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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着。 牧四诚愕然地看着那个坑洞:“这是?” 白柳举起坐标,目光看向漆黑灰暗的坑洞里:“这应该是考古队发掘出古墓的其中一个坐标点,下面通古墓。” 床底外的女人还在踮着脚走来走去,时不时弯下身体用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他们一眼,但一直没进来。 白柳看向床外:“这伥鬼应该也是从这个坑洞里爬出来的,这说明它饲养的就住在这个坑洞里,伥鬼一般畏惧,它不敢进来。” “而且我们也在了啊!”牧四诚欲哭无泪,“都送到虎口了,她也没必要抓我们了!” 白柳收回目光,趴下去,准备往坑洞里走。 牧四诚死死摁住白柳的肩膀,他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坑洞,里面飘出来的陈腐味道让他直打哆嗦:“……真要下去啊?” 白柳回头,见牧四诚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难得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实在害怕,你也可以往那边走。” 白柳指了指床外面,那个女人正好低头来看他们,面上是似人非人的诡异笑容,声调柔软:“出来做客啊,小弟弟。” 牧四诚:“……” 牧四诚眼泪汪汪地跟着白柳往坑洞里爬。 坑洞很狭窄,白柳这种身材稍微瘦削些的双肘撑起,还能慢慢过,像牧四诚这种身材大个的,只能打着转往里滚着蠕动。 越是往里蠕动,牧四诚面上越是死寂凄凉。 这通道太小,要是等会儿墓里面出了什么事,他跑都跑不掉,会被卡在通道这儿! 白柳举着手电筒往里打光,坑洞往里延伸的甬道宛如永不见底,牧四诚感觉他们已经往里爬了一会儿,周围除了越来越潮湿,稍微宽敞了点,并没有明显变化。 “牧四诚。”走在前面的白柳转过头来,“你走前面,我手机电量不多了,等会儿出来还需要打光,现在用你的摄像机的夜间模式探路。” 现在的通道宽敞到足够白柳和牧四诚他们两个前后交接了。 牧四诚打开夜间模式对准甬道深处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摄像头夜间模式是荧绿的屏幕,周围黑漆漆未知的一切被摄影在一个绿莹莹的小屏幕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牧四诚觉得更阴间了。 牧四诚颤着声音问:“白柳,我们爬了多久了?” 白柳看了一眼手机:“快一个小时了,现在十点过了,等下出来得快点,不然等天黑更危险。” 牧四诚发毛,他小声嘀咕:“正常的考古甬道,有这么长吗……” 但嘀咕归嘀咕,出于不想面对床外面那个伥鬼的心态,牧四诚还是硬着头皮举着相机往里跑,他盯着相机里的画面,突然顿了一下。 “白柳……”牧四诚僵硬地转过头来,“刚刚这个通道动了一下。” 在相机绿色的屏幕里,牧四诚清晰地看到了这个通道左右晃动了一下,就像是两边有什么东西爬过一样。 白柳不为所动:“嗯,我之前看到了。” 牧四诚意识到白柳完全不把这变化当一回事之后,伤心欲绝地继续往里爬了。 相机里的通道晃动越来越频繁,牧四诚能感觉到那些从周围爬过的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听到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牧四诚熟悉,他昨晚刚刚听到过,是有人正在棺材内敲击棺材盖的声音。 现在的通道宽度已经足够让白柳和牧四诚并排爬动,白柳扫了一眼牧四诚举着的摄像机,突然捂住牧四诚的口鼻翻转到通道的一边。 白柳冷淡警告:“等下别动,有东西在往外爬。” 牧四诚宛如一座冰雕,一动不动地举着相机。 远远地,有人用手脚刨动泥土的声音传来,淅淅索索的,牧四诚屏息举着屏幕,他眼睁睁地看着绿色的屏幕里,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手心和手背完全长反了的手臂伸入了相机画面。 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出现在了相机内,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斜着,脊柱长在肚皮上,背上反而是软肉,随着爬动一晃一晃,膝盖完全内折,用一种牧四诚完全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的姿势从他面前爬了过去。 当这伥鬼完全走过牧四诚面前,牧四诚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伥鬼背后还拖着一具棺材! 这棺材被伥鬼拉着往外拖,内部不停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声响。 