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起眉头,道:“镇国公府离长公主府相去甚远,你还真不客气。” 君泽又是一声哼咛,道:“哎呀,我身上好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疼。” 顾玉冷哼一声,道:“五天来一次。” 君泽讨价还价道:“两天来一次。” 顾玉趁着月光,看到他虚弱的样子,道:“三天来一次。” 君泽见好就收,马上顾玉就要入朝了,每天晚上偷偷摸摸过来也不是事儿。 君泽便道:“好吧,三天来一次,你路上小心。” 顾玉这才走了离开,她从长公主府的小门偷偷摸摸出去时,嘟囔道:“怎么跟偷情一样。” 她赶快摇了摇头,什么狗屁的偷情,她怕是魔怔了。 她赶紧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束带,告诉自己跟君泽相处要清醒点儿。 ------------------------------------- 皇宫之中,徐皇后折腾了大半夜,才算是稳定下来。 她和所有人一样,万万没想到在秋祀这种重要的日子里,居然会遇见熊。 她在紧张之下动了胎气,当即就见了红。 她扶上自己的肚子,眼底泛着厌恶,早先怀着九皇子时,养得那么精细,可九皇子生下来还是比一般孩子孱弱一些。 可怀着这个孩子,她吃不下,睡不好,脾气暴躁得厉害。 今日都见了红,可在御医施针之后,这孩子依然安安稳稳在肚子里呆着。 这时思雪端了安胎药进来,徐皇后不耐烦道:“花锦城也太大胆了些,上次在圣节晚宴上,弄残了一只海东青还不够。居然敢在秋祀这样重要的日子放熊出来!而且不跟本宫说一声,若本宫真的因此小产,谁也落不了好!” 思雪面色有些难看,道:“娘娘,刚刚花公公传消息进来问了您的情况,还问奴婢这熊是不是您的手笔。” 徐皇后脸色一变,道:“居然不是他做的!” 不怪徐皇后猜测是花锦城,他掌管御兽苑,弄来一只熊轻而易举。 不过转念想想,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把熊从御兽苑运到东郊,还不被人察觉。 徐皇后眉头紧皱,喃喃道:“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第240章 徐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徐皇后问道:“那只熊伤了多少人?” 思雪道:“六个勋爵当场去世,另有七八个受了重伤,逍遥王亦在其中。” 徐皇后皱起眉头,道:“本宫在慌乱中,似乎听到了顾玉的声音。” 思雪道:“其中详情奴婢不知,但是从神鹰卫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那熊最后是绍太尉杀死的,顾世子应当只是参与其中。” 徐皇后意味不明,道:“又是他。” 圣上每次遇见危险,都是绍太尉前去救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越过绍太尉的威风。 她一直想要拉拢绍太尉,可是绍太尉此人对圣上忠心耿耿,无儿无女,让人拿捏不住。 徐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日后只能除去。” 说起来容易,徐皇后和思雪都知道,拉拢他很难,除去他更是难如登天。 他武功高强,地位尊崇,不可能用暗杀的法子。 世间能杀绍太尉的只有一个人——圣上。 可是绍太尉与圣上一同长大,圣上对他的宠信与日俱增。 原本还有逍遥王与绍太尉抗衡,可是随着五皇子渐渐大了,圣上又开始忌惮五皇子一派的人来。 而无牵无挂的绍太尉在圣上心里自然无出其右。 思雪道:“娘娘,狄家大公子认了绍太尉为义父,咱们之前向他透露过顾世子和逍遥王的消息,能不能通过他拉拢一二。” 徐皇后道:“不可。” 狄罗以往是五皇子派的人,而且他能认冷酷无情的绍太尉为义父,说明他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他想要投靠自己,在先前徐家向他透露顾玉和君泽的行踪时,就会示好,但他没有,反而选择认绍太尉为义父。 徐皇后道:“绍太尉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是他既然认了狄罗为义子,就一定不会站到五皇子、六皇子那边,对他,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思雪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思雪见安胎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道:“娘娘,喝药吧。” 看到那碗黑乎乎的安胎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徐皇后还没入口,就是一阵干呕。 徐皇后烦躁道:“拿走,我喝不下。” 刚说完,她肚子就是一阵抽搐的疼,她用力按着肚子,双手紧抓着衣服。 思雪勉强露出一抹笑意,不经意地扶上徐皇后的手,防止她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道:“皇后娘娘,是小皇子又踢您了吗?” 徐皇后瞥了一眼思雪,才放松了手,没好气儿道:“九皇子那儿怎么样了?” 思雪道:“九皇子担心娘娘呢,睡前还问了奴婢好几次,小弟弟会不会消失不见。” 徐皇后眉宇间浮现出烦躁,道:“以后少在他跟前提起本宫这一胎。” 思雪胆战心惊道:“是,娘娘。” 徐皇后再不喜这一胎,也知道圣上十分看重,她还要凭借这一胎获宠。 到现在,圣上还是以让她安胎的名义,让昭贵妃执掌宫权,她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昭贵妃钳制。 就像上次,她可以趁昭贵妃不在,为难顾玉,可是昭贵妃一来,她还是不得不放人离开。 怎么可能痛快。 唯有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才能稳固地位,届时圣上再也没有借口把她架起来,当个空头皇后。 徐皇后端起安胎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涩在嘴巴里蔓延,她又是一阵干呕,思雪赶紧把手里的盐渍梅子喂给徐皇后,压一压她的恶心。 徐皇后嘴里虽然被盐渍梅子占据了酸甜,但是想到制作盐渍梅子的侄女儿,她又是一阵心烦。 徐皇后道:“代柔如何了?” 思雪道:“徐小姐很听话,一直在侧殿呆着给小皇子做衣服呢,徐小姐手很巧,连宫里顶尖的绣娘都比不上她呢。” 徐代柔就是徐皇后从本家挑选的侄女儿,打着陪她孕中解闷的名义进宫,实则是徐皇后打算想办法塞给顾玉当正妻。 可是顾玉的动作太快,不到半个月,她跟季家表小姐订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 人人都道季家表小姐虽然家世不显,但貌若天仙,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徐皇后道:“手再巧有什么用,派不上用场,亦是废人一个。” 思雪面上附和着,心里忍不住为徐代柔叫屈。 