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神略微动了下。 顾轻舟似心虚般,继续道:“我们将他们扔到了大火里了,秦九娘和无言的武器也收回来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司行霈突然伸手。 他揽过了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固定住,唇凑过来亲吻了她。 他贴得很紧,亲吻得很用力。 顾轻舟几乎窒息。 这个吻很漫长,一开始的窒息,到逐渐轻柔的贴着,司行霈的气息萦绕着她。 顾轻舟没有推开他。 良久之后,司行霈才松开,轻轻捏她的脸:“你吓死我了!” 顾轻舟道:“我也不是有意的,今天事出突然,我自己是猜测的。” “你都没尝试过秦九娘和无言的本事,就敢把命交给他们?万一他们失手了呢?”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顺着他的话,乖巧听话甚至有点谄媚:“是我考虑不周。” 司行霈似过了一场大劫,现在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并不是真的很生气。 顾轻舟说着话,突然把自己的头发撩拨到了胸前。 她的头发原本很长,几乎要到腰下了,如今短了半截,烧得长长短短的,乱七八糟。 她失笑,对司行霈说:“原本打算要剪头发的,现在好了,不剪也得剪了。” 司行霈也抓起一把,一边看一边啼笑皆非。 “剪了吧,剪个披肩的头发,以后再慢慢养。”司行霈道。 第1045章 滴水不漏 顾轻舟果然剪短了头发。 霍钺来探病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坐在床上,虽然穿着睡衣,外面却罩了件宽大短衫。 短衫的袖子很长,一直覆盖着她的手面;而短衫的领子又很厚,几乎要把她的小脸隐没。 四月的天了,顾轻舟还是如此怕冷。 霍钺瞧见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发。 头发已经垂不下去,全洒在毛领上,仍是那般富有光泽——烧得卷曲焦黄的部分,她毫不吝啬全剪了。 司行霈坐在旁边,正在削苹果。 “怎样了?”霍钺坐下,含笑问她。 语气是不经意的,眼睛却使劲往她头发上飘,带着几分遗憾。 顾轻舟道:“肋骨断了,脚也扭伤了,估计得休养几个月。” 霍钺道:“够拼命的,你越发像司行霈了。” 司行霈正好削完了苹果,又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床头的玻璃盘里,转头问霍钺:“像我怎么了?” “像你不要命。”霍钺道。 顾轻舟只是笑。 司行霈道:“我的女人,像我不是应该的吗?” 霍钺不跟他一般见识,又问顾轻舟当天的情况。 顾轻舟就一一说给他听。 除了司行霈,霍钺是第二个知道秘密的人。 “秦九娘和无言已经回山上去了,从此再也找不到凶手。我的汽车翻了车,司机和副官全受伤了,我也受伤了,合情合理。”顾轻舟道。 霍钺沉吟了下。 这三天,所有人都在打探消息。 废弃的火柴厂仓库,原本是个日本人走私原油临时储存的中转站。 那天晚上,顾轻舟和秦九娘、无言离开之后,火柴厂的火势并未得到控制,反而是越演越烈,发生了好几次的爆炸,还把那片树林烧个精光。 附近的农田一直荒废着,那也是日本人买下来的田地,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故而没有无辜的人受灾。 大火烧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在太原府消防队的帮衬下,这才慢慢熄灭,没有继续扩大。 他们在废墟里挖到了好些烧焦的骸骨,其中一位的佩刀居然还能看出形状,正是平野四郎。 听闻消息时,平野夫人当场昏死过去。 叶督军也震惊。 日本军方更是哗然,东北驻军已经派了人专门到太原府调查此事。 “……之前刘见阳的叔叔被我的计谋牵连,逃离内阁时,平野四郎就派人暗杀我。 若不是蔡长亭见我还有用,暗中救下了我,我那时候可能就死了。不成想,他这次大费周章仍是要杀我。”顾轻舟说起了平野四郎。 霍钺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的情绪已经平静了。顾轻舟若是一开始告诉他,他绝不容许她如此涉险。 “轻舟,你还是太冒险了,想要杀了他的方法很多。”霍钺道。 “我知道,可以暗杀。”顾轻舟道,“可这是太原府,是叶督军的地盘。一旦平野四郎被人暗杀,日本人绝不会轻饶叶督军。我不想给叶督军添麻烦。” 顾轻舟请求秦九娘和无言的同时,其实也可以派出密探。 但是,顾轻舟的密探都不及秦九娘师徒身手敏捷,神出鬼没。 “一旦暗杀他,就要布线,到时候会留下蛛丝马迹。如今也有蛛丝马迹,却是他自己预谋的,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他自己。”顾轻舟道。 所以,她在等平野四郎出手。 顾轻舟没有贸然行动,她不想因此惹恼了日本人,让叶督军和日本人结仇;同时,她也不想彻底跟平野夫人撕破脸。 她到太原府来,就是为了打入保皇党内部,如今她还是没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所以她不能鱼死网破。 “这次他不仅是自己预谋的,还炸了一个油库,日本人恨死了他。”司行霈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微挑,冲霍钺眨眨眼。 得意至极! 霍钺想,若是他拥有这样厉害的女人,他也会得意,甚至比司行霈更得意。 “这次的确做得漂亮,可惜代价惨重。”霍钺道。 顾轻舟擦伤数处,断了一根肋骨,扭伤了左脚。最惨痛的是,那头漂亮的长发,她养了一辈子的长发,烧没了。 如今短短的,俏丽可爱,霍钺却觉得遗憾极了。 “……你这头发,也不知哪一年能长起来。”霍钺道。 顾轻舟则甩了甩脑袋,笑着对霍钺道:“真的很轻松。