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十年前……” 攥着药盒的手心下意识的收紧，指尖抠在硬纸壳面上发出轻微声响，贺修见人状态不佳没再追问，拿着病号服走去浴室，说自己洗个澡，让他先吃。 午餐依旧送来两份盒饭，只是菜色变了变，莫淮声听着隔间里的水流声，像是规律的白噪音，让思绪不自觉的飘远，再次拉回到那个雪夜之前。 关于莫淮声的童年——他自觉并不委屈，虽然莫涟卿并未给予太多关心照顾，但也未曾亏欠于他。 六岁之前莫淮声一直跟着小姨生活，莫涟卿差不多每天都会去琴楼，即使不去也不常在家。 当时莫淮声还小，不懂事，只记得小姨跟他说过：“阿姊不是不疼你，只是她被那个人伤的太深，看到你就会想到他，所以你要理解。” 后来小姨嫁人去了南方，莫淮声也就跟母亲独自居住，他很小便学会了做饭，随便煮点什么，饿不着肚子就好。 再后来，莫涟卿带他来了贺家，对莫淮声来说是个全新而又陌生的世界，跟过往的生活天差地别，他一度兴奋不能自已，同时对于莫涟卿的要求言听计从。 因为对那时的小家伙来说，他能拥有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得益于母亲。 在贺家度过的十余年里莫淮声谨言慎行，也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意识到他和贺修不一样，不能简单的以兄弟相称，他愈渐发现母亲说的没错，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要尽自己所能过得好，才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即便爱的方式不同，莫淮声仍旧珍惜这段母子情缘，至少莫涟卿没有在困境或顺境中想过抛弃他，有她在的地方便是莫淮声的家。 原本很多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可以考到自己心仪的大学，有机会接触想学的专业，可以慢慢独立，回报母亲和贺家的养育之恩，莫淮声对未来抱有憧憬与幻想，直到那个雪夜，一切被颠倒倾覆： 他还记得那天从医院回到家，得知母亲留下一封信，上面尽述对贺老太太的感念之情，却只字未提自己这个骨肉血亲，只一句：“将淮声托付于您，望能看顾其长大，涟卿感激不尽。” 在莫淮声看来，自己是被残忍的抛弃了，他就像是一个包袱、累赘。不仅拖累着莫涟卿，也拖累贺家，他捏着那张信纸，问母亲去了哪里，贺老太太摇头，希望能从他这里得知线索。 莫淮声对于母亲的心思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有个小姨，是莫涟卿唯一的亲人，可他不知道小姨的具体地址，也多年未见联系，所能提供的信息不多。 贺奶奶让他回屋休息，说会找人去查。莫淮声当夜辗转反侧，从他有限的认知猜测，莫涟卿会离开平市，所能选乘的交通工具不多，大概率会是票价便宜的长途汽车，于是他去了车站。 那天雪下的很大，入夜后来势汹涌，鹅毛般的雪花成片的往下落，遮挡了视线。 莫淮声在长途汽车站没找到人，工作人员让去别处看看。于是莫淮声漫无目的的游荡，早已跌破零下的温度让人的感官变得迟钝。 他是被一道剧烈而又刺耳的刹车声拉回意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鸣叫，伴随碾压冰雪路面的阻尼。 莫淮声抬眼看到对面绿灯，可货车却是从自己左侧直行而来，车灯光照让人有短暂的失明，只感到不知从哪而来的一股力，将他硬生生推出去数米开外，撞到路边的隔离带上。 刹车声伴随撞击音效戛然而止，莫淮声听到一声闷响，该是撞上了什么，他勉强从隔离带中撑起身回望，在骤然而起的火光中看到满是鲜血的年轻脸庞，正抬头望向自己，目光相触，男生勉强又欣慰的笑了笑。 炽烈火舌冲天而起，一时间肆虐飞舞，在黑白相接的背景色中燃起熊熊火光。 莫淮声看到货车正在自燃，且来势汹汹，他从隔离带中爬起来想要救人，以货车为中心的自燃点迸发出剧烈火光，随之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爆炸声结合强烈冲击力撞击感知系统的全部角落，那是莫淮声最后的意识，他再次醒来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眼前缠着纱布，只露出一点点细缝，医生叫他林别，问是否能听到说话。 久远的记忆被再次翻出鲜血淋漓，莫淮声还记得最痛苦的不是事故本身，而是从那往后近乎两年的恢复历程，从生理到心理。 事故发生后的半年中他都无法开口说话，调查民警将林佳音带来时女人扑倒在病床前，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儿子，让他一个人在外打工吃苦受累，还发生这样的事。 莫淮声从女人和民警的交谈中得知，事故现场在自己身边发现了林别的身份证，由于与其他两名死者尚存距离，在家属认定年龄、身形相仿后确认幸存者的身份为林别。 所以该死的其实是他，只是有人为他承担了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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