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督府,已经被击败了。”牛怀古简单概括。 其实场面是很血腥的,因为总督府的一楼墙壁上枪眼无数,窗户的玻璃全部破裂,暖暖的灯火投射在庭院的树上,整棵树沐浴着灯光,叶子宛如翡翠。 院墙也是一个个豁口。 “你们伤亡大吗?”徐少安关心问。 牛怀古道:“有几个兄弟受伤,不过不伤及性命。” 他们说着话,又有汽车进来。 阮家的人也来了,包括顾绍。 他们和徐家一样,几乎是倾巢而出,没有受伤的人全部到了。 看到了阮燕峰站在徐少安身边,阮家的人吃了一惊,同时见他安然无恙,又暗中放了心。 然后,裴家的人也来了。 和他们两家相比,裴家只来了裴诚的父亲裴明夫,显得冷静很多。 “裴老先生,当初工厂又没有您家的股份,您怎么来了?”阮佳寒好奇问。 裴明夫叹气:“不知道,所以我来听听白远业怎么说。” 阮佳寒跟着叹气,又问裴明夫:“你们家损失大吗?” 裴明夫道:“还好,你们呢?” 阮佳寒就说自家佣人伤亡比较大。 旁边的徐少安一条腿还伤着,他说:“我还算好的,我儿子腹部被刺伤,正在救治。” 裴明夫是裴家的家主,察言观色颇有能耐,故而他含混带了过去,心中狐疑:“司太太提前通知我们提防,却没有通知徐家和阮家吗?” 他觉得不至于。 顾轻舟做事八面玲珑,很少叫人能挑出错来。 此事司家和裴家是稀里糊涂滚了进去,阮家和徐家才是关键人物,她怎么可能不通知他们? 看他们两家如此惨,很显然他们没有像裴家那样早做防范。 裴家准备了武器,虽然只有两支长枪,可他们家佣人手里的刀棍很厉害的,匪徒们才尝试攻击,就被长枪吓到了。 那些匪徒退守街道,既不敢进攻也不敢撤退,估计是接了死命令来的。 如此僵持着,就把警察和军队等来了,那些匪徒全部被抓获。 裴家毫发无伤。 裴家其他人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对白远业为什么下手都没啥兴趣,只有家主来了。 当然,现在说这种话,只是在徐家和阮家伤口撒盐,毫无意义,裴明夫舌头转了个圈,含混过去了,让人以为裴家也有损失,不过损失不大。 众人进了总督府,就发现总督府里几乎没有英国人,全是华民警察。 “长官们吓坏了,已经被送回去休息了。”牛怀古解释道,“攻击总督府的是马来皇室的人。 马来皇室依靠资助,建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手里都有枪。等他们围住了总督府,我和他们亲王谈了谈,拖到了海军到来。” 然后,众人就参观到了马来皇室的亲王。 这位亲王是伊莎贝尔的哥哥,他们的父亲老而昏聩,这对兄妹俩野心勃勃。 他们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资助,也承诺将来新加坡建国之后,封赏他们相应的爵位。 她妹妹带着人先进入新加坡,是那匹特洛伊木马,他们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住司行霈夫妻。 这是亲王兄妹俩的筹划。 他们一直关注着新加坡,自然知道顾轻舟生产的事,也知道司行霈的海军舰队,想要“擒贼先擒王”。 司行霈陪同太太待产,肯定没有多少人在身边。 他们打算攻下医院,抓住顾轻舟和司行霈以及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做人质。 此事应该在七点之前办妥,七点准时给亲王发命令。 亲王有两个依靠,一个是白远业,一个是他妹妹伊莎贝尔。 在这件事之前的半个月,白远业无故失踪了,让亲王和伊莎贝尔很担心——既担心他是出事了,更担心他是逃走了。 然后,亲王去了趟白远业的家。 他们有一张存款单子,需要用伊莎贝尔的护照去取钱,是存在香港的。为了取信于白远业,他们把这笔钱的存款单子交给了他。 没有伊莎贝尔,钱很难取出来,却不是绝对的。 亲王和伊莎贝尔搜了白远业的家,发现他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个存款单子,就以为他是跑路了。 他们多年筹划,不可能因为白远业消失就前功尽弃,于是他们照原计划实行了。 “擒贼先擒王?所以呢,王是谁,司少帅和司太太吗?”徐少安反问。 其他人几乎要笑出声。 这大概是他们最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什么样子无知的人,才敢对司行霈那两口子下手呢? 