我到了如今,才明白那些女学生为何都要剪短头发,我的脖子和肩膀,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她倒是十成满足。 司行霈含笑,将切好的苹果叉给她,见她一脸喜悦,他眼角眉梢全温柔了,也是心满意足。 霍钺发现,真只有他怜惜顾轻舟那头长发,顿时就笑了下。 司行霈请他吃苹果,他拒绝了。 就在霍钺探病期间,不少人也来看顾轻舟,都被佣人打发了。 辛嫂自有一套说辞,谁来了都是一样的话:“太太摔得太厉害了,不能起身见客。多谢您来瞧太太。等她好了些,会登门道谢的。” 访客们都被阻拦在外。 霍钺来了就不想走,坐在顾轻舟的房间里,和司行霈谈起话题就不断。 他留在这里吃了午饭。 午饭之后,叶督军也来了。 他已经换了件单薄的军装,四十八岁的年纪,因浑身结实的腱子肉,看上去也只是像司行霈和霍钺的老大哥,并不像长辈。 他也在顾轻舟房间的沙发里坐下了。 霍钺就挪到了另一边。 “没有内伤吧?”叶督军问。 顾轻舟摇摇头。 简单的问候和寒暄之后,司行霈问叶督军:“平野四郎的事,查得如何了?” “没有查到凶手,初步估计是他的下属叛变,在冲突中起了大火。”叶督军道。 这就是日本人内部的凶杀,跟叶督军不沾边,叶督军不需要负责。 “那条走私的通道,平野四郎用得最多,如今被查封了,他的下属怕是有微词。”叶督军道。 沉吟了下,他突然问顾轻舟,“这件事,跟你有关系的吧?” 顾轻舟眨了下眼睛。 叶督军倏然醍醐灌顶。 这个瞬间,他心里充满了敬佩,同时又觉得这女人真可怕。 叶督军可能是上了年纪,对这样狠戾又睿智的女人,他无法驾驭,故而他生不出司行霈和霍钺那样绮丽的心境,只感觉顾轻舟吓人。 “督军,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顾轻舟笑道。 第1046章 死无对证 平野四郎的死,不管从哪个方面查,都查不到顾轻舟身上。 因他要杀死顾轻舟,不想将来和平野夫人、蔡长亭对峙,故而他做得很隐秘,没留下什么证据。 这也导致了他死无对证。 顾轻舟前天和昨天,都给平野夫人打了电话,她没接,是蔡长亭接的。 他们也知道顾轻舟车祸受伤。 外人不清楚,平野夫人和蔡长亭却是怀疑了顾轻舟,要不然为何这样凑巧? 平野夫人失去了最重要的工具。 有了平野四郎,她就是日本人的贵太太,跟日本军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愿意辅助她,信任她。 平野四郎一死,日本人的关系,可能就没那么严密。 “夫人,你还有我。”蔡长亭道。 蔡长亭在日本军部也有点关系,因为他的生母是日本人,他外公和舅舅都在军部任职。 这样的关系,当然不及平野四郎牢靠,且光明正大。 平野夫人头疼。 脑壳欲裂,她用力揉按太阳穴,没有回答蔡长亭的话,却突然道:“是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平野夫人和蔡长亭却都明白。 是顾轻舟! 外人不懂,他们却知道平野四郎对顾轻舟的恨意,而顾轻舟恰好就在那天受伤了。 “不会是巧合,就是她动手的。我早就说过了,平野根本没有智慧和她对抗。”平野夫人痛苦道。 蔡长亭却有点不明白。 “将军他也带着人,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制服?可恨的是那场大火,什么痕迹都烧没了。”蔡长亭叹了口气。 他和平野夫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他要很小心翼翼说话,才能避免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平野四郎是个庸俗的军人,没什么大建树。他一死,平野夫人就更加依靠蔡长亭,对蔡长亭而言更加有利。 顾轻舟的行为,蔡长亭也感受不到憎恶,反而是内心深处沁出丝丝缕缕的蜜意。 “是啊,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平野夫人斜斜依靠着沙发的靠背,似喃喃自语。 满心的愤怒和震惊,最后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抱怨,只能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她失去了一个支柱。 一行热泪滚下来,落到了唇边时,她想她是爱过平野四郎的。 十几年的夫妻生活,她拥有他的专情和忠诚,这是上一段婚姻里绝对没有过的。 平野四郎是个很好的丈夫,虽然他胸无大志,也无才华。在这个世道里,平野四郎注定不能成为枭雄,平野夫人时常瞧不起他。 如今他死了,想起他的种种,倒也觉得他是个浪漫的男人,过日子足够温馨的。 心潮似海水,一阵阵的翻涌。 平野夫人和日本军部驻天津大使馆的参赞商量之后,决定在太原府为平野四郎举行葬礼,然后再将他的遗骨运回日本安葬。 灵堂摆好了。 叶督军是第一个祭拜他的人。 平野四郎是叶督军的同学,曾经很照顾叶督军。为此,叶督军将他视为好友,可惜他的夫人野心勃勃。 聘请平野四郎的周期是一年,其实去年十二月就到期了。 他没有提出离开,叶督军就也没有赶走他。 不成想,他竟是以这种方式和他告别的。 “节哀。”叶督军对平野夫人道,心中戚戚然。 虽然平野四郎利用了叶督军的姨太太娘家人,而且背地里走私,买通军阀跟太原府作对,想要害叶督军,可叶督军不太恨他,毕竟他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当然,他死了也挺好的。 “……至少,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叶督军想。 他的思路很清晰,想完这头就又想到了:“顾轻舟帮了我的大忙,若不是她,我就要和平野兵戎相见。” 他不想这样。 如今都挺好的,平野死了,叶督军始终也没有撕破脸。 平野死得不留痕迹,叶督军也很满意:“日本人挑不出错儿,平野也为他的罪孽赎罪了,很好。顾轻舟行事,滴水不漏,可惜阿妩还是没学会她的能耐。” 一场祭拜,叶督军心思此起彼伏,并不平静。 祭拜之后,叶督军回到了督军府。 铁道部的邵总长又来了。 这次,他是来道歉的,还带了礼物给六姨太。 有人证明,的确是邵总长的儿子调戏六姨太的弟弟。