皇后娘娘以找人解闷的名义把徐代柔叫来,暗示徐家人,她要抬举一个侄女儿,给人赐一门好亲事。 徐家挑了徐代柔过来。 可实际上娘娘是想牺牲徐代柔,占据顾世子的正妻之位,更进一步,想要让徐代柔替她传递消息。 皇后娘娘因为是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徐家备受冷落,与娘家哥哥关系并不好,拿捏一个哥哥的女儿,自然不心疼。 可徐代柔至今被瞒在鼓里,每天想尽办法哄皇后娘娘开心。 还向她打听了许多皇后娘娘的喜好,那份心,就连她这个伺候皇后娘娘多年的贴身宫女都自叹不如。 思雪记着自己收了徐代柔许多好处,便想要拉她一把,道:“现在徐小姐派不上用场,可否让她回去?” 徐皇后道:“不急,她这盐渍梅子做得比御厨都好,甚得本宫欢心,再留一留吧。” 这一声留一留让思雪出了冷汗,她道:“娘娘,莫非还要进行那个计划?可是顾世子已经定了正妻。” 徐皇后听到“已经定了正妻”,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计划还是太保守了。 她挑了一粒梅子放进自己嘴里,道:“就是定了亲才更有意思。” 思雪身体僵硬起来,自从徐皇后跟手段阴毒的花公公联系密切起来,她做事就越来越疯狂了。 她不敢说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徐皇后道:“就算她进不了顾家的门,也能好生恶心顾玉和昭贵妃一番。” 想到这儿,徐皇后阴郁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她再次往嘴里放了一粒盐渍梅子,道:“这梅子不错,让代柔再制一些过来。” 思雪的头压得很低,道:“是,娘娘。” 第241章 深夜,勤政殿的灯火还未熄灭,殿中只剩下两个人。 本该是救驾功臣的绍无极跪在殿中,魁梧的身姿像是一座小山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一直到圣上处理完最后一本折子,才把视线放在了绍无极身上。 圣上从案台上拿起一本折子,甩到绍无极身上,道:“‘一时疏忽,酿成大错’,这就是你给朕的解释” 绍无极道:“是。” 圣上冷着脸道:“朕的子嗣单薄,这次皇后险些小产,朕的外甥儿君泽也受了重伤,绍无极,你做事如此不知深浅,让朕怎么用你!” 绍无极道:“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且胆子小,本不该前去秋祀,至于逍遥王,他自己逞能,怨不得人。” 圣上大怒,道:“放肆!” 绍无极面色不动,并不因圣上的怒气而惶恐,反而道:“秋祀是圣上清洗朝堂最好的时机,若不是皇后娘娘非要来参加秋祀,弄得自己见红,此事不会这般草草结束,才死伤十余人而已。” 明明是他放熊惊动了徐皇后,到他嘴里,却成了徐皇后胆小把自己弄得见红。 圣上看着不知悔改的绍无极,脸上的肌肉气的不断抽动,他这个奶兄弟自幼跟在他身边,十分了解他。 往往能够体察他的心思,可是做事一根筋,在绍无极眼里,怕是只要让他不满的人,都该杀个干净。 可是朝堂的事又哪里是一个“杀”字就能解决的。 他是早已不满世家把控朝堂,想给朝堂换换血。 可是到了绍无极这儿,居然想着趁着秋祀,位高权重的勋爵都会参加,放熊出来一网打尽。 他也的确察觉到了绍无极的小动作,但是绍无极做事虽然鲁直,一向符合他心意,制造出的一些无伤大雅的麻烦,他抬抬手也就解决了。 万万没想到,他在明知怀孕的皇后也来参加的情况下,还放了那么大一只棕熊出来。 这彻彻底底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圣上道:“你做事太过激了。” 绍无极依旧一副“我没错”的样子,道:“臣只看结果。” 圣上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后因此小产,朕在一怒之下会杀了你!” 绍无极不以为然道:“要杀就杀。” 他并非觉得圣上不会杀他才不以为然,而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圣上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大不了的。 圣上要他死,他死就是了。 圣上气结:“你!” 圣上看他半天,终究还是泄了气,他这个奶兄弟,天生缺根筋,他说再多,绍无极也不会懂。 圣上道:“下次你不许再如此自作主张!” 绍无极应付了声:“是。” 但是绍无极心里明白,圣上爱面子,若是他不自作主张,把一些事情跟圣上通了气,圣上必定推辞。 就如同他坑杀叛军一事,若他提前跟圣上说明,圣上必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可是他先斩后奏,真的做下了,圣上心底还是满意的。 而这次,好几个位高权重的勋贵死在熊掌之下,圣上刚好可以把心腹填补上这个空缺。 若不是徐皇后见红,君泽受了重伤,圣上不得不开口让他前去杀熊,圣上心底必定还是满意的。 圣上看着绍无极没好气儿道:“滚下去。” 绍无极站起身,背起重剑就离了宫。 一路回到太尉府,推开门,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的人此时跪在那里。 狄罗见他进来,唤道:“义父。” 绍无极把重剑放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下,绍无极脸上的阴影把他的那道可怖的疤痕遮盖住了。 绍无极自顾自倒了杯茶水,道:“什么事,说。” 狄罗也是世家的贵公子,可是自从弟弟狄泰被五皇子派的人推出去顶罪,他就彻底与五皇子派撕破脸,为了找个庇佑,认绍无极做义父。 现在他跪在绍无极跟前,把便宜儿子的姿态做得很足。 狄罗道:“儿子自作主张,买通礼部的人,给顾玉的祭服做了手脚,引得那熊扑向顾玉,请义父责罚。” 绍无极道:“尾巴没处理干净?” 狄罗道:“儿子已经尽力处理,只是顾玉心思缜密,儿子还是怕她发现端倪,连累义父。” 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瞒着绍无极,已经做好了被绍无极处罚的准备。 而且他能力有限,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能求着绍无极帮帮他。 绍无极放下茶盏,摸了一下脸上的疤痕,道:“顾玉,顾钧益的儿子。” 狄罗毕竟年轻,先是愣了一下顾钧益是谁,而后反应过来,道:“是,镇国公府世子,看样子,马上要袭爵了。” 绍无极道:“发现就发现吧。” 狄罗惊讶地抬起头道:“义父!” 绍无极道:“你是我的义子,就算她发现了,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狄罗一方面觉得绍无极做事不知忌讳,跟他们这种惯爱粉饰太平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 一方面又为绍无极这只手遮天,能明目张胆护着他的本事而惊喜。 狄罗想了想,还是道:“顾玉此人不可小觑,能力不在君泽之下。” 绍无极道:“怕她作甚。” 狄罗道:“是,谢义父庇佑。” 绍无极道:“你回去吧。” 狄罗出了太尉府,回头看高耸的门楣,总觉得绍无极不太对。 