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他关注司慕,所以知道司慕没有再跟魏清嘉来往,才有此一问。 顾轻舟淡淡道:“她死了。” 第474章 司行霈的日常吃醋 司行霈问起了魏清嘉,顾轻舟就很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魏清嘉算计司慕和司家,都跟司夫人谈拢了条件,要做司慕的二太太。 “……事情失败了,司夫人亲自上邮轮,捅死了魏清嘉。”顾轻舟道。 说到这里,她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跟了司行霈两年,现在对死人麻木不仁。 “当时我也在场,魏清嘉大概以为我会救她。”顾轻舟又道,“我没有救,我就是那么眼睁睁看着。” 司行霈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轻舟长大了。” 顾轻舟沉默。 司行霈又道:“你倒是为司慕做了不少事嘛。”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满是酸溜溜的醋味。 再看司行霈,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顾轻舟。 顾轻舟不以为意:“嗯,他是我丈夫。” “前夫!”司行霈咬牙切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不是人物和风景,而是那张离婚书。 用司慕的口吻写的,模仿了司慕的笔迹,简直是一模一样。最后,盖上了司慕的私章,以及南京政府的公章。 “这就是离婚书啊?”顾轻舟看了片刻,唇角有了抹冷笑。 司行霈就觉得她的冷笑不怀好意。 “怎么,你还能找到破绽?”司行霈问。 顾轻舟把照片还给了司行霈。 司行霈看着她那稍纵即逝的意味深长笑容,心中微动。 同时,他也好奇,他的女人能在他手下翻出什么大浪来? “有问题吗?”司行霈问顾轻舟。 他根本不知道顾轻舟笑什么。 顾轻舟却摇摇头:“没有。” “那他就是你前夫了,记住了吧?”司行霈道。 顾轻舟道:“我不承认。” 司行霈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 手指轻轻从她的唇瓣摩挲,他阴恻恻问:“不承认?真好意思!顾轻舟,你要是真有出息,你就把自己给他!你能做到吗?” 顾轻舟大怒,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 司行霈最先回神。他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时候,这女人不止有了猫儿的矜贵,还像只小奶狗? 她咬住他手指的动作,那么自然。 “汪!轻舟,来,汪几声给我听听!”司行霈笑不可抑。 顾轻舟用力咬了下。 司行霈还是乐不可支,丝毫不觉得疼,顾轻舟松了口。 她沉脸不说话。 脑抽了吗,为什么要咬住他的手?直接扇他一耳光,不是更好吗? “轻舟,你真可爱!”司行霈大笑,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揽,就吻住了她。 顾轻舟在其他人面前故作老成,大概只有到了他跟前,才会下意识做出那么可爱的小动作。 “轻舟,我不是激你。”松开了唇,司行霈笑道,“你这婚姻多荒唐你自己清楚,没必要这样。我答应不随便掳走你,我给你走向我的时间,这样还不行?” 顾轻舟不说话。 司行霈又道:“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把这件事处理完毕。若两个月之后,你还是他的妻子,那么你就等着做寡妇吧!” 顾轻舟怒目而视。 她想要抓起地上的石子砸他。 可为什么这行为还是很幼稚? 顾轻舟觉得会适得其反,就停住了,沉着脸不说话。 司行霈凑到了她身边,低声道:“把自己留给我!给我的时候有什么意外,我就剁了司慕,知道吗?” 顾轻舟的唇色,一瞬间雪白。 她想起骑自行车那件事来。 她心念急转,却眸光一动看着司行霈:“怎么,有什么意外,你就不想要吗?” “要!”司行霈认真道,“你这辈子不管用什么法子,都逃不掉。你以为今晚回去就跟司慕睡了,然后我就能放过你?不要这样想,你只是会害死司慕而已。” 顾轻舟眉宇冷然。 她看着他,一瞬间脑子清醒了很多,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她望着远处的湖面,已经是黄昏了,落日的余晖似火似金,洒在河面上,金波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顾轻舟望着,心中想着,终于拿定了主意。 她似乎从迷茫中走出来,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司行霈给鱼翻身。 烤得喷香的鱼,揭去了外皮的乌黑,递到顾轻舟手里。 顾轻舟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鱼肉很嫩,有点甘甜的嫩。 “轻舟,你知道修建铁路要筹建了,平城军政府也在收编李文柱的军队,我真的很忙。下次来找你,可能是半个月之后。”司行霈道,“我哪怕再忙,也会半个月来看你一次。” 顿了顿,司行霈道,“下次我开了邮轮过来,我带你去远海玩几天。” 顾轻舟没言语。 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司行霈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擦了擦唇角,小心翼翼。 在她唇上轻啄了几分,司行霈有点不舍:“真想天天看到你。” 顾轻舟想说:假如你不作死,也许现在我们就结婚了,天天看到我根本不是梦想。 这话,在她心中闪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离别之际,顾轻舟不死心问司行霈:“我的乳娘……” 司行霈吻她,答非所问:“轻舟,想着我,知道吗?” 