怪不得如今这么惨了。 第1535章 白远业的过往 伊莎贝尔打算做木马,混进医院;她也打算先擒王,不成想被一个司琼枝就搞定了。 亲王等不到妹妹,又没了白远业,只靠他自己杏仁一样的脑子,完全搞不定此事。 他先把手下的人分派了出去,再带着武装冲总督府,然后和总督府里的警察们交火了。 他们打得火热,想要往里冲,正好冲进院子海军就来了,顿时成了瓮中捉鳖,一枪能撂倒一大片。 一群人围观了马来亲王,议论纷纷,完全是把他当猴子看。 “什么时候审问白远业?”裴明夫问。 他比较好奇,裴家到底是怎么牵扯进去的,比其他人急切想听个原因后果。 “不急,看看还有没有人要来。”牛怀古道。 这是顾轻舟吩咐他的。 他们约莫等了二十分钟,果然见几个佣人模样的汉子,挟持了两个年轻人,进了总督府。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顾轻舟的舅舅孙合铭和舅母邵方。 “……我们刚听说马来皇室的人进攻了新加坡,所以我们来投诚了。”孙合铭道,“我们不知道他们的阴谋。” 孙合铭送过来的,是白远业的两个儿子。 这两个孩子都低垂了头。 他们原本就是白远业领养的,并非亲生儿子。白远业出事之后,没人管他们,他们俩却在今天突然去了孙家。 孙合铭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欧洲的时候,他老丈人和大舅哥们帮了他很多,甚至替他站稳了脚跟。 他老丈人是最早来新加坡之后发达的那批人,他跟马来皇室是认识的。他后来从新加坡迁移去欧洲,就是因为他觉得总督府烂透了。 英国人只把新加坡当成苦工和中转站,为了运输印度的物资,以及吸取新加坡的血。 新加坡每况日下,后来的总督府懒政成风。再加上英国皇室各有纠纷,孙合铭的老丈人觉得新加坡以后没了再发展的机会。 他始终觉得,只有新加坡的人才会在乎新加坡。 与其让总督府葬送了新加坡,还不如成立新的王朝,可以跟英国人签订协议什么的,但要先拿下新加坡。 故而他们一直资助马来皇室。 孙合铭的妻子叫邵方,邵家是马来皇室最大的资助。 顾绍知道孙合铭很多事,他在欧洲想要学习武艺,也是邵家老先生帮他介绍的先生,他跟邵家关系匪浅。 匪徒们冲进阮家的时候,他先说了自己是邵家的朋友,匪徒们却完全没当一回事。 “他们是白远业的养子,对吗?”徐少安在旁边问。 孙合铭道:“表面上是。” 众人不解看着他。 表面上,那么实际是什么? “他们是马来老国王的私生子,老国王把他们交给了白远业抚养,希望将来他们能继承新加坡。”孙合铭道。 此事他也是刚知道不久。 当亲王和妹妹带着人进攻新加坡时,老国王的亲信把两个孩子藏了起来,先交给孙合铭,让他见机行事。 孙合铭跟马来皇室牵扯深厚,听闻此事脑袋先炸了。 他预感这件事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就立马绑架了那个亲信和两个孩子,逼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这才知道,他们和白远业想要合谋血洗新加坡。先把总督府的人全部打死,又把富足有影响力的华民杀掉几家,让其他人闻风丧胆而逃,留下新加坡一个烂摊子,再派人和英国谈,让他们把新加坡还给马来皇室,新加坡给英国特设港口。”孙合铭道。 众人听了此话,都难以置信。 裴明夫性格比较强势,当即冷笑道:“当初新加坡不过是小荒岛,英国人用了百年时间把它建成如今模样,还供养了马来皇室。 不成想,斗米恩升米仇,他们居然惦记上了新加坡,想要把英国人全部赶走。如此愚昧的想法,到底从何而来?” 治理一个海岛又不是种一块地,这中间的付出太多了。 马来皇室只说新加坡是他们的,却不知这土地之上的一切财富,是新加坡这小小土地滋生不了的。 他们如此贪婪。 掺和此事的人,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孙合铭闻言,尴尬得无言以对,他也是那个愚昧的人。 他的妻子邵方就在旁边道:“当初我们邵家资助马来皇室,也是希望新加坡能由自己人管理。” “政府的问题,不是谁来管理就能治愈的。自己人?那些皇室的公主亲王,他们把百姓当自己人吗?”裴明夫强悍怼了上来。 邵方被堵得哑口无言。 牛怀古就打圆场:“孙先生和孙太太把人绑了过来,这是你们的诚意。