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奇地道。 “不是啦!是因为我们的收入不缴税。”布鲁克无奈地道,“我们能接到的任务本来也没多少报酬,再要交税的话还要怎么过活?” “哦——那你们要是被抓到的话会怎样呢?”莉卡更加好奇了,她打小就在农场里长大,出了农场直接被卖来威斯特姆,还从没见过大城市。 “会被归类为非法执业,接受至少三个月的强制管束。”布鲁克更加无奈地道,“不是关起来白白养你三个月,而是送去工坊里做活儿,薪水会被强制收走,三个月以后薪水才归自己。那些工坊可不是好地方,把人往死里折腾的,跟工厂不是一回事……我听说进了工坊的人很少有能活过五年的。” 顿了下,布鲁克耸耸肩,稚嫩的脸蛋上透露出那么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我曾经被抓住过,差点儿就被送进工坊里,幸好我的同伴们凑到十个银币把我赎买了出来,为了还这笔钱,我们给东仓库区的帮派白干了半个多月的活儿。” “这样啊……难怪你总想找到你的同伴呢,他们真是不错的人。”莉卡点头道。 亡灵们打下威斯特姆后,原本一直在想办法救布鲁克的同伴们就跟布鲁克断了联系。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不与亡灵们接触一段时日,谁能想到这些黑暗生物恐怖外表下会有着这么让人大跌眼镜的内在呢——不光能跟活人友好相处,还追求公众秩序,前天夜里有个亡灵居然还抓了个小偷,表扬的奖状还张贴在镇政厅大门口呢! 虽然在人们看来,奖状上那张亡灵的照片跟亡灵镇长的照片几乎没啥区别就是了…… 布鲁克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听说威斯特姆亡灵与人们和平相处的事儿后,能再转回来找我了。” “肯定会的。”赵蓁蓁拍了拍少年人单薄的肩膀,“到时候啊,你和莉卡就要接下更重要的任务了,你们得和布鲁克的同伴们一块儿学做生意,把我们亡灵商会的商品卖到外面去,让人们都知道我们这些来自塔兰坦的亡灵愿意帮助他们用上便宜又实惠的好香料,让人们看到我们亡灵商会的招牌就知道我们是带着友好公平交易的善意而来。” “我们这些亡灵自己去对外面的人说,我们希望消除误会和敌意,外面的人是不会接受的,成见这个东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赵蓁蓁温柔地道,“所以呢,我和我的亡灵同胞,还有你们尊敬的领主雷克斯,就只能寄希望于你们这样可靠的年轻人来帮我们迈过这艰难的第一步了,只有你们才能做到这种我们做不到的事。” 对布鲁克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和莉卡这样的少女来说,你强行命令他们去做一件事,他们只会产生逆反心理;你要是换种方式,告诉他们“我们都很信任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这件非常重要的事只有你才能做到”,那他俩是真能不要命也得给你把这事儿办成了…… 赵蓁蓁这一通连口水都不费的话下来,兽人少女莉卡和少年布鲁克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就差当场发誓这辈子这条命就送给塔兰坦,一定不会辜负赵蓁蓁、辜负雷克斯先生、辜负领主杨的信任期望了…… 赵蓁蓁上午在商会食堂分部这边主持工作、顺便把一整天要出售的菜品备好,到下午,她就得去镇政厅帮忙。 纪棠拉着雷克斯跑乡下去调研去了,他不在的期间,赵蓁蓁得看着点儿——像是哪处工地有什么突发事件,又或是哪个文员遇到了难题之类的。 受雇于镇政厅的二十六名文员负责着威斯特姆镇内方方面面的工作,他们倒是渐渐适应了身份上的变化,镇上的居民却不见得都能适应,至少不适应被他们从前就看不起的人指手画脚。 尤其是女性文员,雇来的临时工镇民中有不少人在偷懒被指责、做错事情被纠正时,往往会刻意给她们制造难堪——还是让她们有苦说不出的那种难堪。 要刁难羞辱有着并不光彩过往的年轻女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无需肢体冲突,只要阴阳怪气地说几句暗示性的话,或是用眼神、表情表示鄙夷,就能刺伤这些女孩们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 赵蓁蓁在纪棠的办公室里才刚翻看了会儿纪棠自己手写的工作日记,雪莉女士便忧心忡忡地来了。 