他的手抓住了六姨太弟弟的裤裆,她弟弟才愤怒伤人。 毁了一只眼睛,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以后要好好教导儿子,养不教父之过。”叶督军淡淡道。 他把邵总长打发走了之后,就拿起邵总长送的礼物,去了六姨太那边。 他好些日子没见到六姨太的面了。 对于家里的姨太太们,叶督军没啥感情。当初他是知道了他太太对他下药,迫不及待想要确定真假,胡乱找的姨太太。 他的姨太太们,个个出身清白,容貌清秀。 六姨太几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不成想她先怀上了。 “邵总长送的,你弟弟也回家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叶督军道。 六姨太看着礼物,心中七上八下,她问叶督军:“我娘好像是听了别人的撺掇,才去找三小姐的,这件事处理了吗?” 这是平野四郎搞鬼的,不过如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叶督军不想横生枝节,故而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再提了,也莫要让你母亲再问起。” 六姨太道是。 她低垂着眉眼,很温顺乖巧。 叶督军对她肚子的孩子比较感兴趣,想知道能否平安出生,生出来之后又能否平安长大。 他问:“最近孕相如何?” “就是饿。”六姨太道,“我饿得厉害,最近就很想吃红烧排骨。” “那让厨房做。” “我不喜欢吃厨房做的。”六姨太迟疑道。 叶督军略微蹙眉。 “你喜欢吃哪里做的?”叶督军问,“没关系的,你告诉管事,让他们派人去买。” “不,我想自己做。”六姨太支吾了一下,说道。 “自己?” “是,我喜欢做菜,平日也是自己做了吃。现在,他们不让我下厨房去,怕……”六姨太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她怀孕了,怕她劳动了动胎气,佣人们无法承担责任。 第1047章 你有证据吗? 六姨太说完了,心情有点灰败。 她自觉太矫情了些。 叶督军对几个姨太太,态度是很冷淡的,六姨太几乎没怎么跟他闲聊过。 显然,他也不了解六姨太的日常生活。 六姨太做一手好菜。 她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原本是几个姨太太共用的,平时烧水、做宵夜。 六姨太进门不久,就独占了小厨房。她会做各色肴馔,还有各种精致点心,比外头买的都好吃。 她隔三差五给其他姨太太和佣人们也送一点,又不耽误厨房晚上预备热水,其他姨太太和佣人们也没闲话,反而是闻到了馋人的香味时,都往她那边钻。 这些生活的琐事,不踏入后院是不知道的,别说叶督军了,就连二小姐和三小姐也知之不详。 搬出来之后,她这边没有小厨房,去大厨房又被阻拦了。 六姨太吃惯了自己做的,大厨房的饭菜实在粗糙了些。 她最近犯饿,日以继夜的贪吃,食物不合胃口她也能忍耐。只是,过了那贪恋的劲儿之后,食物失去了填满食欲的意义,六姨太就吃不动了。 她明明还是饿,还是想吃,可大厨房的食物让她倒胃口。 她知晓督军府的厨师,个个都是厨艺高超,一旦自己抱怨,可能会导致厨师们失业。 “……我就是想吃自己做的红烧排骨,其他的,厨房做的就很好吃了。”六姨太补充道。 “那行,你自己去做,我会告诉厨房。”叶督军听了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就随口答应了。 六姨太趁机又道:“督军,我能不能还用后院的小厨房?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人天天看守着。我有轻重的,能不能让我自由活动?” 叶督军眼底的不耐烦,更加浓郁。 他站起身,道:“还是多静养。” 拒绝了六姨太的提议。 六姨太道是,眉目低垂,是个乖巧温顺的模样。 叶督军只感觉麻烦。 不过,晚饭的时候,六姨太叫人送了一碗红烧排骨给他。 叶督军吃了,挺意外的。 她做的红烧排骨,入味鲜嫩,咸香酥烂,上色也是金红。 叶督军原本食欲不振,更不想吃油腻腻的肉,不成想尝了一筷子之后,就放不下了。 “不错。”他心中赞道。 虽然觉得排骨不错,却不会因为一道菜而联想到六姨太身上去。 叶督军吃了一顿饱饭,心满意足去处理政务,很快就把这顿饭的来历忘光了。 与此同时,顾轻舟也在吃司行霈做的红烧排骨。 江南菜偏甜,顾轻舟吃了几块就腻味了。 她漫不经心吃饭,也漫不经心问司行霈:“我明天要去祭拜平野四郎。” 平野四郎的葬礼,她是要出席的,然而她不适合走路,就对司行霈道,“你去找叶督军,问他要一个军用轮椅吧。” “行。”司行霈夹了一筷子菜,喂给她吃。 他打电话给叶督军。 叶督军答应了。 翌日清晨,叶督军就派人送了一架轮椅,司行霈把顾轻舟抱上去。 他们去了灵堂。 平野夫人形容端庄,只是眼睛哭得红肿,几乎睁不开。吊唁的人上门,她依旧礼貌招待。 这般伤心欲绝却又极力隐忍,叫人赞服。 蔡长亭则充当孝子,在灵前烧纸。 顾轻舟的轮椅一进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顾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顾轻舟。 他们始终觉得顾轻舟是叶家的家庭教师,由此称呼她为顾小姐。 “我出了车祸,肋骨摔断了,腿也骨折了。”顾轻舟如实道。 不少人听到了。 他们也明白,为何顾轻舟不在灵堂里,毕竟她还是平野四郎的继女。 轮椅进了灵堂,司行霈上前点燃了香,给顾轻舟。 顾轻舟拿着香,和司行霈一起稍微鞠躬祭拜,就让司行霈插到香炉里。 “夫人,您节哀。”顾轻舟眼神温柔,语气也带着遗憾,完全就是个普通吊丧的人,“若不是我受伤,也能帮衬您。” 平野夫人从浮肿的眼皮下面,撩了她,然后又低垂了眼帘。 叹了口气,平野夫人用嘶哑的声音道:“你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葬礼有长亭帮衬我。” 顾轻舟嗯了声。 她没有多逗留,就离开了。 