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次日,狂风队翻过了四五座山,仅采了些普通的草药,没碰上什么妖怪商队,山鸡野兔等野味收获不少。英飞毫不气馁,笑着说这样的日子才是最多的,经常一连几天,甚至一连几月都没什么收获,巫云山太大了,乐呵呵挖了些黄泥要做叫花鸡吃。 路途无酒,浆果聊以佐餐,一队妖怪游荡一天,好像春游踏青的孩子,嘻嘻哈哈,晚上呼噜声四起,不自觉展露原型,趴在地上丑态毕露。 假如唐以寒此刻突然暴起痛下杀手,这群妖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会被斩杀殆尽。 想来想去,唐以寒还是没动手,坐树上守夜,看丛林中点点萤灯明灭,神游万里。 次日一早,英飞变回苍鹰的原型,飞上高空确认方位,迅疾飞回说:“我们到万蛇谷附近了,大家小心些。” “万蛇谷?我听说那地方宝贝草药可多了,要不进去偷点?”一小妖兴高采烈道,被英飞重重拍了下脑袋,“还偷!寻常商队想进去都难!万蛇谷那老家伙小气吧啦的,占着一处顶好的地方,里面的草药一点都不肯流出来,全分给他相熟的妖怪了,想要他的草药,还要使劲拍他马屁,把他舔舒服了才行,有种,你去舔个试试看?” 那小妖吐舌作干呕状,引得哄笑阵阵,哄笑一会,众妖安静下来,英飞道:“万蛇谷进不去,谷外我们还可以逛一逛的,看看有什么收获。切记不要离谷太近,万蛇谷七丈范围内有‘五毒幻云阵’,沾上一点毒就是五步而死的结局,不要把自己命交代进去了。” 众妖齐声喊:“知道了!” “走吧!”英飞大手一挥,带队出发。 火光映照下,万蛇谷谷口浓雾遮掩,雾气翻涌不定,好似通往的是冥府幽狱。唐以寒远观大雾,放飞神识前去试探了下,抵近三丈左右,耳边骤鸣起毒蛇嘶鸣之声,森冷可怖,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收回神识,不再试探。 英飞指点着大雾范围,反复强调不要靠近,不然可怨不得他,沾毒无药医治,只有草席一卷下葬的份儿。 万蛇谷坐落在大地灵脉节点上,谷内灵气浓厚,谷外的草药受气滋养,比其他地方品相略好一些,一伙妖忙忙碌碌,摘四留六,以待明年还有收获,不至于绝了种。 随着天穹微光渐亮,朦胧可见笼罩山谷的雾气缓缓散开,把英飞吓了一大跳,以为万蛇谷的蛇妖们不满他们在此采药,故意扩大毒阵范围,嘴里问候了畲斯年十代八代,狂呼着让手下赶快跑。 唐以寒随众妖跑出了一里多地,庄良忽道:“你们看天上!” 天上一队明光。 群妖向万蛇谷飞来,前后长幡招展,浩浩荡荡,众多大妖护住中心座驾,赫然是素追鸟。 鸟背上坐的是谁显而易见,英飞一众妖张大嘴巴:“是……是信使大人!”压抑不住的热烈崇拜。 相比之下,唐以寒等人就显得过于冷静了,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悚然,林德突然跑到万蛇谷作什么? 道子大人是不是也在天上? 英飞骤然双臂展开化成鹰翼,要飞上去随侍,周围妖急忙劝阻:“大哥别这样,你上去没准就被老家伙们打下来了!” 英飞情绪激动:“我也是听过传道的教徒!怎会随便对我出手!” 众妖再劝:“信使有那么多老妖怪护着呢,你过去反而是添乱。况且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万一一会里面打起来,可是避之不及啊!” 英飞逐渐冷静下来,面上愈来愈沮丧,喃喃:“要是我也是大妖就好了……” 小弟马上奉承道:“大哥迟早能成大妖的!” 万蛇谷的云气散尽,展露谷口真容,明光映照下,一干蛇妖分立两行,坡地上亦有数不清的大小蛇蜿蜒匍匐,嘶嘶吐信,说不出的诡异,畲斯年峨冠曳带,与周遭的群蛇格格不入,满面笑容亲:“信使大驾光临,本谷蓬荜生辉啊!” 林德依旧身着一袭黑袍,不过换了一件崭新的,制式仿造人间帝王的礼服,边沿滚金丝,至于冠带,他头发不够挽髻插簪,仍以兜帽罩住,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畲谷主,久仰大名。”林德下来,不咸不淡地问候,畲斯年微微躬身:“话不多说,请您到谷内一聚吧。” 林德迈步随畲斯年步入谷中,身后大妖紧紧跟随。谷内淡淡的草药香清爽怡人。 畲斯年所引地点,是飞瀑下一木亭,亭内竟然还有五位大妖在那等候,黄风遥望顿时大惊:“畲斯年!你怎的引来这么多人?!” “黄老头,何必这么惊讶,我要晋升化蛟,当然要几位朋友来护法了。”畲斯年笑意浅浅,“正好他们也想见见信使大人,信使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林德心平气和:“无妨。” 那五位大妖见林德走来,纷纷起身行礼,口称恭迎信使大人,表面功夫倒是做足了,只是接下来事情如何发展让黄风极其不安,眼皮直跳。 桌上已布好酒菜,畲斯年道:“这桌酒菜乃是精心料理的药膳,对身体有温调补养之功,酒是百年陈酒,用了七味千年份的药材酿制,凡人饮下有洗筋伐髓的功效。” “有劳。”林德对酒菜没什么兴趣,不可能直接入口,干脆利落,“我来不是为了吃吃喝喝,不如直接说事吧。” 第0009章 蛟龙魂晶 畲斯年从容不迫:“信使大人就是性格爽快,我就直说了。我晋升所需材料业已完备,只要信使大人愿为我主持赐福仪式,我便可以马上开始晋升化蛟,化蛟完成立刻入教受礼,决不拖延!” “化蛟确实风险极大,可也没到非要我赐福才能完成的地步,畲谷主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说来与我听听吧。”林德抱着胳膊坐下来,气定神闲。 涉及到自身机密,畲斯年犹豫不决,那五位好友等待一会,见他还没出声,一个黑须大汉拍了下桌子:“老畲!事到如今你还婆妈个什么,那地方迟早会暴露出来,而你已经占了莫大先机,还想再进去一回吗!”疾言厉色,震得桌上碗筷俱跳了一跳,另四人看向他,目光多有责怪之意,林德冷眼旁观,懒得细思他们是不是故意演的一场戏。 畲斯年松了一口气,半是沮丧半是坦然地说:“好吧。在下山中游逛时,无意闯进了一处神秘空间,里面赤红一片,异常凶险,大量无智妖魂在游荡,我一个活人进去立刻遭到群起攻之,幸亏那地方没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我发出信号让好友将我救出,九死一生才得出来,而且在下运气不错,从中得了一块蛟龙魂晶,也是我晋升的底气所在。” 远处抱着长幡的奚存青耳朵一动,若有所思。 魂晶这东西,必须在阴气极盛的地方才有可能慢慢形成,畲斯年的描述很符合盛阴之地的状况。 不过什么样的盛阴之地到现在才露出一点天机?大陆上其他有名的盛阴之地,大多怨气冲天,黑云遮日,气兆明显,早早被各地大派或教宗围封,禁止随意进入。 林德起了兴趣:“可否让我看看那块蛟龙魂晶?” 畲斯年犹豫一阵,从袍袖出拿出一方玉盒,上面贴了好几层符箓,一拿出来寒气四溢:“信使大人,这块魂晶只有蛟龙的一丝残缺意识,但它异常暴戾,怨气深重,看久了自身神智会受到影响,在下不才,无法净化它的怨气,只能用这寒玉存储,您千万小心。” 林德指尖碰上寒玉,隔着层层符箓都能感受到蛟龙魂晶微弱的暴躁疯狂之意。 下一刻,他指尖一动,玉盒打开,魂晶的暴戾疯狂之意彻底展露无遗,啸叫之声回荡,一众大妖脸色剧变,皆觉刺耳万分,情绪不稳起来,似乎也染上了蛟龙的暴躁之意。 