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腕。 而后,压着手上难以抑制的颤抖,艰难却又坚定地,将玉镯套进她的腕上。 再抬眼时,男人眼眸坚定而认真,他说, “我要娶!” 闻人白依微怔,却依旧没有立即答应, “我乃九尾狐王,狐王不可下嫁,你若真心想与我在一起,也只能是我娶你。” 男子入赘,这对于古代世家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更别说男子周身绫罗,家中想必非富即贵。 果然,听到闻人白依的话后,男子陷入了思考之中,但很快又道, “也可,我家中有兄长负责继承家业与传嗣,我便是入赘也于家族无碍,就是还需请示家里。” 闻人白依就问他,“若是家里不许,你该如何?” 何之淙便笑了,眉眼温润, “若不许也没办法,我便假死与你在这山中隐居,就是如此一来,聘礼……哦,我的嫁妆可能就要少一些,只剩下一些银钱,另就是这座山以及山里的那间别院,你可介意?” 闻人白依:…… 姜栩栩:…… 等等,这座山,该不会是??? * 闻人白依最终还是与何之淙结成了连理。 如何之淙所说,家中父母无法接受他入赘,更何况还是入赘给一只狐妖。 两人成婚时,只有何之淙的大哥与大嫂前来为他祝贺。 姜栩栩以神魂的状态,眼看着二人在天地见证下结为连理。 眼看着她强大的外婆和文弱的外公婚后过起了寻常人的日子。 眼看着,闻人白依眼底渐渐染上了爱意。 再眼看着,他们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那孩子,何之淙为她取名——戚戚。 何之淙咬文嚼字,故意解释这个名字的出处,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闻人白依和他不一样,她们妖不善文词,但也听出这词悲悲凉凉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瞪向何之淙。 不等她开口,何之淙立即笑着告饶, “夫人别恼别恼,我就是逗你一乐,我们的女儿,哪能用这样的词义。” 何之淙讨饶地笑着,而后才拉住闻人白依的手,眉眼温柔道, “这个名字真正的词义是,我心戚戚,心有动也。” 戚戚,是心动的样子。 她是他心悦白依的证明,他心悦其母,亦期望这个孩子将来也能找到自己心悦之人。 不论对方是人是妖,只要她欢喜就好。 闻人白依听到这个,总算是不恼了,但也还是不想搭理这人,何之淙见状,立即又讨好地凑近,道, “其实戚戚还有另一个意思,戚同七,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孩子叫九枵嘛?我们的孩子是七,他是九,听着就压她哥哥一头,多厉害~” 闻人白依终究是被何之淙的胡搅蛮缠弄得没了脾气,再看向怀中稚嫩的婴儿,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点点温柔, “戚戚,闻人戚戚……” 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虽是天生半妖,却是……她的珍宝。 姜栩栩的神魂就那样注视着,看着闻人白依将额头抵在那孩子的额前,眉眼间敛起的尽是为人母的温柔与欣喜。 这样的闻人白依,姜栩栩从未见过。 或许,连妈妈也不曾亲眼见过。 族中人总说,狐王与人类结合,只是为了生下一个拥有强大妖力的半妖后代用以制造出十尾天狐的容器。 所有人都说,她的母亲是为了完成妖族使命的一个实验品。 因为没有人相信,高傲强大的狐王会真的和一个人类男子相爱。 可亲眼见过之后,姜栩栩相信了。 她的妈妈,才不是什么实验品。 她是被双亲倾注了所有爱意与期盼生下的孩子啊。 …… 时空快速流转,姜栩栩再一晃眼,便看到了三年后的闻人戚戚。 穿着小裙子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女娃,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她迈着小短腿,在林子里摘着她能够得见的所有漂亮的花花,身边还跟着两只明显是保姆的狐狸。 忽然,妖风刮过,两只狐狸突然消失了。 而后,闻人九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闻人戚戚的面前,眼底尽是审视与淡漠。 “你就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 三岁的奶娃娃仰头看着面前的大哥哥,闻言,咧开小米牙,将手里的花花递给对方。 闻人九枵冷哼一声,挥手间,奶娃娃手里的花尽数被断了头。 姜栩栩不可置信地看着闻人九枵的动作。 眼前的闻人九枵,好歹也是千年的大妖了,居然……欺负小孩子! 难怪妈妈后面这么不待见这个哥哥。 而眼前,三岁的妈妈显然还没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只看着手里好不容易摘到的一捧小花只剩下几根秃秃的棒子。 愣了两秒,圆溜溜的眼睛里快速聚起泪水,而后,哇的一下,哭了。 闻人九枵看着面前一言不合就放声大哭的幼崽,冷峻的脸上,肉眼可见地一僵。 第1098章 “闭嘴,不许哭。” 闻人九枵冷声命令。 三岁的幼崽哭声一顿,抬头看一眼,然后,哭得更凶了。 “哇哇哇……” 闻人九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与焦躁。 “别哭!” 眼见她还是兀自哭个不停,闻人九枵无奈,身后一个提溜,将小奶娃猛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闻人戚戚哭声一顿,反应过来时,便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闻人九枵带着她在林中快速穿梭,转眼之间便来到一个花谷,只见他抬手一挥,花谷中花瓣飞舞,而后聚起一道狐狸花影,绕着闻人戚戚快速飞转。 闻人戚戚早就不哭了,大眼亮晶晶地看着飞舞的花瓣,伸着小短手就要去抓。 闻人九枵手指一勾,花瓣化作的狐狸转身跑开。 他手指又一勾,被他抱在怀里的幼崽跟着飞了起来。 随着她一动,她快速地跟着狐狸飞进了花海之中。 很快的,花谷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孩童银铃般的欢快笑声。 待到夕阳日落,闻人九枵单手托着在他怀里睡得香熟的奶娃娃回到了闻人白依和何之淙所在的山中别院。 闻人白依似乎早就等着他了,看着闻人九枵怀里托着的自家小女儿,只挑了挑眉。 闻人九枵抿唇,将熟睡的幼崽直接给她递过去, “还你。” 闻人白依嗤笑一声,还是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闻人戚戚闻见熟悉的味道,在闻人白依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得香甜。 闻人白依刚要替她摘下头顶沾着的一叶花瓣,冷不丁的,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狐狸落在了小女儿的怀中。 闻人白依抬眼时,闻人九枵已然消失不见,风中独留下他不咸不淡的一句—— “见面礼。” 姜栩栩的神魂静静注视着,嘴角不自觉弯起,很快,眼前时空再次流转。 山河国破,外敌入侵,何之淙死在了那场战乱之中。 闻人白依失去了所爱,眼底再不见曾经的温柔缱绻。 她带着闻人戚戚回到了闻人一族的族地。 姜栩栩的神魂这次却没有再随着她们流转。 她的神魂来到了战场,在那战火纷飞与遍地焦土残骸中,她看到了另一个故人—— 易盏。 准确来说,是这个时空的易盏。 他一身玉蓝锦袍,在这狼藉的战场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雌雄莫辩的脸上,带着些专属于人间的悲悯与沉默。 姜栩栩的神魂下意识朝着对方靠近,下一秒,却冷不丁地与易盏对上了视线。 姜栩栩一愣, 他,看得到她! 只是,对方眼底透着些许陌生和审视,显然并不认识她。 眼底划过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姜栩栩正要开口,眼前的易盏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穿着精美繁复绣样唐装的易盏。 和先前的陌生不同,眼前的易盏已然是她曾经见过的样子,狐狸眼中带着些勾人的味道,看着她,只啧了一声, “走吧,带你回去。” 姜栩栩有些意外。 