还是不肯说。 跟着他们的副官根本没找过来。 司行霈亲自上了汽车,捣鼓了没到一分钟,汽车稳稳从坑里爬了出来。 顾轻舟目瞪口呆看着。 “你骗我!”顾轻舟道,“这车子根本没坏!” “谁骗你的,我这不是刚刚修好吗?”司行霈丝毫不脸红,认真撒谎道。 顾轻舟沉默,决定回去要学开车。 她从前觉得枪很重要,她也喜欢打枪,却忘记了她不仅会进攻,也需要逃亡。 她逃亡的时候,汽车就是保命符。 顾轻舟打着算盘,司行霈打开了车门,请顾轻舟上车,她却执意要坐到后面去。 司行霈笑笑,对她很宠溺,这次就随着她。 回到城里,他们的副官等在城门口。 司行霈对顾轻舟道:“放心,那个唐平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他不敢乱说话。” 顾轻舟依旧没言语。 她下车的时候,看了眼唐平。 唐平脸上没有伤。 顾轻舟放心,知道司行霈的副官们并没有真的打唐副官。 上车之后,顾轻舟阖眼打盹。 唐平也不敢吱声。 回到了新宅,顾轻舟问门口的副官们:“少帅回来了吗?” 回答是:“没有。” 她就径直回到了主楼。 顾轻舟梳洗完毕,司慕才回来。听副官说少夫人找他,司慕在楼下的书房给顾轻舟打了电话。 “怎么了?”司慕问。 顾轻舟道:“你的私章,平日里放在哪里的?” 司慕道:“一直随身带着。” “有没有遗失过?”顾轻舟问。 司慕道:“没有。” “确定吗?” 司慕想了想,道:“有次不见了,我急忙回军政府去找,没有找到。然后派了人把会议厅翻了一遍,才从柜子角找到。” 那个找到司慕私章的副官,就是司行霈的人。 只是,整个岳城军政府,到处都是司行霈的眼线,防不胜防。 顾轻舟了然颔首。 “怎么了?”司慕问。 顾轻舟想着,就编了个借口,道:“我想开个中医学校,想开在你的名下,聘请你做校长。毕竟我是女人,女人没什么说服力。” 司慕蹙眉。 他不是很愿意,道:“改日再说吧。” 说罢,他挂了电话。 这天精神很好,司慕心也闲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楼顶,他沉默了片刻,起身叫佣人开了拱门,他去后花园找潘姨太了。 他走的时候,顾轻舟是知道的,也没有多想。 顾轻舟把司行霈给她的那张离婚书的照片,反复看了几次。 她也想了当初和司慕结婚的原因。 很多事还没有做完。 况且,她和司行霈的前路还有挡路石。 顾轻舟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当初骑自行车之后去医院开的诊断书。 “这张纸,还有用吗?”顾轻舟想。 从她和司慕结婚之后,这张纸就完全没了说服力。 她想撕了,可下意识又不舍。 顾轻舟从骨子里,还是个老派的女人,她没有时髦女郎那么开化。 她又塞了回去。 “离婚的事,怎么跟阿爸说?”顾轻舟想。 阿爸现在对司行霈忌惮,对司慕不放心,自己又分身乏术。顾轻舟再撂担子,司督军只怕会很为难。 一番心思,顾轻舟辗转难以成眠。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似潘姨太那边近身照顾的女佣:“少帅让请少夫人的。” “姑娘您说笑呢吧?”顾轻舟这边的女佣听了瞠目结舌,“少帅歇在姨太太那边,半夜把少夫人叫去?当少夫人是什么? 这事传出去,我们少夫人还有体面吗?少帅年纪轻不懂事,他若是再胡闹,我就要打电话去告诉老太太了。” 顾轻舟才想起来,这位女佣是老太太介绍过来的。 只是…… 顾轻舟怎么都感觉女佣想多了。 司慕半夜叫顾轻舟过去,肯定不是为了添加乐趣的。 说不定是受伤了。 顾轻舟老成是不假,可这种事……怎么想,她都觉得有点尴尬? 犹豫了下,顾轻舟下楼了。 潘姨太那边的女佣急哭了:“少夫人,少帅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这叫什么话!”顾轻舟这边的中年女佣提高了声音,坚决不能容许他们如此淫糜不堪。 “少帅不是这种人。”顾轻舟安抚道,“我去看看。” 佣人不放心,也要跟着去。 反正,少帅想贪图两女服侍的乐趣,去外头找,可不许他拿自己的正妻作贱。 第475章 撞晕了 顾轻舟是有点尴尬的。 司慕半夜派人叫她,偏偏顾轻舟这边的佣人想象力比较丰富,把顾轻舟的思路也带偏了。 佣人觉得司慕是想享受齐人之美,所以才把顾轻舟叫去。 这佣人夫家姓洪,负责顾轻舟主楼这边应事的,偶然也端茶递水。 洪嫂特擅长把夫妻俩那点事上联想,在佣人中也是出了名的泼辣。上次就是洪嫂说,潘姨太故意显摆合不拢腿的样子给顾轻舟瞧。 潘姨太是否显摆顾轻舟不知道,反正顾轻舟是没看出来。 如今,洪嫂又觉得司慕半夜叫顾轻舟,是为了妻妾同乐,立马要阻止,弄得顾轻舟的思路也身不由己跑偏。 只是,顾轻舟还是了解司慕的,这种荒唐事司慕做不出来。 他为人很绅士。 若是司行霈,那就不一定了。 到了后花园的小楼,顾轻舟对洪嫂道:“你们先等着吧。” 说罢,她就要自己上楼。 洪嫂立马拉住了她:“少夫人,您可得把这架子端稳了。您年纪小,若是您立不起来,以后家里的狐媚子可就没人把您放在眼里。” 这话倒是经验之谈。 正妻的架子,其实是很苦恼的东西。端稳了,丈夫嫌弃你索然无味;不端吧,小妾又欺到头上你镇不住,到时候丈夫还是嫌弃你无能。 这种经验之谈,李妈从前谈起女人的婚姻时提过。 只是,顾轻舟从未想过跟自己有关,她要是混到丈夫纳妾的地步,肯定会离婚的。 不成想,阴差阳错到了今天,她的丈夫还真纳妾了——应该说,是前夫。 “我知道了。”顾轻舟认真看着洪嫂,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谆谆教导。 大概是从洪嫂身上,看到了李妈教导自己的样子吧。 顾轻舟这么想着,就单独上楼了。 她敲了房门。 司慕道:“进来。” 方才顾轻舟进门的声音、在楼下和佣人说话的声音,司慕是听到了的。现在敢上楼敲门的,肯定是顾轻舟。 顾轻舟捏住了门把柄,略微沉吟才推开门。 司慕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身后的夜风撩拨着茜色窗帘摇曳。