雪莉女士关上门,为难地道:“女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蓁蓁一看她这样儿就知道有事,立即请雪莉女士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关切地跟她聊了几句近期生活上的小事,耐心地等她放松下来了才开口问事。 “我、我不敢告诉雷克斯先生,我害怕他会失望……”雪莉女士做了个深呼吸,艰难地道,“希拉瑞莉……她很难过,她想要放弃文员工作。” 赵蓁蓁柔声道:“放松些,雪莉,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希拉瑞莉的错,我们只是遇到了麻烦,我们需要做的是解决麻烦,而不是去责怪任何人,你说对不对?” “……是的,女士。” “能告诉我希拉瑞莉正为着什么饱受痛苦吗?” “她……她负责的工地,有个男人,曾经……买过她。”雪莉难堪地低下头去,“那个人当初被希拉瑞莉的老板敲诈,卖掉马车才能脱身,他和他的家人都十分憎恨希拉瑞莉。” “我明白了。”赵蓁蓁郑重地道,“谢谢你,雪莉,感谢你关心希拉瑞莉,又为她的痛苦难过,又为了帮助她而奔走。” 雪莉愣了下。 她没想到赵蓁蓁居然会站在希拉瑞莉的立场上、替希拉瑞莉感谢她——这证明赵蓁蓁并没有轻视希拉瑞莉,这位亡灵女士是尊重着希拉瑞莉,尊重着她们的。 雪莉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难受、委屈瞬间爆发出来,痛哭出声。 赵蓁蓁给她拿了手帕,等她发泄了会儿情绪,才轻声道:“我们去看看希拉瑞莉吧,她需要我们。” 见到躲在阳台上偷偷哭泣的年轻女孩,赵蓁蓁便伸开双臂,道:“看到你这么难过,我很想像朋友一样抱住你,只是又担心你会不愿意被我这样的亡灵拥抱。” 希拉瑞莉一下扑进赵蓁蓁怀里…… 赵蓁蓁抚摸着希拉瑞莉的背,温柔地道:“辛苦你了,希拉瑞莉,多亏了你和其他人挨家挨户走访,我们才能知道镇上住着多少户人家,这些人家又大致有多少人口;在我们安排镇中大道的改造工作时,我们才能预估出能雇到的镇民数量,像现在这样镇里能够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这全是因为你们的辛劳。” “我看过你负责的工地,你做得很好,希拉瑞莉,那么多镇民在你的主持安排下有序地工作,赚到稳定的日薪、缓解了家庭经济压力,这全是你的功劳……” “我们明明是在为了改善镇民的生活条件才这么拼命,可镇民们却不了解,他们误解我们的用意,不理解我们的做法……可我们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在流汗,对吧,我们是为了让这座镇子变得更好,让生活在这里的人能够看到希望……” “你负责的工地是要改造成糖厂车间的呢……糖厂建成后我们会搬机器进去,会向农户收购玉米,解决农户们玉米丰收后难以卖出好价钱的困难;要雇佣工人,解决部分镇里的年轻人难以找到工作的问题……” 赵蓁蓁没有提半句让希拉瑞莉忘记过去、遗忘伤痛之类的话,她只像个温柔的大姐姐那样细数了一遍希拉瑞莉工作的意义、对威斯特姆的贡献——希拉瑞莉哭完,就半句不提放弃文员工作的事儿,顶着红肿的眼睛、跟雪莉女士一块儿去上班了。 第110章 铁面无私雷克斯 马丁街的市集散去不久,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镇大门值班岗里轮值的保安队队员打了个哈欠,从窗口处伸出头来,眼巴巴地朝镇中大道方向张望。 八月的天气实在太热了,窝在值班岗里忍受了一天的闷热,到黄昏时忽然凉爽下来,人便会泛起困意……这名队员已经等不及换值下班了。 等了好会儿也没看见那头有穿制服的人过来,这名保安队员便满腹牢骚:“凯利和山迪这俩个家伙总是拖拖拉拉的,每次跟他俩交班都要多等半天,真是够了!嗨,吉米,不如找其他人换一下排班位吧?” 同样刚打完哈欠的吉米斜眼看了下搭档:“得了吧,谁来这里换值时不是拖拉半天?中午咱们俩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多及时。” 