他不止能看见她的神魂,竟还是专门来接她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易盏勾眉, “你猜。” 姜栩栩不猜,就静静看着他。 易盏轻叹一声,看着她,只道, “我当初给你的令牌,你是一点也没想起来用啊。” 姜栩栩一愣,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块可以随意打开鬼门的地府通行令。 当初她在鬼市中意外换到易盏的半幅画像,易盏要将画像收回,作为报酬,给了她一块令牌。 姜栩栩自然知道那块令牌,但她是以神魂状态进入时空通道,那块地府通行令她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 这么想着,却见身前有灵光一闪。 下一秒,黑色的令牌从她神魂中脱离,显现在空中,飘在她的眼前。 姜栩栩眼底划过一瞬的诧异,这东西,竟然是跟她的魂灵一样,是随附在她神魂之上的? 可,即便有地府通行令,她可以借道地府,但这个时空的地府,和原来的地府,应当也是不相连的才是? 易盏没有解释,只兀自抬手一勾,将那地府通行令勾到自己手中。 拿着令牌,在虚空一印。 下一秒,一道鬼门便自两人面前的虚空中打开。 易盏将通行令还给姜栩栩,这才道, “你不知道,地府之中,存有世上仅存的一枝扶桑枝吗?” 闻人一族的魂树乃是扶桑枝一缕灵气所化,但地府之中,一直保存着一支完整的扶桑枝。 姜栩栩先前没能通过魂树打开的时空通道,想要回去,自然要通过另一支扶桑枝打开新的时空通道。 易盏知晓她和褚北鹤想要穿越时空找寻五光的神魂后就等着她来找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她先一步找到了另一支扶桑枝灵气所化的魂树。 魂树虽然也附有扶桑枝的力量,但以魂树打开的时空通道到底不算稳固,稍有差池便能遇上时空乱流。 若是他不来,只怕她和褚北鹤的神魂都要在时空乱流中继续流转。 易盏从来不做主动又亏本的买卖。 但这一次…… 罢了,总是他欠了他们的。 姜栩栩没料到地府居然就有扶桑枝,更让她意外的是,易盏连这都知道。 想到上回在鬼市中现身的那位,姜栩栩心觉易盏和地府的连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没有多问,姜栩栩抬脚正欲跟他一同踏入鬼门,忽的,她像是想到什么,问, “褚北鹤和三树他们怎么样了?” 当时她被卷入乱流中,不晓得两人是不是已经安全回去了。 易盏既然能到这里找到她,想必也知道褚北鹤和三树那边的情况。 易盏也不瞒她,只道, “那小凤凰回去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位,他主动随你跳入时空乱流,眼下神魂还跟你一样在时空中流转。” 姜栩栩闻言心神蓦地一颤,刚要开口询问,就听易盏道, “放心,入了地府,他就能感应到你的神魂所在,会主动找过来的。” 地府因为有扶桑枝的缘故,与所有时空皆是相连,要找人,在地府找可比在人间找更容易。 易盏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姜栩栩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鬼门之中。 对于易盏的话,她从不怀疑。 随着鬼门在身后关闭,姜栩栩便觉手腕处的金光手环亮起一道金光。 金光化出的光线连接着地府的某处,不等姜栩栩顺着金光找去,姜栩栩眼前便有熟悉的金光闪过。 下一秒,她面前的虚空划开了一处缝隙,褚北鹤散着满身金光,自缝隙中走出…… 第1099章 阴气诡诡的地府,因着这一道道金光的出现都显出几分光明。 虽然两人的神魂分别在时空乱流中流转了好几遭,但对于两人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褚北鹤看到姜栩栩一切完好,眼中明显缓了几分。 “没事吧?” 姜栩栩摇头,“你呢?” 褚北鹤自然也没事。 易盏默默听着,终究没忍住打断,“有什么话,你们回去以后再慢慢说吧。” 地府是什么好互诉衷肠的地方吗? 这氛围都明显不对。 易盏也不觉得这么打断人家小两口的久别问候有什么不对,说完扭身就要带着人往扶桑枝所在的地方走。 姜栩栩和褚北鹤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地跟上。 