司太太说,你们会来的。我替今天受伤或者死去的人说一声,谢谢你们。” 众人就沉默了。 裴明夫一想这话,也深以为然。他没什么自卑感,觉得自己过分了就道歉,并不硬撑:“我刚刚的话有点过激,孙太太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邵方低头说了句无碍,就转过身去了,到底还是有点生气。 众人来齐了,这才去审问了白远业。 白远业被关了这么多天,已经脱了一层皮,他整个人焦虑到了极致,消瘦得不成样子。 他原本不叫白远业的,也不是前任总督和新加坡名媛的私生子。 他之前的名字,现在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再提过。 他是苏州人,当初徐家和阮家建厂的土地就是他家卖的。他家在附近有一片果园,自家产的水果,在工厂旁边开了个小杂货店兼营水果,生意好得不行。 他父亲去世之后,他把家里的田地都变卖了,打算靠着这些钱去城里做大生意,只留下了那个果园和小店铺。 那天天气还不错,他老母亲说:“要回家给你父亲上坟了,今天是他的忌日。” 他正好那天有点忙,在谈一笔买卖,做成了他大概就可以成为苏州的人上人。 他有个贤良温柔的妻子,有个三岁的女儿。那时候,妻子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有经验的产婆说是个儿子。 他没了父亲的管束,正要一展宏图,家庭和睦温馨,可谓是人生最辉煌的时候。 父亲忌日,他没空去上坟,就雇了马车,让她怀孕的妻子带着女儿,跟老母亲一起去上坟。 回来的时候,他妻子和母亲可能是想去看看自家的店铺,以及参观下当时苏州最大的纺织厂。 不成想,一场爆炸,把整个工厂都震塌了。 他去的时候,他还看到了女儿一只手,整个身子被屋檐压扁了;而他的妻子和母亲,被爆炸的大火埋了进去,只剩下焦黑。 而他谈的生意,是个英国人设下的骗局,把他所有的钱都骗走了。他那时候毕竟没什么经验。 他只剩下孑然一身。 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钱都没有了。 第1536章 错觉 审讯白远业的房间很大,一边有座椅,另一边则是审讯桌,俨然是个微型的法庭。 白远业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裴明夫——那位医生,五官还是年轻时的模子,几乎没怎么走样,只添了点岁月痕迹。 当时的爆炸案,白远业赶到的时候,徐家和裴家的人也到了,官府的人也到了。 当时的地方官年纪比较大,把他留洋归来的孙子带了过来,说他就是医生,看看可有人需要救治。 年轻的裴明夫四下查看,被白远业一把拽住。 因为白远业按压他烧焦妻子的遗体时,感觉到了她腹部的颤动,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他一下。 他又惊又喜,连忙拉了裴明夫:“你快看看,看看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裴明夫也是吃了一惊。 他犹豫看着地上烧焦的女人,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活着可能性不大,还是尝试着摸了下。 然后,他告诉白远业:“您节哀,孩子没有……” 白远业使劲拉他的手。 他把裴明夫的手往那腹部按去,烧焦的皮肉沾了裴明夫满手。 “动了,是不是?快点,把我的孩子剖出来。”他激动着,像条濒死的鱼,渴望一点水。 裴明夫的表情却始终很奇怪。 他略带歉意和同情看着白远业:“先生,您冷静一点。” 白远业想,这个人好敷衍,他都没有仔细感觉,也没有剖开肚子,他怎么知道? 于是,白远业狠狠扇了裴明夫一巴掌:“你清醒一点,仔细看看,你赶紧给我剖,你把我儿子捞出来。” 裴明夫半边脸都肿了。 旁边有人要帮忙,被他阻止了。他的牙齿松动了,吐出一口血水,仍是坚持让白远业冷静一下。 白远业看得出他不想作为,故而上前去找尖锐的东西。 他是个父亲,他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在他妻子肚里已经七个月了,拉出来就能活。 他抓到了一个瓦片。 旁边有人死死按住了他的手,好像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人。