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君_第10章_韶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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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手下的人在围场内死了几百个！你不给我一个解释？” 那人带着一张青铜睚眦面具，只露出一双黑如九幽的眼，一袭黑色劲装勾勒出他精壮有力的身形。他似是发出一声低笑，语调却凉薄残忍。 “我跟你说不要动手，你一意孤行，如今不过死了几百人，便坐不住了？” 拓跋宏猛然捏紧椅子把手，气的整个人都在发颤。 “睚眦，你不要太过分！” 被唤作睚眦那人轻飘飘看了拓跋宏一眼，下一刻，他站起身来，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爆发。 “就连你爹在我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唤我一声少主，你如今在我面前如狗一样叫唤什么。” 拓跋宏脸色陡变，下一刻，他竟被那无穷无尽的威势逼的跪倒在地。他咬紧牙关，睚眦却慢条斯理的欣赏着他的负隅顽抗。一刻钟后，豆大的汗珠从拓跋宏脸上滑落，他终于低下了头：“少主，是我逾矩了。” 睚眦这才坐了回去，满屋令人窒息的内力骤然全部收回。 “滚出去吧，日后无事，别来我这别院。” 拓跋宏狼狈爬起，躬身告退。在他走后，一道苍老的身影却从后堂走出，看着拓跋宏的背影，拱手道：“二爷，这人，用不得了。” 坐在堂内的睚眦摆摆手，语气轻松几分。 “顾老，不过一群塞外的狗腿子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顾老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 “不知二爷救了那叶家女回来是为了什么？属下听说，她在宫中恩宠无双，这岂不是一个烫手山芋。” 睚眦沉默良久，淡声开口：“山芋烫手，说明熟透了，熟透了才好吃。” “至于我救她回来为了什么……” 他语气认真：“自然是为了喜欢啊。” 说出‘喜欢’二字时，他话语里透出的，竟是一份罕见的欣喜自得。顾老一怔，本想劝阻，可想到他从前的遭遇，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罢了。转眼便是半月过去。叶妤蓁终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刚有意识，沉而不腻的檀香便窜入鼻尖，她心下一顿，这香气细腻，只有宫中才用得起。她睁开眼，看向四周。床帘是苏州特制的贡品，就连帐钩都是金丝玉带。房间其他各处，无一不精致名贵。就在她细细打量时，一个清越带着佛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皇嫂，身子可有不适？” 叶妤蓁即刻转眼看去，当看到那张与萧锡琮相差无几的面容，她心口不由一颤。玄明满目平和的看着她，圈着佛珠朝她行了一礼。叶妤蓁脑海中陡然回忆起在围场发生的一切…… 她明明被逆贼包围，为何再醒来时会在此处？看着她眼底的惊惶与猜疑，玄明的脸色半分未变。 “皇嫂莫要惊惶，是我救了你。” 叶妤蓁敏锐的察觉到，这一次玄明，并未自称小僧。她抿了抿唇，将心中疑虑按下，轻声道：“多谢。” 玄明刚欲朝前踏步，叶妤蓁再度出声：“玄明大师，纵然你是出家人，更该知晓男女之防，还请止步。” 他微微一顿，旋即勾唇笑开。本棱角分明的脸因着这个笑，显得软化不少，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感觉。叶妤蓁有些别扭，她从来未在萧锡琮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平静与松弛。那个人永远像个木偶，在她面前演着他早已写好的话本子。叶妤蓁收回思绪，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猛然一惊，想坐起来，胸口却突然传来剧痛，她不自觉的轻嘶一声，再不敢动了。只是她依旧语气焦急的问着玄明。 “本宫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可有叶家的消息？” “不多不少，刚好一月，至于叶家的消息……”玄明一顿。叶妤蓁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月？！玄明的话继续着：“不知叶首辅无罪释放，是不是皇嫂想要听到的消息。” 叶妤蓁突然愣住。她有些疑心自己听错了。可对上玄明澄澈坦然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的心又落回了原处。玄明见她脸上隐有疲态，张嘴说道：“皇嫂，你重伤未愈，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叶妤蓁确实觉得眼皮有些沉，闻言轻轻点头。玄明走出门，关门的声音几不可闻。等他转身时，脸上的佛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庙里佛像那般木然冰冷。他轻声喃喃：“皇嫂？这称呼喊起来，哪有妤蓁好听？” 京都，皇宫。萧锡琮从奏折中抬头，大太监即刻上前，问道：“陛下今夜，想去何处歇着？” 萧锡琮薄唇抿起，他问：“贵妃还未有消息吗？” 大太监脸色一僵，赶紧道：“陛下莫急，你派的人已在各处寻找，便是叶家也出动了不少人手，都为贵妃娘娘操心着呢。” 萧锡琮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想起大太监先前那个问题，无力道：“哪也不去，就歇在乾清宫。” 眼看着他要走，大太监咬咬牙，还是说道：“陛下，今儿杜答应派婢女来了几回。” 萧锡琮脚步一顿，他这才想起昨日答应了杜映竹今天要去看她。大太监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只求自己不要惹怒这位帝王。好在，萧锡琮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那便摆驾点翠宫。” 不过一刻钟距离，萧锡琮便到了点翠宫门外。杜映竹早就得了消息，等在门口。见了萧锡琮，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给陛下请安。” 萧锡琮语气淡淡：“起来吧。” 他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不同，刚要进殿，目光却顿在一个扫着枯叶的婢女身上。萧锡琮语气莫名：“那是吟霜？” 杜映竹笑道：“是啊，臣妾见吟霜无处可去，便让她在臣妾这做点杂事，等贵妃娘娘回来，臣妾自然会将吟霜还回去。” 萧锡琮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吟霜既是凤鸾宫之人，在你这也不合适，让她回原处，你这里，让管事的拨两个丫鬟就是。” 