在路过白柳他们的那一瞬间,这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停了。 第339章 阴山村(176) 棺材盖抬起,边缘伸出了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手的指甲被涂成了艳丽的桃红色,从棺材盖隙开的缝里,能隐约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这女子和庙宇内的棺材里的那个女子一样,面上盖了盖头,上半身微微抬起,明明隔着盖头不可能看见,但牧四诚就是感觉这新娘子隔着盖头正在窥探他和坑洞内的情况。 那新娘子用手指又敲了两下棺材盖,发出了咚咚的响。 前面拖棺材的那伥鬼似乎接受到什么指令般,缓慢地回过了头来,裂开了眼睛和嘴巴的两条缝隙,血红的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距离它不到十公分的牧四诚,然后骨头猛地开始扭转变形。 “被发现了,跑!”白柳毫不犹豫地飞快匍匐向前。 白柳一声令下,牧四诚和伥鬼都开始飞爬。 牧四诚被吓得哭爹喊娘,跟在白柳后面疯狂往前爬,但好在这个地方的坑洞已经足够大,他们能半蹲着往前前行,移动速度较之前快了不少。 漆黑的甬道里,肤色惨白,肢体扭曲的伥鬼冲上来,五官和躯体都在不断变化扭动,就像是一个正在塑形的石膏雕像。 牧四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但由于空间限制,断后的牧四诚还是没有伥鬼跑得快,在即将看到出口的时候,牧四诚被四肢并用,飞速前爬的伥鬼咬住了右脚的脚踝,嘶吼着向后拽去。 牧四诚几乎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伥鬼拖进了黑暗里。 白柳转身抓住牧四诚的要被拖走的手,咬破舌尖,用手指沾着舌尖血地在牧四诚手腕上画了一道符,同时冷静念道:“雷霆号令,急如星火……阴魂遮体,阴魂缠路,阴阳相隔,破!” 牧四诚脑子一片空白,他反手就把白柳画在手上的符糊在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伥鬼身上。 符在牧四诚手上震开,散发出一道无形的力度和波纹,瞬间就将牧四诚和伥鬼分开了。 伥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还想冲过来,但突然,它停住了,头转了三百六十度左右看了一会儿,脸上出现的眼睛和嘴巴裂口又慢慢消失了。 这伥鬼似乎看不到白柳他们了。 贴在通道壁上的牧四诚大气都不敢出。 这伥鬼来回地在甬道内嗅闻了好几次,就像是隔着一层看不到的空气屏障,始终无法发现牧四诚和白柳他们,于是又趴在地上,往外爬走了。 牧四诚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恍惚地举着相机:“走,走了……” 白柳拿走牧四诚的相机,接着相机的光蹲下来撕了牧四诚的衣服,绑了一下牧四诚被咬得流血的脚腕,然后微妙地顿了一下。 刚刚那个伥鬼牙齿看起来不太干净,被咬了会不会得狂犬病? 狂犬病他记得好像是24小时不打疫苗人就没了…… 牧四诚长嘘一口气,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看向白柳:“你刚刚是用什么东西把伥鬼给屏退的?” 白柳抬眸看了牧四诚一眼:“一种符咒,叫,可以把阴间和阳间分开,中间隔出一条路,让站在路两边的事物不能互相触碰。” 牧四诚忍不住抱怨:“你有这种好东西你早拿出来啊,早用我们不就不用被撵得像狗了吗……” 白柳又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分两种,一种是正统的,用于屏退邪物保护自身,可以把施展道术的人放在阳间,把要屏退的邪物逼回阴间。” 牧四诚脸上的表情渐渐呆滞:“该不会你的是……” 白柳怜悯地看着牧四诚:“是的,我的是非正统的,是用来放出邪物的,是把邪物放在阳间路上,而施展道术的人会被困在阴间路上。” “所以我们现在被困在阴间了。” 牧四诚猛地转头看向刚刚他用了符咒的地方,他用相机照过去,发现那里的地面上果然留下一条道路般的痕迹。 刚才那个伥鬼就是没有办法越过这条路。 牧四诚不信邪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试图往外走。 但很快牧四诚发现他和那个伥鬼一样,无论怎么试图跨过那条道路,他都还是在原地踏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希望自己和那个伥鬼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牧四诚神色凝重地望了望着路的那头,又回头看向白柳,眼里都快有泪花了:“……,要怎么才能破解?” 白柳安慰地拍了拍牧四诚的肩膀:“没事,这符破解办法很简单。” “只需要等到今晚十二点,那个时候阴阳交汇,这条路就拦不住我们了,我们就能重新回到阳间。” 