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不再只穿着一袭明透薄软的寝衣,这让她多少自在了些。 生气归生气,她没?忘记仔细打量蔺承佑, 步伐那样快也就罢了, 回头看?她时, 他目光灼灼能烫到人心窝里去?。 这下再无疑义了, 蔺承佑就是复明了。 滕玉意喉头一哽。先前还有佯怒的成分, 这下是真生气。 这段时日, 她的心都要被?他折磨碎了。 她认识的蔺承佑, 是个整日在长安坊市间策马驰纵的潇洒少年,在她心里, 这世上就没?有蔺承佑破不了的案降不住的妖, 但自打他盲了眼?,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看?到过蔺承佑查案受阻时的落寞, 也目睹过他在人后不经意流露的消沉。他就如一条被?困在浅滩的蛟龙,从前有多洒脱,眼?下就有多困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他还那样骄傲。 午夜梦回,她睁眼?望着漆黑的帘顶,想起蔺承佑整日都处在这种光景里jsg,心里就会阵阵牵痛。 只要能帮他复明,别说只是成亲和谋取赤须翼,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义无反顾。不为自己,只为能让他像从前那样恣意快活。 绍棠说蔺承佑头几日不在长安,可见?蔺承佑的眼?睛绝不是今日才恢复的,明知她有多盼着他复明,蔺承佑却根本没?想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越在意,就越恼火。 滕玉意挣了挣他的手?,恼恨地说 :“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你说话。” 蔺承佑脚步一顿,青庐那样小,他这一回身?,滕玉意不免一头撞到他怀里。 “阿玉。” 滕玉意扭过头拒绝与?蔺承佑对视,这时,眼?前突然落下一根奇怪的红绳。 滕玉意一怔,这是何?物? 蔺承佑趁她发?愣把她拽到床榻上坐下,然后抓住滕玉意的手?,让她触碰自己的眼?睛。 “我好了。” 滕玉意心里又是一酸,气恨地抽回自己的手?:“看?出来?了。蔺承佑,今晚你别指望我跟你说话。” “我没?成心瞒着你。”蔺承佑忽道。 滕玉意不接茬。 蔺承佑低眉打量滕玉意,她生气的时候,脸颊像一颗仙桃那样柔嫩,望着望着,心都要化开了。 他萌生出一种触碰那柔嫩的冲动,心知她在气头上,又暂且按耐住,清清嗓子正色道:“五日前我是第一次能看?见?东西,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你,但没?等?我走出东跨院,眼?前又盲了。这样反反复复,没?一次能撑过半个时辰。那几日我备受折磨,好的时候狂喜不已,坏的时候像被?打回地狱。不敢告诉你,是怕你白高兴一场,万一我又瞎了,那种失落我怕你承受不住。” 滕玉意不肯转脸,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到最后,心弦莫名牵动,蔺承佑的语气里,有种罕见?的患得患失。不只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她。 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缓缓转过头,抬眸望向他的眼?睛,蔺承佑的眸子像天池的寒泉,大多时候黑得如墨一样,只有在烈日下眸色才会稍稍浅些。 若是蔺承佑含笑盯着一个人看?得久些,再静谧的心湖都能被?撩动。 先前这双眼?睛大多时候都静止不动,这一回,她不只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而且,只要她细微地一动,他的眸光也会随着移动。 他能看?见?她了……目光那样专注那样幽沉,仿佛除了她,这双眼?睛里根本装不下旁物。 滕玉意喉头涩涩的,等?到回过神,她的手?指已经万分珍重地触上他的眼?眉。 飞扬的眉,带笑的薄唇……再挑剔的审视者都得承认蔺承佑生得极好看?。 抚着抚着,滕玉意莫名有点恍惚,也许不只是今生,前世在玉真女冠观的赏花会上,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个背着金弓穿过花园的少年时,她的心她的眼?,就记住了面前这双眼?睛。 蔺承佑一瞬不瞬谛视着滕玉意,眼?看?她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猝然加快,这不是脑中的想象,而是真真切切能落在眼?里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似有魔力?,让他完全挪不开眼?,他默然望着滕玉意,任凭她轻轻触上自己的眼?,她的手?指碰到自己皮肤的一刹那,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胸口升腾起飘飘忽忽的酸胀感。 