林德脸上却有了几分笑意,摩挲魂晶表面,那一抹流窜的蛟龙残意渐渐安静下来,啸叫声随即减弱,大妖们的脸色也开始好转。 片刻,林德移开手指,咬了咬冰凉的指尖,叹息:“这条蛟龙一直痛苦,明明有化龙的资质希望,可惜生不逢时啊。” 他的低语周围的大妖自然听了个清楚,俱是脸色骤变,畲斯年急切地问:“信使大人,您发现了什么?” 林德笑笑:“你不是要化蛟吗?拿去即可。” “可是……”畲斯年张口欲言,忽然发觉,这魂晶的蛟龙残意平息了,低头一看,魂晶的血色竟淡了几分。 畲斯年欲靠这枚魂晶化蛟,但他无法平息蛟龙暴戾之气,直接拿来用的话晋升失控风险极大,可他又不敢拿着魂晶去找高人化解,毕竟来历不清不楚,万一对方见宝起意,杀人夺宝,他亦承受不起,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林德身上。 起初他的计划是设伏直接谋夺林德的“神力”,有神力威慑,还怕区区蛟龙残意?事后更有机会将神力炼化为己用,那样的话来日化龙也是有可能的! 眼下林德竟是将蛟龙残意直接净化了,明明他之前还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他抬眼看向林德,碧绿眼瞳澄澈明邃,有如一方深不见底的碧绿湖水,温柔满光。 畲斯年清醒过来,愕然发现,林德丹田内竟多了一团灵光! 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再看了几眼,确实是灵光无疑,说明他修炼了道法?难道是自然生成? 他万万没想到计划会变成这样,无端生出了许多变故,现在他该如何走?打,还是不打? 长久的静默,之前表现得最急躁的黑须大汉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有在林德身后的黄风观察到畲斯年一对竖瞳收缩不定,似乎在激烈抉择什么。 果然心里有鬼。黄风十指交握,预备一场大战。 畲斯年终于有了动作,他一动,所有妖都动了一下。 畲斯年神色复杂地单膝跪下:“信使大人神通深不可测,我愿入教受礼,从今往后,悉心供奉吾神。” 周围人紧张的气氛还未放松,林德晃晃脑袋:“嗯?你不要赐福仪式了?” “小的之前拿这蛟龙残意没有办法,妄想靠自身元神完整和信使赐福来对抗残意,既然信使大人已经残意净化安抚,我化蛟晋升的把握大大增加,自然不需要信使再劳费心神为我主持赐福仪式了。”畲斯年语气诚恳,连自称都变了,他的五位好友脸色齐齐一变,捉摸不定。 林德神色温和:“你受了吾神恩遇,从你诚服发誓为吾神效劳时,你便无需再举行仪式了,不信,你现在念祷词试试看。” 畲斯年半信半疑地念起祷词,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豁然洞开,见识了许多玄异庞杂的知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最后一瞬恍然间,他看到了正反交叉组成六芒星的玄异三角架,一对幽深的猫头鹰之瞳注视着将他托出水面。 他不再对神有任何怀疑,恭恭敬敬伏下头,朗声道:“为吾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场鸿门宴有惊无险地就此化解,酒菜一口未动。畲斯年连称罪过,酒席撤下,恭恭敬敬献上大批上好灵草,还有炼好的丹药,俱是帮助洗髓炼气的丹药,成色极佳,药香扑鼻。 这个老蛇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林德心里直犯嘀咕,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坦然接礼。 回到圣居,他把玩着装丹药的小瓶子,犹豫到底要不要吃几粒,药香着实有些馋人。 他看向奚存青,举起瓶子晃晃:“你说我要不要吃几粒?” 自从林德跟奚存青学了呼吸吐纳之法,自然感觉自身多出了点什么,想来就是“灵力”了,弄得丹田微微胀痛,本来那点疼痛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修习数天后发现,那点灵力让他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了,跟便秘了一样,身体再无法容纳太多。 不过他知道,奚存青大概率不会继续指点他修炼。 眼下他被药香吸引,想尝尝几粒,又怕吞下去有什么坏处——这个请教下总没问题吧? “药不能乱吃。”奚存青瞥他一眼,“你现在不需要吃药。” “尝尝味道怎么样?” 奚存青脸抽了下。 你当药丸是糖豆吗还想尝味道! 他转念一想,有了新主意:“你的问题不是吃药能解决的,我可以教你下一步的功法,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回答我一些问题。” 林德有些意外,他居然愿教他功法了,还是交换的形式,可能担心强迫他回答问题被厄运反噬吧:“一个问题换一部功法!” 奚存青脸色一黑:“哪有那样的!我这部功法足够你修完道门所有境界。按境界分,一个问题换一层法决。” 林德自然考虑到了售后问题:“那以后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如果我还在这的话,会。” “成交!”林德眼珠一转,“那部功法叫什么?” “功法是我自己在练的,早已记在心里,我会口述给你,你可以记下来,不许向他人传教。” “要是你故意说错怎么办,我练得走火入魔了,能找你算账吗?” 林德的小心谨慎真是超乎奚存青的想象,他一笑:“你不是有神力吗?” “也对哦,到时候直接返到你身上就没事了。”林德看似无害地说出了让奚存青陡然一惊的话,他没想到林德的“神力”竟可做到这个地步,神色暗了暗:“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让蛟龙残意平息下来的?” “那条蛟龙生不逢时,生前死后都吃了好长时间的苦头,可谓倒霉到家了。吾神司掌福祸运气,既能赐予,也能收回,我代神收回了它的厄运,残意自然平息。” “第二个问题,你怎么收回厄运的?我想听具体使用神力的过程。” “没有使用神力啊,我就是在心里呼唤了一下吾神,祂无意识地吸走了蛟龙厄运,对祂来说,这点厄运就像小点心一样。” “第三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蛟龙如何死的?” “被吃掉的。” 妖类战败被胜者吞吃是常有的事,但不至于形成盛阴之地,这个回答无从猜测什么。奚存青紧盯着林德,林德完全没有说更多的意思,翡翠般的眸子尽是狡黠之意:快继续问!快继续问! 对峙良久,奚存青思来想去,实在推测不出什么,无奈开口:“第四个问题,第三个问题的详细解答。” 林德笑容差点控制不住:“你知道巫云山曾经出了一个魔王吗?” 奚存青怎会不知道,妖族魔王不出则已,一出世便是腥风血雨,历代魔王均有长篇累牍的记录,其中巫云山出的一位魔王最为特殊,它身负上古凶兽饕餮血脉,吞噬了当时巫云山上的九成妖怪,化身魔王,试图强行冲破巫云诅咒。 至于结局,史书上模棱两可,当时并未有人直接目睹具体情况,只听得魔王在巫云中咆哮了三天三夜,浓重巫云裂解出大量缝隙,但随着咆哮声消失,众妖血脉感应渐渐褪去,巫云裂缝弥合,昏暗重新笼罩巫云大地——一般结论是魔王斗败身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没干成,堪称众魔王中死得最憋屈又最具悲剧色彩的一位。 