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君_第6章_韶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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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杜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叶妤蓁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前世，宫里分荔枝，杜映竹永远会有一份。如今叶妤蓁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杜映竹，萧锡琮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这样一来，杜映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叶妤蓁心里来回切割，疼的她脸色发白。许久，她才缓过劲来。只是叶妤蓁没想到，她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众嫔妃前来道谢。叶妤蓁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角落丝毫不起眼的杜映竹，想起她的身份。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宫，本不该只封一个小小答应。叶妤蓁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其他妃嫔闲聊。这时，门外传来声通传：“陛下驾到！” 萧锡琮的身影一出现，众妃嫔皆是起身行礼。叶妤蓁注意到，他迈过门槛的第一件事，便朝杜映竹看了过去。她心里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萧锡琮转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叶妤蓁：“你身子需静养，日后她们来，你只管回绝了就是。” 这话，让一众嫔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叶妤蓁笑也一僵：“臣妾……不觉得打扰，宫中无趣，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萧锡琮眉一皱，摆了摆手：“都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殿内顿时只剩他们两人。萧锡琮这才放下帝王威严，拉过叶妤蓁的手，语气温柔：“朕说过，这后宫之中你没必要顾及任何人，朕会为你撑腰。” 叶妤蓁看着他宠溺的目光，心却颤了起来。萧锡琮这话，前世她信了，结果就是在后宫树敌无数，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而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叶家在朝中也就越发举步维艰。叶妤蓁沉默着。萧锡琮又将她拉入怀中：“蓁蓁，如今朝堂稳固，朕该立后了。” 叶妤蓁猛地抬眸，对上萧锡琮笑意盎然的眼。 “蓁蓁，朕只想让你坐这个位置，但朕不能主动提起，只怕要丞相请命了。” 叶妤蓁心里瞬间被疼痛填满。上一世她听了萧锡琮的话，自然是欣喜无比，连夜传信回丞相府。可结果却是她爹刚说完，便被朝臣弹劾，更被百姓唾骂，丞相府的名声也是从这时开始一落千丈…… 叶妤蓁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贵妃，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萧锡琮看着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他向来顺着叶妤蓁，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当夜，他没来凤鸾宫。叶妤蓁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日起身，却见吟霜兴冲冲走进来。 “娘娘，奴婢听说，相爷今日早朝时，为娘娘请命立后呢！” 叶妤蓁豁然起身。吟霜有些奇怪，挠头问：“娘娘，您不高兴吗？” 叶妤蓁沉默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最终苍白如纸。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绝后位时，萧锡琮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说着想让她当妻子，实际上，她只是一颗棋子。无论怎样，棋子都拿在执棋人手中。叶妤蓁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焦虑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沉到了极致。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保住自己和叶家？此刻，偌大的凤鸾宫，像极了囚笼，她是笼中鸟，半步不能离。叶妤蓁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天黑。她进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萧锡琮爱吃的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萧锡琮打消立她为后的念头。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层的油渍凝固，萧锡琮依旧没来。叶妤蓁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跪在门外颤声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杜答应那。” 吟霜神色担忧，还是开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叶妤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仿佛也空了。她想起前世，每月的这一天，萧锡琮都会去杜映竹那里，从未间断。当时她以为是萧锡琮为了自己堵住悠悠众口。但如今看来，大概这是杜映竹与他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叶妤蓁瞧着满桌凉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的发慌。半晌，她才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叶妤蓁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杜映竹的翠玉轩。等了片刻，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遥遥一望，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叶妤蓁心里猛然一刺。原是如此，凤鸾宫再华丽，也比不得这里，开门见太极，情人两相应。这时，墙内传来脚步声，萧锡琮从里走出来。正正撞上叶妤蓁情绪翻涌的眼。叶妤蓁看着萧锡琮，他脸上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痛意瞬间蔓延。在萧锡琮骤沉的目光中，叶妤蓁上前请安：“见过陛下。” 她字字坚定：“陛下，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萧锡琮瞬间收敛神色，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叶妤蓁，冷眸微眯。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他的后宫中，谁的消息有叶妤蓁的快。不过片刻，萧锡琮便上前扶起叶妤蓁：“蓁蓁，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作态？” 叶妤蓁心里一颤，却听萧锡琮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决，这后位，非你莫属，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萧锡琮不容置喙地道：“回凤鸾宫歇着，朕要去上朝了。” 叶妤蓁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叶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叶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叶妤蓁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叶妤蓁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叶妤蓁冥思苦想，给叶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萧锡琮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萧锡琮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叶妤蓁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等到入夜，萧锡琮便来了。前世，萧锡琮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叶妤蓁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可自从昨日见过萧锡琮从杜映竹那里出来的样子，叶妤蓁如今，唯有心凉。萧锡琮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蓁蓁，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叶妤蓁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萧锡琮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叶妤蓁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萧锡琮袖口上，突然愣住。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萧锡琮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蓁蓁，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叶妤蓁回过神，望着萧锡琮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次日。叶妤蓁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叶妤蓁一怔。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萧锡琮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萧锡琮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萧锡琮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叶妤蓁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叶妤蓁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萧锡琮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叶妤蓁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叶妤蓁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叶妤蓁一怔。杜映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叶妤蓁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杜映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叶妤蓁眼中。那玉佩，好生眼熟。叶妤蓁心中一窒。她入宫的第一年，萧锡琮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他说：“蓁蓁，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叶妤蓁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凉透全身。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杜映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许是叶妤蓁沉默太久，杜映竹有些站不住了。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叶妤蓁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杜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杜映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叶妤蓁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叶妤蓁绝不会姑息。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萧锡琮的心上人动手？叶妤蓁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叶妤蓁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可当天晚上，萧锡琮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的一声殿门大开！叶妤蓁浑身一颤，对上萧锡琮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萧锡琮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叶妤蓁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杜映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杜答应一面之词吗？” 萧锡琮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杜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叶妤蓁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萧锡琮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杜映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