易盏在前面带着路,因为有地府通行令开道,路过鬼差皆是直接避让。 姜栩栩看着易盏带着他们好像逛自家院子般闲庭信步地路过望乡台,走过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 如果不是确信眼前这人就是他们认识的易盏,姜栩栩都要怀疑易盏是要故意带他们走一趟轮回路送他们直接去投胎。 心下不免再次生出好奇,易盏和地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要说熟悉,总不能是易盏从几百年前就跟地府建立了合作关系? 易盏也无意解释,带着两人很快走到了忘川边上。 他倒不是故意带着两人“参观”地府,而是这是前往扶桑枝所在的必经路。 他倒是巴不得赶紧把人送到地方,毕竟他也不想在地府待得时间太久,再叫某个多事的阎王闻着味道过来。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 易盏三人刚刚到了忘川河岸,远远就见岸边一艘孤舟,船头一盏青幽古灯,隐约照见一点忘川河影。 然而,叫三人微微驻足的,不是因为这岸边的孤舟,而是此时伫立在岸边的一道颀长身影。 熟悉的玄色古装,周身尽是骇人威势,鬼气逼人。 赫然是曾经将姜栩栩困在另一处鬼市的阎王。 姜栩栩可不认为这位阎王是特意站在这里看忘川河的风景,视线下意识看向易盏。 总觉得这位又是冲着易盏来的。 果然,阎王扭身,看到来人显然半点不见惊诧,更似是早就等在这里一般,冷峻的眉眼幽幽淡淡, “上船吧,我带你们过去。” 易盏不可能故意找阎王来带路,显然他是知晓他们的目的亲自过来的。 易盏听他开口,也没扭捏,径直上前,路过对方径自上了船。 小小的扁舟,容纳四个人已是极限。 易盏带着姜栩栩和褚北鹤径直在船上坐下,又抬眼看向最后上船的阎王, “你撑船。” 阎王不语,只默默拿起船篙,船篙插入忘川,轻轻一撑,小舟便缓缓行入忘川之中。 船上四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没有人开口,忘川河也听不见半点流水声,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随着阎王将小船划到了忘川深处扶桑枝所在的地方被终于打破。 只见眼前,茫茫忘川正中央处,是一棵仿佛连接地府的大树。 易盏说,“这就是地府的扶桑枝。” 姜栩栩有些诧异,如易盏所说,地府有的不过是一截扶桑枝,如果眼前的大树只是一截树枝。 那真正的扶桑树该有多么的巨大? 没有给她多余的好奇时间,易盏直接踏上扶桑枝冒出河面的树根,又扭头示意阎王, “人送到了,你可以回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阎王是给他打工的。 阎王对此也不恼,定定看着易盏的背影几秒,这才看向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声音幽沉, “此次送你们还归,你们之间的因果也该从此消除,前尘宿怨,止于今日忘川。” 姜栩栩还不明白他口中的因果是什么,那边的易盏却似难得动了怒,抬手间,一条长鞭裹着鬼火就朝阎王甩去。 “我的事,与你无关!” 阎王抬手,轻易就接下了他的长鞭,任由鞭上鬼火他灼烧手心。 饶是如此,他面色不改分毫,反而心中生出丝丝感慨。 感慨曾经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历经了数千年轮回流放,如今只剩下这点力量。 心中惋惜,更希望他就此结束这场无终的轮回。 “你若心有亏欠,不如在扶桑枝前向他们诚心悔过。” 易盏眉眼又冷了两分,一双狐狸眼中再不见半点精明慵懒,却始终没有开口,更没去看另外的两人。 作为当事人的姜栩栩和褚北鹤,从阎王口中隐约明白他们与易盏之间确有渊源,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易盏身份成谜,姜栩栩始终看不透对方的命数,更看不到他们之前有什么因果牵扯。 过去她虽有好奇却从未追问,但既然阎王都说,事关她和褚北鹤,姜栩栩也想跟他讨个明白。 于是看向易盏,唤他, “易盏。” 没有多问,但话里意味已经分明。 易盏垂眸,却依旧抿唇不语。 褚北鹤似有所感,干脆望向阎王,问他,“他是谁?” 