他索性捉住滕玉意的手?腕,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些,这样才能方便她尽情端详自己。 滕玉意轻轻挣扎了下,挣扎的幅度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蔺承佑笑了,低下头抵住滕玉意的额头,让自己的目光一寸寸在滕玉意的脸上游移,她莹然的红唇,比记忆中更?饱满。 “昨日在洛阳,我复明后维持了一整天,自打有复元的迹象,这还是头一回,可惜当时在洛阳我没?机会赶回来?告诉你。今日么,是第二回。” 滕玉意呼吸正发?颤,闻言眨了眨眼?,原来?如此?。今日是她和蔺承佑的大婚之日,蔺承佑偏偏大老远跑到东都去?,路上那样颠簸,他双眼?并未完全复明,若是没?及时赶回长安,这亲结还是不结。 “你就不怕临时赶不回来?吗?”她嗓音低甜,话语里却有着嗔意,呼吸间的清甜气息,若有若无拂过蔺承佑的脸。 蔺承佑眸色更?深了。 “成亲前莫名其妙跑到洛阳去?。”滕玉意低声问责他,“今早才赶回。你说,你是不是没?那么想娶我?”说话时学蔺承佑注视自己的样子,用目光一点点扫过他的脸庞,虽说在责问,语气却近乎呢喃,轻飘飘地落入对方耳中,让人耳热。 说完这话,滕玉意莫名有些慌乱,桃腮一躲,便想逃开蔺承佑的注视,怎知这时候,蔺承佑右手?往下一探,一把捉住了她的脚踝。 滕玉意的心漏跳了几拍,她只穿着寝衣和中裙,蔺承佑这一握,正好握住了她的袴腿,料子薄透,他掌心的热度仿佛能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窜。 “你、你要做什么?”滕玉意有些结巴,试着往后抽脚,哪知蔺承佑捉得很紧。 蔺承佑脸有点红,语气却十分正经:“别动。” 他另一只手?上缠着一条长长的红绳。 滕玉意早就好奇这红绳是从哪来?的了,一时忘了收腿。 “这、这是何?物?” “双生双伴结。”蔺承佑撩起滕玉意的袴腿,欲将红绳系上去?,望见?那莲花瓣一般白净的脚踝,喉头蓦然一紧。 他强行移开目光,把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撇到一边,抬高滕玉意的脚踝,专心帮她系红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才你问我为何?去?洛阳,瞧,就是为了弄这个。”蔺承佑道,“这是当年中黄真人留下的法器,现存于洛阳紫-极宫里,据《灵宝经五符真文》记载,此?物性灵,只要夫妻在成婚夜把这条红绳系在各自的脚踝上,下辈子——” 蔺承佑顿了顿:“还有机会结为夫妻。” 滕玉意屏息听着,闻言,微微瞠圆眼?睛。 “虽说不一定能成,不过试试总没?坏处。”蔺承佑脸皮一向比旁人厚,说这话时居然有点赧然的样子,“据说本是当年狐仙求偶时留下的精丹,中黄真人用炼丹炉将其练成了一条红绳,我可是千辛万苦才讨来?的,眼?下你的咒已消除,但未必为下辈子攒下了什么福缘,万一遇上灾厄,说不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我就不同了,我是修道之人,只要一生不行恶,下辈子也会福泽深厚。有了这条红绳,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半天没?等?到滕玉意接茬,蔺承佑抬眸望向滕玉意:“怎么,不愿意么?” 滕玉意怔怔地望着他。 一条红绳,就那样静静攥在他指尖。为了她,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祝福,他也愿意试一试。 有了这条红绳,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看?滕玉意不说话,蔺承佑扬了扬眉:“我可是这世上最好的郎君,即便下辈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不是遇上这世上最好的小娘子,我才不会试这个法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 滕玉意猛地扑到蔺承佑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哽声说:“愿意,我愿意!” 一扑之下,不提防蔺承佑顺势往后一仰。滕玉意趴在他胸膛上,红唇差点碰到他的唇,她慌忙抬眼?,正好对着他乌沉沉的眼?眸。 蔺承佑望见?她眸光里的水意,心中一荡,翻身?压住她。 滕玉意心跳得震耳欲聋,蔺承佑的手?游走到哪儿?,那一块就像着了火,想躲开,只恨浑身?力?气像被?他抽走了似的。 忽然,蔺承佑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喘息着说:“阿玉,你也帮我系上。” “什么……” “红绳……” 青庐里,一时只能听到两个人急乱的呼吸,忽听有人大声咳嗽:“看?