饕餮血脉……结合畲斯年对那方空间的描述,奚存青想清楚了答案:所谓盛阴之地,实际上是那位魔王的胃袋! 第0010章 魔王残躯 “教宗修炼,分九个等级,聚气,凝神,融雪,藏海,归元,引神,游神,合一,通天。炼气士是在聚气之下的基础门槛,我答应给你四层法诀,就从聚气开始吧。” 林德拿着纸笔:“唉?不是金丹元婴那套路?” “金丹元婴是最老最普遍的修仙路,不过不是所有教派都走这个路子的。我教宗主修神魂,自有一派传承,各家有各路,终点都是通天飞升,殊途同归。” “话说你一直说教宗教宗的,教宗全称是什么啊?” “上清混元玄天教,记着很麻烦,就简称教宗了。”奚存青喝了口水润喉咙,清清嗓子,开始口述聚气法诀,林德飞快记下,慌慌张张,满纸鸡爪乱爬。 从聚气到藏海,写了八张鸡爪,奚存青口述完毕,走过来看了眼,顿时哭笑不得:“没人教你练字?” 林德理直气壮:“这不写得忙吗!反正我认得,到时候再誊写一份就行了。”道罢新拿了几张纸埋头誊写起来。 过了一会…… “大哥!” “嗯?” 林德指着纸上一只鸡爪:“这个字是什么来着?” ……奚存青瞪着眼也认了好一会,解答后忍不住疑问:“秘语人走了,他就没安排其他人来教你?” 林德瘪嘴:“没有。” “妖城里没有私塾书院?” 林德嘟囔:“我倒是想去上学啊,但是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跟教徒在一起上学听课。” 奚存青哑口无言,他再次笑起来:“你不是答应我我愿学你就教吗!你当我先生好了。” 奚存青叹了口气,心软了,自己一时的决定不知是福是祸,现在似乎变得不重要了,不过教他认识几个字罢了,能有多大害处?假以时日他能走出巫云山的话,希望能与教宗友好吧。 他神色柔和下来:“好,我教你。” 手把手帮他八张鸡爪整洁干净地誊完,期间奚存青还解释了个中一些玄妙道理,分享自己修炼时的心得体会,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林德伸了伸懒腰,看着大有进步的字迹,不由笑道:“这个时候,书院那边该到放学的时候了。” 奚存青看了眼他,林德虽然笑着,神色中还是有些惋惜低落,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因为灾厄信使的身份不能与同龄人一起玩耍,终究是件憾事。 所谓“救主”,实属害人不浅,倒无愧“灾厄君王”的名号?真是讽刺。 书院放学的标志是敲七下门口的大钟,钟声清越悠远,林德听着钟声,笑道:“这钟是外地一个富商送给我们的呢,说感谢妖怪们的不杀之恩,哈哈。” 奚存青默然不语。 钟声结束,书院的学生一窝蜂涌了出来,程南提着书袋,在约定的地点东张西望,过了一会,望到那展黄幡在人海中露出的旗尖。 “你可算来了!”程南很高兴,“药呢?” 言妙书拿出他的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程南丹药在手,大感自己考试多了五成希望,欣喜不已。 言妙书拿出一张纸,写着:“你为什么要炼这个药?” 程南不好意思的说:“书院要考试了,我平时学的不太认真,只能指望吃药抱抱佛脚,多记些东西。” 言妙书再拿出一张纸:“怎么入学?” 程南惊讶:“你想上学?早过了招生的时候了,下一次招生要到明年一月份。”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课本吗?” 程南毫不犹豫拿出自己三本教材,《文章》《算术》《历史》,言妙书指了指《历史》,程南嘟囔:“这本书最无聊了,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 言妙书翻开历史,开头就令她瞳孔地震。这史书描述世界之初,人类是从天然灵物慢慢演化而来,智力未开,对众多自然现象无法解释,于是生出了许多原始崇拜,原初神们响应人类感召,从混沌中诞生,回应人类崇拜,应许愿望,于是人类在原初神的庇佑下渐渐有了兴旺气象。 然而一场恐怖神灾来临,大部分原初神陨落,散逸的神力大幅度改变了世界环境,文明骤然拐弯,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直到现在——之后的篇章,便与正常的历史别无二致了,除去人间王朝变换,修仙界的历史大事也有,上清仙祖的出现,仙庭组建,教宗成立,各大门派三千大道百花齐放…… 言妙书心头狂跳,各派传下的祖师传说多如牛毛,上清仙庭作为修仙界的起点,统御四海的至高存在,那些传说末尾必定加上一句飞升成仙,而这本书直接把上清仙庭列为受原初神陨落之恩才诞生出来,实在是狂妄之极! 净吹牛! 至于书上一语带过的“神灾”,更令人疑惑不解,是指属于神明的灾难吗?还是说那群原初神是起内讧了,拼杀到大部分陨落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她这几天辛苦炼药总算没得白费。 “谢谢你。” 程南收好书本和药:“再见啊!”蹦跳着走了。 言妙书自觉完成了任务,终于不用装哑女了,回客栈用过晚饭,照例去约定的地方看看,竹丛一根竹子底下新刻了记号,顿时喜上眉梢,知道唐以寒回来了,立刻前去悦心茶楼找人。 悦心茶楼里,唐以寒一干人神色有些疲惫,言妙书一来,立刻把自己看到的史书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屋内陷入可怕的沉寂。 “我联系一下道子大人。”唐以寒撑着坐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奚存青正在圣居为林德准备今晚该练写的大字,忽心有感应,拿出一张呼闻符,符箓灵光闪烁,是唐以寒在呼唤他。 他轻点符箓表面,灵光激荡圈圈涟漪,传出唐以寒的声音:“道子大人,言师妹有重大发现。” 听完“神话”后,奚存青反不觉得有多意外:“知道了。” “道子大人?” “神话而已,当不得真,教宗的立足基础不光是上清仙庭,还有自身实力。”他眼风一扫,林德揉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了,在使劲擦头发,“就这样吧,你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尽早回去报告,外附妖骨师长也会解,巫云山将有大事发生,对你们来说不安全。” 唐以寒急切地问:“什么大事?” “巫云魔王的胃袋现世,里面近似盛阴之地,凶险非常,让教宗早做准备。”奚存青主动掐断了灵光,收起符箓,把剩下几个大字写完,叩叩桌子:“擦好没有,过来写字。” “来了来了。”林德赶忙丢下毛巾,“哎?这么多?” “每个字就写一行,不多。”奚存青让他坐下,盯着他湿漉漉的凌乱头发默然一会,手一翻,多了把玉骨梳。 林德写了四五个字,忽觉头皮有梳子轻柔梳过,抬眼一看:“噫,你会给我梳头?” 奚存青垂着眼:“我现在是刚化形的小草妖。”既是妖仆,梳个头是理所当然的事。 林德抿了抿嘴,低头继续专心写大字。 唐以寒那边得令,开始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需要的草药都在万蛇谷外找到了,全无留恋之意,她辞行前,特意找了一趟英飞向他告辞,借口说妖城虽好,可惜她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妖城那么多人住着不习惯。 