他跟在绍无极身边的日子不算长,但是心里清楚绍无极除了对圣上,其他人和事一应不放在心上。 就连他的名字,他说了好几次,绍太尉才记得叫狄罗,居然会在提到顾玉时,说出来顾玉死了近二十年父亲的名字。 狄罗一时无解。 ------------------------------------- 正如绍无极所说,顾玉查到了狄罗身上,可是因为狄罗认了绍无极为义父,让顾玉投鼠忌器。 顾玉捉摸不透绍无极此人,圣上对其异常宠信,顾玉还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暂且压下这口气,以待来日。 因为秋祀遇熊,死伤勋爵过多,京都一口气举办了好几场白事。 圣上一怒之下处置了十来个负责秋祀的礼部官吏,又对遇难的勋贵家里好一阵安抚,才勉强压下勋贵的不满。 顾玉那声“护驾”到底是喊进了圣上心里,袭爵封官的旨意一早下来。 不过令顾玉意外的是,在清谈会的加持下,圣上居然没让她入吏部,而是让她入了刑部,领的是刑部侍郎的官职。 顾玉琢磨不透圣上何意。 第242章 由于秋祀遇熊,京都的白事太多,又有圣上亲自安抚,礼部和吏部的官员忙得焦头烂额。 但吏部还是派来了老熟人李侍郎过来,亲自上门跟顾玉道歉。 看见顾玉过来,他就双手抱拳道:“顾世子,近来吏部和礼部的人忙得都脚不沾地,袭爵的仪式只能往后拖拖了,多多见谅。” 顾玉温和道:“左右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不差这几日,而且现在各府都挂了白幡,我也不好敲锣打鼓去庆祝袭爵,等等便等等吧。” 李侍郎唉声叹气道:“可惜我们盼了这么久,让刑部的人捡了便宜。” 顾玉客气道:“都是给圣上做事,去哪里都一样的。” 李侍郎看了一眼顾玉,姿容闲散,眉目清雅,一袭青衣仿佛是个超脱红尘的隐士。 他不由嘟囔道:“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顾世子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派去刑部那种打杀不断的衙门,不是糟践人嘛。” 顾玉轻咳一声,道:“李大人慎言。” 李侍郎又唉声叹气了一阵,看顾玉就像看丢失了的宝物一样。 顾玉想到办白事的几个世家,道:“朝中大臣一下子空缺下来十几人,吏部想必热闹极了。” 李侍郎苦笑道:“可不是热闹极了,各家都想插一脚进来,可是死伤的那几位地位尊崇,可不是吏部说了算的。” 顾玉道:“莫非圣上已有盘算?” 提到这敏感话题,李侍郎端茶不语。 在顾玉看来,这是默认了。 顾玉道:“是我唐突了,圣上的想法,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李侍郎道:“正是如此。不过顾世子有七窍玲珑心,我虽可惜你不能来吏部,不过想来你去了刑部,依然能够如鱼得水,平步青云。” 顾玉客气道:“我入了朝,还要得辛苦吏部的老朋友们多照看我了。” 李侍郎连连应下,末了,才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官衙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 顾玉将他送到门口,回去时默默盘算着从李侍郎嘴里套出的话。 吏部管人员升迁,世家死伤十余人,李侍郎方才的意思,圣上会安排人去填补空缺。 这让顾玉忍不住怀疑。 她虽然只查到她的祭服是狄家做的手脚,但那只熊为何会出现,顾玉还是弄不明白。 想把这只熊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东郊,绝非狄家能为。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会是圣上吗? 毕竟圣上才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 他想要摆脱世家的控制久矣,这次急匆匆暗示吏部,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可是... 顾玉赶快抛却了这个想法,圣上有多在意徐皇后这一胎,大家都清楚,死的那些世家加起来,都比不过徐皇后腹中的皇嗣。 圣上不会冒这种险。 顾玉回想着东郊的点点滴滴,绍太尉如神兵天降,一剑刺入棕熊的喉咙。 这样浑厚的功力,就是她跟君泽加起来也打不过。 而且他善于体察圣意,会是他吗? 可顾玉又觉得这种猜测太匪夷所思了。 就算圣上再重视绍太尉,弄出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娘娘险些小产,君泽受了重伤,圣上不可能轻拿轻放。 这就让顾玉陷入了死胡同,能干成这件事的人不多,顾玉甚至猜到了君泽身上,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顾玉把这件事装在心里,想到昨夜顾琼来的那一趟,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芳汀院的门。 桑芽来开门时眼前一亮,道:“世子,您来了。” 顾玉看着久未踏足的门槛,犹豫了一下,道:“妹妹怎么样了?” 桑芽道;“知道世子今天忙,小姐不敢过去打扰,一直在房间里等着您的。” 顾玉想了想道:“去在她的房间里拉上帘子,我过去。” 桑芽再次感叹,世子对小姐的爱护真的到了极致。 等顾玉进房门时,她还是有些无措,明明是双胞胎姐妹,现在见一面,竟然如此令人局促。 纱帘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顾玉的视线在顾琼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顾琼率先开口唤道:“哥哥。” 到了这个时候,顾玉才真正意识过来,妹妹是原谅她了。 顾玉道:“琼儿,你最近饮食可还好?” 顾琼刹那间哽咽起来,道:“都好,哥哥呢?” 顾玉道:“我也都好。” 顾琼道:“我给霓裳坊画了花样,哥哥看看好不好,能不能用上。” 桑芽及时把图纸从顾琼的梳妆台抽屉里取出,脆生生道:“我们小姐为了画这些花样,昨夜一宿没睡呢。” 顾玉接过,一张张翻看着。 顾琼是世家贵女,自幼延请女先生教她女红和琴棋书画,她的审美意趣和普通的绣娘是不能比的。 手上这沓图纸,有金猫滚绣球,有蝴戏牡丹,有白鹤穿云,每一张上的花纹都惟妙惟肖,品味超然。 顾玉惊喜道:“妹妹画得都很好,我一个男人看了都爱不释手,我会把这些图纸送到霓裳坊打样,然后给妹妹送来。” 顾玉似乎听到了顾琼一声浅浅的笑。 顾玉再接再厉,道:“到时候衣裳送过来,妹妹穿给我看,好吗?” 顾琼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下来。 桑芽在一旁看得心急,道:“那太好了,小姐一直在芳汀院待着,都好久没穿新裙子了。那句戏文怎么唱来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小姐这么漂亮,该穿上漂亮的衣服,多出去走走,才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桑芽根本不会唱戏,一段唱词被她唱的不着调,却是意外逗笑了顾琼。 