杜映竹脸色骤变。吟霜骤然抬起头来，她扑到萧锡琮面前跪下。 “皇上，奴婢愿意呆在点翠宫，服侍娘娘！” 萧锡琮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就连杜映竹看着跪在面前的吟霜，也是一愣。不过转瞬，杜映竹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高傲之感。不过短短一月，叶妤蓁的婢女便朝她投诚，这足以证明她比叶妤蓁强。此刻，杜映竹几乎想要叶妤蓁立刻出现，尝尝这众叛亲离的滋味。她看着萧锡琮冷冽的神情，大着胆子开口：“陛下，既然这婢女愿意，那便让她留下，好不好？” 萧锡琮看她一眼，目光深沉的让人察觉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半晌，他说：“依你便是。” 杜映竹喜笑颜开的跟着他踏入内殿。她本以为萧锡琮会在自己这里歇下，但没想到只用了晚膳，体贴的话都没得几句，萧锡琮便离开了。出了点翠宫，大太监看着萧锡琮冰冷的神色，半个字都不敢说。只在心里怒骂杜映竹不识时务，陛下最不喜欢背主之人，吟霜那样的奴婢她还当个宝收入宫中，真当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可萧锡琮直到回了乾清宫，也没就此事说半个字，大太监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只是想着以后不能再跟杜映竹有半点干系了。只是几日后，杜太傅来找萧锡琮下棋时，被他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太傅莫要一心为江山社稷，家宅中人，也该严加教导才是。” 杜太傅瞬间冷汗直冒，出了宫后将家中后辈喊到一起训斥一番，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后辈们，他陡然想起那个被萧锡琮宝贝似的藏于深宫中的嫡女来。杜太傅头发都愁白了一撮终于辗转着打听到了杜映竹留下吟霜之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他在府中拍着桌子跟自己的发妻抱怨：“真真是个猪脑子！我俩的好她是一点没学到，倒是那些个姨娘手段学的不少！若不是陛下护着，这些年她早就给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杜夫人也是一脸发愁的模样，她怒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早年万事都听你娘的，咱们第一个女儿至于被她抱去养成这幅德行？” 提起自家早年胡乱作为的亡母，杜太傅顿时噤声。半晌，他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过不久便是陛下寿诞，你到时候与映竹在宫中遇见，多提点她两句吧，既然留下了吟霜，便要好生善待，免得被人抓住话柄。” ……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京都早早的开始张灯结彩，只因他们的天子要过寿诞了。街头巷尾纷纷洋溢着喜庆之气。 “听说此番给皇上贺寿，各国使者以及塞外部落都要来呢。” “我现在没心情去管这些，我只想失踪的贵妃娘娘掉在我面前，让我拿上那万两黄金。” “皇上对贵妃，可真是一往情深……”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萧锡琮的寿诞到了。太极殿内布置的比上次拓跋宏来时更为精致。萧锡琮坐在上首，只是那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不自觉看向身侧，明明前不久，那里还坐着风华绝世的女人…… 这时，台下传来一个咬字不甚清楚的声音。 “皇上，我们国主为表诚意，特意将最宠爱的公主献给您。” 萧锡琮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扫向台下，神情陡然凝滞。下方人一身轻纱，浑身金银叮当，纤细的腰肢上更有流畅的波斯国图腾。半张脸被掩盖在红纱之下，那双眼，分明跟叶妤蓁一模一样！萧锡琮一瞬不瞬的盯着大殿中的女子，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无人看见，他长袖下的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萧锡琮按下心中的急切，缓声开口：“取下面纱。” 波斯使者脸色微变，却听那女子开口，声音如黄鹂鸣翠。 “皇上，我波斯女子第一次取下面纱，只能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还请皇上见谅。” 就连声音也这般像。萧锡琮五指攥紧，他开口：“好，朕便准你。”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便知道波斯这回，送礼送到人心坎上了。而坐在萧锡琮身边的妃嫔，脸色却有些微妙起来。身为女子，才更懂得欣赏女子的美，她们好不容易熬走了一个叶妤蓁，结果还没来得及争夺，就被一个外来者抢走了萧锡琮的注意力？这怎么能行！众妃嫔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有了成算。唯有杜映竹，垂着头如同隐形人坐在那里，仿佛在研究面前糕点如何。实际上，是因为宫宴开始前，她被杜夫人狠狠责骂了一顿。她向来听话，乖乖的低着头挨训，听着自家娘亲将道理揉碎了讲给自己听。杜夫人看着她这幅乖巧但愚钝的模样，脑仁都是疼的。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也要好好护着。 “你记住，日后切莫要做如此蠢事，爹娘在宫外，护不住你的。” 这时，有宫人上前布席，这才将杜映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微微抬眸，顿时一愣。为何这个波斯公主竟坐在了她身边？杜映竹不着痕迹的横了她一眼，泄愤似的将盘中糕点戳的稀碎。她没看见，被她暗自嫉恨的波斯公主，悠悠朝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冷意。波斯国开了个头之后，各国纷纷献上寿礼，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萧锡琮面色如常，只是偶尔朝那抹红色身影投去的目光，泄露了几分不平静。宫宴进行到尾声，萧锡琮率先起身，淡声道：“众卿家替朕，好好招待各位使者。” 众臣起身：“恭送陛下。” 萧锡琮走出太极殿，站在长廊下，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眸深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出声：“于逢。” 大太监立即上前：“陛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