他抽着雪茄,满屋子都是烟的清冽。 他的神态十分颓废,问顾轻舟:“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顾轻舟这才看了眼床。 丝绸被褥中,潘姨太反躺着,悄无声息。 顾轻舟蹙眉。 她来的时候想了很多,以为到底什么事需要夜里找她,还以为谁受伤了,不成想竟然是这样! “怎么了?”顾轻舟随手关了门,问。 司慕不答。 顾轻舟就走到了潘姨太身边。 “她好像没气了……”司慕继续道,猛然抽了口雪茄,烟全部吞噬入腹,带着暖灼的烈烈。 顾轻舟摸了下潘姨太的手腕,道:“有气啊,脉跳得这么正常。” 司慕抬眸。 顾轻舟又试了试潘姨太的鼻息。 鼻息微弱到了几乎没有。 “有气。”顾轻舟道。 司慕坐在那里,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是陷入极度的疲倦之中。 顾轻舟看着潘姨太不着寸缕的后背,光洁雪白肌肤上,落了点点梅痕,可见战状有多激烈。 顾轻舟拿出随身带着的戒指,从红宝石的戒面下抽出银针,给潘姨太针灸。 “……她撞到墙了吧?”顾轻舟问司慕,同时也尴尬得能滴出水来,舌头也是沉沉的。 怪不得司慕不请军医,反而请顾轻舟。 这种事,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两个人欢爱太过于激烈,不小心把姨太太撞昏了,只怕明天就要传遍整个军营。这种笑话,当兵的人最喜欢了,到时候司慕名誉扫地。 “嗯。”司慕吐出一口烟雾。 他穿好了衣裳,却没有洗澡,屋子里还是有种味道。 顾轻舟沉默,不想再说话了。 真尴尬啊!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需要处理这种问题? 顾轻舟停针的第五分钟,潘姨太就醒过来了。 她不仅是撞晕了,还有被痰堵住了。若是拖下去,她的问题会更加严重。 醒过来之后,她吐出一口带血的痰,人也慢慢清醒了。 “少帅……”潘姨太看向司慕,甚至伸手,想要司慕抱住她。 司慕却眸光一凛。 潘姨太无尽的委屈。 只有顾轻舟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俩以后……以后当心点……” 司慕也道:“我也要回去了。” 顾轻舟道:“你留下来吧。” 她本意是让司慕安抚安抚潘姨太。 毕竟潘姨太被撞晕,也是司慕弄的。 顾轻舟是不能深想,一想胃里就不太适应。这件事,算是她最近碰到过最让她找不到舒适度来安慰自己的事了。 司慕则根本不会听她这种话,转身就要走,脚步比顾轻舟快多了,他甚至没等顾轻舟就冲回了自己书房。 “少帅!”潘姨太哀怨极了。 好久不来了,来一次居然这样。姨太太也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也没多久,她自己就先…… 顾轻舟看了眼司慕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床上还在晕晕沉沉的潘姨太,道:“好好休息。” 说罢,顾轻舟也走了。 潘姨太则恨恨的想:“若是她不来,少帅也未必会走……” 反而把过错推给了救了他们俩的顾轻舟身上去了。 顾轻舟也明白。 回去的路上,洪嫂看着一向和善的少夫人面色不虞,也不敢说话。 老太太之所以引荐洪嫂,除了洪嫂做事干练,更重要是她会察言观色,而且忠心耿耿。喜欢开荤玩笑,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她默不作声,陪着顾轻舟回来。 顾轻舟回来之后,脱了外套直接上床。 想着方才的事,心中有个疙瘩,怎么也去不了。 “潘韶自己设计司慕,生米做成了熟饭;司慕不听我的劝告,和我赌气非要潘韶进门。结果,他们俩的肮脏事,却都是我在善后。”顾轻舟想。 她对司慕没意见,对潘韶也给予了最大的体谅,可顾轻舟对他们找她,而且是大半夜的找她,颇有微词。 这点微词从何而来,她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沉思良久,才知道:“原来,我没了耐心!” 这才是起因。 第476章 千里送鸿毛 顾轻舟没耐心了。 司行霈把离婚书的照片给她看了,顾轻舟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被司行霈掌握了主动权,她和司慕互惠的婚姻,就如那绸缎,出现了裂缝。 缝隙有了,稍微撕扯就越大,慢慢绸缎哗啦啦断开,再也缝补不上。 今天这事,司慕和潘韶也许不尴尬,顾轻舟却很不舒服。 她想把一切都摊给司慕看。 她正想着,有人敲门。 顾轻舟起身开了房门。 她知道不是司慕,司慕现在这会儿只怕自己也难堪,是拉不下脸来哄顾轻舟的。 果然,站在门口的是洪嫂,一脸堆笑:“少夫人,厨房做了海鲜粥,您喝些再睡吧。” 顾轻舟微微笑了笑。 “多谢。”她道。 这是真心的。 她想了一晚上的事情,越想越清醒,因此腹中空空。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顾轻舟也不知道厨房现在还有人当值没有,就懒得开口。 洪嫂送过来,顾轻舟很感激。 米粥的清香,混合着海鲜的清甜,直直钻入口鼻中。 洪嫂放到了她的书案前,仔细帮她摆好了碗箸。 “少夫人,这种事我也是平生罕见,您生气是应该的,没必要忍着。”洪嫂道,“脾气嘛,多发发就好了,总忍着要得病的。” 洪嫂不知道什么事,只知道离开的时候少帅气鼓鼓的,少夫人面上有难堪之色,知道顾轻舟生气了。 “我没事。”顾轻舟笑道,“有粥吃呢。” 她让洪嫂下去,自己吃完了会放在门口,明早佣人端下去就可以了。 木兰依偎在顾轻舟身上,也想吃。 可兽医说木兰不能吃带盐的东西,顾轻舟就不敢给。 吃饱了,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她也懒得动了,吃完就往床上躺。有了米粥的温热滋养,顾轻舟很快进入梦乡,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看了看钟,已经九点了。 