她受伤出现,其他人也看到了,没有什么多余的口舌。 出殡当天,顾轻舟也去了。 平野四郎的棺木,出殡到城外的寺庙,然后由他的亲信和平野夫人一起,护送回日本。 “夫人,我陪您回去吧。”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摇摇头:“我们得有个人留在这里,若是你我都不在,我怕轻舟趁机钻空子。你留下来,没了将军,我们怎么留在太原府,你就要多动动脑子。” 蔡长亭道是。 平野夫人又道:“你去看望轻舟吧,她伤得不轻。”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都有了杀人放火的心思。 把顾轻舟找回来,真是她最大的错误。 蔡长亭亲自护送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的棺椁,去了天津,再从天津登陆邮轮去日本。 他自己则回了太原府。 回了之后,他先去找了顾轻舟。 顾轻舟在客厅见了他。 这几天,她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叶家的军医也建议她适当走动,只是不能过量。 “……夫人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蔡长亭道。 顾轻舟微笑:“多谢夫人了。” 蔡长亭似叹了口气,语气温柔至极,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全是情愫:“轻舟,你和夫人之间没有外人了,你能否放过夫人?” 顾轻舟不解:“这话何意?” “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蔡长亭道。 他想说,是顾轻舟杀了平野四郎。平野夫人也知道,但她没有计较,放过了顾轻舟,否则顾轻舟就是日本军部暗杀的对象。 平野夫人对顾轻舟的感情,蔡长亭希望顾轻舟能懂。 将来有什么事,顾轻舟一定会对平野夫人下手的。 蔡长亭希望她能饶平野夫人一命。 “我不懂。”顾轻舟却笑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蔡长亭的好意,“我没有想过针对夫人,也没想过针对任何人。” 蔡长亭略微一顿。 顾轻舟的意思也很明白:指责我杀了平野四郎,你有证据吗? 第1048章 蔡长亭的奇耻大辱 蔡长亭收起了一贯的温和。 他表情冷峻。 哪怕是这般严肃阴冷,他仍是最绝美的,五官有种难以言喻的美艳,让他的冷峻更充满杀伤力。 就像有毒的蛇。 “轻舟,你曾经跟我学习日语,答应过我什么?”蔡长亭冷然诘问,“阿蘅是怎么死的,需得我们一一清算吗?” 顾轻舟道:“阿蘅的死,跟我没关系。” 蔡长亭斜睨了她一眼。 “轻舟,你若是无信,就别怪我无情。”蔡长亭慢慢道。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下。 蔡长亭身为她的手下败将,到底有什么资格威胁她呢? 不过,顾轻舟素来不爱痛打落水狗,她只是咬定自己的话:“我的确是清白的,不存在言而无信。” 蔡长亭沉默。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就窒闷,压抑而低沉。 蔡长亭似乎重新认识了顾轻舟的恶毒无信,他有点生气了,同时又感觉她仍是她,很令人心动的女人。 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让他沉默了良久。 直到顾轻舟问他:“要在我这里吃饭吗?” 原来,他所有的情绪,在她这里都毫无意义,还不如一句留饭重要。 蔡长亭倏然就收起了他的冷漠,换上了他一如既往的笑容,道:“有什么好吃的?” “司行霈的飞机从天津运了些海鲜过来,你可要尝尝?”顾轻舟问。 “飞机运海鲜?”蔡长亭愕然。 “既然有,干嘛不用?反正飞机暂时空闲。”顾轻舟道。 蔡长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目前的华夏,甚至整个世界,飞机都是最奢侈的交通工具,而司行霈和顾轻舟居然用来运送海鱼…… 顾轻舟留他吃饭,又派人打电话去问司行霈和霍钺。 司行霈和霍钺今天都在城里,有点事要忙碌。这次到太原府,司行霈的收获更丰厚,他昨晚还想明天要去一趟河北。 “……我估计得晚点回去,你们自己吃。”司行霈在霍钺的饭店里接了电话,正准备和霍钺出门。 顾轻舟说:“那好,我准备把那只大螃蟹给煮了,不留给你们了。” 挂了电话,顾轻舟把司行霈的意思,复述给了蔡长亭。 蔡长亭又是一怔,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他当着司行霈的面跟顾轻舟表白过的,而司行霈居然放心他单独和顾轻舟在家里吃饭,可见他从未将蔡长亭视为情敌。 蔡长亭不能让司行霈紧张,他没资格。 “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过来吃饭吧。”蔡长亭站起身道。 他芒刺在背,一刻也坐不住。 他的厚黑脸皮,也兜不住眼前的光景,他受到了奇耻大辱。 荣辱不惊的蔡长亭,很生气。 “……哦,你快去忙吧。”顾轻舟道。 蔡长亭阔步离开,走得头也不回。 顾轻舟忍俊不禁。 晚夕司行霈回来,她把此事告诉了他,同时骂他:“你这个人顶坏。” “怎么说?”司行霈解开了纽扣,开始脱衣准备去洗澡。 顾轻舟道:“你明知道,你越是在乎,蔡长亭就越是得意。你偏偏做出无所谓,他当时都气炸了。”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又笑起来。 她罕见蔡长亭动怒。 临走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蔡长亭紧握的拳头,就知道司行霈的攻心计策对他起了效果。 “你才不是信任呢,你就是老谋深算。”顾轻舟说。 司行霈赤了上身,露出精壮的胳膊和结实的胸膛,勾起她的下巴,就吻了她的唇:“司太太,我是真信任你,你却以小人之心度我!” 顾轻舟在他的胸膛打了下。 声音有点大,司行霈下意识捉住了她的手,问她打疼了没有。 