英飞惋惜之余,诚恳送别,临行赠了一坛好酒,说是之前欠她的。 唐以寒提拎着酒,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妖城。 出了巫云地界,沐浴明艳灿烂的阳光,好像从地底爬出来似的大大松了口气,随即他们六人找上附近的教宗分坛坛主,解下附魂妖骨,请求调用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向教宗山门报告情况。 通报完毕,一行人终于放下心来,慢悠悠回总坛。 赵轻云心情放松。问“唐师姐,能告诉我巫云山会发生什么大事吗?是不是很大的机缘?” 唐以寒语气冷硬:“就算是天大的机缘,以你目前的实力还不够去送的!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好好修炼才是,巫云大事自有师长来操心。” 赵轻云脸色一白,不敢驳斥她什么,沉默下来。 赶了几天路回到山门,几位年轻弟子各自回自己师门门下,唐以寒这边就来了位大夫检查过她的身体状况后,告知不要回巫云山脉,听候上级安排,便离开了。 唐以寒心中大定,她知道这是教宗准备有所行动的征兆,事关魔王残躯,教宗正在挑选人手,隐秘出发,自然不能让她这等境界一般的人前去冒险。 关于人选,教宗内争论多时,够资格知道消息的长老都削尖了脑袋想去,吵得昏天黑地,几乎动起手来。 除了胃袋可能存在的海量妖魂魂晶,教宗更图谋整个魔王胃袋,饕餮血脉的魔王胃袋,经历巫云诅咒冲击仍能保存下来,如果炼成法器必定又是一件惊世重宝! 如此磋磨多时,名单越变越长,几乎八成的顶尖力量将要倾巢而出,留下的两成心有不满,咬牙请出一名副宗主出关来主持大局,希冀安排更公平些。副宗主狠狠呵斥了一干利迷心窍的长老,强行删去了五分之二的人选,自己亲自带队前去巫云山。 与此同时,妖城这边继续扩张,源源不断的灵石进入城下大阵,与外界风雨欲来的气氛相比,妖城内简直是祥和温馨的世外桃源。 奚存青悉心教导林德的修炼与功课,同时因为林德的关系,他足不出户就对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 现在巫云山外灵气暴动频繁,经常刮起猎猎怪风,风力大得吓人,飞沙走石,合抱粗的大树都能连根拔起,畲斯年的万蛇谷被怪异大风吹得损失惨重,连还未炼化完全的蛟龙残意重又暴躁起来,不得不携带徒子徒孙和灵草种子进入城中避难。 畲斯年心惊胆战地描述着外界的变化:“不止是怪风,天色都感觉变红了。小的夜晚入梦,偶尔能梦到蛟龙生前部分记忆,有时候还能感同身受,痛苦万分。好几个孩子都说自己白天浇水时,看到许多鬼影飘过,人心惶惶啊!” 林德听完,温和笑道:“不碍事的,吾神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厄难。这座妖城正是为了抵挡厄难而建,进来了就安心吧。” 畲斯年一愣:“是吗……那灾难之后呢?”他一想起自己的损失便心疼得要滴血,多少几百年份的上好药草啊!本来可以继续长上百年,一场怪风刮来就化为乌有,不得不提前采摘了炼成丹药。 林德大有深意地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0011章 血色森林 程南推开窗,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动。 今天刚考完最后一门,试卷做得他精疲力竭,所幸背下的都考了,即便有举一反三的变化题,他也能勉强答出来一二,不枉他破财买丹药增强记忆力。 瓶里还有两枚丹药,预备下次考试吃,程南嗅嗅药香,心情大好,拉开抽屉拣了几个铜板,准备去街上买点吃的犒劳一下辛苦学习了这么久的自己。 他上街逛了一刻有余,还没想好到底要买什么吃的,街那头咣咣锣鼓大敲:“注意啦注意啦!现在开始,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家床上躺着去!妖城大阵要启动啦!现在开始,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家床上躺着去!妖城大阵要启动啦!” 程南大吃一惊:“什么情况?”与他有相同疑问的人不在少数,质疑声四起,有人认识敲锣大喊的妖,上前问道:“老滑头!外面发生了啥要开阵了?大阵开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这些普通居民,只知道妖城底下在修一座大阵,但具体有什么作用还不知道。 老滑头眼睛一瞪:“我咋知道!反正开阵是为了你们好,不要想七想八,老实回去睡觉去吧!这是信使大人说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一蛇妖眼珠咕噜直转:“要我们冬眠的意思?” “差不多!”老滑头精神昂扬,一敲铜锣,继续嚷嚷起来。 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人群还是渐渐散去,商铺小贩全部收摊回家,街道迅速冷清下来,人踪全无。 妖城的“白天”骤然昏暗下去,与外界的天空别无二致,且昏暗的天色中隐隐透出不详的血色,街道飘逸出点点灵光,奇异的嗡鸣声响起,凭空一阵风起,城里屋内最后几声絮絮私语亦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此刻,大阵第二阶段才真正开始启动,昏暗天空的血色消逝不见,浓重的黑暗笼罩妖城,声息全无,仿佛活者的气息全部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座死城。 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圣居”突然亮起了一点火光 “准备好了!”林德打好绑腿,换上心爱的旧黑袍,蹦跳了两下,干劲十足。 巫云异象发生的数天,林德突然变得格外嗜睡起来,他自己说是神在梦中召见他了,并告知了饕餮胃袋破裂的准确日期,他奉神命要去外面走一趟,秘语人也在外面等他。 奚存青不赞同他出去,饕餮胃袋破裂,里面数万惨死妖魂倾泻而出,可想而知巫云山脉会变成怎样的鬼魅世界,林德即便有神力和一点修为,还是太弱小了。 “吾神说让我去,我就去,别忘了我可是灾厄信使!没那么容易死好吧,秘语人还在等我呢。” “全城沉睡,也是秘语人的安排?”全城居民陷入沉睡,奚存青不再伪装妖气,目光沉沉。 “是啊,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忙这事,都没功夫教我练字。”他往身上装符箓法器,口袋袖子塞得鼓鼓囊囊,都是用意念即可激发或者遇到致命危险自动激发的保命法宝,手上一串灵犀珠串,莹润生光。 他好不容易收拾完毕,一甩手,口袋又跌出去几样东西。 “用这个吧?”奚存青看不下去,拿出一只细金镯,金镯系着一个铃铛:“你看。”他动用了少许灵力,震颤金铃,金铃开口喷吐出五色毫光,“把东西扔进去就可以了。” 林德不明不白就占了一个大便宜,又惊又喜:“这个能装多少东西啊?” “和你的圣居一样大。” 