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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副恶鬼面下,漆黑如晦的眸底里掠过一丝冷戾笑色。 “我改主意了。” 话落,那人修长指骨松了箭羽。 一点森芒破风而来。 “!” 仓皇间,身后少年拽着她向旁一滚,狼狈地跌下马车。 “…对不住。” 耳边少年一声压得极低的闷哑低声后,戚白商就被向前一推,踉跄摔下。 少年扑入道旁的密林中。 “追。” 随着一声令下,甲士身影纷纷没入,带起一片劲草靡伏。 “姑娘!” 紫苏和连翘慌忙跑过来,将地上的戚白商扶起:“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青丝凌乱的女子轻摆了下手,慢慢抬眸,望向了凌乱风声渐渐远去的密林中。 月白如水。 身遭一切归于阒然。 “回马车,”戚白商轻咬牙,起身,“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此地。” “……” 老马追着风声,在月色下一路狂奔。 车内,温暖的烛火驱散昏暗,戚白商半脱力地靠在案几旁。 想起今夜那长剑冷芒,戚白商不由慢吞吞抬手,轻覆上颈侧。 “嘶。” 案旁,戚白商蹙眉:“连翘,镜子。” 接来铜镜,戚白商看了眼颈下—— 雪白如凝脂的颈侧,显起一道分明而刺目的红痕。 这是林中救她的第一箭。 而那要她命的第二箭,若是没躲开,恐怕就不是小小一处擦伤的结果了。 连翘一边给戚白商上药,一边咬牙切齿:“那人简直是个疯子!怎能如此不管不顾!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紫苏凝眉:“我看林中甲士提着的长刀,有些像陌刀……” “够了。” 戚白商轻哑着声,打断。 一两息后,烛火下,苍白羸弱的美人轻撩起眸,语气倦懒懈怠:“哪有遇见什么人。” 连翘欲言。 “不想被灭口的话,就记住了。”戚白商慢慢吞吞合上眼: “今夜,我们谁也没见过。懂么。” - 翌日。 骊山,栖霞谷,玉良山庄。 此地是骊山北峰内的一处闲庄,远在京郊,又难耕作,荒废已久。 近十数年,山庄地契在不少缙绅富商手中转过,不知往复了多少次,终于在两年前被人购置下来,重新修缮。 一大笔山似的金银砸下去,这才有了如今这番灵幽雅致之貌。 “天都没亮……” 山庄正堂内。 云侵月没生骨头似的,斜斜倚在侧座的靠凳上,困得哈欠不停。 “昨日追了半座骊山,又连夜给那半死不活的少年送入京中吊命,结果今晨未到卯时就起,还要拉我陪同——你家侯爷莫不是脑子有疾?” “……” 旁边的立柱后,站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此刻对云侵月的话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柱子,一动不动。 云侵月晃了晃脑袋:“不对,昨夜我睡梦中,总听着后山像有森森鬼叫似的动静——定是你家侯爷亲自提审了蕲州那俩倒霉蛋,他不会一夜没合眼吧?” “……” 立柱后影子依然毫无反应。 “…木头。” 云侵月摇了摇扇子,也不恼,自顾扭过头去,借着满室烛火,打量这座山庄正堂内的陈设。 “败家,太败家了,就他砸在玉良山庄的银子,够在上京买多少座府邸宅院了?他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花魁赎身,动辄千金。” 便在云侵月又要开口前,正堂那道玉石屏风后,响起了一道舒缓懒散的声线。 清凌温润,如珠玉相叩。 “——论败家,我何及云三公子?” 话音罢。 