顾轻舟笑得肋骨很疼,顺势往他怀里一扑,这才察觉他浑身冒热气,满头的汗。 “臭死了。”顾轻舟说,“干什么去了,弄得这满头满脸的汗?” “去拉练了一次,跑一跑浑身精神,还赢了叶督军一把枪。”司行霈道。 顾轻舟哑然失笑。 司行霈一贯以他师座的面目示人,只有在叶督军或者霍钺面前,他才偶然像个半大小子,跟他们比赛一场,然后赢一把枪,还颇有滋味跟自己的女人炫耀胜利的成果。 顾轻舟的头发,沾到了他的汗。 司行霈将她抱到了浴室,先替她洗头洗澡。 他一边洗,一边端详着她的头发:“剪得这样短了,你可习惯?” “很习惯,可舒服了。”顾轻舟道。 她闭眼任由司行霈给她洗头,然后就问:“你说,都这样短了,我要不要再剪掉半寸,烫个卷发?” 司行霈说:“我仔细对比了下,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头发。卷发烫了难梳难洗,又是焦黄枯燥。” 这个话题,就彻底打住了,顾轻舟也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她余生都没赶上烫发的时髦。 头发需要养护,她又开始认真筹划,预备把满头青丝养成从前那般长而柔顺。 又到了周末,很多人来看她:叶妩、叶姗、康暖和康昱兄妹,康晗和二宝,还有一位从天津来的客人。 客人叫石博山,是叶妩的姨母表兄,他以前也来过的,顾轻舟几次陪同叶妩去天津玩,也见过他。 石博山生得高大俊秀,言语幽默。 他瞧见了二宝,就问顾轻舟:“他的眼睛隐约能看见一点,却又没有顽疾,要不要请个术士,看看他是不是开了天眼?” 顾轻舟心中一动。 她想起了郭七老先生,想起了玄冲真人。 “我师弟没这样的慧根吧?”顾轻舟三分保留,“再说了,现在哪里还能找到靠谱的术士?” 石博山则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姓宁,自称活了千百年。可是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很英俊。一头很长的头发,跟你从前一样,他说过开天眼的人是有的,只是不常见……” 这话一说,旁边的女孩子们笑成了一团。 石博山的话就被打断了。 “表哥,你还相信这个故事呢?”叶姗笑不可抑。 这个是石博山小时候见过的人。 他那时候才六岁,已经有了记忆力,故而每每说起,都要引得家里众人哄笑。 无疑,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要么是逗孩子玩,要么是江湖骗子。 顾轻舟却是心中微动。 “表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叶姗又笑道。 石博山脸上有点颓然,是不愿意争辩的。他长大了,知道有些事永远都说不清楚,也无法取信于人。 顾轻舟却看了他两眼。 后来,顾轻舟挪步到小花厅喝茶,请石博山过来。 “你相信?”石博山问她。 顾轻舟道:“我是病急乱投医。二宝脑子不太灵光,我希望他的眼睛可以恢复。你还能找到那个人吗?” “老实讲,我找不到,我小时候被人拐卖,是偶然间遇到了他,他将我解救送回家。一路上耽误了四五天,就和我说了一些话。 他说,他在找一个开了天眼的女人,找她的投胎转世。他的样子很年轻,也不像是疯了。他稍微一抬手,那些人贩子却都像见鬼了似的跑了,可见他的厉害。你如果对二宝的眼睛是死马当活马医,可以派人去找找他。”石博山道。 顾轻舟听到这里,也觉得玄而又玄,百分之百是没戏了。 她心中的希望,一下子就落空了。 第1049章 野心勃勃 石博山的话,骇人听闻,顾轻舟心里不是很敢相信。 她怕自己太相信,投入了希望,最后会失望。 石博山察言观色,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强求顾轻舟,就闭口不谈了。 顾轻舟回到了二宝身边。 二宝问顾轻舟:“师姐,晗晗说你受伤了,疼不疼?” “你看得见师姐受伤吗?”顾轻舟问他。 二宝摇摇头。 顾轻舟的心一沉:“上次不是说能看见一点吗,如今又看不见?” 二宝笑嘻嘻的,十分憨厚:“是啊。” 看见与否,他都不在意,每天吃得好玩得好,比从前的日子舒服百倍,还有晗晗在身边,他十分满足。 康晗也在旁边,望着他们俩,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顾轻舟又问二宝:“可要师姐接你回家来住?” 二宝脸色微落,康晗则变了颜色。 康晗惊慌失措问:“师姐,是我没有照顾好二宝吗?” “不不……”顾轻舟尴尬,连忙跟他们解释。 解释了半晌,二宝和康晗才稍微心安,顾轻舟也不敢再提接二宝回来住的话。 二宝上次看到了一点,不过过了几天又恢复了失明。 顾轻舟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最近看透了很多事,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也不可能把一切都恢复原样。 改变了,就要去接受。 她会养二宝一辈子,她也给二宝找到了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姑娘,顾轻舟能做的已经做到了。 她轻轻抚摸了下二宝的头。 二宝笑呵呵的,康晗却在旁边问:“师姐,你是不是总是替二宝担心?” 顾轻舟没想到她这般通透,有种超过年龄的成熟,就如实道:“是,我总是为他悬着心。” “师姐,二宝没有眼睛,我可以牵着他。”康晗道,“我总跟二宝在一起的,他不会摔着,你别担心。” 顾轻舟的眼眶倏然一热。她没想到,康晗年纪小小的,能说出这番话。 转念一想,小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不过了,二宝现在就跟康晗好,这是从小生出了的感情,纯粹而深刻。 她用力点点头。 康晗站起身,拉着二宝走了。 司行霈半下午回来了。 瞧见一屋子人,都是年轻的孩子,又想到顾轻舟很久没出门了,而医生说过她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司行霈道:“出去吃饭?” 