顾琼终于开口道:“好,我等哥哥把衣服送来。” 顾玉心里松了口气,暗自赞叹桑芽。 顾玉有一肚子话要跟妹妹说,但是临到跟前,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见顾琼也一直沉默着,顾玉担心自己的存在让妹妹不自在,便站起身道:“琼儿,我明日再来看你。” 下一秒,顾玉瞪大了眼睛。 隔着纱帘,妹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顾琼小声啜泣道:“哥哥,我好想你。” 桑芽见状喜笑颜开,默默退了出去。 第243章 顾玉的眉目一下子柔和下来,她扶上顾琼的手,道:“哥哥也很想你。” 转过身去,她隔着纱幔,一点点描画着妹妹的眉眼,那和她一模一样的眉眼,顾玉每每看到,都会在心底产生悸动。 这是属于双胞胎,血脉相融的心灵感应。 顾玉说出了压在心里已久的话:“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顾琼摇摇头,把顾玉抱得更紧了:“是我不懂事,是我太懦弱了,我还害得哥哥受了那么重的家法,一定很疼。” 顾玉替她擦了眼泪,道:“是很疼,不过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顾琼扬起脸,看到自己和顾玉九分相似的脸,道:“哥哥因为是男子,所以要这么辛苦,独自撑起顾家门楣吗?” 顾玉道:“不,是因为我有你,有阿姐,有母亲和姨娘。男子和女子不过是性别之分,并非因为我是男子,就要走上朝堂,撑起家门,也并非因为你是女子,就只能待在闺阁里绣花。 像阿姐,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让顾家变得更好。所以你不要拘泥于性别之分,也不要被世人给女子下的定义所桎梏,你就是你,不要听别人说女子该是什么样的。 琼儿,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女子生活不易,但是只要你想,你亦可以读书,亦可以走出家门,亦可以在某个领域成就自己。 这会很难,但你不试试,永远只能做深宅大院的金丝雀,被那些笑不漏齿,行不露足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回过头去,你会发现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跨出过这道房门,在枯燥乏味中,荒废一生。” 顾琼靠在顾玉的怀里,她没有靠过别的男人的胸膛,只觉哥哥的胸膛软软的,又带着无尽的力量,她久久不愿松手。 顾琼道:“我会变得勇敢,跟哥哥一起努力。” 顾玉道:“好,你跟哥哥一起。” 从芳汀院出来后,顾玉抬头看着秋日的阳光。 压在心底大半年的石头终于被挪走,她少有地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落雁迎面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阳光穿透泛黄的树叶,落到顾世子的身上,她负手而立,丹凤眼微眯,从这阳光中汲取秋日的金灿灿的温暖。 看到落雁过来,顾玉脸上的笑意将将收住,道:“芳汀院有个叫桑芽的侍女,给她涨月俸。” 落雁知道那个灵巧的侍女,便应了下来。 顾玉一路回到慎独院,落雁跟在她身后说着:“酒楼已经买好。” 顾玉找出两张图纸,递给落雁,道:“让工匠照着这两个图纸来装潢。” 落雁打开一看,迟疑道:“可是这两张图纸似乎一样。” 顾玉道:“听我的没错。” 除了跟萧行之出去买下的那座酒楼,顾玉还在附近买下了另一家规模差不多的。 原本是心存了些赌气,要跟君泽的费酒楼杠一杠。 到了这时候,她是打心眼儿里要把酒楼办好,开辟自己在京都的情报网。 没有什么地方的消息比酒楼更加流通,这次遇熊事件,顾玉深觉自己掌握的消息网不够用。 还有京都的神女教教徒,也要有个去处。 落雁见顾玉十分肯定,便拿着那两张差不多的的图纸走了出去。 走到门边,顾玉又叫住了她,道:“你去琳琅阁帮我选个东西,算了,我自己去。” 落雁在心里生疑,谁那么大的脸面,让顾世子亲自去琳琅阁挑东西? 大概是三小姐吧。 落雁心道。 -------------------------------------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 顾玉领的是刑部侍郎的官职,主要负责整理刑事案件,刑罚及监狱等政令,但若死刑案件,还需与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核。 刑部尚书居子石居大人是个颇为严厉的老头儿,又瘦又高,面色冷峻。 他不像是刑部的尚书,反倒像国子监颇有风骨的学究,做事一板一眼,谁犯了错,他就毫不留情面地当众训斥。 对别人的恭维他总是皱着眉头,像是那夸耀的话是在往他的耳朵里倒垃圾。 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顾玉在心里下了定论。 顾玉把朝廷发下来的文书递给居尚书,静候他的指示,居尚书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顾玉客气道:“晚辈无知,以后还望世叔多多指教。” 居尚书抚须道:“顾世子是马上要袭爵之人,堂堂一品镇国公,岂是我这三品尚书能指教得动的。” 若按照品阶,顾玉是板上钉钉的一品镇国公,圣旨已经下来,就等袭爵仪式了。 尚书只是三品官,两人之间跨越整整两级。 可谁让顾玉根基尚浅,需要来官衙里熬资历。 在吏部时,吏部尚书是个笑面虎,对顾玉颇为照顾,后来更是一口一个贤侄叫着。 现在到了刑部,跟吏部尚书相处的那一套就不管用了。 居子石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也不打算帮顾玉在刑部做脸面。 不过在顾玉看来,跟着居尚书要比跟着吏部尚书那个笑面虎更安稳些。 不必担心这样孤直的人两面三刀。 至于他这又臭又硬的脾气,顾玉也不甚在意,只要完成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想到这儿,顾玉便改了称谓,道:“下官既然到了刑部,便是尚书大人的下属,若下官哪里做得不对,尚书大人尽可批评指点。” 居尚书这才放下了一些架子,道:“听闻顾世子在吏部极其善于整理文书档案,刑部有许多陈年旧案需要整合,辛苦顾世子了。” 顾玉应了下来。 顾玉由刑部的余侍郎带着过去,顾玉领的是侍郎的官职,实则只是领侍郎的工作。 袭爵前,她是镇国公世子,袭爵后,她是一品镇国公,而非四品侍郎。 去档案房的路上,余侍郎刚刚听居尚书给顾玉下马威,有心想要跟顾玉打好交道,便道:“顾世子不必忧心,居石头就是面冷心软,他虽然严厉,说话不甚好听,但是向来赏罚分明,做得不好他会狠狠训斥你,做得好他不会夸你,不过一定会帮你记功。” 顾玉一笑,道:“居石头?” 第244章 余侍郎嘿嘿一笑,道:“那是我们下面人给居尚书起的外号,他就像颗又臭又硬的石头,我们私底下这么叫他,你可不能跟他说哈。” 同僚之间拉紧关系最快的方法,莫过于一起吐槽上司了。 顾玉微微一笑,道:“自然不会。” 