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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锐嘹亮的声音盘旋在整座庆国公府观澜苑的上空,久久回旋,余音不绝。 跪了满地的府中家眷都僵着,似乎未曾回神。 还是宣旨太监小声:“庆国公,还不接旨?” 戚嘉学浑身一栗,面色涨红如血,颤了下袍袖才直起身: “臣,戚嘉学,领旨——谢恩!!” “臣妇,领旨谢恩。” “臣女,领旨谢恩……” “…………” 戚白商跪在最远的角落里,同家中仆妇更近。 远处喧嚣热闹,戚嘉学与宋氏笑得满脸褶子,便是向来偏袒二房的老夫人如今也是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圣旨赐婚,对于沉寂了几十年的庆国公府来说,确是殊荣。 更何况还是天下竞相争之、权倾朝野的定北侯谢清晏。 “宴!今夜府中大宴!” 戚嘉学送走了宣旨太监,少有地喜形于色,激动攥着戚婉儿的手,“好啊,有女如此,简在帝心,家门殊荣,为父何求哉!” 宋氏同是含笑如桃面,吩咐管家嬷嬷:“这个月府中例钱,皆在今日按倍发放,以贺新喜!” “多谢公爷,多谢夫人!” “多谢公爷夫人……” “……” 喧嚣之外,戚白商远远站着,停了几息。 约莫婉儿这会是没时间与她相谈了,戚白商略垂了眉眼,退入廊下。 同一众散去的仆妇丫鬟后,她无声走向跨院。 “我可听说,谢侯爷为了求娶婉儿,竟违逆天子之怒,在宫中跪了整整一夜呢!” “天啊,竟有此事?” “做不得假,你们忘了?前两日在护国寺里,也是谢侯爷舍身忘险,以伤代伤,这才救下了婉儿姑娘!” “定北侯对二姑娘如此情深……” “如今,婉儿姑娘当真是全上京城中,所有女子最艳羡之人了!” “……” 戚白商绕过折廊,穿过别院,那些议论声音也渐渐远了。 直到临近她那方小院子,在回廊下,戚白商不经意抬眸,望见了北墙尽头翠绿不减的竹林。 想起那日在此所历,戚白商不由地一停,眉心微蹙着。 虽传闻未必尽数可信…… 但那日护国寺来看,他对婉儿,应当是有几分真心吧。 “女子安身立命本便不易,婉儿若能嫁他,至少自保有余,也是好事。” 戚白商这样劝着自己,终于心情稍霁。 她低眸穿过月洞门,转入自己小院内,刚一抬眸,就僵在了原地—— 暮色方起,披了满院薄纱。 而她最常坐的那方藤椅中,此刻端坐着一位玉簪冠发、神清骨秀的雪袍青年。 ——天下人尽皆识的,定北侯,谢清晏。 “你……” 戚白商僵在原地,几乎怀疑这是延续方才幻听的幻视。 否则刚出现在府中赐婚圣旨里的名字—— 本人怎会在她院里? 只是“幻觉”里那人闻声,已回眸望来。谢清晏袍袖掠起,朝她轻抬了下他指骨间拈着的药茶杯盏,清声如许: “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第25章 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 戚白商怔在了院子前。 这怪不得她。 谢清晏道来的语气是那般熟稔而自然, 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就像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她很多很多年。 戚白商一时恍惚,哑了声, 而谢清晏也无言, 就那样不疏不狎地等着她。 他眉眼染笑, 漆眸深处却看不分明, 如秋雨后青雾远山。 直到戚白商恍回神来。她浅蹙了眉, 却既未出声, 亦未动作,而是慢慢吞吞地抬手, 给自己搭上脉。 谢清晏略微挑眉:“戚姑娘, 这是何意?” “……” 戚白商搭了十息, 这才掀眸。 院门前, 她终于动身走过去,只是同声音一样轻轻缓缓,透着点懒怠:“料想,会在此刻、此地见到谢……见到你出现在这儿, 那我们两人之中, 定是有一个有病的。” 