牧四诚迅速地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似哭似笑地说:“……没事,只有十二个小时就晚上十二点了。” “只要我们能安稳度过这十二个小时,等到天黑我们就能回去了。” 白柳眼神游离了一瞬:“嗯。” 据说被奇怪的动物咬了之后,前十二小时是打狂犬病疫苗的黄金时间…… 希望伥鬼没有狂犬病。 甬道渐渐已经有一人高,白柳可以直立行走了,但牧四诚还要略微低着头。 牧四诚耷着头,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白柳的后脑勺,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刚还以为你不会救我。” 就白柳那个撤退速度,那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的。 “本来是不准备救的。”白柳话说得很坦诚,他余光看了牧四诚一眼,“但你不是也救了我吗?帮我挡了一下才被咬的。” 牧四诚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又抖擞起来了:“算你有良心。” 白柳收回目光:“良心谈不上,但我做人比较讲信用。” 堆满泥土的通道渐渐显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墙面上的干燥的泥土剥落,地面上潮湿的泥土化成了泥水一般的黏稠液体,随着白柳他们的行进踩踏发出水声。 原本不规则形状的通道变成了比较规整的长方形,宽约一米,高约两米,虽然比之前宽敞一些,但依旧很狭窄,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都略显拥挤。 白柳仰头环视一圈,伸手比了一下:“这大小差不多可供一口棺材立起来通行。” 牧四诚脊背发凉:“你能换个量词吗?” 白柳思索片刻:“这个通道可以让一个半人行走。” 牧四诚:“……” 谢谢,有被更吓到。 在走了近三个小时以后,通道的出口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道黑漆漆的双开石墓门,一边立着一个横眉怒目,张牙舞爪的三清天尊石雕,石门没有完全闭合,而是还留有一道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 白柳打开了手电筒,照了一眼石门:“石门上没有从外面强行掰开的痕迹,也没有什么破坏的痕迹,应该是自然打开的。” 牧四诚举着相机对着墓门,皱眉提问:“这种古墓门不应该是焊死了吗?还能自然打开?” 白柳侧身穿过墓门,他举着手电筒转头看向了墓门两侧:“是从里面打开的。” 墓门的内侧左右有两个起重的按钮,按钮下面的弦连接在石门上,是那种很简单的装置,一看就知道摁下去可以打开门。 牧四诚看了心猛地跳了两下,他吞了一口口水:“……靠,为什么修墓还要从里面打开墓门的按钮啊!墓里面都是死人了,怎么可能自己出来!” 白柳举着手电筒四处看,闻言随口回答道:“那只能说明这个修墓的人在修墓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墓里面的死尸能在多年之后自己打开墓门出来。” 在打量一圈之后,白柳从背包里取出了两根红蜡烛,两个烛台,又取出了一盒火柴,这些东西都是白柳今天早上从庙宇神台上面顺的。 白柳把蜡烛固定在烛台上面卡死,递了一个给牧四诚,然后用火柴点燃。 牧四诚把摄像机挂在脖子上,接过烛台,疑惑地看向白柳:“接下来用蜡烛吗?照明效果不好吧?” “不光是照明效果。”白柳举着烛台往里走,烛台上跳动的火苗覆盖着一层古怪的青色。 白柳淡然解释:“还记得我们在什么地方吗?” 牧四诚看了看周围逼仄的环境:“墓里?” 白柳扫了一眼牧四诚:“不光是墓里,我们还在阴间路上。” “在阴间,用无火之光是照不出生人和死人的差别的,也就是用手电筒,摄像机辨认不出对方是人是鬼,得用蜡烛这种带火的光才行。” “所以在这里,蜡烛能照出影子的就是人,没影子的就是鬼。” 牧四诚心惊肉跳:“不是,这里不就你和我是人吗?这还需要用蜡烛来辨认吗!” 白柳举着蜡烛,烛光把他的侧脸照得明明灭灭,一点活人的气色都看不出了,白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向牧四诚:“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人?万一我不是呢。” 牧四诚一惊,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举着蜡烛照了一下白柳,发现白柳能在墙面上印出影子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怒道:“别玩我了!” 白柳转过头,径直向前走去:“没玩你,伥鬼有化形的能力,万一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化成我外形的鬼,没有蜡烛你怎么辨认?” “除此之外,,在墓里你的灯灭了,就别往里走了,一方面这代表可能有鬼出现吹灭了你的灯,另一方面代表你周身氧气含量可能不够了,已经供不起蜡烛燃烧了。” 