林德把东西都扔进去,抬头看着他抖抖手腕,铃声清越好听:“就这么白送我啦?” “借你的。”奚存青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林德哼了声,觉得是借也好,金铃镯戴着有些女气了。 “万一你我无意中分离,你晃动金铃,我会循着声音来找你。” 林德一挑眉:“到时候进去了,谁要救援谁还不一定呢!” 奚存青不理他的嘴硬,目光投向栏杆楼下,烛火照亮的地方不过寸许,往昔热闹繁华的街道如今黑黢黢得宛如某种巨兽的大口。 “没了素追,你要怎么下去?” “我有这个!”林德拿出一支素青的羽毛,正是素追鸟身上的,烛火引燃,羽毛上流淌的淡淡灵光骤然幻化出一只硕大的素追鸟,展翅高鸣。 林德跳上鸟背:“要上来吗?” 他似乎为此事准备了很久,奚存青眸光一凝,纵身跃起,稳稳落在鸟背上:“出发吧。” 素追双翼一拍,随林德心意往他们来时的入口飞去,只听得林德低声颂念,黑暗中亮起“猫头鹰之瞳”的轮廓亮光,素追一头扎进去,瞬时冲出了妖城。 巫云如今天色血红,阴风呼啸,隐隐有哭声四起,格外诡异。 林德让素追飞高些,环视四方,天空一色血红,空气好像温度极高,阵阵“热浪”腾起,景色扭曲,看着叫人头晕目眩。 “奇怪,我感应不到秘语人在哪了。”他皱着眉头喃喃。 奚存青有修望气术,一双眼睛涌上淡淡紫金气,同样环视四周。灵视状态下的巫云山愈加可怕,一派血红背景中,不时有黑色轻影倏忽而过,身形飘渺,速度极快,似乎是幽界生灵。 幽界是冥界与人界的中间地带,一般人死后灵魂出窍,会自然进入幽界,等待冥界引魂使前来渡引,因幽界与人界空间有所重合,所以鬼魂在活人眼中能轻易穿墙走壁,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教宗传承路的“游神”境,正是利用幽界的空间特性,心念一动元神横跨千里,还能顺带把肉身带过去。 至于幽界生物,来历神秘,修仙界对幽界生物知之甚少,连冥界对它们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巫云大变,视野中又出现了这么多幽界生灵,事情变得更加诡异。 他注意到东南方向的天空血红背景似乎有波动的痕迹,那边的血色也更浓郁,看久了双目肿痛,不得不中断了望气术。 林德看着他,惊讶:“你眼睛变红了!” 奚存青一惊,低头按按晴明穴:“没事,一会就好。” 林德瞅瞅东南方向:“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巫云变化很大,不该看的不要看。” 莫天纵也经常说不该看的不要看……他心思一动:“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秘语人教你的?” 林德命素追往东南方向飞去:“啊,哪句?” “就那句不该看的不要看。” “是我自己说的啊。”林德有些奇怪,奚存青一怔,闭上眼不再言语。 素追拍拍翅膀往东南方向飞去,林德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外界的环境极不友好,鬼哭嚎声若有若无,血色天空更是压抑无比,森林里的妖兽慌乱四窜,渐渐汇合成庞大的兽群,茫然无措地左冲右撞,试图逃出生天。 飞了半会,林德觉得不对劲起来,他推推奚存青:“大哥别装睡了!快帮我看看,素追好像在兜圈子。” 奚存青睁开眼,神识一扫,并未察觉出有何不对,但林德没说谎的必要,道:“秘语人没给你备用的联系方式,就让你硬找?” 林德挠头:“他说素追会带我见到他的,可没说还有这种情况。” 真不靠谱。奚存青暗暗叹气:“再飞一会看看。” 素追拍扇又飞了一刻钟左右,奚存青仔细感知分辨,声音冷下来:“森林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感知,还是直接影响元神的。” “那怎么办?” 奚存青看看座下素追,灵光相较于刚召出的时候黯淡了好些,再飞一会便会彻底消散:“我们先下去。” 林德有些舍不得素追,走着哪有坐着舒服啊,不过眼下想及时与秘语人汇合,就不得不解决眼前的古怪幻境。 素落地,清鸣一声,灵光消散不见。刹那变故陡生,森林簌簌落下黑红树叶,竟发出咻咻的尖锐破空之音,奚存青早有准备,立刻向天一指,撑起一道白光护罩,树叶落在护罩上有如热锅烫油,嗤嗤作响。 “呀!”林德傻眼,话音未落,森林卷起树叶龙卷风,冲着护罩卷切而来。奚存青不慌不忙,从干坤袖中拿出一把玉光伞,“嘣!”伞面撑起,淡淡寒气洒下,轻雾生成,树叶龙卷风忽然失去目标,盘旋一阵,自然散去。 森林恢复了原样。 笼罩整座森林的阵法?虽然巫云异变持续了几天,但这点时间还不够布下如此大的阵法,或许是什么别的特殊神通。奚存青思考了会,拿出一条黑布,“伞你拿着,我带你出去。” 林德接过伞,出人意料地沉,重得他手腕一歪差点掉地上,黑红树叶感应而动,他双手扶起,又拿捏稳了,树叶随之平息。 还好还好,他松了一口气。 奚存青眼睛缠上黑布,站立良久,稍微偏转了一下身子:“往前走。”大步前进。林德抱着伞小心地跟上他。 奚存青走得不快不慢,周围的森林景象真的再未重复,他们正在摆脱兜圈子的困境。 就是走得太慢了些,林德又抱着沉重的玉光伞,胳膊酸痛不似自己的了,叫苦不敢叫苦,放着休息更不可能,只得咬牙忍着。 兽群洪流还在森林中奔逃,差点与他们相撞,奚存青伸出一根手指,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兽群领头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怒吼咆哮着往右边去了。 走了半个时辰,他耳朵一动,若有所思,扯下黑布,把伞接过来:“有人来了。” “谁啊。”林德有了休息机会,使劲甩手揉捏,奚存青望着来者的方向,很快轻柔的铃声隐隐约约传来,一队周身包裹着清光的车队徐徐驶来,车厢四角挂着银色铃铛,清光一阵阵地从铃铛中荡漾出来,清心悦耳。 “来者是何方道友?”奚存青上前一步,领头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起,钻出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向奚存青拱手:“恕在下无礼,不便下车说话。我是附近安河镇的兴业商号老板,巫云大变,进山来寻仙缘的。” 疯了,要钱不要命。奚存青眉头皱起:“我建议你赶快离开,巫云环境会进一步恶化,凡人待久了神智难免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可不是你这点清心铃能挡得住的。” 商号老板看着财大气粗,竟是丝毫不惧,笑道:“没事,我还请了好几位修士护队,不会如何深入,就在外围转转罢了,情况不对立刻出山。” 第0012章 海音阁人 良言难劝求死的鬼。他执意如此,奚存青不好再多言,道:“借我一辆车。” 老板面露难色,他不停打量二人,奚存青手上的伞看着就不像一般货色,身边的少年头发半长不短的,扭头假装看风景。他问:“您要去哪里?” “那边。”奚存青瞎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很危险,你就不要去了。” 老板神色恭谨起来:“能为仙师效劳,是小辈八辈子的福气,请仙师稍等片刻。”灵活地一扭身,去联络其他马车的人。 