顾轻舟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想起了司行霈。 她躺着,让这一股思潮从心中离去,才慢慢起身。 下楼时,佣人准备好了早膳。 “……少帅早上就走了。”佣人道,“姨太太那边来人了,说姨太太想见夫人,问夫人何时起床。” 顾轻舟知道潘姨太想说什么。 她慢腾腾喝粥,吃小笼包子。 吃完了,这才对佣人道:“去告诉姨太太,就说我已经起来了。” 潘姨太到了顾轻舟跟前。 顾轻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去上海的时候,顾轻舟答应过她,事情成功了就让她单独进出,不受顾轻舟的约束。 所以,潘姨太很用心。 挨了闫琦一耳光,挑拨了闫琦,加剧了矛盾,终于弄倒了蔡长亭。整个过程中,虽然潘姨太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也有功劳。 论功行赏,顾轻舟决定见见她,把承诺向她兑现。 “我给你那边四名女佣,一名管事,两名副官,一辆汽车,每个月一百五十块的花销。”顾轻舟说出自己考虑已久的话,“从今天开始,开后花园的小门给你进出,你有意见吗?” 顾轻舟赏罚分明,恩威并下,这样才可以服众。 潘姨太吃惊看着顾轻舟。 这条件也太优厚了吧! 况且一个月一百五十块的花销,已经是非常豪阔了。 “我没有意见!”潘姨太迫不及待,生怕顾轻舟改口。 “后花园的拱门还是关上,钥匙我这边拿着。这样,你请客吃饭,哪怕来再多的人,我也不会多管。”顾轻舟又道。 这是顾轻舟的承诺。 当初去上海之前,答应过潘姨太的,要不然潘姨太也不会一路上那么听话。 最重要的一点:顾轻舟不想再帮司慕善后了,这个姨太太闹出什么毛病,都让司慕自己去处理吧。 顾轻舟要做好自己的打算了。 “谢少夫人!”潘姨太站起身,要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端正坐着,没言语。 佣人重新上茶。 潘姨太喜滋滋的,昨晚那点不快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想到昨晚的事,自己也尴尬极了,问顾轻舟:“少夫人,少帅他总是这样吗?他每次弄完,我都疼得下不了床,他怎么不能轻一点……” 顾轻舟脸色立马沉了。 这是妻妾能讨论的话题吗? 不!不管放在现在还是从前,这都是妻妾之间最大的忌讳! 顾轻舟那双黑黢黢的眼珠子一转,眸光幽冷,静静落在潘姨太脸上。 潘姨太只感觉劈面生寒。她悻悻然,低垂了脑袋。 潘姨太今年二十岁,顾轻舟十九岁。然而,顾轻舟看上去总有三四十岁的沉稳干练,而潘姨太反而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有些时候不知轻重。 “以后说话也过心想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顾轻舟严厉,眼波横掠中全是威严,“再这么没分寸,什么福利我都不会给你!” 潘姨太这下子白了脸,低低道:“是,少夫人!” 说完了,顾轻舟让管事去办,然后又叫洪嫂安排人去给拱门落锁,以后司慕想要去,直接走后门。 顾轻舟如此,就是防止他们再半夜叫她。 昨晚那股子不适应还没过去,现在又被潘姨太恶心了一顿。 顾轻舟独坐沙发,皎皎眉目全是冷意。 这时候,电话却响了。 她接了,电话里传来孩童稚嫩却故作老成的声音。 “丑女人,我明天给你送蛋糕!”是张辛眉。 顾轻舟整了整心神,问他:“辛眉?”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张辛眉不快。 顾轻舟失笑:“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姆妈呢?”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要我姆妈在旁边?”张辛眉费解。 顾轻舟道:“无需,辛眉是大人了!” 对方骄傲的哼了声。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顾轻舟听了个头尾不全,还在想怎么回事,张太太就打了过来。 “……明天是辛眉生日,我给他订了个大蛋糕。他说过西洋生日,也要请你。我说你太忙了,他就要亲自送过去,我们定下了明天下午的火车。”张太太道。 “挺好,还是辛眉疼我!”顾轻舟笑道,“我给您安排饭店吧?” 顾轻舟家里不像张家,到处都是人,随便就能收拾出客房。 她这新宅,客房从来没人住过,而且司慕办公的地方也在这里,实在不方便接待外客。 “劳烦了。”张太太道。 于是,顾轻舟在第二天下午六点半,在火车站见到了张太太和张辛眉。 天还没有完全黑,可火车站已经亮起了非常耀目的白灯。灯光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眉目都似能发光。 张辛眉手中端了一个小纸盒子。 他微扬着脸,一脸倨傲对顾轻舟道:“给你!” 顾轻舟就欢欢喜喜接了。 “谢谢!”她笑,伸手摸了摸张辛眉的头发。 张辛眉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小孩子似的摸来摸去,可上次答应了顾轻舟,同意给她摸,于是就忍住不发火,小脸还是鼓鼓的。 张太太在背后忍住笑。 顾轻舟非常讨孩子的喜欢。 司家的汽车准备妥当了,顾轻舟先送他们去了饭店。 在饭店大堂吃饭时,顾轻舟先拿出蛋糕来吃。 蛋糕是从大的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一小块,有很新鲜的果酱。 顾轻舟尝了一口,果酱清甜,蛋糕醇香,比颜洛水做的还要好吃。 “真好吃!”顾轻舟赞许,“谢谢辛眉。” 张辛眉挑眉,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千里迢迢的,就为了送这一块蛋糕,顾轻舟觉得礼轻情意重了。 