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言。 便在此刻。 “啪,啪,啪。” 清沉,懒怠,甚至有些敷衍的鼓掌声,从外屋进到了垂帘后。 伴着一道玄甲覆面的清长身影,先折腰过帘而后疏慵直身,那人一边击掌,一边从容平静地踱步走了进来。 他停在梁柱下。恶鬼面甲覆着,漆长睫羽下眸色浅淡,透出琉璃似的冰凉笑意。 “好一番慷慨陈词,振聋发聩,戚大人之清正刚直,实为大胤标榜,该叫满朝文武汗颜。” 戚白商微惊:“谢……” 余音叫她自己强行咬住。 此时情景不妙,她若叫破谢清晏身份,只怕这两人要生嫌隙—— 谢清晏字字句句褒赞有加,然而衬上他那疏慵散澹的语调,不以为然的眼神,甚至声音里隐有几分嘲弄薄诮的似笑非笑…… 简直与挑衅无异。 果然,戚世隐一下子便冷了神色和语气:“阁下又是何人?若只知冷言相讥,不如趁——” “兄长。” 戚白商慌忙回身,拦住了戚世隐。 毕竟这位得罪不得,能不能安全地回上京,多半还是要仰仗他的。 戚白商想着,整理措辞:“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 戚世隐神情里的怒意顿时又冻住了。 安抚过戚世隐,戚白商又起身,转向另一处。 不知为何,她觉着谢清晏的眼神好像比两息前刚进来时要凉了几分。 戚白商压下不解,走过去。 她停在他身前,将声音压至最低:“此事,谢公可有什么高见?” 那人眼神徐缓掠过戚白商垂在身侧的左手,在那一点小痣与旁边红痕上留得格外久。 像是某种慰藉,叫他眼底凉意消散。 谢清晏抬眸:“兆南是安家地盘,陈恒是安惟演门下得力走狗,节度使在辖地内的行兵调度之权,不必我赘言。你与戚世隐自身难保,逃离兆南都绝非易事,想从重重府兵把守的节度使府中取回罪证,便更是火中取粟。” “我知晓,只是那罪证若不拿回,莫说兄长了……” 戚白商蹙眉,无意识地微咬起唇。 她思索着挪开眼神。 “便是我,亦觉着实在不甘。” “……” 谢清晏眼神微晃,跟着起了些薄凉笑色,他微微向前俯身。 恶鬼面附耳,低声近乎冷嘲。 “区区一个戚世隐,便值得你如此费尽手段地来勾引我了?” “——”戚白商仰脸:“??” 他又犯什么脑疾? 像是不察觉来自床榻和墙角的眼神不善的盯视,谢清晏懒懒垂回了眸,也直起身:“他的折疡之伤,要几日能好?” 提起这个,戚白商便眉心蹙结难解:“便是有爬岩姜接骨补肉的奇效作辅,至少也须养上十日,才能勉强借拐杖自立行走。” 她一顿,“何况山路难行,崎岖跌宕,更是费力。” “云侵月那儿,可瞒不住这么久。”谢清晏寥寥道。 戚白商点头:“我知晓,也想过请村中壮年男子帮忙抬送兄长出山,那样最多两日便可准备离开此地。只是这样路上太过明显,不等离开山内地界,就要被蒙山中巡查的兆南节度使亲兵发现了。” “……” 谢清晏望着极近处,女子眉心郁结,琼鼻微皱,连浅色唇瓣也无意识地微微咬着翘起的模样。 他放任自己望了许久,才敛下长睫,声色散淡道:“我有一计,足以一箭双雕。” “……!” 戚白商眼睛一亮,抬眸望他。 连屋内原本神色不善的戚世隐与许忍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是什么?”戚白商忙问道。 “用计之前,尚且有个条件。”谢清晏道。 戚白商:“嗯?” “从今时起…” 谢清晏倾身,低下漆黑的眸,疏慵又藏着沉翳地凝眄着她: “你须听我一人的。” “?” - 两日后。 兆南,蕲州,燕云楼。 前段日子蕲州等地灾荒之下,乱象四起,许些地方破败荒零,燕云楼算是蕲州如今最繁华的酒楼,往来的也都是有世家门庭托庇的缙绅富商子弟。 今日楼中,却是早早便清了场,不许旁人入内。 