林德头扭回来,继续龇牙咧嘴地揉胳膊,忽的一袭轻纱落下,一眨眼好像融进空气中了:“这是啥?” “我忘记你的脸其实挺惹眼的,帮你遮一下。” 轻纱覆面后的林德外貌是普通的总角少年模样,眼珠乌黑,扎着两个小揪揪。 老板从车厢出来,愕然发现林德面貌大变,更觉奚存青深不可测,自己让车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仙师大人,您从这起往后数,第五辆车归您了。” 奚存青不会白占他的,丢给他一块灵石:“借,坏了赔。”拉起林德往车队后头走,不管老板后头如何嚷嚷。 第五辆车上的人不敢落地,从车窗出去钻进并排的马车车窗。 奚存青召出青铜铠甲灵傀,正是他之前给唐以寒护身的,充作驾车的马夫,和林德钻进车厢,依旧打着伞,不过是靠在车壁上,轻松许多。 奚存青闭着眼,分出神识操控灵傀驾驶马车往东南方向走,渐渐四野的鬼哭声越来越明显,时不时伴随着诡异的呵呵低笑。 他神识放出,笼罩方圆十里,森林愈加鬼魅可怖,已有不少属于胃袋的妖魂在林中游荡或呆立,一旦有活物出现,立刻凶性大发,冲上去大打出手,不死不休。 他们坐上马车没一会,就有好几个修士与无智妖魂拼火,有胜有败,胜者拿到妖魂体内的魂晶,欣喜不已,败者无一不死相凄惨,连魂魄也被妖魂撕碎吞吃。 魂晶固然是好东西,也看有没有命去拿。 林德打了个哈欠,坐车坐着开始犯困,靠着眯觉,奚存青看他心大的样子无可奈何,只盼赶紧到东南边疑似源头的地方。 就在此时,车窗被人笃笃叩响,奚存青蹙眉道:“什么人?!” “我是海音阁的修士,二位需要镇音符吗?多买多优惠,一张五十灵石,三张一百二,购买十张赠送镇魂丹一粒!” 奚存青听着这声音万分耳熟,推开窗,呵呵冷笑:“果然是你,马正浩。” 窗外的马正浩愕然,万万没想到做生意做到奚存青手上了,大饼脸旋即露出热情的微笑:“原来是道子大人,你当我没来过吧。”说完身形一扭就要开溜,奚存青喝止住他:“你在路上还见过多少人?” 马正浩原地转回,眉开眼笑:“独家消息,五块灵石。” 奚存青脸色瞬时一沉,马正浩立刻说:“初次咨询,免费。 “各大教派百家都来了,还有大批散修,漫山遍野全是人。至于东南方向我还没去过,有本事的都知道那里有问题,但是出不去。” 奚存青眉毛一挑:“嗯?” 马正浩道:“这片森林不是阵法,胜似阵法,师长猜测有草木类的大妖在暗中操纵迷惑,想把人困死此地,又有大批妖魂游荡,极其好战嗜血,见人就杀,这番要磨掉不少性命啊!” 奚存青神色微动,按马正浩的说法,他是出不去的,可他直觉没出问题,方向也没错。 马正浩又道:“你不联系你宗的人吗?据说你们副宗主都来了,还有大批长老,现在是人最多的一批。” “他们足可自保,少我一个不少。”如非必要,奚存青还不想让林德直接暴露在师长视线下。 马正浩目光闪烁,落在他身边的林德身上:“这位好生面熟。”修为还是聚气境,奚存青为何会带上他?“是道子某位故人后代吗?” “路上捡的。”奚存青随口敷衍,林德面色古怪起来,有些想笑。 马正浩当然不会信他的借口,不过人家敷衍之意那么明显,他不好再问下去,笑容满面地摆手:“下次咨询五块灵石哟,道子大人慢走!”身化虹光,转瞬不见。 “海音阁是什么样的宗门?”林德好奇地问。 “以乐入道,门中弟子精修乐器,奏乐杀人。”奚存青合上车窗,沉思起来。 马正浩出了名的好财,不过他卖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消息更不会故意造假,那为什么……他转头看向林德。 “感应到秘语人了吗?” 林德摇头。 “你真不知道他在巫云都干什么?”奚存青声音变了,低沉庄严,宛如煌煌利剑,直抵人心。 林德眨眨眼:“你觉得我在说谎?” 叩心音对他不起作用?奚存青脸色愈沉,此时不问林德他也明白,秘语人绝对与掌控森林的神秘大妖脱不开关系。那道树叶龙卷风是冲他来的,玉光伞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尚可未知,不过他现在与林德在一起,对方投鼠忌器,竟是打算直接放他们走的样子。 这也是秘语人的安排吗? 他扭头把伞收起来,飘渺寒气消失,马惊了一下,弹跳嘶鸣,如果不是青铜灵傀强行拉住它,马早就受惊狂奔而逃。 忘了还有只马,奚存青又把伞打开,马安静下来,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了会,确认自己是安全的后,哐当哐当继续跑,没跑一会,远处骤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狂风骤起,马再次受惊,狂蹦乱跳,竭力挣扎嘶鸣,青铜灵傀一时竟压制不住。 真就没完了。奚存青暗叹一声,命灵傀斩断绳索,由马去了。 他指尖凝出一团灵光,弹指向灵傀飞去,灵傀接受灵光,青铜铠甲下一阵哐当爆响,身形涨大,化成十丈多高的巨人,拉起马车疾速奔跑。 在灵傀身形变大时,奚存青神识中突然有人“咦”了一声,向这边看来。 他哼了声,那道视线自然收回。 “刘长老,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忙!”草木大妖凭借主场优势和鬼魅之体,一时间竟与几位长老周旋拼了个不相上下,刘长老忙应道:“来了!”纵身加入战场。 眼见这个主使妖魂竟颇为难缠,一干长老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一齐冲上去,法宝尽出,只求尽快解决。 几人一围攻上来,妖魂颓势大显,愈来愈不支,趁其不备,一人祭起一面小镜,向下一道璀璨光柱定住妖魂,镜中飞出数只至阳火鸦,连鬼啸都来不及喊出,很快灼烧殆尽。 随着主使妖魂消逝,周围景色起了微妙变化,元神的异样干扰随之消失。 “这头妖魂怪难缠的,看样子似乎有些神智,不知为何非要与我等拼斗至死,让人想不通啊!”一长老疑惑喃喃,既然有灵智,明知身处劣势仍不逃跑,可谓古怪到了极点。 “也许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力量,诸位前进时小心些,不要起无谓的争斗!”领队的大长老手掐法决,身上道袍闪烁虚光,身形光影扭曲不定,在神识中,这位长老凭空消失了。 其余长老也纷纷各使神通,隐匿自身气息,刚隐藏好自己,阵阵铃声传来,令人心清气和:“卖镇音符啦,卖镇音符啦,多买多优惠……” 长老们均是脸色一变,声音越来越近,忽的铃声一顿,没事儿人一样拐弯走了,叫卖声渐渐远去。 “他发现我们了。”一长老脸色阴晴不定,本以为自身隐匿万无一失,可马正浩还是感应到他们,识趣地溜了,教宗长老不缺清心的法宝,所以他干脆另寻目标去了。 “马正浩虽名声不好,可他多年来横行无忌,有几分天资本事的!只可惜这般人才不是教宗门下。”领队长老捋着胡须颇为惋惜。 他回头看了长老们一眼:“有谁找到道子的行迹没?” 刘长老犹豫一会,上前几步:“我方才探查周围,确实感应到道子的灵傀气息,不过道子好像没有与我们汇合的想法。” “他在就行,至于如何行动,那不是我们能管的。”领队长老说着,手上燃起一道灵符,把发现道子行迹的消息告诉了副宗主。 传完消息,他向密林深处飞去,众人随即跟上。 外层密林丛林幻境自解,妖魂仍游荡不去。与此同时,被巫云山巨变的消息吸引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小门小派乃至八方散修纷至沓来,森林深处他们不敢进入,可外围游荡的妖魂却也够他们斩杀了,且有大门派的强者对妖魂先行清洗了一遍,剩下的妖魂自然弱小许多。 