除非张太太还有其他事。 吃了晚饭,张辛眉非要去看跳舞,顾轻舟就领着他去了。 一直闹到了深夜才回来。 回到饭店时,张辛眉犯困,依靠在顾轻舟怀里。 顾轻舟则和张太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说话。 “……到岳城来,没什么大事吧?”顾轻舟问。 张太太笑道:“我上次落脚的那位表兄,他高升了,请我千万来捧场。辛眉又念着给你送生日蛋糕,所以一起来了。” 顾轻舟了然。 她看着张太太。 张太太正在收拾一个随行的箱笼,把张辛眉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拿出来。 顾轻舟望着,突然问:“蔡长亭他真是死了吗?” 张太太笑:“当然。他违反了帮规,应该照帮规处理。” “……我不信。”顾轻舟道。 张太太抬眸,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亦看她。 “轻舟,事实就是事实,你若是不能证明它是假的,那么它就是真的。”张太太笑道,“你有蔡长亭没死的证据吗?” 顾轻舟噎住。 这招,是她用来对付蔡长亭的。 她说闫峰是蔡长亭的私生子,而蔡长亭根本无法自证,故而他要接受帮规。 想到这里,顾轻舟的唇角有了个淡淡弧度:“阿姐,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能说?” 张太太只是笑,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顾轻舟又问:“听说要派闫琦来做新的龙头?” “是的,他端阳节的后一天上任。”张太太道,“他原本就是岳城洪门的二把手,对岳城熟悉。” “那到时候他上任的宴会,你们来捧场吗?”顾轻舟又问。 第477章 张九爷的巧手 顾轻舟想知道,岳城的洪门接下来对上海有多重要,故而她问了张太太。 张太太摇摇头:“不会的,这次是正常更替,没必要的。” 蔡长亭之前的宴会,张龙头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洪门放弃了岳城分舵。 张龙头的出现,是为了岳城分舵镇个场子。 如今,分舵已经重新成立,旧的龙头被处死,新的龙头继位,就没必要让张龙头亲自出面了。 同时也告诉了顾轻舟,不太重要。 “阿姐,假如蔡长亭没死,他现在去了哪里?”顾轻舟突然又问。 张太太失笑:“你转来转去,就是想套话?” 顾轻舟认真点点头。 张太太起身捏了下她的脸:“无理取闹,像个孩子似的!” 说罢,张太太就抱着张辛眉去了浴室,看着他刷牙和洗脸。 顾轻舟也站在旁边。 她依靠着浴室的门,又问张太太:“蔡长亭之前是从日本回来的,他会不会回日本去了?” “他死了。”张太太寸步不让,“别多心了。怎么,你很后悔?” 后悔害死他? 这个太荒唐了。 蔡长亭多次要杀顾轻舟,甚至对司慕和颜家下手。 杀他,顾轻舟从未手软和后悔。 “他自己违反了帮规,被洪门自己人处死了,阿姐怎么说起我后悔不后悔的话来?”顾轻舟睁眼说瞎话。 张太太无奈摇头笑。 不管顾轻舟如何用计,张太太没有半点松动,就是一口咬定洪门的确是处死了蔡长亭。 第二天,顾轻舟一大清早又来到了饭店。 张辛眉不愿意跟他母亲去表亲家赴宴,拉着顾轻舟的手:“你陪我玩!” 顾轻舟看了眼张太太。 张辛眉上次去表兄家,不过几分钟就把人家孩子的胳膊给下了,张太太是特别不愿意带他出门的。 既然他愿意跟顾轻舟走,张太太乐得清闲。 “你要听少夫人的话。”张太太叮嘱道。 张辛眉不情不愿点点头。 于是,顾轻舟就把张辛眉带走了。 “去军营!”张辛眉闹腾,“我要去打枪!” “不行。”顾轻舟拒绝。 张辛眉不快:“那我要去跑马场骑马。” “不行,太危险了。”顾轻舟又拒绝。 张辛眉气得直跺脚。 顾轻舟就把他带回了家:“给你看我的狼,好吗?” 张辛眉一惊,立马来了兴趣:“什么狼?” “就是豢养的狼,又高又大。你见过狼吗?”顾轻舟诱惑他。 张辛眉漂亮的小眼睛透出孩童的纯真:“没有。” 于是,他心甘情愿跟顾轻舟回家了。 顾轻舟狡黠而笑。 张辛眉终于见到了顾轻舟的狼。 暮山懒洋洋的,不愿意搭理人,木兰则在牛肉的引诱下一蹦三尺高,活泼极了。 “好玩好玩!”张辛眉眼馋,“像狗,又比狗大多了!” 然后他指了木兰,“我要这只!” “不行,君子不能夺人所好。”顾轻舟道,“这都是我的!” 张辛眉道:“小气的女人!” 想了想,张辛眉道,“我用我的马儿跟你换。” “不换!” “哎呀!”张辛眉气得跺脚。 顾轻舟笑,没把他的恼怒看在眼里。 “……你若是喜欢它们,可以一个月来看一次。”顾轻舟最终让步道。 张辛眉却说:“太麻烦了。” “你连这么简单的麻烦都克服不了,还敢说喜欢?”顾轻舟挑眉。 张辛眉语塞。 一大一小对视了数眼,最终张辛眉败下阵来。 他委屈得很。 “你故意欺负我!”他不高兴,扑到了顾轻舟怀里。 司慕回来,远远就看到这一幕。 张辛眉穿着很漂亮的小西装,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粉雕玉琢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孩子——假如不知道他恶魔一样的本性,都会很喜欢他。 故而,司慕看到顾轻舟和他玩闹,倏然心中微热。 多像一家人! 母亲带着儿子,旁边还有宠物。 司慕停住了脚步。 直到张辛眉先发现他。 上次他们见过的,张辛眉知道这是顾轻舟的丈夫,很愤怒盯着他。 司慕走过来,问:“张太太来了吗?” “是啊,昨天到的。”顾轻舟道,“她今天去亲戚家了,让我带着辛眉。” 司慕颔首。 张辛眉则眸光不善,他一直盯着司慕腰间的配枪。 趁着司慕错身走过去,张辛眉一下子跳起来,将司慕的配枪拔了下来,动作极快。 “唉!”顾轻舟大惊。 司慕也回神。 “给我!”司慕眉宇凛冽。 张辛眉不同意:“我喜欢这枪,我要了!” 土匪吗你! 顾轻舟沉了脸:“不许胡闹!” 张辛眉道:“你这个女人太过分了,你怎么不骂他?” “我凭什么骂他?” “他丢了枪啊。若是我,一定不会让人夺了枪。”张辛眉挑衅看着司慕。 司慕脸上似严霜轻覆。 