以前镇门轮值是个抢手活,尤其是下午到午夜这个时间段,资历不足的人是做梦都别想能排上。 现在的话,镇门轮值这活儿是轮到谁都不爱来…… 枯燥地在大门口值班岗里傻乎乎地呆上好几个钟头,不得随意走动擅自离岗,不得喝酒,不得打骂路人,不得举止轻浮——这到底是把他们当成什么了,木桩子吗? 虽说在镇内巡逻也有不得喝酒、不得打骂路人、不得敲诈勒索商铺摊贩、不得白吃白喝等等恶心规定,但至少能四处转转、找熟人聊聊天,不像镇大门这儿这么无聊。 吉米也不喜欢呆镇门这,他和搭档没轮到这个最难受的轮值时,他喜欢在镇中大道各处工地来回转悠……再没有比亲眼看见自己曾经厌恶的场所一点点被摧毁、被消灭、被更改得面目全非更愉快的事了。 偶尔,他也会往生活区的小街小巷里走,去欣赏那些被亡灵们看守着掏臭水沟的嫖客是如何狼狈丑陋。 吉米厌恶红灯区,厌恶那些表子男娼,更厌恶嫖客。 小时候他不懂事,父亲拿走全家人的生活费跑去买女人时,他只记恨无能的父亲拖累家庭,害得全家人吃了快两个月连盐味儿都没多少的水煮土豆。到他长大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便连想起当初跟父亲用过同一个勺子都感觉恶心。 “哦!哦哦哦!” 靠着值班岗东张西望的搭档忽然指着镇外方向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快看啊吉米,那不是赛门那帮人吗?” 吉米连忙也凑到值班岗窗口往外看。 果然,镇外公路上,乌泱泱走来一大群满面风尘的人,领头的几个不是赛门、艾伦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又是谁? 昨天吉米和搭档排到的任务是维持镇中大道秩序和巡逻,转悠到北面生活区的时候看见街坊邻居们吵吵嚷嚷的,一问才知道是赛门那几个小子居然敢跟新领主赊布做生意,眼珠子都差点吓掉。 大多数街坊的反应和他们差不多,与赛门几家关系好点儿的都好心地劝他们赶紧带着孩子去给雷克斯先生赔罪、把布还回去,免得惹出更大祸事来。 等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吉米听妻子说这几家人求了不少人帮忙、凑了一大群人赶在中午前把布运走了,还跟妻子说了几句以后要对孩子更加严厉,免得小孩长大后给家里惹事的闲话。 这个年头,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只在本地还罢,贸贸然把贵重货物带到外地去,别说是赚钱了,人能活着回来都得算是金币女士护佑,反正吉米是一点儿也不看好这事能成。 可这会儿……吉米惊诧地发现赛门等人并不像是被抢劫、或是遭受攻击过,虽然二十来人全都风尘仆仆、形容狼狈,但精神看上去都很好;班杰明那个小鬼看见他,还兴奋地直挥手。 等他们走得离镇门近了,吉米和搭档都忍不住从值班岗出来,好奇地朝他们保护在人群中的两辆钢架三轮车看去…… 装得满满的布匹都不见了,车斗里只松松垮垮地搭着防雨水的篷布。 “你们这是,都卖掉了?”吉米不可思议地道。 “嘿嘿,是啊,都卖光了!”走近了的赛门、艾伦、卡洛琳、班杰明四个,笑得整张脸都只能看到大白牙。 “没有遇到麻烦?那些外乡人没有为难你们?”吉米的搭档惊奇地道。 “当然遇到了,不过——啊,老爸,干嘛?”班杰明眉飞色舞地就想炫耀一番,关键时刻被他父亲从后面拉了一把,才把话头岔过去。 赛门瞪了班杰明一眼,朝吉米嘿嘿一笑:“我们还得去镇政厅一趟,回头再聊。”说着便不给吉米两个追问的机会,匆匆带队进镇。 吉米的搭档好奇死了,追了几步还想问,给吉米拉了回来。 “我只是问问他们是怎么解决麻烦的,这都不能说吗,太小气了吧!”搭档不服气地道。 “得了,人家不是摆明了不想说吗,可别去讨人嫌。”吉米摆摆手道。 新领主卖给大伙儿的亡灵布拿到外面去能卖出好价钱,这事儿谁都知道,但为啥没人想着去做转卖的生意,难道是别人都傻吗? 赛门他们既然有了能安全地把布匹卖出去的办法,那肯定不会愿意说给别人听。 另一边,被逼上梁山……被逼加入“短途商队”的四家人及他们喊来的亲友进了镇子后都没急着分开、也不跟路上遇到的好奇街坊多说话,匆匆赶往镇政厅。 刚回镇政厅的雷克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赛门等人赶来付货款,连忙从办公室出来。 