牧四诚被白柳说得狂起鸡皮疙瘩:“如果蜡烛真的灭了,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白柳平静地说,“这里是阴间,鬼的地盘,能多活一会儿都算我们赚了,你还想怎么办?” “如果鬼真的来吹你的蜡烛,你就顺着他来,能多撑一会儿是……” 白柳话音未落,牧四诚清晰地看到白柳的肩膀上把住了一双油纸做的小手,后面的黑暗中探出了一张纸扎的人脸来。 那纸人白如面粉,左脸和右脸的颧骨上点着两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艳红胭脂,头戴红玛瑙瓜皮帽,身穿青黑色长褂,脸上是被描摹上去的欢天喜地的笑容。 牧四诚似乎都能听见这纸人发出的两声,阴气森森的嘿嘿笑声,他眼睁睁地看见这纸人从白柳肩膀上伸头,对准白柳举着的蜡烛一吹。 同时,牧四诚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纸张摩擦的声音,一双油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有什么东西骑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了嘻嘻的尖笑。 很快,牧四诚举着的蜡烛也灭了。 墓里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于杜甫的《移居公安山馆》 第340章 阴山村 牧四诚抖着声音在黑暗里喊了一句:“白柳?” 然后,他听到了四五声语调各不相同回答他的“白柳”的声音。 “嗯。” “嗯。” “干什么?” “我在这里。” “白柳”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牧四诚汗毛倒竖,他后退了一步,举起了相机对准面前,打开了夜视模式。 绿莹莹的屏幕里,牧四诚看到一幅让他头发直立的场景。 狭隘的墓道里,四五个正在扭转变形的伥鬼凑近站在中间的白柳观察,它们长出血红的眼睛盯着白柳,用裂口般的鼻子凑近嗅闻白柳身上的味道。 它们的手脚和身体就像是正在被人捏造塑形的白色橡皮泥一般,脑袋从咯吱窝下面伸出,双脚从脑后折过来,摆出各种扭曲又柔软的姿势,但从被骨头顶的隆起的皮肤来看,它们是有骨头的。 从它们摆出的姿势……牧四诚想象不到一个有骨头的生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摆出这种姿势。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这些伥鬼变得和白柳一模一样。 它们并成一排踮着脚尖垂着头站在白柳旁边,如果不看眼睛,牧四诚几乎分不清谁是真的白柳。 这五个伥鬼突然抬头,歪着头盯着他,纯白的眼睛里缓慢从眼皮上面落下一个黑色眼珠子,对着站在对面的牧四诚裂开一个笑,然后猛地转着头靠近过来。 牧四诚吓得相机差点甩飞。 在那些伥鬼靠近过来的那一瞬,牧四诚下意识地把相机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自己的周围,但他下一秒看清相机屏幕上的内容的时候,直接被吓得靠了一声。 牧四诚周围也有好几个正在变形的伥鬼。 这些伥鬼似乎是准备变成牧四诚的样子,于是现在这些伥鬼正顶着一张五官扭曲的“牧四诚”脸,对他牙关咔咔作响地笑。 混乱中,从伥鬼惨白交裹的躯体里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手指轻轻地举着一根火柴。 一道平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阴间路上,顺着鬼走,过鬼桥时,屏息不吐,等我来找你。” 这是白柳的声音! 擦――! 火柴被擦亮,缩成一团的牧四诚眼前的烛台被点亮。 火光亮起的一瞬,牧四诚周围的一切魑魅魍魉褪去,只剩下一个举着火柴给他点烛台的白柳静静地看着他。 牧四诚举起烛台刚想松一口气,但他突然想起了刚才在黑暗里听到的那句话。 他下意识举着烛台照了一下面前这个白柳。 白柳淡然的面容上倒映着青色的火光,地面和墙壁上什么影子也没有。 牧四诚的后背慢慢地紧绷起来,他举着烛台平移到自己身前,竭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们现在去哪里?” “白柳”往前走,他回头看了一眼牧四诚,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画上去一般,有种诡异的纸质感。 “去墓里,找一口棺材,背到人间去。” 另一头。 白柳举着烛台,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刚刚在进入墓室的时候,白柳踩到了地上的一个翻转活板门,就站在上面保持平衡没动,一直等到伥鬼出现,混乱发生,白柳移动脚踩到翻板门的一边,就直接从翻转门上滑过了一段通道,摔到了下一层。 那些伥鬼没反应过来,白柳就不见了。 白柳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掉下来这个地方。 