他没有司行霈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心,又是在自己家,对面一个小孩一个女人,司慕提防谁去? 不成想,这么个疏忽,就被这鬼孩子抢走了枪,还羞辱了他。 司慕怒极,因为他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进退维谷! “给我!”顾轻舟道。 张辛眉冷哼,然后很利落把这支枪给拆了,四分五裂交给了顾轻舟。 看着他拆枪的动作,娴熟快捷,像用枪的老手,而他偏偏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顾轻舟瞠目看着他。 张辛眉把枪给了顾轻舟,道:“小气鬼,爷才不稀罕你们家的破枪!” 司慕的眼神更冷。 顾轻舟无奈摇摇头,把被张辛眉拆得乱七八糟的枪,还给了司慕:“能装上吧?” “嗯。”司慕快速回房。 顾轻舟想要把张辛眉赶紧送走,这孩子实在太过于顽劣。 “我不捣乱,你让我再玩一会儿。”张辛眉道。 顾轻舟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却看到张辛眉打开了她的衣柜,正在用一根细小的银针戳顾轻舟的保险柜。 顾轻舟大惊:“别弄,弄坏了!” 说着,她上前想要抱走他,却听到保险柜咔擦一声,开了。 顾轻舟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 张辛眉伸头看了眼,全是印章和钥匙,索然无味道:“怎么没首饰呢?这些破东西,放在保险柜里干嘛?” 这孩子的顽劣,简直是没边了。 顾轻舟将他抱下来,然后关上了保险柜,心想:“卖保险柜的人骗我,不是说最新的吗,绝对弄不开吗?” 顾轻舟还信以为真,不成想被个九岁的孩子不到一分钟就戳开了。 “……跟我去上海,我送你很多珠宝!”张辛眉看着顾轻舟,“你看你穷的,我姆妈的保险柜里,全是首饰!” 整个军政府的钥匙和印章都在顾轻舟手里,若她算穷的,那么整个岳城就没有富人了。 “你再这么胡闹,我让你姆妈打你了!”顾轻舟道。 张辛眉缩了缩肩膀。 小霸王最大的怕处就是他姆妈了。 楼下的司慕,很快把枪装好了,并没有特别生气。 不知道为何,小孩子再恶魔,司慕都能看到一种希望。 他对小孩子没有介怀。 司慕第一次很认真的思考:顾轻舟能否给他生个儿子。 “我是她丈夫!我们的婚书是盖过岳城的公章,我们办过婚礼。”司慕对自己道。 他已经忘记了,除了婚书之外,他们还有一张协议书。 那张协议书上,司慕告诉顾轻舟,她需要和他合作杀了司行霈,否则三年之后赶她出门;而顾轻舟说,一旦他碰了她,她会枪杀他。 顾轻舟和孩子玩闹的场景,似乎给了司慕一种震撼。 好像心中某个地方隐约的向往,都被点亮,明确。 他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真正的家庭。 可他又想到了司行霈。 “……她可以奋不顾身去救他!”司慕想到这里,又觉得无比心灰意冷。 哪怕顾轻舟将来真的爱上了司慕,司慕就能没有芥蒂吗? 他重新陷入了两难之中。 最近,他时常这样纠结。 张辛眉在顾轻舟这边玩了一整天。 吃了午饭,张辛眉有点疲倦,就依靠着顾轻舟,坐在沙发上看琴谱。 顾轻舟想起自己的打算,问张辛眉:“你知道蔡长亭吗?” “爷什么都知道!”张辛眉道。 顾轻舟笑起来:“那他死的时候,你去看了吗?” 张辛眉摇摇头。 “为什么不去,因为害怕?”顾轻舟道。 张辛眉立马要跳脚:“谁害怕啊?告诉你,爷天不怕地不怕!” “那为什么不去看处理蔡长亭?”顾轻舟继续问。 孩子的话里,才有真实的信息。 张太太这次是铁了心,什么也不会告诉顾轻舟了。 张辛眉道:“阿爸说了,帮规大于天!万刀诛灭分舵龙头,那只能比他地位高的人在场。所以,我阿爸去了、黄伯伯和高伯伯去了,我去不了。” 顾轻舟哦了声。 她赞许摸了下他的脑袋:“对,帮规大于天!辛眉做得很好。” 同时,顾轻舟的一分猜测,变成了三分。 也许,蔡长亭根本就没死。 他那种人,哪怕是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折腾之后,才会认输吧?顾轻舟不相信他能安静受死。 这次,顾轻舟原本也没打算就能真的赢了蔡长亭。 猜测到他没死,顾轻舟也没觉得灰心,反而重新保持了她的警惕。 黄昏的时候,张太太来接张辛眉了。 张辛眉不肯走:“我要住在这里。” 张太太道:“不行。”拒绝得干脆利落,跟顾轻舟的言语差不多。 张辛眉气愤。 张太太把张辛眉带走了。 顾轻舟准备送他们去饭店,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 下车的,是个中年妇人,神色焦虑。顾轻舟定睛一瞧,居然是慕三娘。 她大惊,急忙迎上去:“姑姑,您怎么来了?” 没有大事,慕三娘是不会出门的。 慕三娘的眼泪簌簌掉:“轻舟,您快帮帮忙,微微出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张太太还在旁边,而远处司慕也正好回来。 看到了慕三娘,司慕露出几分亲切:“老板娘,您这是……” “是何微!”顾轻舟打断了司慕的寒暄,“姑姑,何微怎么了?” 第478章 烫伤 慕三娘是非常传统的女性,平日里很少出门。 不管有什么急事,都是何微姊妹或者何梦德派了小伙计来通知顾轻舟。 现在,药铺扩大了店面,小伙计多招了好几个人。这种情况下,慕三娘更是绝不会亲自来。 如今她来了! 看着她还是穿了件家常衣裳,衣裳外头沾染了药味,头发也有点零散。 顾轻舟慌了:这是出了大事! “微微烫伤了腿,被同学送到了医院,医生却不让我们进去看她!”慕三娘哭道,“轻舟,我听说那些洋医生动不动就把人的腿给锯了!不让我们看,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想要锯了微微的腿吗?轻舟,只是烫伤啊,你是军政府的人,你去说句话啊,姑姑求你了!” 顾轻舟的心,也提了起来。 烫伤,这就可大可小了。 她安慰慕三娘:“姑姑,医生做手术时,外人在场会打扰到,而且有病菌感染,对微微不好。