马正浩靠这帮人发了一笔巨财,从宗门带来的镇音符及丹药全部销空,点着金银灵石笑得嘴快裂开,唯一惋惜的是这次消息来得太快,来不及准备更多,不然赚的钱还能再翻一番。 “东西都卖完了,是该进去看看了!”马正浩自言自语,望向东南方向,脸色严肃起来。 巫云山的天空仍是昏暗的血色,但是灵视里东南方向的天空隐隐渗出古怪的暗黄光泽,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那作怪。 各门派的长老昼夜厮杀,森林的危险度大降,正是进去的最好时机。 还有那个道子……马正浩眼珠咕噜直转,当初他竟像是不受幻境影响的样子,身边的总角少年显然是伪装后的样子,难道那人其实是什么有特殊天赋的灵兽?他暗自揣测着,不管怎么说,跟在奚存青身边总没错,安全有保障。 他拿出一片叶状瓷盘,望空一抛,瓷盘光华流转,体型变大了好几分,他跳上瓷盘,盘腿坐下,正欲催动瓷盘,柔美轻灵的声音似贴耳响起,惊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马师弟往哪里去呀?” 第0013章 魔宫初现 海音阁少阁主,马正浩师兄,修仙界公认第一美人青若绿,生得一副似男非女、似愁非嗔的绝世相貌,一绺长发松松束着垂于胸前,喜穿一身青花缠枝宽大裥衫,衬得人玉骨冰清,出尘脱俗,又称青瓷美人、青瓷仙子。 脸好看,声音好听,马正浩却如同遇上了绝世凶魔,脸色极苦地转过身来,大饼脸汗涔涔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师兄……” 青若绿怀抱琵琶,声音颇有几分幽怨之意:“马师弟你跑得好快,为什么不等等我?你这般急急忙忙,又要找谁去?” 马正浩头一缩:“生意,做生意呢!” “可是你的东西明明都卖完了。”青若绿眼眸如一波潋滟春光,说得马正浩胆战心惊:“没有,我在别人那里还放了点存货……” “是吗!”语气骤然一转,森森冷笑,马正浩立刻改口:“我记错了,我确实是卖完了,师兄有什么吩咐?想吃点啥?我去给你买,没买给你现做。”大为殷勤。 青若绿神色一敛:“你方才是想去找谁?奚存青?” “是是是!”马正浩点头哈腰,青若绿并不领情:“找他做什么?莫非你发现了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马正浩据实相告:“我怀疑他身边有头特殊天赋的灵兽,可以不受森林幻境干扰,明明可以飞却坐马车,我猜就是为了迁就那头灵兽,以马车脚程,虽然慢了点,胜在比他人更稳,估计离那地方不远了。” 青若绿眼睛眯起:“你忙着做生意,就任由他走了?” 马正浩直呼冤枉:“师兄,他有灵兽护体,不肯吐露秘密,我又怎敢暗中跟踪他,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青若绿冷冷一笑,手中的琵琶拨子弹指而出,稳坐其上:“上来吧!去会会奚道子。” “好好好。”马正浩忙不迭上去,拨子向东南方向飞去,所过之处留下一串微缈颤音,乍听玄妙无穷,细听又消散殆尽。 马正浩把奚存青安然无恙的原因归于林德猜对了,其余全猜错了。 奚存青现在丢了马车,和灵傀一起在山林中跋涉,源源不断的妖魂前仆后继,他一剑扫开,大片妖魂破碎,融进血色的雾中,不需多长时间,它们就会从幽界中重生,再次无知无觉地扑上来。 即便它们不能真正伤害奚存青分毫,但是源源不断地牵绊脚步还是令他大感头痛,更关键的是,那些妖魂对林德视而不见,就认准了他使劲送死。 林德看着有些过意不去:“要不,你把我当挡箭牌吧?” 奚存青语气冷硬:“这等宵小还用得着拿你来当挡箭牌?再说了,我行走天下这么多年,还没拿谁当过挡箭牌!我不需要!” 林德缩了缩脑袋:“你变暴躁了耶。” “我知道。”奚存青扭头,自从马车被袭扰的妖魂撕成碎片开始,再往前走,视野总缭绕着淡淡的红色雾气,看似无害,长久待下去却让人心浮气躁,加之他长期与妖魂不断战斗,出剑越来越快,海量妖魂看不到消灭殆尽的时候,越发烦躁不已。 森林传来清越悦耳的琵琶声,乐声柔美,有如初春刚破冰的淙淙流水,笛声渐起,为琵琶乐声相和,相辅相成。林德听着不自觉放松下来,似乎视野中的红雾也因此浅淡了几分。 奚存青听到乐声,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妖魂们也停下动作,浑浑噩噩,瞳孔中妖火闪烁不定,一时命令与本性想法相悖,僵直不动。 “奚存青,多日不见,可还安好?”青若绿怀抱琵琶飘悠悠落地,他嘴上问候着奚存青,眼睛却在林德身上,饶有兴致,两人对视了好久。 青若绿生得极美,一般人初见他无法分清是男是女,自然要呆上好长时间,而林德看着虽有对他相貌的惊叹之意,眼中却有疑惑,仿佛想起了什么人似的。 奚存青剑光数分,斩灭周边妖怪,没好气地说:“还看什么?不想办法引出这片鬼地方的主使妖魂,还有更多的妖魂生出来。” 青若绿轻笑:“这不是来了吗?”凌空盘腿而坐,轻拢慢捻抹复挑,拨动出无名歌谣,像糅合了无数自然之音,听着无端生出颇具童趣的感觉,马正浩胸前挂一小鼓,左手执一三角铃铛,时敲鼓时摇铃,配合得默契十足,天衣无缝。 随着乐声的喜悦欢乐之情越来越强,森林的浅淡红雾激烈波动起来,青若绿笑起来:“不知会引出来何方神圣。”猛地一扫琴弦,袖中飞出无数银丝,飘飘荡荡,将这方空间笼罩起来,手上拨奏不停,紧紧盯着红雾滚动翻涌之处,满脸期待。 “奚道子,那位幕后主使藏身幽界,你为何不就此进去解决他,一了百了?” 奚存青盯着翻滚的红雾:“教宗长老自会出手,你的乐声对他影响很大,相信他们会很快收服,在下代教宗先谢过你了。” “奚道子竭力避免与师长接触,是为何意?”青若绿看向林德,眼波流转,却没有丝毫媚态,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是不是为了你?” “少胡思乱想,弹你的琴。” 青若绿噗嗤一笑,琵琶声声,节奏愈发轻快,林德不知在想什么,闭着眼一言不发。 红雾翻滚波动渐渐平息,妖魂们凄叫起来,纷纷争先恐后的循入幽界,奚存青没阻止,冷眼看着它们逃了个干净,心情略略放松,转身对青若绿拱手:“在下谢过仙子了。” 青若绿收起琵琶:“举手之劳罢了,不知子可愿解答我一些小小问题?比如这位——”“那还是免谈了。”奚存青打断。 青若绿神色一松,似笑非笑的神情:“罢了,奚道子如此守口如瓶,我就不再问了。不过至少你我的目的是一致吧?都想去那看看。” “或许。”奚存青的回答模棱两可,东南方向的泛黄天空突然起了实质性变化,一束黄光破开沉沉血色,迅速膨胀开来,有如一轮灿烂烈阳,地上树影飞快划过,很快将整片大地照耀。 青若绿无意识地拨动琴弦,发出几声不和谐的音律:“真有东西出来了。” 那是一座宫殿。 起初它像海市蜃楼,虚无缥缈,颜色浅淡,随着黄光遍布,颜色愈发凝实起来,轮廓清晰,层叠飞檐,玉宇琼楼,一阶阶铺开来,气势雄浑,最顶上的八层高塔通体透着色调更浓郁的金光,灿烂辉煌得有如黄金铸成。 数道虹光向空中宫殿飞去,更多的虹光跃起,还有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林林总总,像刚下水的鸭子急冲冲地飞过去。