看见庭院里站着的这二十多个满身尘土、不少人连脸都快看不清楚的镇民,雷克斯哭笑不得:“是刚才回来吗?不用这么着急的,回家休息下等明天再来也行啊。” 四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接这话……他们中谁都没有接触到过这么多的钱,放谁那儿别人都不放心,都害怕钱被弄丢了、导致大家还不上货款——自打往回走,这十几个小时的功夫大伙儿连撒尿都不敢让视线离开这两辆三轮车。 雷克斯见他们个个都很紧张,便赶紧招手叫了两个文员过来数钱算账——两辆三轮车的车斗底部都堆满了铜币,他们倒是晓得随意地把篷布盖在上面装作车斗里什么都没有;可一群人全死死地围着这两辆车,要给有经验的盗贼看到了非得出事不可。 雷克斯赊给四名年轻人的两车布料有三十卷,每卷六十米。 因这些布卷是手工剪裁按米零售的关系,裁布过程中多多少少会有些误差,每卷布雷克斯便只按五十九米算。 四个年轻人和他们的家属、亲友,辛辛苦苦奔波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合共将这三十卷布换成了三万五千六百多枚铜币。 市面流通的铜币因来源复杂、有贵族私铸、有教会私铸的关系,克重并不稳定,通常在十到十三克左右,且并不是纯铜,总要含个两三成的其它金属。 即使如此,这也是整整三百多公斤的铜币…… 二十几个普通小镇镇民护送着这么多铜币,也难怪他们进了镇子连家都不敢回、直接对着镇政厅过来了…… 俩文员加雷克斯亲自动手、用数铜币的盒子(将铜币放进去沿着盒子内部的轨道滑落、堆成十个或二十个一摞的数硬币专用工具)把这三百多公斤的铜币数出来,雷克斯这个懂算数的又拿纸笔列了算式计算,忙活到天色都黑尽了、点起风灯照明了才将铜币分成两堆。 雷克斯指着左边的钱堆道:“三十卷布按每卷五十九米算,合共是1770米,每米赊给你们的价格是十铜,总价为一万七千七百铜,这堆钱就算是把赊欠的货款付清了。” 二十多个镇民齐齐点头。 雷克斯指着右边的钱堆道:“余下的钱就是你们的盈利了,这堆钱的数量是一万七千八百六十二铜。” 二十多个镇民呆呆地看着雷克斯。 钱的数字太大了,他们反应不过来。 “一、一万七千多……”卡洛琳呆呆地呢喃着,梦呓般出声,“换、换成银币,就是一百七十多个……换成金币,就是十七个金币——金币女士啊,我们赚到了十七个金币?” “是啊。”雷克斯点头,赞许地道,“这可都是你们的辛苦所得,你们干得很好。” 卡洛琳一脸呆滞,站旁边的艾伦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雷克斯连忙伸手抓住艾伦的胳臂,把这个被冲击得头昏目眩的小伙子拎到三轮车斗里坐着,好笑地道:“行了,都别高兴得太早,忘记我这个领主还在这儿了吗?月收入超过一千八百铜币就要缴纳高收入所得税,可别说你们要当着我的面儿逃税吧?” 四个年轻人猛地一激灵,连连摇头表示不敢。 这时,卡洛琳忽然“啊”了一声,抬手捂嘴。 “怎么了?”雷克斯看过去。 “没……没什么。”卡洛琳神色古怪,像是又想兴奋地狂笑,又有些哭笑不得。 几天前卡洛琳才刚跟妈妈说过这么高的征税点没几个人需要交税,万万没想到她自己现在就要考虑缴税的事儿了…… 雷克斯愿意看到聪明勇敢的年轻人赚到钱,但不管是他多喜欢的年轻人赚到钱了他收税起来也不会手软,完全没有放过这四个暴发户年轻人的意思,当场逮着他们先把税给结了…… 威斯特姆领地的新税令,个人所得的征税上规定,月收入超过1800铜币便要征收高收入所得税,税率是6%。 月收入或单次收入超过三千铜币,税率提到12%。 月收入或单次收入超过一万铜币,税率14%。 四个年轻人搭伙做生意赚到一万七千多,妥妥儿的个人税第二档、需要缴纳盈利部分的12%,雷克斯毫不手软地拿走了2143枚铜币…… 看着四个年轻人和他们的家属那瞬间苍白、仿佛正遭受挖心之痛的脸色,雷克斯半开玩笑地道:“是不是开始后悔把全部的收入都带过来了,早知道就藏起点儿好了?” “没、没有。”卡洛琳神色勉强地道。 雷克斯微微一笑:“货是从我这儿拿的,拿出去了能卖多少钱,只要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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