余侍郎看她这一笑如春雪消融,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玉树临风顾世子果真名不虚传,生得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相貌。 到了档案房,一打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刑部的卷宗档案不比吏部少,一摞摞摆在书架上,看得人十分压抑。 似乎是怕顾玉这个天之骄子心里有落差,余侍郎安抚她道:“居尚书让你来处理卷宗,也是怕你刚到刑部,不知路数,处理卷宗是最快能上手的活计了,你也可以借此了解刑部办案的流程。” 顾玉道:“我明白。” 余侍郎走后,顾玉一点点去整理那些陈年卷宗,了解大禹朝历来的刑事案件。 ------------------------------------- 近来京都平静了许多,君泽因为受了伤,无法按期举办生辰宴,各府的礼物都送上门来。 关言一早就把镇国公府的礼物挑出来送到鹤立院,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珊瑚,在一众送来的稀世珍宝当中,实在称不上有新意。 不过君泽还是让摆到了房间的书架上,端详许久。 按理来说,每三日来一次,恰好到君泽生辰这天不必来,但是在君泽讨价还价中,把明日的补上。 顾玉压下偷情的即视感,又在深更半夜潜入君泽闺房。 照例搭上君泽的手腕,顾玉道:“朝堂风云万千,王爷既然好多了,就早些入朝吧,别再病西施了。” 君泽心想,我要是入了朝,你不就不来了嘛。 君泽道:“伤筋动骨尚且要一百天,更何况我受这么重的伤。” 顾玉道:“后期慢慢调养便是了,适当的运动有益身心,你一直躺着反而不好。” 君泽依然赖在床上不肯动。 猜到了他的意图,顾玉有些无奈,她把怀里的小盒子掏出来,也不去看君泽,道:“喏,送你的生辰礼物。” 君泽眼睛一亮,坐起身来接过,里面是一个上好的和田墨玉扳指,没有一丝雕琢,宛如浑然天成。 君泽小心地把它拿出来,扳指坚致温润,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纹理细致。 他戴在左手的拇指上,正合适。 君泽笑着道:“我还以为那株珊瑚就是你的礼。” 顾玉有些不自在道:“珊瑚是镇国公府的礼,这才是我的礼,怎么着你也因为救我丢了一枚扳指,现在给你补上。” 遇熊时,击中棕熊眼睛的应当不是石头,而是君泽扳指。 君泽此人的审美时好时坏,顾玉留意到,自和他相识以来,他的扳指换了几次。 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就不提了。 最近戴的这个金镶绿玉扳指,实在辣眼睛。 又土又俗,他还爱着红衣,更是让顾玉看得难受。 君泽一笑,自和顾玉相识以来,他可不止丢了一枚扳指。 他话里有话道:“好奇怪,我以往挑来拣去,也遇不到一个合适的,顾世子送我的这个正合适哎。” 当然合适了,顾玉给她把脉的时候,留意了他拇指的尺寸,但是在君泽的意有所指下,她肯定不会承认。 顾玉道:“我是让身边的侍女挑的,没想到正合适。” 君泽也不戳穿她,道:“原来如此,那你的侍女倒是与我心...‘手’有灵犀。” 顾玉嗔他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君泽低声笑了笑。 顾玉道:“罢了,今日你生辰,我不与你计较那么多。吃长寿面了吗?” 吃是吃了,但不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吃的,那不跟没吃一样吗? 君泽道:“长寿面是什么?我娘出自宫廷,向来不会为我备这种民间的吃食。” 顾玉心底生了疑惑,在她眼里,君泽可不是被架在华丽楼阁里的皇室子弟。 但是君泽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让顾玉压下了心里的疑问。 顾玉道:“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让关言给你送来一份,我跟你一块儿吃。” 左右她每次晚上过来,都是来伺候君泽吃宵夜的。 关言进来后,君泽道:“让小厨房做两碗长寿面端来。” 关言看了眼君泽和顾玉道:“没有。” 君泽道:“最近鹤立院半夜要吃的是常事,怎么会没有。” 关言道:“有粥,有菜,有饭,没有,做面,厨子。” 君泽有些遗憾,顾玉好不容易主动点个吃的要跟他一起吃,做面的厨子还不在。 倒也怪不得旁人,寻常长公主府夜里从不要吃的,最近君泽故意拿乔,让顾玉天天来喂他,这才让厨子轮流值夜。 君泽想一出是一出,今日又恰好做面的师父不值夜。 不过君泽想干什么事儿,就一定要干成,他缓缓坐起身道:“我去做面。” 顾玉颇为意外,道:“你还会做面?” 君泽嘿嘿一笑,道:“军中学的。” 行军的过程中,虽然有干粮吃,但他偶尔想吃点儿热乎的,便跟人学如何煮面。 顾玉冷哼一声,道:“吃饭连碗筷都端不动,现在却倒能做面了。” 最近君泽身子好多了,但他一直装虚弱,让顾玉喂他。 顾玉把脉时就知道,但是架不住君泽脸皮厚,每每翻着白眼妥协。 关言找借口把小厨房的人都调走,君泽慢腾腾走了进去。 而长公主府的正院里,侍女巧穗急匆匆进门,把靠在软榻上打盹儿的长公主唤醒,道:“公主,人果然来了!王爷还把人带到了小厨房。” 长公主听到后一扫困意,道:“真的?” 整个长公主府还是长公主说了算,君泽搞出的那点小动作瞒不过她的眼睛。 厨房的厨娘跟她说,近些日子君泽经常夜里要吃的,一要就是两份。 值守的侍卫也说,夜半三更,鹤立院还总是点着灯。 还有个起夜的侍女说看到关言夜里带着人进鹤立院。 种种迹象让长公主不得不激动,莫非她儿子开了窍,知道半夜私会情人了? 巧穗道:“千真万确!王爷还把人带到了小厨房,奴婢猜,是那个人想给王爷洗手作羹汤。” 长公主惊喜道:“做个羹汤我儿还要亲自看着!此人在我儿心里一定不一般!” 巧穗犹豫了一下,道:“可如此偷偷摸摸,奴婢怕不是什么正经女子。” 长公主摆摆手,道:“只要她是女子,就行了!” 儿子的婚姻大事都成了长公主的一块儿心病,她唯恐儿子是个断袖,现在哪儿还管得了什么正经女子不正经女子。 长公主激动地起身,道:“你跟我一起过去瞧瞧,只要那女子的身份不是太不像样,我成全他们这一对偷偷摸摸的野鸳鸯。” 第245章 顾玉倚靠在门边,看着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君泽,忍不住提醒他道:“莫非王爷在做整个公主府的面?” 君泽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水多了放面,面多了放水,不知不觉就搞了一大盆出来。 君泽道:“以前在军中,我带的都是干面条,不需要和面。” 顾玉忍不住扶额,道:“所以你说的会做面,就是水烧开了,放进去一把干面吗?” 君泽认真道:“当然不是,还需要加盐、油和青菜。” 顾玉:... 君泽也觉得自己这话颇有损他的威名,低着头继续跟那一大盆面作斗争。 顾玉走上前去,净了手,拿出一个小盆,放入面、磕进去一个鸡蛋,又加了一碗水,三下五除二,一个圆滚滚的面团的就和好了。 紧接着揉面、拉面、切菜、倒油,炒蛋、放水、放面、放菜... 她行云流水的动作落到君泽眼里,不像是在做面,而是在舞剑。 君泽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做面事业,来给顾玉打下手。 