这是个四方形的偏墓室,不大,白柳估摸了一下长宽高差不多三米×三米×两米的样子,墙壁上积满了厚厚的灰。 不过这些都不是白柳关注的地方,他环视了一圈四周,最终把目光看向了他掉下来那个活页门――这是这个四方墓室的唯一出口。 这是个密封了的墓室。 而且不光如此。 白柳放低烛台,烛台灯光摇晃,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但微弱的光也足以让白柳看清墓室的地面上摆放的东西。 墓室的地面上整齐密集地堆满了许多酒坛子,酒坛子用四方的红纸封口,红线绕颈,红纸上用黑色的毛笔写了一个字,红线末端挂着两个陈旧的铜铃铛。 红线,铃铛,红纸,这很明显和白柳之前守灵的棺材是一个外包装。 酒坛子里估计不是什么白柳现在愿意见到的“东西”。 这么一个小小的墓室里,白柳大致数了一下,约莫有一百来个这种酒坛子,占满了墓室的大部分空间,可以说只有白柳刚刚落下来那个位置是没有摆的,其余地面上都摆满了酒坛子。 白柳站在酒坛子上估计就能够到活页门,但这酒坛子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纸封,估计白柳站上去就破了,破了这坛子口就开了,在还不清楚这坛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之前,白柳不准备这么莽撞地行事。 除此之外,这活页门是晃的,白柳就算踩在坛子上够到了门,他也出不去。 形式好像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但白柳却不怎么慌,他隐约觉得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有解法的。 白柳举着烛台照向周围,这次他看得仔细了一些。 泥土岩石的墙壁上似乎画了什么东西,白柳举着烛台凑近观看,他保持身体的平衡不碰到那些紧靠着墙壁摆放的酒坛,用衣服包着手擦开墙壁上的灰尘泥壳。 墙壁上的尘土掉落,浮现出了一幅壁画,壁画上是褪色的彩绘图案,显得极为陈旧了,很多地方都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画了什么,但配合壁画旁边的题字,却能大致理解出这幅壁画的意思。 墓室里的墙壁绘画一般都是用于记录墓主人生前的一些大事,白柳进来的这个墓从壁画来看,应该是阴山村这个地方的集体公墓,也就是俗称的祖坟,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建造,而是为了一个宗族建造的。 壁画上出现了很多红色小人,他们穿戴整齐,修筑墓室,供奉三清,祈祷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从画上来看,这个时候的阴山村还没有那些奇怪的合葬习俗,大部分村人都是正常死亡然后装在棺材里入祖坟。 白柳注意了一下这个时候题字年代――大约是两百年前。 也就是说在两百年前,阴山村只是一个普通村落,没有什么村人淹死,也没有把还没出嫁的女子装在喜轿里和淹死的人一起下葬的风俗。 白柳转动身体,举着红蜡烛看向了第二面墙。 这面墙上这些小人分成男女老少站在村口,面色凄凉,强壮的男人被挑选出来,似乎被什么黑漆漆的东西给拉走了,而这些男人即将前往的地方画了刀山火海,铡刀钢枪,宛如十八层地狱。 男人们被黑漆漆的鬼魂状的东西给拉了过去,他们挣扎着不想走,想要留在阴山村,但最后还是被拉进了地狱。 他们掉进了刀山火海,被铡刀钢枪碎尸万段,男人们狰狞惨叫,就算只是一幅简陋褪色的壁画,白柳也能看出这些男人的疼痛凄惨。 男人掉入地狱的壁画旁边题字写着。 阴山村只剩下了女人,老人和小孩,他们站在村口披麻戴孝,远远地望着掉进地狱的男人们,掩面而泣。 白柳转身看向了第三面墙,烛台的火越发幽暗,泛着青白的光,白柳周围的酒坛子随着他转身看向下一幅画的时候,也在跟着悄无声息地转动。 但白柳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依旧不为所动地继续看了下去。 第三面墙上的壁画上出现了一个长眉道人。 这道人长眉漆黑,胡须雪白,头顶金冠,仙气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他举着浮尘端坐云上,面带忧虑地俯瞰人间,地面上是披麻戴孝,对这道人顶礼膜拜的阴山村人。 阴山村人苦苦哀求,虔诚祈祷,似乎终于打动了这在天上的道人。 这道人举着浮尘,一步一云梯地下了凡尘,落在了阴山村的门口,村口跪了一地的人,举着村里最肥美的三牲畜和稻谷酒来供奉这下凡的道人。 这道人接了。 白柳转向了第四面墙上的壁画,他脚下的坛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从离着有一段距离到紧紧挨着了白柳腿边,似乎在有意地困住他。 第四壁画上的道人从仙气飘飘猛地一变,变成了青面獠牙,横眉竖目,指甲青黑尖利,身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黄符,活脱脱一个被镇压的妖魔。 