厨房还没有准备饭菜,也不怕浪费,顾轻舟就笑着问:“你可有好地方?” “不用什么好地方,去选个洋餐厅,包下来。餐厅既有舞厅又有吃喝,大家可以尽情玩乐。”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手,放在自己的肋下,笑道:“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既不能跳舞,也不能喝酒。” “我们可以看他们玩。好些日子没舞会了,过得都要发霉了。瞧瞧他们欢天喜地的玩闹,心情也好。”司行霈道。 顾轻舟想了想,最近的确是天天躺着,很单调。 平野夫人回了日本,蔡长亭不知去向,顾轻舟想要做点什么都找不到北。 她只能等平野夫人回来。 哪怕平野四郎去了,平野夫人也是他的寡妇,她仍是日本的贵太太,这点不会改变。 只是,等她回来后,局势肯定要发生变化,顾轻舟不知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她想着,安静的日子过一日是一日,需抓紧现在。 “你说得对,我想去玩。”顾轻舟道,“看他们跳舞喝酒,是很不错的。” 顾轻舟就问了叶姗和叶妩。 叶家姊妹高兴极了,拍手称好。 其他人也高兴。 司行霈去打了电话。因不是逢年过节,洋餐厅很好订,很快就有了消息。 得到确定时,叶姗连忙呼朋引伴,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们,让他们都去热闹热闹。 “你说得对,的确是很久没有舞会了,他们都憋疯了。”顾轻舟笑道。 一行人到了餐厅,餐厅里此刻无人,却有个酒台,也有舞厅。 年轻人顿时就乐开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挑选离舞池最远的桌子坐下。 司行霈问顾轻舟:“肋骨疼吗?” “没事,又没走多少路。”顾轻舟道。 提到了肋骨,她就想到了秦九娘和无言,说:“他们真的很厉害。我很想能邀请他们去军中,不过他们一旦出来,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司行霈道,“你愿意给他们的,未必就是他们想要的。一辈子呆在山中,如果心态平和的话,我倒觉得是很好的日子。” 俗世的纷争实在太多了,留在山里没什么不好的。 顾轻舟微笑了下,不再多言。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既有叶姗和叶妩的同学朋友,也有康昱和康暖兄妹邀请的。 顾轻舟对副官道:“看住二宝和康晗,他们俩可不能喝酒。” 而其他人,多半都成年了,喝点红酒没事。 副官道是。 孩子们那边,虽然点了菜,却一个个迫不及待去了舞池。 顾轻舟和司行霈这桌的西餐,是最先上来的。 司行霈替顾轻舟切牛排。 顾轻舟面前是一杯蜂蜜水,司行霈切好了牛排之后,就和她碰杯:“司太太,早日康复。” 顾轻舟笑起来。 她的短头发落下了半缕,挡住了脸侧,司行霈伸手,将她的头发掖到了耳后。 餐厅的对面,是一家珠宝行,这个时间段生意红火,人来人往的,顾轻舟也就没往那边去看。 两家店铺之间,有个狭长的甬道,却又被一根路灯的柱子挡住。 甬道里漆黑,路上行人在光下走,更看不见漆黑处的行迹。 蔡长亭斜倚在墙壁上,静静看着街对面的餐厅。 他看到了顾轻舟。 蔡长亭刚刚参与了一场恶斗,他浑身上下多处受伤,血沿着手往下淌。 他丝毫不顾浑身的疼痛,立在黑暗中,看着顾轻舟的笑靥。 她的眉眼妩媚,笑起来很秾艳,像一朵妖娆的花,带着剧毒却美艳非常,足以致命。 蔡长亭似中了毒。 他靠着干燥阴冷的墙壁,手上的血在滴滴答答流淌,他却一动也不动,注视着。 那朵花的毒,在他血液里缓缓流淌,再不堪的时候,看到了她,他就有了几分活力。 倏然,他诡异微笑。 他想:“她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 第1050章 叶姗的秘密 蔡长亭多处受伤,左边胳膊伤得更加厉害,血沿着手臂滑到了手背,再沿着指尖,一点点滑落。 血腥气在他四周弥散开来。 街上行人很多,偶然会有人往那个甬道瞧一眼,却都没有瞧见他。 血从伤口溢出,滑过臂弯时,变得微凉,故而指尖亦全是凉意。 他的视线里,只有顾轻舟。 司行霈正在说什么,惹得顾轻舟哈哈大笑,蔡长亭的心,则重重紧缩了下。 疼痛在他的四肢百骸荡开。 真是很奇怪的感受。 在他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可以面对一切。唯独受伤时,他无法承受这些冲击,他的心脏似被压迫了,让他无法喘气。 看了很久,他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不知道对面的情景,两人只顾眼前欢乐的时光。 “还是没有阿静的消息。”顾轻舟倏然看到叶妩和康昱站在酒台前,康昱偷偷摸摸给叶妩喝酒,她就想起了霍拢静和颜一源。 虽然没什么相似之处。 顾轻舟的思路,转移到了霍拢静身上,好心情顿时就全没有了。 正好这个时候,霍钺进来了。 餐厅今晚是包场,门口站着经理、侍者和司行霈的副官们,一起招待客人,没有邀请是不能放行的。 司行霈的副官都认识霍钺。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霍钺径直坐到了顾轻舟和司行霈身边。 侍者拿了菜单过来,霍钺随意点了一份,又问他们:“为何要请客?” 司行霈道:“没请你吧?” 霍钺笑道:“我消息灵通。” 然后他又对司行霈和顾轻舟道,“跟你们说一件事,肃县昨晚闹了兵变,驻守的旅长被人杀了。” 司行霈道:“闹了就闹了呗,有叶督军操心,你费什么劲儿?” “此事不蹊跷吗?”霍钺问。 司行霈认真道:“我也知道蹊跷,可叶骁元这个人,比较霸道。你在他的地盘里,怎么胡作非为都可以,千万别插手到他军中去,否则他容不下我们。” 霍钺端正了神色,淡淡道:“我就是好奇。依照你说,倒没必要担心么?” “我知道你想说,跟保皇党的杀手有关是不是?我下午就听到了消息。”司行霈漫不经心说道。 霍钺见他心中有数,就转移了话题。 正好侍者端了美食上来。 霍钺来了,有人跟司行霈喝酒,司行霈这边也热闹了。 