楼外,打着“陈”字节度使大旗的亲兵赫然在列。 百姓们路过都慌忙低下了头。 而楼内,通向二楼的雕栏浮绘木制楼梯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往上走。 前面那个掌柜模样,一边带路,一边卑躬屈膝地朝身后人赔着笑。 他身后不耐跟着的,正是陈恒。 此刻陈恒满面焦躁之色:“……那逃往西面的戚世隐还没抓回来,现今兆南是内忧外患,我忙得恨不能一劈为二——若叫我知晓你耽误了我的时间,我看你这燕云楼也就不必开了——去填蕲州粮仓的缺口好了!” “哎,小人哪敢诓骗大人您呢?” 掌柜的满面笑容,到了二楼,这才悄声靠近道,“大人放心,虽说兆南的窟窿难填,但房中这位贵客,那可是能补天之人啊。” 陈恒踏上最后一节阶梯,甩了甩袍子,有些不信:“补天?兆南还有这样的富商吗,他什么来头?” “兆南连年灾荒不断,自是难有。” 掌柜一面带路,一面道:“可这位公子,并未兆南人士,而是来自江南最富庶之地的扬州!” “哦?”陈恒早便听闻江南之富甲天下,顿时提起了几分希冀。 掌柜的绘声绘色道:“这位公子也是凭仗着祖上风光,如今贵为一族宗长之子,说是富甲江南都不为过。这富家子弟嘛,难免风流浪荡,荒淫无……咳,这个,风流成性。这位公子更是个中翘楚啊!” 陈恒眼神转着:“如何说起。” “他一路从扬州游历至此,行经十七州府,便纳了十七房小妾!” 掌柜附耳低声:“如今,在咱们蕲州,他看上他的第十八房小妾了!足足砸了五十两黄金,硬是要把那个已经嫁了人的村妇强娶回来呢!” 陈恒旁的没听见,只听见了一句—— “五十两黄金!娶个村妇?!” “可不是嘛!” 掌柜连忙扶住了惊晃了晃身的陈恒,“这等败家子儿,决不能放过去了。陈大人,不管他见您是为了什么事情,您可都得应着啊!” 两人话间,到了天字号雅阁外。 尚且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莺歌燕语,笑声环梁,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陈恒指了指:“里面是你安排的?” “不是小人啊,”掌柜比划,“您忘了,那位贵公子前面的十七房美妾,一州一个呢!” 陈恒:“…………” 怀着一种羡慕嫉妒又渴望的复杂心情,陈恒整理过衣袍,推门而入。 迎面,便见最上为首的长条桌案后。 一席金丝滚边松鹤锦缎长袍的公子斜倚榻上,腰悬雪玉,面覆半张彩绘掐丝云羽纹面具,斜着将半张侧脸遮于其后。 而他怀中,正掐腰抱着个欲拒还迎的薄裙女子—— “谢、清、晏。” 美人榻上,戚白商五指用力推阻在身前那人胸膛前,覆面的金丝玉带流苏下,脸颊绯红欲滴。 她朝内别过脸,声音藏在靡靡乐音间。 “你退远些。” “远不得。” 谢清晏托住她纤细腰身,险些从身前逃脱的女子便被他拉起。清沉声线里克制地抑着愉悦,他将人向怀中一带。 美人交颈,如耳鬓厮磨。 “你忘了……” “自今日起,”那人低声哑然地笑,“你便是我第十八房美妾了。” 第39章 “喂我。” 燕云楼, 二楼,天字号房。 四方幔帐间,丝竹之音靡靡绕梁, 焚香起雾袅袅萦阁。陈恒坐在桌案后, 眼前楚腰纤细, 环佩叮当, 歌舞升平, 极尽奢靡之象。 他一边拿金樽往嘴里喂酒, 一边眯眼瞧着满堂美娇娘,只觉着恍若身在瑶池—— 戏本里的仙界也不过如此了吧。 江南富庶子弟, 过得果真是神仙日子。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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