你先放心,不是要锯腿!” 慕三娘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家人却一直很安稳,丈夫和儿女们没啥大问题。 何梦德就是开药铺的,只是何微是在同学家被烫伤,同学家中怕担责任,直接送到了教会医院。 慕三娘想着,烫伤而已,为何家属不能进去看? 因为看不见何微,慕三娘就在心中勾勒了各种危急的情况,越想越是坐不住,索性来找顾轻舟了。 军政府的少夫人,轻舟是可以进去的吧? 慕三娘现在就想看一眼何微。她当时求了医生和护士,对方态度恶劣。慕三娘实在忍受不了,她一定要见到何微。 等着也是白浪费时间,她就匆匆来找顾轻舟了。 华夏的老百姓,对西医的治疗不太了解,也就不太放心。 不给看,这点普通人接受不了。然而顾轻舟所了解的西医,在病房手术的时候,家属是不能进去的。 顾轻舟一边安慰慕三娘,一边思索何微的事,心想烫伤而已,应该不碍事的吧? “姑姑,咱们这就去医院。”顾轻舟拉开了汽车后座的车门。 同时,顾轻舟回头看了眼张太太。 张太太也是吃惊看着慕三娘。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慕三娘非要去手术室看女儿,让张太太深感西医的艰难。 了解西医的人都知道,家属没有消毒进去,会带进去细菌,影响手术。 张太太有心告诉慕三娘,这是医院的规矩,并不是她女儿病重,不用担心。可看着慕三娘哭成这样,估计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张太太就忍住了。 顾轻舟想说什么。 张太太心领神会:“轻舟,你不用客套,先去忙吧,我们自己走了。” 这时候起风了,可能要下雨,张太太也不想耽误,“你们快去吧,别赶上了下雨。” 张辛眉却上前,抱了下顾轻舟。 “我下次再来看你。”张辛眉道。 顾轻舟莫名想起了司行霈。 这孩子的顽劣,也总让顾轻舟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的司行霈,虽然顾轻舟不知道司行霈小时候的模样。 “好。”顾轻舟摸了摸他的脑袋。 任由张太太母子自便,顾轻舟转身搀扶慕三娘上了汽车。 司慕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顾轻舟问了医院的地址,慕三娘说了,司机就快速开车。 路上,慕三娘的手一个劲在发颤。 众多儿女里,慕三娘最心疼何微了。何微是长女,一直都在减轻他们的负担,周末就去做家教,平日里也帮慕三娘照顾弟弟妹妹们。 好好的孩子,假如没了一条腿…… 慕三娘自然不嫌弃何微,只是想着努力上进的何微变成残疾,何微自己一定接受不了。 想到这里,慕三娘的眼眶又湿了。 顾轻舟再三跟她解释:“姑姑,不让你们进去看,并不意味着要锯了腿。西医讲究卫生,这是好事!” 慕三娘还是不信。 反正她一定要看到何微。 她宁愿让顾轻舟去治。 慕三娘还记得,当初顾轻舟治好了一个死去多时的孩子,这等医术出神入化,比那些洋大夫强多了。 “轻舟,你出面跟医院说,我们要把微微接回去,咱们自己治!”慕三娘道,“我不放心,那个医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能任由他们害死了微微!” 顾轻舟叹了口气,握住了慕三娘的手,知道她现在心急如焚,就顺从道:“姑姑放心。” 慕三娘哪里真的能放心? 司慕回过头,对慕三娘道:“姑姑,有我在这里,您想让何微住院就住院,不想让她住院我们就回家,不用担心。” 他第一次喊慕三娘叫姑姑。从前,他都是称呼“老板娘”。 这声称呼,顺口就说了出来,居然这般流畅和自然。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略微颔首,眼底有了点淡淡笑意。 很快,车子就到了教会医院。 护士将他们领到了二楼。 何微已经从手术室出来,推到了病房里。 “你去了哪里?”何梦德焦虑,既担心女儿,又担心离开的妻子,整个人都变得烦躁不安,声音也大了。 慕三娘嗫嚅了声,就去看何微。 在场的,还有何微的同学以及她的父母。 顾轻舟也上前,叫了声姑父,同样去看何微。 何微睡着了。 医生是个美国人,清末就到华夏传教,已经三十多年了,一口很流利的中文。他是烫伤科的主治医生,医术精湛。 他为了让华夏老百姓相信他,更好的完成传教任务,取了自己姓氏中的第一个字母音译,弄了个中文的姓名,叫艾查理。 医院的人称呼他为艾医生,他的本名叫什么,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 顾轻舟和司慕走上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少帅,少夫人。”艾医生是传教的,对华夏文化和政治都很了解,知道顾轻舟和司慕的身份。 “……艾医生,我想了解下何微的伤情。”顾轻舟道。 艾医生就把顾轻舟和司慕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送病人到医院的先生和太太解释说,她们女孩子在家里油炸红烧狮子头。炸完之后热油盛出来,病人端起来想把油碗挪个地方,不小心碗被高温烫开,全部泼在身上。”艾医生道。 艾医生比划了何微的伤情。 何微是左边腿受伤,从大腿到小腿,全部被热油灼伤,情况非常危险。 顾轻舟的呼吸一错,有口气透不出来。 一定很疼! “这种情况很危急,我们的设备和药都不多。若是今晚烫伤面不大出血,不渗黄水,高烧不超过四十度,就能救,否则……”艾医生叹气。 顾轻舟的呼吸也紧紧敛住。 司慕看着顾轻舟,轻声道:“别太担心。” “少夫人,我会竭尽所能救治病人,请您劝说家属,相信我的医疗方案。”艾医生道。 顾轻舟颔首:“好,我相信您,您放心大胆给她治疗吧!” 艾医生又对顾轻舟道:“少夫人,您也要劝病人想开点,能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顾轻舟知道他说什么。被烫伤了那条腿,以后伤痕累累,只怕会留下病根和伤疤了。 