这道人举着浮尘,鞭子一样地驱打阴山村的人。 阴山村的人被他逼得不得不跳进水里被淹死,化成了水鬼,未出阁的姑娘被他装进了喜轿里,活生生地葬进了墓地里被捂死。 这道人似乎在筹谋什么重大仪式,被捂死的姑娘被他从墓里挖了出来,重新穿上隆重的喜服装进了棺材里,埋进了祖坟里。 而被淹死之人的尸体被他从堰塘里捞出,肿胀的躯体被道人塞进了寿衣里,用草席一掩盖,埋进了路旁。 不断有无辜的过路人被路边埋下的水鬼尸体拖进堰塘淹死,做了替身,化成了伥鬼供这道人驱使。 等到淹死之人的尸体已经堆满了堰塘,新的过路人都没有办法在这堰塘里淹死的时候,这道人终于又出现了。 他面色越来越漆黑发干,眼如獐鼠,玄耳发尖,双眼凹陷,三宫呈紫,指如钢铁,一边走一边嗅闻,浑然不似一个活人,彻头彻尾的僵尸面相。 这道人僵尸把堰塘里的尸体挖出来丢到了后山,又把路边之前掩埋的阴山村人的尸体给挖了出来,这时候尸体都腐烂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烂肉和骨头,这道人用酒坛收敛这些枯骨,用红纸红线铃铛封好,放进了祖坟的偏墓室里。 这道人似乎在用墓室和这些尸骨来布置一个阵法。 中间的一些壁画已经模糊了,只剩最后一副祖坟闭墓的画了。 这道人浑身贴满符躺在主墓室,周围立着十几口新娘棺材侍奉,其余的偏墓室里全是各色伥鬼,还有就是酒坛子。 正常墓室的陪葬品都是金银珠宝,这道人霸占了人家的祖坟,还用红白双煞这种极为霸道的东西来做陪葬。 用人家祖宗折磨而死的尸体做陪葬品,还修在人家祖宅下面,如此之重的阴气足以影响居住在上面的后人。 这道人要世世代代地把阴山村的所有人都炼化为红白双煞,继续给他当陪葬品。 难怪阴山村后来的村人都不得好死,这道人百年之前就做了这么一个术法困住阴山村里的人,这里的人怎么可能善终? 这道人用的术法在道教上都是极为阴邪,极其亏损阴德的邪术,这种邪术足足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留在阴山村最后几个村人都被这术法逼迫得淹死,也依旧没有停止,还要把白柳他们这几个硕果仅存的阴山村后人召唤回来继续折磨死。 白柳的目光停在壁画上那个躺在主墓室的道人脸上。 要是他们没死,这道人不得偿所愿,估计就要醒来了。 一百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枉死怨煞之气练成的僵尸,醒来会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僵尸的形容参考《茅山治邪秘本》,但有些是我编的啊,大家不要当真 第341章 阴山村 白柳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最后一幅壁画。 这最后一幅壁画是一幅长画,底色血红,较为模糊,似乎是把前面几幅画里出现过的东西给串联了起来。 棺材里的新娘子跳了出来,盖着盖头骑在了一些面容漆黑的人的肩膀上,�峙烈换我换蔚赝�什么地方走着,新娘子旁边的地上爬着一些面容扭曲的伥鬼,白柳再往后看,是一些被伥鬼高高抬起的竹架子,竹架子上堆放了许多白柳脚下这种酒坛子。 酒坛子似乎被打开了,几个酒坛子周围扒着白森森的手臂。 中间一些图画模糊不清,看不清画了什么,只能看到画的旁边题字写着 旁边一行小字写着 最后就是那僵尸道人,亿左手握着桃木剑指向天,右手手肘搭着浮尘,面上一半是慈悲道人,怜悯众生,一半是僵尸厉煞,青面獠牙。 亿端坐在神台之上,神台下是无数扭曲的冤魂厉鬼,这些怨鬼在神台下的黑烟中扭动嘶吼,浮出一张张浮肿淹死的遗容,拱动着神台向村口前行。 而村口那里隐隐约约站了无数人,这些人举着刀剑斧凿,捧着油锅刑具,拖着铁索链条,头戴某种奇怪的圆顶帽子,脚踏牛羊脚样式的短黑靴子,龇牙咧嘴,面目可憎,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从十八层地狱里跑出来的小鬼。 从样貌上来看,这些小鬼就是之前把阴山村男人拉走的小鬼们。 这些小鬼直直地向阴山村里冲去,正迎上从村口出来的僵尸道人,那僵尸道人横眉怒目,举剑下斩,新娘子和伥鬼也纷纷涌上,摁住那些小鬼。 两方“人”马似乎在村口发生了激烈的厮杀。 后面的画又模糊了,白柳看向了这幅壁画的最末。 村口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尸碎骸,白骨皑皑,只剩下那道人已经全部化成了僵尸,用剑撑着身体,面容阴毒狰狞立在村口正中央,手脚上长出黑毛,獠牙龇出口外,嘴边全是血。 旁边题字 白柳看完最后一幅壁画的时候,他周围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酒坛子紧紧地抵着白柳的小腿,只要白柳一动就能将其踹倒。 酒坛子细口粗身,封口的纸张极为纤薄,又放了这么久,估计只要倒在地上封口纸就会裂口,酒坛子里的东西就能爬出来。 又是密室,又是被这些酒坛子死死围困,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出路了。 白柳平静地举着烛台环视了一圈,突然抬脚踩上了某个酒坛子上面。 