奚存青眼睛眨也不眨,那些红光飞剑有些还未靠近宫殿,景色一阵扭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进入了幽界。” 青若绿若有所思:“这宫殿有一半身处幽界,周围自然会挤压生出许多空间裂缝出来,不知有没有陷阱藏在裂缝中。只是这么大一座宫殿,教宗的游神境长老行走幽界时竟没一个发现吗?” “幽界诡谲莫测,面积广大,教宗的游神境又不是大白菜,从未探尽过幽界全部。”奚存青淡淡的,林德小心地拉了下他的衣角。 “……”奚存青没转头,扔起飞剑,拉着林德踏上飞剑,“奚某先走一步了。” 青若绿同样扔起拨子,笑吟吟的:“要比赛谁飞得更快吗?” 奚存青哪有比赛的心思,坐上飞剑后,他拉过林德的黑袍,遮住右手,摊开来。 林德在手掌上写:“我感觉到秘语人的气息了,是在宫殿的方向,但是更远一些,远得很不正常。” 更远可以说是“更深”,比幽界更深一层的地方,只有冥界。 秘语人在冥界? 这样一来,可没法确定对方是死是活了。 奚存青驱使飞剑全力飞向宫殿,自袖中抛出一大把银色粉末,粉末飘飞,沾上空间裂缝悬停半空,闪烁发光。还有其他教宗长老也抛出粉末,宫殿周围的空间遍布银色粉末,美丽而危险。 在粉末的显影下,空间裂缝有如蛛网般包围了宫殿,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众人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小心翼翼避过裂缝,左躲右闪。 奚存青应付空间裂缝驾轻就熟,再不济短暂地在幽界循避一下,还有速度更快的,对裂缝视若无睹,直直冲了进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行云宗的人,顿时骂声四起,众人却也拿他们没办法,行云宗的遁术天下第一,空间裂缝亦能来往自如,人家牛逼,就是有底气。 行云宗长老率先进入宫殿,只见宫殿正门前的偌大丹墀上坐着一黑袍老人,低着头,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身上飘逸而出,显然不是活人。 行云宗领头长老拱手:“行云宗门徒前来叨扰,请问阁下姓甚名谁,是否还有什么心愿未已,不肯离去?” 老者一动不动,仿佛真是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行云宗长老们交头接耳商量了下,领队再大声道:“阁下是不愿理睬我等,还是早已坐化?晚辈学术不精,要试探一下阁下了。” 说着放出一缕神识,向老者探去。 神识触碰到老者时,老者溢散出的黑气开始疯狂搅动,狂乱张扬,其余人吃了一惊,见长老闭着眼睛,一时好像并无大碍,忐忑不安地等待。 突然,领队长老面目扭曲,露出极端痛苦之色,立马有人拍了一下他后脑勺,将其强行切割出来。 “哎呀!”领队长老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暴出一身大汗,面色忽红忽白,宛如生了一场重病,众人急切道:“怎么样?那个老头什么来头?” “我……我看不出来。”领队长老神情惊恐,“不,我忘了!我竟然忘了!”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绕过去吧。”一人道,身形一闪,往左边方向遁去,没一会居然闪回了原地,诧异:“有墙!” 墙是无形之墙,世上能挡住行云宗遁法的墙寥寥无几,而这里除了宫殿正门方向,左右都有墙,头顶还有极强的禁空禁制。 除了正门,竟是无路可走。 第0014章 魂晶祭塔 黑衣老者明显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坐在唯一入口前。 “怎么办?要不直接打起来?” “不可,这里空间狭小,不利遁法展开,打起来我们赖以生存的优势大大降低。” “谁知道他是什么妖怪?不了解怎么打?” 行云宗率先进来,却被黑袍老者弄得束手无策,教宗人士第二进来,赤霄剑门紧随其后。赤霄剑门的领队长老乃是一赤发赤须的大汉,发须根根如利剑冲天,见行云宗一干人踟蹰不前,先前被抢先的憋屈化成仰天大笑:“跑路怪们!怎么不跑了?!这等死物,就吓得你们不敢打了?” 行云宗循法卓绝,速度奇快,因此被不怀好意的修仙人士恶称:“跑路怪”、“跑跑怪”,笑其只敢也只会跑路,行云宗内人自是听不得这样的羞辱的,一提必怒气勃发,久而久之绰号成了逆鳞般的存在,一点即炸。 得亏行云宗的领队长老涵养功夫极好,素知红须大汉口无遮拦,直来直往,口嗨得罪过的人海了去了,阴阳怪气地刺回去:“我等行云宗确实不敢与那老怪硬碰硬,方才正商量如何智取呢,既然飒枫行者来了,那请行者来打前阵吧!” 飒枫行者知道他在暗讽自己空有力气而无智商,冷哼一声:“看好了!”纵身跃起,人起剑出,周身弥漫出赤红剑光,气势无匹地向黑袍老者一记斩噼。 黑袍老者一动不动,剑光落进头顶,红光透体而出。 “这么简单?”行云宗一众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飒枫行者的狂笑更嚣张了几分,剑光彻底没进黑袍老者身躯,红光爆射出千条万缕,将老者身躯扎成了透光的马蜂窝。 还没分开!众人愈发不安,忽然,黑衣老者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轻微的呼吸,一吸之下,透体而出的红光骤然收拢没进身躯,狂笑声随之戛然而止,飒枫行者不见了。 众人大骇,惶恐不安,教宗副宗主闪身现出,厉喝:“莫慌!这妖魂身连幽界,耍疯行者是被他吞进幽界去了,目前并无性命之忧。” 副宗主的话令人安心了一些,随即一个个面色古怪起来。耍疯行者对飒枫行者而言,就如同跑路怪对行云宗,“飒枫”这道号本就拗口别扭,加之飒枫行者行事风风火火,传着传着就成了“耍疯行者”,很难说门主赤霄真人给他取道号时是不是本就存了这般恶趣心思。 “既然连通幽界,为何道友不去将飒枫道友救出来?” 副宗主摇头:“飒枫陷进的幽界十有八九是老怪自己炼化出的一方小幽界,从正常幽界进去是找不到的。而且经人炼化的小幽界想要打破,非得从内部不可,且看飒枫能不能从里面打破吧!小幽界一破,这死物也会自然消散了。” 又有人问:“海音阁的乐术能否影响飒枫行者?有他们协助,飒枫行者打破幽界更有几分希望。” “不确定乐术传进去是否还是原样,倘若传进去扭曲成噪音,毫无用处。” 副宗主盯着黑袍老者,飘逸出的黑气时不时有红光闪现,他下定决心,转身向众人一抱拳:“在下去助一臂之力了!”盘腿坐下,神魂出游,无声无息扑向了黑袍老者。 这样一来,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纷纷向黑袍老者冲去,黑袍老者有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深井,来者不拒,尽数吞下。 “长老,我们要不要也进去?”行云宗骚动起来。 领队长老一哼:“慌什么!我们在外守着,一会老怪还不知是散是爆呢,要是爆炸了,我们帮几个伤得厉害的循走,结个善缘就行。” 众人皆觉有理,纷纷点头。 谈话间,奚存青带着林德踏上宫殿玉台,他潜藏已久,等教宗的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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