外婆年纪大了，不可能去别的地方生活。只要她在这儿，令仪就一定会回来。周正露出笑容：“你什么时候去跟我说就行，或者你需要我，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 令仪心里浮现一丝纠结，不过很快就被理智压下：“那里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 周正的笑容散了，他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我很抱歉周正，一开始我就利用了你，利用你接近外公外婆，你还帮了我那么多，你是个好人，我却这么对你……” 周正笑了，他被令仪发了好人卡。 “我们这样的关系不可能长久，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我知道我很恶劣，过河拆桥。可是我要回港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事情里没有你的空间，所以现在停止是最好的。” “……”周正沉默没说话。令仪想，他若是恼怒发脾气，也是她该承受的。他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