阎王闻声,见易盏没有动作,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叹息一声,沉声开口, “他乃地府前任阎王。” 阎王说, “六千年前,前任阎王因掌管地府不利,被令夺去阎王之位,受千年流放轮回之苦。” 姜栩栩眼眸一颤,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六千年前……” 她轻声呢喃,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实在是这个时间过于巧合,让她不得不联想其中。 若易盏前世乃是六千年前的阎王,那他和他们之间的因果,与其说是跟她和褚北鹤,更不如说是……和他们的前世。 苍辚以及,蒹葭? 姜栩栩和褚北鹤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似是最艰难的开头都被代劳,易盏也放弃了沉默。 忘川之上,似有一道无声叹息。 易盏收回手,手中长鞭瞬间化作青烟消散,而后只见他转身,终于直面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 素来勾人的狐狸眼中,带着前所未见的凝沉。 他看着他们,又似透过他们,看着另外的人。 好半晌,只听他缓声开口,道, “我的罪孽,起因于儵厄。” 六千年,他还是地府阎王之时,因一遭疏忽,放走了地府最底层镇压的十万恶念。 他说, “那场导致苍辚与蒹葭神魂尽毁,人间生灵涂炭的天元之祸……都是因我而起。” 第1100章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易盏说出这段前尘因果,依旧叫姜栩栩和褚北鹤两人呼吸一滞。 尤其,他们前不久刚刚亲眼目睹了苍辚与蒹葭结局。 六千年时空流转,苍辚牺牲,蒹葭以神魂为祭,仿佛都还是昨天。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开口。 沉默在此刻的忘川河上蔓延,再抬眼看向易盏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弯下了脊梁。 姜栩栩眼眸蓦然一颤。 她还记得与易盏初见时,这人一身骄傲随性,慵懒自由,他不曾仰视他人,更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低下头。 姜栩栩想让他抬起头来,却又觉得,不管是她还是褚北鹤,都没有资格代替前世的苍辚和蒹葭去原谅任何人。 冥鄢,即阎王却看不得他这样低头的模样,身形一散,便已来到他的身前,沉声对他开口,话却是说给旁边两人听, “你虽有错,但天道夺你阎王之位,罚你受千年轮回流放之苦,且每世轮回都带着过去每世的记忆,你以凡人之身承载千年记忆,千年罚期已过,你又自我流放五千年,六千年…… 该偿还的业果早就还完了。” 地府功德簿上对于他的前尘因果都已尽消,偏他还要继续为难自己。 他虽顶替他接任阎王之位,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易盏放过自己。 姜栩栩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易盏明明身为人,却拥有过去每一世的记忆。 所以他记得千年前顾京墨与鬼王那一世的恩怨纠葛。 所以他之后九世皆故意出现在顾京墨的转世之中。 一个顾京墨尚且得他十世看护,更何况……当年因他而神魂俱灭的苍辚。 阎王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在为难自己。 记得一切的人,远比忘记一切的人要痛苦百倍。 六千年时间,当年死于天元之祸的人早已轮回数百次。 就连她和褚北鹤,也是苍辚和蒹葭的转世。 心底划过一抹无声叹息。 姜栩栩看向褚北鹤。 褚北鹤同样看向她,两人目光交错,皆知晓对方心意。 好半晌,只听姜栩栩缓声开口,对易盏道, “前尘因果,我不知道六千年前的苍辚和蒹葭会不会因为你放出那十万恶念而怨恨你,但……我可以肯定,不管苍辚还是蒹葭,都不曾为自己当年所为而后悔。” 虽然相处的时日那么浅,但她却清楚,苍辚不会后悔自己自毁神魂护下天元。 至于蒹葭,更不曾后悔。 毕竟—— “他们当年神魂消散前的愿望皆已实现。” 