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耳朵不太灵,他大声冲着白远业喊:“已经死了,不许添乱,给我滚!” 他的声音特别大,耳朵不停的流血。 白远业想要甩开他,他却重重一掌击打在白远业后颈。 白远业彻底昏迷之前,看到那个击打他的人也晕倒了,他似乎比白远业更加不堪一击。 那个人就是司行霈的父亲司炎。 司炎当时是听不见的,他为什么会在那里,没人知道。 他很聪明,光靠看就知道白远业和裴明夫的大概意思。他见白远业打了年轻的医生,这才出手。 而他自己,也是摇摇欲坠,一下打完自己的力气耗尽了。 白远业再次醒过来时,在教会医院里。他的母亲、妻子和女儿都入殓了。 他最终还是剖开了妻子的肚子。 孩子早已成了一团烂肉,可白远业就是知道,他当时没死的,他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 教会的西洋医生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孕妇窒息之后,孩子肯定会死的。他妻子不是当时才窒息,而是窒息了很久,已经被烧坏了。 其他人也如此说。 “也许有奇迹呢?”这个问题,困扰了白远业一生,他至今都记得那颤动,仍相信当时如果速度快一点,他不至于一无所有,他还有个儿子。 是裴明夫不肯帮忙,是司炎打晕了他,让他错过了最后救他儿子的机会。 然而,裴明夫看到白远业的时候,是一脸茫然,他可能不记得那么一巴掌了。 他后来自己开了医院,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病人,见惯了病人家属闹事的,也就习惯了吧? 白远业在教会医院住了很久,他跟一名西洋医生认识了,对方有一儿一女,听说白远业的女儿和儿子全没了,能很舍身处境的同情他。 那医生说:若是我的孩子去世了,我肯定不想活,你很坚强,我愿意帮助你渡过难关。 徐家和阮家很快就开始了赔偿。 每个被炸死的人,家属都有一笔很丰厚的赔偿金;受伤的人,也有医药费。 这件事,官府很满意,说徐家和阮家起到了安稳矛盾的作用,给他们很多的口头嘉奖。 白远业也拿到了钱,虽然他家里人不是工厂的。 那么一笔钱,如果普通人节俭一点,一辈子生活下去是足够的。 可白远业富足过,那点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当年就跟着那个西洋医生出国了,想要换个新的方式生活。 他去了国外,认识了“白远业”。 那时候的“白远业”,比他小足足八岁,可很多人都说他们长得很像。 他和“白远业”接触,年轻又轻浮的男人自吹自擂,说他父亲是英国官员,说他祖父是新加坡富豪,他母亲是偷偷跟他父亲生了他。 此事,白远业原本没有太在意。 他是过了一年,听到从南京来的留学生说起徐家和阮家。 白远业还以为,徐家和阮家经历了此事,肯定要倒闭破产,不成想留学生却对他们两家赞不绝口。 那个留学生的父亲是开钱庄的,说钱庄给了徐家和阮家很多借贷。 徐家和阮家得到了官府的赞赏、钱庄的帮衬、百姓的好感,生意还在做,丝毫没有受影响。 那个晚上,白远业差点就疯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这么惨,徐家和阮家却毫发无损? 他想要复仇。 于是,他瞄准了那个白痴一样的“白远业”,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了,也知道他父亲每年只见他一面,而外祖父家只有在他六岁的时候见过他。 他的亲人们,几乎没几个认真记得住他的样子。 他杀掉了那个人,自己成了白远业。 为了掩人耳目,他当天就乘坐邮轮来了新加坡。 真正的白远业才十七八岁,而他无疑是个成年人了。 可白远业的亲人们都没有见过他,父亲对他更是陌生。男孩子少年老成,也是有可能的,反而显得他生活潦倒,可怜巴巴。 那时候,他父亲就是英国在新加坡的总督,他顺势找到了总督府的差事。而后,他外祖父去世,他想方设法弄到了他舅舅的全部家当。 后来,他也拿到了他父亲的一部分家产。 他两年要回一次苏州和南京。 他听说了徐家和阮家更发达了,他听说当时不肯救助他儿子的医生开了医院,他听说当时打晕他的司炎自己占领了岳城。 