看顾玉的动作这么娴熟,君泽旁敲侧击道:“这么熟练,你经常做面吗?都给谁做过面?” 顾玉想了想道:“给我阿姐和妹妹做过。” 君泽点点头,道:“你们读书人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 顾玉道:“呵,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那些人给自己的懒惰找的借口。” 两碗朴实无华的鸡蛋面很快就做好了。 淋上香油后,顾玉跟君泽一人捧着一碗面便回到鹤立院,两只白鹤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扑扇了几下翅膀。 顾玉做的面用材十分简单,可是味道不输那些大厨用珍稀食材精心做的。 闻着就香气四溢,君泽一口面刚下肚,来不及称赞一声好吃,外面就传来一阵动静。 关言急忙在外提醒道:“长公主。” !!! 顾玉慌张地站起身来,君泽也吓了一跳,都这么晚了,他娘怎么过来了。 两个千军万马压境都面不改色的人,因为长公主的到来慌了神。 顾玉拉开窗户就想跑,可是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长公主是有备而来,外面已经布满了人! 顾玉像个无头苍蝇,在君泽的房间里到处找能藏身的地方。 本就是偷偷摸摸来的,要是真让长公主发现,她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慌乱中,顾玉拉开柜门,里面是多格状的,满满当当放着君泽衣服,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根本塞不进去。 抬头看到君泽的房梁早已被能工巧匠封闭好,她根本跳不上去。 顾玉又蹲下,君泽的床是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下面根本藏不了人。 顾玉着急道:“你这什么房间,连个人都藏不了!” 君泽心里暗自着急,嘴上依然道:“我也没想到我会有金屋藏娇的一天!” 顾玉不由用力踩了一下他的脚,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君泽忍着疼,也不敢发出声音。 外面长公主已经到了门口,对关言呵斥道:“关言,本宫来看自己的儿子,你阻拦什么!” 顾玉跟君泽急得团团转。 关言在外面沉默不语,就是不肯让步。 长公主知道这个关言犟得很,也不与他争辩,给巧穗递了一个眼神。 巧穗见状立刻黏了上去,娇滴滴道:“关大哥,长公主是王爷的母亲,你拦什么呀。” 关言向来独来独往,对女子简直过敏,可是巧穗打蛇上棍,粘着他就不放手。 趁着关言自顾不暇,长公主一把推开卧房的门,抬脚就走了进去。 让她失望的是,她环视一圈,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或正经、或不正经的女子。 只有她儿子君泽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兵法,正挑灯夜读。 看到她进来,君泽木着一张脸问道:“娘,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晚过来。” 那语气不能更端庄持重了。 可知子莫若母,长公主还不知道君泽什么德行。 毒舌一个,什么时候他好好说话了,那才叫有问题。 长公主笑着进来,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为娘夜里睡不着,忽然想到一句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为娘这些年实在不够称职,连件衣服都没给你做过。” 君泽道:“娘,不是做儿子的打击你,你连线都穿不进针眼儿,做什么衣服。” 长公主嗔道:“这是什么话,为娘要真想给你做衣服,那还不是一学就会,娘这就带走你一件衣服,去量量尺码。” 长公主说着,就拉开君泽的衣柜,用手扒拉了两下,不由失望,又啪的一声把门合上。 君泽道:“怎么不找衣服了?” 长公主道:“娘又突然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别说给为娘做衣服,就是送衣服你都没有过,那为娘还给你做什么。” 长公主一个人自言自语,在君泽的房间里晃来晃去。 看到桌上的面,道:“呦,大晚上的你吃两碗面,不怕撑吗?” 顾玉趴在君泽的臂弯下,心头一紧,刚刚情急之下,谁还能想起那两碗面。 君泽面不改色道:“一个人吃面无趣,刚刚让关言陪我吃了几口。” 长公主道:“怎么不吃完?” 君泽道:“哦,吃了两口,不怎么好吃,就搁那儿了。” 顾玉在黑漆漆的被子里眯起眼睛,伸手往君泽的腰间不轻不重掐了一下。 那里正是君泽的敏感之处,他猛地坐起身,惹得长公主回头看他。 君泽又立刻躺了回去,轻咳一声,在被窝里的那只手按着顾玉的头,把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这一贴不要紧,顾玉的膝盖从下面抵在了不该抵的地方。 君泽自作自受,赶紧在心里背诵佛家的清心咒。 长公主快步走近,坐到床边,道:“我儿,你怎么了?忽然咳嗽起来。” 顾玉在被子里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君泽弓起腿,稍稍挪开,道:“没事,嗓子眼儿有点儿痒。” 长公主伸手抚上君泽的额头,道:“没有发烧吧。” 君泽摇摇头道:“没有。” 长公主道:“怎么额头出了这么多汗。” 君泽忍得难受,道:“热的。” 长公主的手搭在被子上,道:“热就少盖点儿,娘帮你换个薄一点儿的。” 第246章 君泽能感觉到怀里的顾玉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蜷缩成一团儿,原本拉开的距离,现在又贴近了。 君泽呼吸停了一瞬,在被窝里的手摸着顾玉的头发,示意她别紧张,又悄悄把腿往后缩了缩。 君泽及时放下书,伸手阻拦了长公主的动作,道:“娘,男女授受不亲,我都这么大了,哪儿用得着你给我换被子。” 长公主还要动作,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就是为娘生的,跟娘害什么羞。” 君泽继续摁着长公主的手,道:“娘,不是跟你害羞,乍热乍冷,容易风寒入体。” 长公主已经百分百确认君泽被子里面藏着个人,现在看君泽面红耳赤的,也不知她进来前,他俩做了些什么。 长公主用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看了君泽一眼,语重心长道:“我早盼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君泽亦是意味深长道:“那娘你还不赶紧回去?” 长公主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好好好,不耽搁你的好事儿,为娘先走了。” 吱呀一声门被长公主关上,又过了一会儿,顾玉才探着脑袋从君泽的怀里出来。 君泽道:“没事儿了,你出来吧。” 顾玉蹭一下掀开被子,在床上站了起来。 