来?老夫来?得不巧。” 床上只一静,接着便是一阵忙乱,滕玉意吓得钻入衾被?,蔺承佑差点没?从床上滚下。 蔺承佑恼羞成怒,随手?抄起一个果子,想也不想便要化作暗器掷出去?, 待看?清那人,硬生生收住了:“是你?!” 滕玉意也觉得那声音耳熟,喘吁吁把头从衾被?里转出来?。 青庐的角落里放着一端案几,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碧莹莹的小剑。 剑上,盘腿坐着一个小老头。 冷眼?一看?,老头的眼?睛上竟像模像样系着一块红绸,这装束与?前些日子蔺承佑盲眼?时的装束一模一样。 “小涯!”滕玉意又惊又喜,一时竟忘了害羞,忙要从被?子里钻出来?,蔺承佑胳膊一挡,又将她拦回去?。 “你这学人精老头!你也眼?盲了吗?”蔺承佑外袍半敞,脸色潮红,一jsg时竟不知是恼怒还是烦闷,没?等?平复呼吸,迅速下床束腰带。 小涯把脸一昂,砸吧着嘴说:“不错,世子一复明,又像从前一样嚣张了。老夫倒是没?眼?盲,但所谓非礼勿视,闻知二位今夕佳礼,老夫生恐不小心撞到什么,是以提前用红绸束上了眼?睛。你们放心,方才我可什么都没?瞧见?。” 这下连滕玉意也有点生气了,拉高衾被?把自己脑袋蒙住:“前一阵我日日等?你不见?你,为何?独独今晚找来?了?” 蔺承佑一抬下巴,没?好气地说:“你是成心的?你要做什么?” 小涯叹口气:“滕娘子灾厄已渡,老夫本想不告而别的,回到渭水才发?现自己身?上带着脏污,用惯了世子的浴汤,只好又回来?寻你们了,还好来?得及时,再晚些我就用不了世子的浴汤了。” 第 132 章 蔺承佑被这话气笑了:“就为了讨我的浴汤, 你?就跑来坏我和阿玉的——” 好事? 顿了下,又改口道:“我欠你?的?” “小涯。”滕玉意?有点伤心,在被子里闷闷地说,“如果不为了讨浴汤, 你?是?不是?压根没想过回来看我?你?走时?就没有半点不舍?你?知道我至今天天为你?准备果子和酒吗?” 小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器灵的天职是?护主, 老夫功德已满, 该回去等待下一个需要渡厄的有缘人了, 滕娘子的酒和果子虽好, 老夫也不能赖在你?身边一辈子不走不是?。” 滕玉意?一噎,这会儿蔺承佑已经重新穿戴好, 回手放下帘幔将滕玉意?遮得严严实?实?,走到案几边, 一撩衣袍,半蹲下来打量小涯。 小涯昂着小脸,眼上的绸带红得像火。 似乎察觉到蔺承佑在观察自?己,他再次砸吧了下嘴。 这模样简直无赖到了极点。 “你?要浴汤我就得给你??”蔺承佑哂笑, “劳你?白跑一趟, 今晚我还?偏不盥沐了。” 小涯慢悠悠抱起了胳膊:“老夫早就知道世子爱干净。平日天天沐浴, 连澡豆都是?专用的, 今日大礼出了那么?多汗, 怎会不盥沐?方才太?情急没顾得上, 这会儿该补上了。” 蔺承佑的脸烧得像火炭, 冷不丁出手,便要捉住小涯, 不料小涯一翻身就没入了剑身, 即便蔺承佑动作快如闪电,也差了半寸。 “你?出来, 我好好招待你?。” 小涯自?是?不肯出来:“老夫也不是?成心来讨人嫌的。世子且想想,当初如果没有老夫,你?和滕娘子怎会在紫云楼相遇?细论起来,老夫还?是?你?和滕娘子的大媒人呢。就冲着这个,世子给老夫准备一百桶洗澡水也是?应该的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绝圣弃智的不能用,还?是?我师公?的不能用?他们也都是?有道家真气的纯阳之躯。我只问你?,为何今晚偏要来讨我的浴汤?” “这个嘛……” 蔺承佑斜睨剑柄,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你?也有点舍不得阿玉是?不是??” 滕玉意?正躲在幔帐后急急忙忙穿裙裳,听到这儿,忙掀开一条帘缝往外看。 小老头慢腾腾从剑里钻出,坐稳后用小手掩住自?己的脸,颇有点赧然的样子。 蔺承佑笑了:“据我所知,器灵与主人的缘分是?有定数的。时?辰一到,绝不能再拖着不走,你?同我要浴汤,是?知道自?己若是?强行折回对自?己的灵力颇有损害,可你?又舍不得阿玉。” 所以明明都狠心走到渭水了,又大老远折回来见阿玉一面。这浴汤不是?为了清洗所谓的“脏污”,是?为了这多出来的一趟做弥补。 小涯继续捂着脸,嘴里却咕哝道:“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老夫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老夫是?惦记滕娘子的石冻春和蟠桃,这样的好酒好果子别处可觅不着。” 滕玉意?刚才还?为小涯满不在乎的告别伤心,这会突然又有点酸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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