神州大地犹在,苍辚以龙脉之身护佑神州大地数千年,而蒹葭,等来了苍辚的转世重生。 她和褚北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是苍辚还是蒹葭皆已转世重生,你易盏如今也已转世。” 与其沉溺于过往,不如看向以后。 易盏眼眸微动,抬眼,看向姜栩栩,眸色沉沉。 又听姜栩栩接着道, “真正作恶的是以恶念凝聚而成的儵厄,你要是实在过不去,之后诛灭儵厄,你就也跟着一块出力吧。” 她说这话时,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旁边的阎王冥鄢。 这意思就很明了了。 这地府关系赶紧用起来。 别说什么地府不干涉人间事了,你一个前任阎王,用一点地府的人脉,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易盏闻言挑眉,眉眼间总算恢复些过去的妖孽模样。 唯有冥鄢,满眼沉默。 冥鄢:…… 话已说开,接下来便是送他们神魂归位。 冥鄢想到易盏如今力量,与易盏站到一处,两人利落通过扶桑枝打开时空通道。 姜栩栩和褚北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时空通道之中。 与此同时,易盏的神魂也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却没有跟他们一同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辗转飘到这一世的那个易盏体内。 而后,这一世的易盏原本冷漠的眉眼,露出点点清明,好半晌,轻轻勾起一笑。 姜栩栩和褚北鹤是借地府扶桑枝打开时空通道。 回来的时候神魂自然也出现在地府。 地府通行令轻易打开鬼门,两人的神魂快速消失在地府之中。 而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原本在阎王殿内,用鬼气投屏处理着地府事务的冥鄢神魂中一点灵光乍现。 下一秒,只见他身形一散,很快出现在灵事总部的楼骨之中。 沙发上,易盏依旧是那一身唐装,此时却随意而慵懒地躺靠着。 见冥鄢出现,瞥他一眼,只问, “借你个道,难道是来跟我收费用来的?” 冥鄢依旧是那张冷峻到不苟言笑的面容,却看着沙发上的妖孽男人,不答反问, “四百年前,你突然想通,着手拉动地府与玄门力量进行合作,最终创立灵事,就是因为那两人?” 易盏坐起身来,上好的衣料,没有因为他刚才随意的动作而出现半分褶皱。 一双狐狸眼看向冥鄢,带着些许傲娇与随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冥鄢对他的态度,几千年都是强硬不起来的,只微微拧眉,问, “所以你真的打算如她所说,帮着她们诛灭儵厄?” 甚至这四百年来积累的势力也都是为了除掉儵厄。 冥鄢从来不干涉他的选择,但还是道, “你也曾为阎王,应当知晓,人间恶念不除,儵厄不死不灭。” 否则,当年地府十万恶念怎么可能引发天元之祸,让两位大妖因此付出神魂。 十万恶念只是起因,真正导致天元之祸的是十万恶念吸收了人间恶念后凝聚而成的儵厄。 也正因此,哪怕当年苍辚以神魂代价与儵厄同归于尽,数千年后,儵厄依旧能够重新凝聚恶念归来。 冥鄢这话,易盏自是清楚,当年正是因为妄图将镇压的十万恶念消灭,他才会失手叫它们逃离地府。 但,此一时,彼一时, “我信她们。” 易盏说没有言明她们是谁,因为无需言明。 “即便最终还是无法将它彻底诛灭,那就像过去一样,将它彻底镇压便是。” 地狱之火会保证每一分恶念在冒头的瞬间就被灼烧殆尽。 而这一次,他不会给它再次逃离的机会。 冥鄢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一板一眼地提醒, “你借用地府镇压恶念可以,但地府不能干涉人间的事务,这是规定。” 易盏没好气瞥他一眼,“我又不是没当过阎王,当然知道规定。”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冷哼, “你这阎王之位还是从我手里抢走的,跟我得意什么?” 冥鄢抿唇, “你若想,我可以还你。” 反正易盏的处罚五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易盏闻言只抬了抬下巴,“谁稀罕你还。” 