围困住他的那些酒坛子晃动几下,向中间聚拢,彼此碰撞到之后这些酒坛子似乎感觉到白柳从亿们中间消失了,于是静止不动了。 白柳也站着没动,不过一会儿,酒坛子的封口纸上被顶出一张人脸。 纸面上人脸上的鼻子在动,似乎在嗅闻白柳的味道,然后这些酒坛子又缓慢地朝着白柳站立的酒坛子挪动过来。 白柳等到这些酒坛子再次靠近自己站立的酒坛子之后,又换了一个酒坛子继续站立,他目光平和地注视这些酒坛子,心道一声果然。 这些酒坛子里装的是淹死之人的尸骨,也就是那些伥鬼的“体”,那些跑出去的伥鬼不过是阴魂鬼魄罢了,亿们真的尸体还在这里。 按照道家的理论,魂魄离体之后尸骨就只是尸骨,是不会化形作恶的,简而言之也就是安全的。 白柳他们一进墓穴就在这个活页门的附近遇到了不少伥鬼,那也就是说这个墓室里的酒坛子一定有不少酒坛子是“空”的,也就是伥鬼离体之后的酒坛子。 也就是说,这些酒坛子不会动的。 白柳筛选掉会动的酒坛子,选不会动的酒坛子站上去,他就算把酒坛子封口纸踩碎了也没什么,因为里面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死尸罢了。 会动的酒坛子明显是被封口纸红线给困在里面的,按照道教的理论,这些东西都是阴物,需借助活人的阳气才能破开罐口,重见天日,所以亿们试图利用白柳这个阳间人把坛子或者封口纸弄碎。 如果是一般人进到这个偏墓室里,只要走动一下,那些酒坛子就会不知不觉地挡在对方走动的路上被踢到,只要坛子一倒,里面的东西就能如愿以偿地出来了。 而只要有一个伥鬼出来,为了躲避这个伥鬼,进来的人行动幅度一大,踹碎的酒坛子可就多了。 这人的阳气用尽之后,会被伥鬼们活活耗死在这里,也变成这里的一个酒坛子。 也就是说进入这个墓室之后,是决计不能移动的。 而白柳这个奇葩,在进来之后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壁画,无论酒坛子怎么挪动紧逼,脚一下都没动,直到白柳把墓室里挪动过的酒坛子基本都看清楚了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选了其中一个,慢悠悠地踩了上去。 左右移动会碰到酒坛子,但上下移动却是不会的。 并且现在白柳在一个高于这些酒坛子的平面上移动,完全就是这些酒坛子在追着他跑,而这些酒坛子跑动得越多,那些不会动的酒坛子就越显眼。 白柳记得在进入墓穴的时候烛火熄灭的时候,出现了五个模仿他的伥鬼,五个模仿牧四诚的伥鬼。 假设这十个伥鬼都是从这个偏墓室出去的,就可以推断出这个墓室里大概有十个坛子是安全的。 白柳扫视了一下墓室内不会动的坛子,正好是十个。 虽然不排除他的推断是错误的可能性,这十个坛子里万一有一个就是不爱动的,白柳踩上去就瞬间gg了,但白柳觉得自己做事似乎并不在乎这点风险,从来都是按照最大可能以及最大利益获得的方向走,不是很在意自己会不会死在半途。 白柳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结果论者。 他看了一眼这十个坛子,用眼神把这十个坛子连成了一条线,然后顿了一下。 这十个坛子连起来是一个字,但这个字少了一点,没有冒头,那个点在东南方向上,而那个点的位置不断有动的坛子来回地“走”过。 这感觉像是个机关,需要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坛子,但不动的坛子只有十个,还差一个。 白柳略微挑了一下眉头――这是逼他必须踩一个有东西的坛子? 似乎意识到白柳踩在了坛子上面,这些能动坛子越发躁动,封口纸上不断地冒出正在变形的人脸,张大嘴无声地嘶吼着。 密封的墓室里阴风来回涤荡,一股死尸腐烂让人作呕的气息从坛子里冒了出来。 白柳又踩了一步,他转到了一个新坛子上面。 之前被白柳踩过的酒坛子在他提脚的一瞬间,被其他会动的酒坛子推了一下,封口破了,里面露出一具扭曲地蜷缩在水里的尸体。 这尸体正面朝上,脸部腐烂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是完整的了,眼珠子雾蒙蒙的,就像是蒙着一层纱布,青白发胀的嘴唇张着,死不瞑目地盯着外面看。 这应该就是那些伥鬼的尸体。 阴魂有尸而威力倍增,要是让这些伥鬼带着尸体直接钻出坛子…… 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白柳估摸了一下彼此的战斗力,他客观地觉得自己多半会死在这里。 白柳在酒坛子的追赶下不断地转换坛子,坛子的封口一个接一个地损坏,白柳终于靠近了缺失的最后一点的东南角方向。 酒坛子就像是嗅到了饵料的鱼群,几乎攒动地堆满了的最后一点那个方向。 白柳冷静地站在离缺的那一点最近的那个酒坛子上左右环视,寻找退路。 等下他踩了酒坛子,万一没有出现出口,而那个酒坛子里的东西也爬了出来,白柳需要在这十个坛子上进行追逐战的时候,要注意方位,不能在进行追逐战的时候碰倒其他坛子。 白柳盯着的东南角房间那些正在不停摇动的酒坛子,他飞速地踩了一个坛子之后转身站到了一个角落坛子上,背部紧贴两面墙。 那个被白柳踩开的坛子晃动了两下,静立不动了,然后又开始轻微地,不规则地向一个方向倾斜,破开的红色封口纸上缓缓地伸出五根惨白的手指,慢慢地握住了坛子口边沿。 