何微还年轻,她心里的坎儿能过地去吗? “我会开导她。”顾轻舟道。 从艾医生的办公室出来,顾轻舟突然依靠着墙壁不走了。 司慕搀扶了她:“没事吧?” 顾轻舟有点透彻心扉的凉。 她不是担心治不好,也不是害怕。哪怕艾医生治不了,顾轻舟自己也行。 中医治疗烫伤,很有办法。现在还不是盛夏,天气没那么热,顾轻舟有时间救治何微。 只是……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就是蜷缩在一起的疼。 她心疼何微。 “我还好!”顾轻舟一连吸了好几口的气,医院的空气里全是消毒液的味道,顾轻舟的脑袋慢慢清明。 她站直了身子。 司慕看着她,略有感叹道:“很少见你这样害怕,你跟何微感情果然很好。” 顾轻舟笑了笑:“一直以来,只有何微需要我。她总是想要我的保护,我的支持。她让我感觉,我的存在对其他人很有用,所以我很喜欢她。” 司慕微愣。 是这样吗? 何微不能帮助她,仅仅是需要她,反而让她更有安全感吗? 司慕想:“我也需要你……” 只是这种话,到了嘴边就咽了下去,最终不可能说出来。 两个人静默站了片刻,重新到了病房。 何微还在睡。 屋子里的人,都退到了旁边的走廊上。 一个和何微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哭得眼皮浮肿。 顾轻舟看着他们。 这女孩子叫白莎,跟何微一样考中了留学名额。她不是公费,只不过她父亲做生意,家中富饶,也不在乎这点留学费用。 何微很喜欢白莎,两个人准备出国的事,常来常往,就很熟悉。 顾轻舟知道白莎不会故意害何微。 哪怕何微不能去留学,她的公费也转移不到白莎头上,她们不是竞争关系。 再说了,白莎一个人去异国他乡,会非常害怕,她更需要何微的陪伴,两个人有个依仗。 “少夫人,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负担微微的医药费。”白太太也哭得厉害,上前对顾轻舟道。 他们都知道顾轻舟的身份。 顾轻舟想要说点什么,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长衫男子挺拔的身影,急匆匆赶了过来。 顾轻舟微愣。 第479章 缺药 顾轻舟想安慰白莎两句,却被脚步声打断。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霍钺。 霍钺走得很急,脚步声响彻整个回廊。 “怎样?”霍钺走到了顾轻舟和司慕跟前,直接问道。 他知道何微受伤了。 “她还在睡,医生已经处理了伤口,上了药。”顾轻舟道,“霍爷,您怎么来了?” 霍钺道:“我也是听说她受伤了,过来看看。” 顾轻舟微微眯了眯眼睛。 被霍钺打断,白家老爷和太太就不再说什么。 顾轻舟和司慕领着霍钺,进入病房去看何微。 何微还在睡,眉头痛苦蹙起,在梦中也有一两声极痛的喘气。她已经发烧了,莹白如玉的面容泛起一层红润,似秾艳的花瓣。 霍钺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何微的额头。 “高烧了,怎么不降温?”霍钺回头问顾轻舟。 顾轻舟对霍钺的关切很诧异。他之前不是说对何微无意,态度也很冷漠吗? 怎么突然之间改变了? “……艾医生有他的治疗方案。”顾轻舟道,“到了需要降温的时候,他会给何微降温的。” 霍钺蹙眉,也收回了手。 他眸光坦荡,看着顾轻舟又看了眼司慕,道:“但愿她能早日康复。” 顾轻舟道:“谢谢霍爷。” 霍钺又出门,安慰了何梦德和慕三娘几句,就离开了。 他没有说自己为何会知道何微受伤。 霍钺觉得自己心志坚定,而且感情明朗。他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何微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个漂亮上进的小女孩,没有其他含义。 每次看到何微,霍钺都能看到光明。 何微生机勃勃,她似光明的那一面,温暖,明亮,给人希望;而霍钺似黑暗的那一面,行事狠辣,每件事都上不得台面。 像两个极端。 离开了医院,霍钺没有立马回家,而是依靠着车门想心事。 他消息灵通,他不是盯着何微,而是盯着司慕和顾轻舟,才知道慕三娘急匆匆去找了顾轻舟,说何微出事了。 当时自己听到“何微出事了”是什么感觉? 霍钺点燃了雪茄,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坐立不安,一种患得患失的焦虑充斥着他,让他迫不及待往医院赶。 他的眼线告诉他,何微是被热油烫伤,很危急。 一句“危急”,让霍钺上楼的脚步情不自禁加快,快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看完了何微,霍钺却陷入无端的空虚之中。 他不爱慕何微,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男女之情,现在也没有。可他很担心她,担心到几乎窒息的地步。 “何微是一种希望。”霍钺这样告诉自己。 何微像一种新生的植物,她是从旧时代腐朽废墟里酝酿出来的新的藤蔓,她身上全是新时代女性的乐观和努力。 这种新生的力量,让人能看到未来和光明。 霍钺钟情顾轻舟,欣赏她的睿智、美丽,但是他知道顾轻舟和他一样,是能走在黑暗边沿的人。 而何微不是,她全身都是阳光。 霍钺不想这样的人消失。 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一阵狂风,不知哪里起来的,肆意搜刮着地面。 霍钺的烟被风吹散,他将烟扔了,上了汽车。 风越来越大了,汽车前进的速度明显缓慢了很多。 司机对霍钺道:“老爷,可能有台风,今晚咱们有船进港吗?” 霍钺回神。 好像没有。 “无妨。”霍钺道。 “如果是大台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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