刚刚在被子里捂着,头发早就乱了,毛毛躁躁支愣着,看着十分可爱。 尤其是她一只耳朵红彤彤的,耳珠更是想要滴出血来。 让君泽不由想起那个旖旎的梦,立刻把被子盖在身上,夹紧了腿。 顾玉看到他的动作,当即怒目相对,骂道:“你是畜生吗!” 顾玉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刚刚在被窝里,明显感觉到君泽异样的反应。 君泽也有点羞耻,道:“这种事情我哪儿控制得住。” 顾玉骂道:“只有畜生才控制不住。” 君泽不甘心道:“你也是男人,难道你就能控制自如吗?” 顾玉一时语塞,道:“你!” 顾玉在那儿“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个结果。 顾玉道:“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你还能!” 剩下的话顾玉说不出口,只道:“你真不要脸。” 君泽盖着被子反驳道:“你贴得那么近,还碰到那儿了,有什么不能!你也是男人,你让我那么碰一个试试看!我不信你没有反应。” 顾玉扑过去道:“住口,我掐死你。” 原本只是想让君泽结束这不堪入耳的话,掐上了君泽的脖子。 不料一缕头发滑落在君泽脸上,属于顾玉的草木香扑面而来,君泽眼神瞬间变得幽微,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君泽声音沙哑道:“顾玉,离我远点儿,不然你会后悔的。” 顾玉立刻反应过来,像是触电一样跳下了床,暗骂道:“畜生!不要脸!禽兽不如!” 君泽抱着被子有些委屈。 顾玉刚坐到桌旁,又警告他道:“你不许在房间里那样!不然就滚出去。” 君泽道:“顾世子,你搞搞清楚,这是我的房间!我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顾玉瞪着他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君泽无奈道:“都是男人,你在介意什么,在军营里,大家睡在一块儿,悄默声的就解决了,这都很正常。” 顾玉十分抓狂,道“你要是敢那么干,我切了它!” 君泽老老实实滚了出去。 一直到顾玉吃完自己的面,又过了好一会儿,君泽才灰溜溜滚了回来。 默不作声地吃完自己那碗已经发坨的面,道:“这样真的不好吃。” 顾玉道:“不好吃你吐出来。” 君泽道:“你今晚说话好难听。” 顾玉没好气儿道:“我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 君泽赶紧摇摇头。 顾玉冷哼一声,走到窗户旁,贴着听了听,道:“长公主的人怎么还没走。” 君泽道:“我娘已经猜到你刚刚藏在我被窝里了,给我们留面子才没有戳穿,现在当然要堵你。” 顾玉道:“都怪你!” 君泽道:“这怎么能怪我呢。” 顾玉道:“要不是你做事不利落,长公主怎么会发现我来了。” 君泽只能无奈认下。 顾玉少见得无措,道:“怎么办!我明日一早还要去刑部官衙。” 君泽道:“你现在急也没用,最多让关言去你府上告知一声,让你的人给刑部告个假。看明早能不能找机会出去。” 顾玉道:“那今晚怎么办,我去哪儿?” 君泽道:“这么大一张床,多个你不是绰绰有余吗?” 顾玉骂道:“滚!” 君泽搬出了他的万能语录,道:“大家都是男人,在军营里...” 顾玉打断他道:“什么男人在刚刚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还能那样,我现在看见你都觉得要长针眼。” 这话像把刀子直戳君泽心口,他忍着心里的难受道:“我不是断袖。” 顾玉瞪着他道:“呵。” 君泽有些烦躁,道:“我是正人君子,强迫人的事情我不会做。” 顾玉再次呵了一声。 君泽又道:“而且我还是个病人,能不能打过你还是一说,更强迫不了你,你怕什么。” 顾玉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君泽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道:“行了行了,来者是客,我睡地上还不行嘛,金娇玉贵的顾大爷。” 顾玉这才勉勉强强凑过去跟他一起铺地。 铺好后,顾玉冷着脸道:“你有伤在身,睡床上去吧,我睡地下。” 君泽道:“行了行了,怎么说今晚也怨我,你睡上去吧,我是个粗人,睡哪里都一样,没那么讲究。” 顾玉也不跟他争,和衣躺到君泽的床上。 刚闭上眼,君泽就开始喋喋不休。 “真行,我在家居然还有睡地板的一天。” “我们都是男人,睡一块儿很正常的事。” “地板跟床就是不一样,铺再厚,还是硌得慌。” “人生啊...” “唉...” 顾玉烦不胜烦,道:“要不你上来,我下去!” 君泽道:“算了吧,地上挺好的。” 顾玉道:“那你就闭嘴!” 第247章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 君泽一回头,趁着月光看到了顾玉的鞋子,他伸手比量了一下,道:“顾玉,你的鞋子怎么这么小?” 顾玉不搭理他。 他又自言自语道:“那么大一点儿,能穿进去吗?” 顾玉忍无可忍,道:“闭嘴!” 君泽是闭嘴了,但是黑暗中,他一直翻来翻去,呼吸也混乱起来。 这样的夜晚太难捱,心爱的人就在咫尺,他还要隐忍克制着。 他的嗅觉灵敏,总觉得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香,扰得他难受不已。 那个旖旎的梦都过去那么久了,依然清晰,一闭上眼,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脑海。 殷红耳珠,山顶梅花,玉色肌肤... 还有那句“你为什么不拿正眼看我。” “阿弥陀佛...” 君泽在心底默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念着念着,君泽就念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君泽悄默声溜了出去。 顾玉躺在床上,眉宇间露出烦躁。 混账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君泽摸黑回来。 以为终于可以安稳睡觉了,顾玉都快会周公了,君泽又默不作声跑了出去。 顾玉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睡觉。 就在她又要入睡时,君泽推开门进来了。 躺下没多久,君泽像是做贼一样,摸上了顾玉的床榻,把顾玉的被子拉过头顶,盖得严严实实。 顾玉瞬间睡意全无,一把掀开被子,双手握成拳,怒喝道:“你干什么!” 君泽声音沙哑道:“顾玉,你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啊。” 顾玉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骂道:“滚你丫的!我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 君泽嘱咐道:“你盖好被子。” 说完,他就躺了回去。 这夜色终于安静下来。 顾玉临入梦前,在心里骂道:这操蛋的夜晚。 隔日,天还没亮,顾玉就坐了起来,外面长公主堵她的人依然没撤走。 