顾轻舟一直含笑,默默听他们说话,这时候才开口。 “霍爷,我也很担心阿静。”顾轻舟道,“不过,叶督军那边,您想要消息我可以直接去问。” 霍钺道:“没事,轻舟,我就是随口提一提。” 他们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此刻,他们估计都在心中想:想要找一个杀手组织隐藏起来的人,不可能一蹴而就。反正不放弃,总是能找到的,不能着急。 于是,顾轻舟先开口了:“霍爷,你尝尝这汤,奶油味很轻的,不油腻,很好喝。” “我尝尝。”霍钺舀了一勺子。 然后他道:“果然很好。” 话题就彻底转移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说起了很多闲话,霍钺也问顾轻舟,平野夫人如果再回来,她要怎么办。 “她如果再回来,应该会有个偏向的,要么偏向我,要么偏向蔡长亭。她如今失去了平野四郎,这会是极大的改变。”顾轻舟道。 霍钺点点头。 “也就是说,关键的时候到了。”霍钺道。 顾轻舟嗯了声。 “不过,去日本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顾轻舟叹了口气,“我得耐下性子等一段时间。” 霍钺点点头:“成大事,都需要忍耐。轻舟,你才二十岁,你有的是时间。” 顾轻舟莞尔。 司行霈也道:“如今咱们有飞机,且没有能对付飞机的大炮,所以咱们想回岳城就回岳城,想回平城就回平城,安全又便捷。” 顾轻舟故意跟他抬杠:“目前飞机还是罕见,再过一段时间,飞机大规模使用,肯定就有对付它的大炮了,就不安全了。” “至少得十几年,咱们先过十几年的好日子。”司行霈笑道。 那边的舞池里,也爆发出欢声笑语。 年轻人玩成了一团。 顾轻舟跟着霍钺和司行霈,就感受自己大了,跟那些孩子们格格不入。 回去的时候,司行霈派车子送叶家姊妹。 叶妩要跟康昱一起走。 叶姗去了洗手间,迟迟不出来,顾轻舟等了片刻,有点着急。 她是要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妥善,才能走的,否则谁半夜走丢了,顾轻舟难交代,虽然这些孩子们多半都有司机跟着。 “我也想上洗手间,要不我们过去一趟吧?”顾轻舟道。 她如今走路还是不便。 司行霈道:“好。” 顾轻舟手里拿着单拐,司行霈搀扶着她,去了洗手间。 刚走进去,顾轻舟瞧见了叶姗。 叶姗正在对着镜子看自己,似着魔了,双目赤红,脸上还挂满了水珠。 她刚刚洗过脸,仍看得出她哭过了。 顾轻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问她:“阿姗,你怎么了?” 叶姗似受惊般,回头看了眼顾轻舟,又慌忙转过脸去。 她急忙低垂了头,弯腰捧起水,又给自己洗了个脸。 “我没事,可能是喝醉了。”叶姗把脸弄湿了,至少没了泪痕,才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心里略感担忧,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叶姗可不是娇滴滴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伤心。 不过,叶姗性格跟叶妩完全不同,她更偏向于成熟。 一个内心成熟的人,是不会胡乱倾诉情绪的,除非这个人是自己的至亲。 顾轻舟虽然和叶家关系不错,叶姗对她却是尊重多于亲昵,所以她问了也是白问,叶姗未必就会跟她说实话,还会觉得她烦人。 “要不要喝点醒酒汤?你这样醉了,能坐车回去吗?”顾轻舟换了个角度,装作不知情。 叶姗摇摇头,道:“我没事,不会晕车的。” 说罢,她自己先出去了。 到了门口,她才想起顾轻舟的腿脚不便,故而略微停顿,搀扶了顾轻舟。 将叶姗也送走了,顾轻舟这才和司行霈回家。 她回来之后,立马给叶妩打了个电话。 她把叶姗的情况,告诉了叶妩。叶姗那样的,总需要一个人去安慰她,叶妩更加适合。 不成想,叶妩沉默了一瞬,才道:“老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别说您了,现在我也不敢去惹她。” “怎么回事?”顾轻舟问。 第1051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轻舟不知叶姗是怎么回事,叶妩却很清楚。 叶妩告诉顾轻舟:“是王家四叔王游川,他要结婚了。” 顾轻舟了然。 她沉默了下。 “跟谁结婚啊?”顾轻舟问。 叶妩道:“对方叫秦纱,今年三十七岁了,跟王游川是青梅竹马。秦家家风开化,所以秦纱去了法国念书。 她去了法国,中途回来了一趟,才发现王四叔结婚了,当时狠闹了一场,说王四叔辜负了她,太原府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 后来才知道,是秦家和王家的长辈彼此看不上,两边撒谎。王家的老太太说秦纱在法国嫁人了,王游川心灰意冷,就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姻。 秦家那边呢,也不想秦纱嫁给王游川,就隐瞒了他结婚的消息,而且主动帮王家老太太作证,说秦纱的确是嫁人了。 秦家和王家等于是联手欺骗了王游川,又联合起来隐瞒了秦纱。等秦纱回来时,王游川的儿子都出生了。 你说能怎么办?秦纱不依的,非要大闹,王游川当众给她下跪,当时可热闹了,大家谈论了好几年。最终秦纱执拗不过,回法国了。 这二十多年了,她再也没回来过,直到两个月前,她的四哥也去世了,家里的长辈全死了,她才回来。她真是恨透了他们。” 顾轻舟不知这一段,沉默听着。 她想,青春年少时,那应该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恋爱。 不过那个年代的家长,总是喜欢以自己的喜好来安排孩子的结婚。 “我没有看到秦纱,其他人看到了,说她保养得很好,在法国结婚了却没孩子,丈夫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 她这次回来呢,是王璟主动去牵线的,王璟希望他父亲晚年能幸福,也能消除两家的罪孽。 