等灭了儵厄,他的灵事,早晚能彻底取代地府! 到时候他要冥鄢跪下来叫他爸爸! 第1101章 闻人族苑。 姜栩栩和褚北鹤被卷入时空乱流后,整个族苑便陷入一种死寂的诡异沉默之中。 闻人白依站在魂树下,看着手中断开的狐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通道中发生的事情,三树在神魂归位后就已经告诉了众人,包括他们并没有按照原先说的去往三千年前,而是回到了六千年前。 闻人戚戚原本就因着魂树上属于栩栩的魂铃突然脱落而心中不安,加上栩栩和褚北鹤的神魂失踪,这会儿再听到三树说的事情,她很轻易就猜到了事情和闻人白依有关。 将栩栩送往六千年前与前世的十尾天狐相遇,这确实是闻人白依能做得出来的事。 接连的情况差错,加上栩栩神魂失踪,闻人戚戚再控制不住,不管不顾地冲到闻人白依跟前,眼眶发红,质问她, “为什么?” 闻人白依回头,看她,神色未动,“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 这个问题,闻人戚戚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若非因为闻人一族不止无法庇护栩栩甚至还对她虎视眈眈,栩栩不会独自流落在外十八年。 若不是闻人白依一再相逼,她的栩栩不会两年来毫不停歇只为了变得更加强大。 “你是闻人族的族长,你要庇护闻人一族,你要保住妖族,可你为什么偏偏对我,对栩栩那么不公平?” 闻人戚戚红着眼,冲着闻人白依冷声发泄着心中积蓄的不满, “你把所有希望强加在栩栩身上,逼她成长……这些我都算了,可你不该瞒着我们所有人,擅自将她的神魂送到六千年前,就为了让她触碰到可能突破十尾的机缘……” 这两年,因为栩栩在闻人白依这里修炼,闻人戚戚和姜淮也时不时出入族苑。 她和闻人九枵甚至闻人白依的关系早就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甚至偶尔还能坐到一块说几句话。 虽然算不上寻常家人那样的亲近,但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变好。 尤其……在将栩栩送入时空通道前,闻人白依摘下一根狐毛系在栩栩的手上。 她以为,至少那一刻她应该是真心疼爱以及想要保护栩栩的。 可原来,那不过是因为她将她的神魂送去了更危险的境地所施舍的一点保障。 而这所谓的保障最终也没把她的孩子成功带回来。 闻人戚戚心里的失望和难过,只有自己清楚。 明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在乎,可她还是没忍住想要发泄出来。 她问她,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疼我? 你不喜欢我,连我的孩子你也不喜欢……你既然那么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闻人戚戚的声声质问落入闻人白依的耳中,心尖似被什么一点点啃咬着。 有些疼,更有些痛。 明明眼前的孩子已经为了人母,可看着她,总能让她想起她幼时依恋的模样,也让她,想起那个人。 手指轻颤,她想替她擦掉脸上的泪,但最终却没有动作。 只看着她,好半晌,沉声向她保证, “我会把人好好带回来。” 是她将人亲自送入时空通道,那她也一定会保证将人安全带回,哪怕……她亲自走一趟时空通道。 闻人戚戚见她除了这一句便没有其他,心中压抑的情绪依旧仿佛被堵得不上不下。 她相信闻人白依不会对栩栩坐视不管。 哪怕是为了练就十尾天狐,闻人白依也不会放弃栩栩。 可她偏偏就是因为这个不甘。 她的栩栩,为什么要用那样的价值来衡量她的重要与否? 对她来说,栩栩本身就足够重要。 “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回来,不是因为她是十尾天狐的转世,只是因为她是我女儿。” 闻人戚戚说完,也不管闻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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