说罢, 戚白商也在石桌旁另一张椅子上落了座:“还好, 不是我。” 谢清晏低眸轻哂:“那当真万幸。” “……” 骂人的话还被对方接得如此纯善,戚白商难能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她垂眼想去拿桌上独她一人用的药茶杯盏。 四下一扫,无所收获, 最后戚白商福至心灵似的支了支眼皮—— 谢清晏轻抬指骨:“你在找这个?” 薄胎的瓷杯在他微曲的指骨间翻绕过半圈,倒扣回桌面, 又叫他指腹抵着,推来她眼皮下。 那人玉骨修长, 肌理薄白而温润,除了虎口露出一点藏在掌心下的薄茧,竟是比那只杯盏的瓷色更细腻胜玉。 戚白商眼皮微跳,心虚挪开。 她有个连紫苏和连翘都不知道的小癖好——极喜欢那些天生长得好看的手,骨相愈佳,愈能引她挪不开眼。 有几次给病人把脉略迟,根结便在此。 只是挪开后,戚白商给自己斟上药茶,不等抬杯啜饮,她的眼神又带点疑惑地转回来:“你究竟来做什么。” “不是戚姑娘邀我前来?” “我何时……” 戚白商一顿,回过神,放轻了声:“我只是叫紫苏传话,说你留下的鹤氅里,还落下了一块玉璧——” “可我不曾落下过。”谢清晏温声接了,还很自然地从另一旁取了只新的杯盏,放在戚白商还未落下的手前。 “若是戚姑娘寻到了什么,那便是戚姑娘自己的。” 说着,他拿眼神示意她手里盛着药茶的纹银壶和他的空盏。 戚白商只觉这人当真有病,微微磨牙:“这是药茶,不是茶。” 谢清晏颔首:“我知晓。” “…你就不怕里面有毒?” “戚姑娘不是神医么。有你在,我应是死不了的。” “……” 对上谢清晏那副端然坦荡的神色,戚白商缓缓吸气,又吐息。 “虽然很想叫谢侯体验一番苦楚,但我毕竟是个医者,做不出借药害人之事,”纹银壶的莲花纹壶盖被她扣上,“谢侯身上有伤,不宜用此药茶——既不肯认下玉璧,那谢侯,请回吧。” 戚白商起身,抬手向院外示意。 谢清晏刚含笑要说什么,忽眼神清冷地侧了侧眸。 那一瞬锋锐撕破温柔,险露出几分霜寒似的冷冽来。 ——院落北墙外。 几声沉闷重物落地之声,间或掺杂上破风的锐鸣。 戚白商微微顿住。 她又想起了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那一刹那的谢清晏。 会是她错觉么,还是真正的他呢。 不等戚白商想通,那人落回眸,神色如常,只是周身却有几分沉凝。 戚白商蹙眉:“谢……” “嘘。”谢清晏抬眸,凝眄着她。 “?” 戚白商的不解,在下一刻身后极轻的落地声时,转为背脊一瞬窜起的凉意。 她攥住腰间垂挂的香囊猛然转身—— 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正跪地回禀:“公子,解决了。” “嗯。”谢清晏轻叩了叩指骨,眉眼温润,“哪里来的,便送回哪去。” “是。” 在那人应声时,戚白商终于想起了:“你是那个,婉儿在琅园出事的那日,来院中代云雀向我传话的小厮?” 脑海里始终忽略的细节,在这一瞬猛地衔起。 她回身,睖向谢清晏:“难怪,云雀在琅园见到我时那般意外,因为要他回戚府通传我的并不是云雀,而是你!” 谢清晏微垂了眸:“上京各府皆有暗探,戚家并不是例外。” “……” 跪地的密探有些惊愕地抬头,望向戚白商。 这种像是解释一般的话,竟是从谢清晏口中吐出,对他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可惜戚白商显然并不领情,她气极,反轻声笑起来:“骊山,琅园,戚府,护国寺——谢侯对我的性命当真执着。我能活到今日,该多谢谢侯几次手下留情,是么。” 谢清晏垂扣在石桌上的指骨微颤了下。 一两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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