王璟说,当年他母亲也搀和了王家和秦家的阴谋,他母亲结婚之前就苦恋王游川,她一直在中间出谋划策。 她母亲临死前,留下过遗书,对王游川深怀歉意,因为结婚中,王游川尽到了他的责任,他一直对妻子很好,她内疚了。 王璟去找了秦纱,秦纱也来见了王游川,两个人都说开了,王家如今也不再阻拦,所以他们定下了婚期。”叶妩继续道。 顾轻舟这时候才明白,为何叶姗那么绝望了。 王游川娶的,不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也不是随便认识的什么人。 他当家做主这么多年,不少人家给他说亲,他从不松口,这次却在短短时间里定下了婚期。 他们不订婚,是直接结婚,吉日是五月初一。 “这就是迫不及待要结婚了。”顾轻舟叹了口气。 “是啊,人家两个人等了二十多年呢,谁敢说什么?我二姐哪怕是再喜欢四叔,也远远比不上秦纱啊。她现在肯定难受极了。”叶妩也叹气。 她能怎么办呢? 王游川跟秦纱,可是两情相悦啊,叶姗苦恋数年,再深的感情对王游川来说,也是单方面且毫无意义的。 “老师,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叶妩道,“我开不了口。” 顾轻舟挂了电话。 她怔愣了片刻。 司行霈问她怎么了,她如实告诉了他。 王游川和秦纱的种种,顾轻舟直言不讳,都告诉了司行霈听。 司行霈言语一向刻薄,对这件事却是很宽容,笑道:“如此说来,他们俩倒是有缘人了。挺好的,哪怕是到了中年,也能嫁给想嫁之人,娶思念之人,人生没白过。” “最圆满的,是王游川的儿子王璟主动牵线,对于王游川和秦纱来说,这大概是最大的幸福。”顾轻舟道。 司行霈也点点头。 同时他道:“叶家那丫头,还是赶紧死心吧,别再折腾人家一次了。” 他想了想,道:“我要给叶骁元打个电话。” 顾轻舟连忙按住了他,笑道:“你干嘛啊?你这不是给叶姗伤口撒盐吗?” “不,这叫正义。叶姗哪怕是你的朋友,她行事若敢不端,也要扼杀殆尽。”司行霈道。 顾轻舟仍是道:“我们又不是啥好东西,要狗屁的正义?叶姗也是很痛苦的。司行霈,别伤害其他人,也别落井下石。” 司行霈无奈叹了口气。 他听从了顾轻舟的话,没有去搀和叶家的事。 虽然司行霈没说,叶督军也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王家的婚宴请柬,送到了督军府。 看到请柬的一瞬间,叶督军想到了叶姗。 “阿姗肯定也知道了……” 叶督军想,他得做点什么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叶督军对叶姗的暗恋,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装作不知情。 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他不得不警告孩子了。 养不教父之过,叶督军一直避免,是怕激起女儿的叛逆。可现在叶姗长大了,她也该明白轻重了。 哪怕王游川真的爱她,叶督军也不可能让她嫁给王游川,何况王游川压根儿就没这心思,甚至没察觉到叶姗的爱慕。 王家可是叶妍的婆家,一旦出了事,叶妍也难做。 两个女儿呢,叶妍又没犯错,凭什么叶姗要毁了她的生活? 叶督军思前想后,决定第二天清早,去跟叶姗谈一谈。 “阿姗,你知道王游川要结婚的消息吧?”叶督军开门见山。 叶姗一愣。 继而她的心,似被刀割一般,她整个人堕入冰窖里。 “你大姐嫁给了王家老七,王游川就是咱们家的姻亲。姻亲论辈分,他是长辈,这个你一直知道。”叶督军继续道。 叶姗低垂了头。 叶督军声音低沉了下,带着肃杀的威严,问:“你知道吗?” 叶姗不答话,豆大的泪珠却倏然掉落,落在她的手背上,荡开了涟漪。 叶督军哪怕再心疼,此刻也要硬起心肠:“阿姗,如果你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你会让王家难堪,让你大姐难堪,让王游川难堪,同时也会让叶家难堪。” 叶姗仍是沉默,眼泪滴得更加厉害了,手背一片湿濡。 叶督军既然开了口,就要把狠话说绝:“阿姗,如果你让所有人都难堪,我会将你赶出家门。” 说罢,他站起身走了。 叶姗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实在无法忍受了,转身趴在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仍是很压抑,却听得清晰,声声泣血含泪。 第1052章 春饼 四月下旬,太原府的天气彻底暖和了起来,终于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哪怕是早晚的风,也是凉而不冷。 后院的槐花,居然早早开了。 雪白晶莹的槐花,泛出馥郁浓香,花瓣随风飘扬,像一场晚来的春雪。 顾轻舟正在和司行霈说:“让辛嫂派人去摘些槐花,我们炒鸡蛋吃!” “做春饼吧,我会做,保证好吃。”司行霈道。 说罢,他等不及吩咐佣人,自己下楼去了。 顾轻舟没动。 她立在栏杆上,瞧见司行霈搬了梯子,手里拿了一个笸箩,架好了梯子就利落爬上去。 他冲顾轻舟喊:“去打电话给霍爷,问他要不要吃美食。” 他立在翠绿和雪白相见的槐树枝桠缝隙里,黑发映衬着槐花,黑白那样的明朗,将他的五官勾勒得越发英俊。 顾轻舟见过的男人里,司行霈的五官是生得最好看的,比蔡长亭都好看,可惜他黑了一点,没蔡长亭那种宜男宜女的美艳。 “你慢一点,我这就去打电话。”顾轻舟道。 她果然下楼了。 拨通了霍钺饭店的电话,半晌转接到他的房间,却是他的随从来应声,说:“霍爷出去了。” “那你告诉霍爷,若是他赶得上晚饭,就过来吃槐花饼。如果赶不上,不用特意回电话。”顾轻舟道。 随从道是。 顾轻舟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司行霈回来了,他摘了满笸箩的槐花,让辛嫂去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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