屏风后的那道身影也终于来到了堂前。 云侵月表情微妙,直了直腰,扭过头看去。 入目是束发冠玉,缓带轻裘。霁月君子,如玉如竹。 那人身后玉石屏风上刻着高山流水,旭日东升,本出自上京大家之手,如今却叫它之前那道身影将风采悉数遮了。 连满厅堂晖晖烛火,都在那副神清骨秀的容貌前,被压得黯淡了不知几许。 即便有所准备,云侵月还是定了数息,才清醒过来,幽幽收扇:“怎么,一要入京,就把你这副‘画皮’给穿上了?” 画皮是给鬼穿的—— 这话骂的委实是脏。 只是那位琨玉秋霜似的公子连乌羽长睫都不曾多眨一下,淡然下了堂阶。 “马车已在院外,云三公子,随我入京吧。” 第4章 “禽兽啊。” 云侵月叹气起身:“我时常怀疑,当年长公主是不是生了双胞,你其实还有个性格迥异的孪生兄弟、假装是同一人吧?” 没人理他胡话。 只是刚走到谢清晏身旁,云侵月忽地一顿,耸了耸鼻翼:“你身上这血腥气……” 停在近处,云侵月望见了谢清晏冠起的长发,隐约可辨湿意。 显然是刚沐过身。 沐浴过后,身遭竟然还有挥之不散的血腥气,可想而知在那人沐身前…… 不知想到什么,云侵月表情变了。 谢清晏侧了侧眸,凌眉微皱,似是歉意:“未洗净么。” 他掠回视线,“其伤,在车中燃上一炉十里香。” “是,侯爷。”立柱后的董其伤转身向外。 “……我还当你买回来了个哑巴随从,”云侵月一顿,嘴角抽了下,“你是把昨夜那两人用热油活烹了吗?” “怎会。” 谢清晏向外走去,声清无澜,“我好言相劝,他们据实以告。” 云侵月跟上去:“全交代了?签字画押了吗?” 下了堂外石阶,谢清晏扶起袍尾,逐级踏上马车一侧的脚凳。 若不知他战功赫赫,该当他是个御不得马的文弱书生了。 “尚未。” 云侵月不解:“为何?” “……” 踏上最后一级软凳,谢清晏侧眸望回。 天际将明未明,清冷昧色罩拓他眉梢,如霜落雪覆,漆眸比浓夜更近墨。 只是那人温润如玉的声线轻振,听上去却是遗憾至极的—— “他们还要养上几日,才得清醒。” 云侵月:“……” “?” 这是往阎罗殿里劝的啊。 望着那道背影淡然自若地进了马车,云侵月神情复杂,转向一旁的董其伤:“你说你家侯爷这样可怕的恶鬼阎罗,将来若是遇上他心爱之人,也披得住这副画皮么?” “……” 董其伤低头耷眼,充耳不闻。 直到自讨没趣的云侵月也进了马车,董其伤驾车向山庄外行去。 谢清晏背靠在马车内,千年松香萦绕身周。 他想起什么,掀眸淡声:“昨夜那三人可有异动?” 董其伤在马车外回禀:“并无,确是一主二仆,药箱随身,进了驿站休息一夜后,今晨驾马车向上京去了。” 谢清晏阖目:“那便撤了吧。” “是。” 提起昨夜,云侵月表情更一言难尽了:“那么一大美人,差点在你手里香消玉殒,你竟还不信她,让人去跟了一夜?” 谢清晏眼睫未掀:“美么。” 忍住了那句“你瞎吗”,云侵月正色道:“我拿我这几年看遍江南百楼花魁的名号作保,若是来日上京要选个第一美人,非她莫属!” “我不及云三公子怜香惜玉,并未注意。” 云侵月一顿,审度地盯住谢清晏:“昨夜你眼见她救了人,却按兵不动,故意拿她当饵,诱出了追杀者才动手——当时那一箭,不会就已经想杀她灭口了吧?” “忘了。” 云侵月很是难以置信:“美人如斯,你真没半点恻隐之心?” 数日赶路,又连夜审人,谢清晏已有些耐心告罄,声线也微微沉了。 “红粉骷髅。” 谢清晏睁开眸。 连他天生薄而微翘的唇角,都跟着染上几分霜冷:“再美,死后也不过一抔黄土。三公子既取字鉴机,不该悟不透。” “好好好,”云侵月慨叹,“那你后来怎么不一剑杀了她、以绝后患?” “素衣,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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