她把地上的君泽叫醒,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 关言从外面进来,道:“岚烟,来了。” 君泽点点头。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缓步走了出去。 长公主的人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都打起了精神。 深秋的晨风吹鼓了君泽衣袍,眼看着他从小门出去,进了马车。 不一会儿,依旧是那一身衣袍,又走了出来。 马车疾驰而去。 一个人往长公主的院子里禀报道:“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躲在王爷的袍子里,现在坐上马车走了,咱们的人已经去追了。” 长公主道:“泽儿向来狡猾,这怕是他的障眼法。”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再次往长公主的院子禀报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王爷又出去了一趟,马车接上了。” 长公主道:“再追。” 那人匆匆出去。 长公主也是折腾了一晚,没有睡好,打了个哈欠道:“本宫容易吗?跟自己的儿子斗智斗勇。” 巧穗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藏得这么严实。” 长公主道:“有夫之妇?寡妇?尼姑?妓女?罢了罢了,只要不是男人就行,能添个一儿半女就成。” 巧穗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岚烟一脸异样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关言”。 顾玉不由头疼,道:“岚烟姑娘,你别误会,我与王爷只是棋逢对手,昨夜下了一晚上的棋。” 岚烟赶紧一脸心虚地转移视线,道:“岚烟明白。” 顾玉:... 明白什么呀,你那像是明白的样子吗?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马车行至费酒楼,岚烟走了下去,马车被费酒楼的侍从牵到马厩,顾玉见旁边没人,这才走了出去。 落雁走入慎独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顾玉的动静,不由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一直无人应答,落雁有些急,眼看时辰不早了,她家世子怎么还没出来。 况且世子一向不是懒怠之人,她一边担心世子出了什么事儿,一边又记着世子不让她未经允许进屋的嘱咐。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顾玉穿着一身别人的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落雁这才安下心来,问道:“世子昨夜去哪儿了?” 顾玉道:“出去办了点儿事。” 顾玉匆匆忙忙换上官服,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骑上马,匆匆前往刑部官衙。 另一边的长公主的人过来回话,道:“回公主,从马车下来的人是费酒楼原先的岚烟姑娘。” 长公主拧着眉毛,道:“岚烟不是早当了顾世子的侍妾吗?” 长公主知道费酒楼是君泽一手创办的,自然也知道岚烟是君泽手下的人。 长公主心里疑窦丛生,她不怕自己儿子反悔,跟顾世子的侍妾厮混,她怕的是岚烟背后的顾玉。 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都对顾玉的关注过甚。 长公主的心跳得很快,她昨晚激动那么久,别被窝里藏的不是岚烟,而是顾玉。 长公主道:“遣人去刑部看看,顾世子今日有没有去上值。” 那人走后,长公主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巧穗不明所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道:“我记得顾玉家里有个不怎么出门的双胞胎妹妹。” 巧穗道:“是有的,先前退过婚。” 长公主道:“应该还没定下人家吧。” 巧穗摇摇头道:“没听说,公主,您不会是想?” 长公主心里有了想法。 若君泽真的喜欢上顾玉了,那跟顾玉长着同一张脸的顾琼,应当也能入得君泽的眼。 长公主道:“顾三小姐是个庶出,出身差了点儿,年纪也不小了,不过现在也不好计较那么多。” 巧穗一惊,道:“长公主,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先不说昨夜在王爷院子里的是不是顾世子。单说王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更别说顾三小姐的想法,若是强行凑对,也是一对怨偶。” 长公主道:“是我着急了,起码得让顾玉妻妾娶进门,泽儿才会死心,到时候再去考虑顾三小姐也不迟,巧穗,你帮我看着点儿,顾三小姐的婚事别让旁人捷足先登了。” 巧穗应了下来。 第248章 紧赶慢赶,顾玉到刑部官衙时还是晚了一刻钟,居石头坐在官衙里面色不善,身边还跟着几个刑部的官吏。 顾玉连忙躬身请罪道:“见过居尚书,下官一时贪睡,误了时辰,还请尚书大人责罚。” 居尚书冷哼一声,把手上的卷宗往桌子上一拍,道:“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顾玉知道居尚书严厉,但她向来勤勉,不给人留话柄。 今日迟到一次,算是见识到了“又臭又硬居石头”的训斥人时有多不留情面。 这句话出自《诗经鄘风·相鼠》,意思是,就连老鼠都有肢体,而你没有礼仪,你若没有礼仪,为什么还不快去死? 顾玉站在庭中,被一众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着,也有些难堪。 在心里把君泽骂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面上还是请罪道:“下官知错。” 居尚书道:“罚俸半月,站立庭院至日中,以儆效尤。” 顾玉再次在心底骂君泽,面上依然乖顺道:“是。” 罚俸顾玉倒是不在意,她又不指望那点儿钱过活,就是只能在庭中站着十分丢人。 而且她每日处理卷宗都是定量的,耽搁一上午的时间,只能加班补回来。 刑部的人谁没有被居尚书摧残过,但是像顾玉这样品阶超了居尚书两级,居尚书还能如此不留情面处罚,着实让刑部的人私下看了场热闹。 再加上顾玉本也长得好,大家路过庭中,不免多去瞧几眼,再低声议论几句,搞得顾玉浑身不自在。 一直站到中午,众人往食堂吃午饭,她才晃动着泛酸的腿肚子,一起过去。 取完饭后,余侍郎把食盒端到顾玉身边,小声道:“顾世子,今晨你没来之前,大理寺的人来找麻烦了,居石头跟人争辩了一会儿,不欢而散。你恰好迟到,他才骂你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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