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开始道歉，呜呜咽咽的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在贺修听来，莫淮声的道歉对象不止是自己，还有其他所有人，或许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如果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莫涟卿也不会那么痛苦。 办公室里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和他对于眼泪的忍耐力一样让人意想不到，贺修觉得这人再哭下去大概会缺氧，他已经开始呼吸不畅，在怀里面一抖一抖的。 他捧着莫淮声的脸让人仰起头来，试图以此来辅助呼吸，莫淮声的睫毛很长。 但不翘，垂在眼前像是没什么弧度的羽毛扇，此时沾着晶莹泪珠，伴随其主人的动作一闪又一闪。 贺修也说不好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他会喘不上气，也或许是想以此安慰，让他不要再哭，倾身过去覆上了莫淮声的唇。那种触感很柔软，有点咸，是其主人的眼泪。 怀里的人依旧在哭，只是没有刚刚那样来势汹涌，他要顾及贺修的动作，还要保持呼吸。 等到来人终于将自己放开，莫淮声大口汲取氧气，贺修抚摸着他的后脖颈安抚，试图帮他平复情绪。 他俯身抵在莫淮声的额头，用一种听起来很心疼的语气说：“别哭了，好不好？” 莫淮声对于关心、安慰、示好的接受阈值很低，他觉得能对自己表达这种情绪的人都很善良，所以要予以回报。 他抽抽噎噎的止住哭声，外面门板响了几下，秦舟说：“老钟回来了，你俩好了没？” 第7章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秦舟推门进来，后面跟着钟启明、还有刚才的几个班主任。 钟启明随口念叨：“这孩子堵门口干什么……” 秦舟没说话，钟启明又转头对贺修说：“你母亲来了，打架的事双方同意和解，你回去写个检查，再给人家道个歉。” …… 贺修站在那摆明没有要答应的意思，钟启明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没让贺修现在就去道歉，而是跟他说： “跟你母亲好好聊聊，这次的事人家父母也不是不讲理，你打人终究是不对。” 他说完将目光转向莫淮声，略显惋惜的叹了口气，让他别想太多。 三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风有些凉，空气中飘着细碎的、冰晶似的雪花，莫淮声走着的脚步顿了顿，他抬头看天，暗蓝色的夜幕犹如深不见底的海下瀑布，他站在海底，仰头皆是细密的雨线在空中拉长银丝——平市的初雪来了。 赵晴在教学楼外的车里等，她见到两人按下车窗，说外面冷，快上车。 贺修有些意外，赵晴前日还说要出差去外地，个把月不回来，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接他？ 他去拉后车门，赵晴给他使眼色，贺修只好坐到前面，莫淮声便也只剩下后排赵晴旁边的座位。 他低着头靠在车门的一侧，赵晴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拍了拍。若有似无的，好像叹了口气。 莫淮声不知道她是出于怎样的情感，是安慰、同情，亦或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勉励。 赵晴说：“学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你安心上学。如果觉得不舒服，也可以在家休息一阵，不急着回学校。” 莫淮声默默听着，在感激其好意的同时仍旧情绪低落，他不知道莫涟卿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反应，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车子在雪夜的马路上匀速行驶，路边的枝桠很快被覆上了一层白雪，路灯暖光照射，将世界衬托的安静祥和。 他们到家的时候没有见到莫涟卿，赵晴说奶奶在楼上等他，莫淮声只得上楼，将自己的担心先暂时收起。 贺修脱着校服等人消失在楼梯口，随口问了句：“妈，莫阿姨呢？” 他见赵晴的脸色有些许不忍，微微迟疑，然后说：“淮声这孩子，是真挺可怜的，你当哥哥的，要多照顾他……” 贺修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直到第二天。以及往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见过莫淮声一面。 他时常怀疑他们说的话的真实性：赵晴说小莫回家乡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出国了，他想要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叫我们不要打扰他； 奶奶让他管好自己，说莫淮声的事她会照顾。贺修只知道在那个雪夜，莫涟卿留下一封信后离开了贺家，从此音信全无，后来他听说莫涟卿是肺癌晚期，当时已经没救了。 所以她把莫淮声托付给了奶奶，而对于莫淮声——她唯一的儿子，却是一句话都没留下。 零散错乱的记忆被陆续唤醒，贺修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回想这些年有关于莫淮声不多的种种： 他在出国后找人打听过莫淮声的下落，留学生圈里有没有认识这个长相、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得知一些「有可能是莫淮声」的消息，然后驱车前往几百公里外的学校、公园，或是知情者提供的其他地址，然后失望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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