一个脑袋露了出来,亿的头弯折成了九十度横着卡在坛口,就像是和身体完全断开了,死白的脸上带着阴森的笑,长长又漆黑又湿漉漉的头发从坛口里冒出,亿的剩余其他身躯和肢体以一种扭曲又诡异的角度从坛子口里拔了出来。 白柳站在对角线上都能听到那种骨头咯吱咯吱变形的响声,他看了一眼四面墙,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他好像猜错了,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至少目前这偏墓室还没有出现机关,给白柳腾出一个门来的意思。 白柳不觉得自己猜错了的意思,那提示给得相当明显。 但现在没有出现,除非是……还缺点什么。 白柳抬头看向天花板,他所站的那个坛子正好在活页门的正下方,他正上方的活页门发出了哐啷哐啷的晃动响声。 一张张惨白的脸从活页门后面探出,一个个伥鬼从活页门外面四肢并用地爬进来。 白柳啧了一声,心道一句果然。 这十一个坛子还得是装着伥鬼的坛子,才能打开,所以他踩开那个坛子之后没多久,这些离开的伥鬼就会回来。 这些回来的伥鬼本来是准备向白柳爬过去的,但亿们进来之后没多久,似乎嗅闻到了什么味道,面上裂开血红的口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然后飞快地朝着那些被白柳踩开坛子爬了进去。 然后,这十个被白柳踩开的坛子,接二连三地伸出惨白的手臂和脚掌拍打在朱红的坛子上,扭动的头颅在坛子里发出咯咯咯的骨节交错声。 淹死的尸体腐烂的脸上要掉不掉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中央的白柳,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第342章 阴山村 当十个伥鬼全部回到酒坛里的时候,白柳所在的偏墓室终于发出了机关扭动的声音,墓室底层猛地向下一沉,轰隆隆的几声巨响后,墓室的缝隙里冒出许多烟尘。 白柳手里秉着的烛台光顿时一暗。 周围一切都被裹进了浓烟滚滚中,白柳听到坛子咕噜咕噜在地上到处滚的声音,还有几个碰到了他的脚,歪倒碎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现在白柳估摸着,整个偏墓室里的伥鬼都被放出来了。 有了尸体的伥鬼,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伥尸们在浓烟中爬动,时不时从烟雾中探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耸动鼻子的位置嗅闻。 有些伥鬼眼睛的位置裂开两道血红的缝,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似乎在寻找烟尘黑暗中的白柳,然后往亮着光的地方爬去。 白柳呼气吹灭了手中的烛台,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能感觉到墓室还在缓慢下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时不时有湿漉漉的头发和手脚淌过白柳的背部和脚踝,他感到耳边不断地传来那种嗅闻气音和舌头正在舔舐什么东西的湿滑黏腻声音。 阴冷的感觉不断地靠近白柳,那些伥尸似乎快要靠着嗅闻找到隐藏在黑暗中的白柳了。 白柳后退两步,他抵着墙面,冷静地脱下外衣在地面上流淌的尸水里一浸,然后再用这件浸过了尸水的外衣包裹住了自己的下半身,用一个伥鬼爬走了的空酒坛反过来套在了自己头上,然后缩在角落里屏住了呼吸。 浓郁的尸臭掩盖住了白柳的味道,黑暗中这些伥鬼嗅闻的声音似乎小了不少,相应的,它们爬动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白柳能时不时地听到有罐子和碎瓦片被刨动的声响。 墓室似乎快要下沉到一个固定的位置,开始发出咯愣咯愣的卡位声。 白柳能感觉到有伥鬼靠近了自己,凑近在坛子口附近嗅闻了两下之后,又离开了。 当然也有没离开的。 白柳透过酒坛子的坛口向下看,从狭窄的视野里,他能隐约看到他的面前很近的地面上站着一双湿淋淋的惨白双脚,还在往下渗着水。 白柳缓慢地往墙面转动自己头上的酒坛子,想避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伥尸,但随着他的转动,这双脚也慢慢地踮起脚,往白柳转动的方向走。 最终又变成了,这脚脚尖正对戴着酒坛子的白柳,而且还离得近了一些。 白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想起《茅山邪术》里对于脚尖正对的解释。 鬼拿脚尖对着你,就是要上你的身,或者说是要跟着你回家,和你同住,所以有晚上睡觉不能把鞋放得脚尖朝向床的说法,因为会让鬼踩在你的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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