所有人都好像越来越红火,而他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1537章 退场 徐家和阮家当年赔偿一举,是非常令人敬佩的,同时也给了白远业机会,因为他们的赔偿款发放的人,都有名单,而且是刊登在报纸上的。 白远业很轻易就整理了那些名单,走访失去亲人的人。 其中很多人拿到钱之后,都是尽可能想要过另一种富足生活,然而自身又没有经济来源,很快就亏空了。 他们把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发泄在失去亲人的这件事上,并且也憎恨起了徐家和阮家。 他们说,赔偿太少了。 人心向来是不知足的,白远业也成功挑拨了他们。 他原本是想要回国内复仇的,却又知道司炎的官位越来越高,想要击倒他就太难了。 他想把这些人都弄到新加坡来。 司行霈的舅舅就在新加坡,白远业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开始和他接触,给他提供了不少的便利,让他在新加坡站稳了脚跟。 他知道,只要想法得当,他可以稳坐钓鱼台,让鱼儿自己上钩。 长期的等待终于有了效果,司家来了,裴家也来了。 他留在国内的“眼线”,也在暗中一次次鼓励徐家和阮家,正好国内又发生了战争。 白远业觉得,老天爷是想让他报仇的,事情才会如此的顺利。 当年的那些人,多半是小人物,他们依照白远业的吩咐,都进入那些家庭去做佣人或者姨太太了。 当然也有一两个是白远业重点培养的,后来混得挺成功,是徐家或者阮家亦或者裴家的朋友。 这些人,才是鼓励他们来新加坡的关键。 可能是让他们来新加坡这件事,顺利得过了头,耗尽了他所有的好运,后来的几次事情,都不是很成功。 白远业是打着复仇的幌子,想要新加坡,想要成为新的马来国王。 他身边的人,多半都失去了亲人,因为他需要“仪式”感,才能凝聚人心,给他手下的人更多蛊惑。 故而那四家也要失去亲人,才算血债血偿。 白远业处心积虑,先把顾轻舟弄到了护卫司署,想像坑牛怀古那样,一点点坑顾轻舟的,等事情大爆发时,说顾轻舟才是那个“神父”。 没想到,屡次不顺。 第一次,裴谳和胡峤儿死了,也算是有了点安慰;第二次,他们在饭店里迷晕了徐培,又在仓库里逼迫他写下遗书,很顺利伪造了他的自杀,却让其他人逃脱了。 后来的几次,都没有成功。 白远业看了眼屋子里的人,他看到徐家的、阮家的,还有裴明夫。 没有司家的人。 他突然站起身,拼了命一样拿起了椅子,砸向了一名警察,抢了他手里的枪。 牛怀古和其他警察对这一变故惊呆了,纷纷掏出枪。 这满屋子的人,如果白远业开枪,会造成很大的伤亡,警察们吓疯了,立马先出击。 牛怀古大吼:“不许开枪。” 他的反应慢了一点,那些警察们已经出手了,他的话被淹没在枪声里。 几家旁观的人差点吓疯了。 白远业被枪击中,心里莫名的快意:“没有人可以指责我,也没有人可以审判我,我才是正义的!” 正义有时候会失败,却绝不容羞辱。 白远业知道,裴明夫根本想不起当年那一巴掌,而司炎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打晕过白远业。 至于徐家的人,他们和阮家一样,很想知道徐培到底是不是自杀。只要白远业一死,他们永远不知道。 而藏在暗处到底还有多少白远业的同党,他们也不知道。 裴明夫和司炎要猜一辈子白远业的动机,而徐家和阮家要猜一辈子徐培的死亡真相。 更有甚者,他们四家永远都要猜测,身边谁才是当年的遗孤。 想想他们永无宁日的样子,白远业哈哈笑了起来。 他被打成了筛子,血流了满地,可他倒下之后,唇角是含笑的,眼睛也有个讥讽的弧度。 枪声过后,屋子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远在总督府之外的徐家,有两名佣人想要从后门逃跑,突然被黑暗中凭空出现的海军堵住了。 而阮家,佣人们全部被去而复返的海军抓住,一番连审带吓,有个人崩溃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裴家没什么损伤,佣人们全部聚在一起,他们中间没有白远业的人。 司琼枝挟持了伊莎贝尔四个小时,她哥哥才把所有带枪和不带枪的匪徒都击毙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整整四个小时,司琼枝浑身被汗浸透了,可她的双手很稳,枪口对准着伊莎贝尔,始终没有一点颤抖。 而和她对峙的匪徒,不过半个小时,双臂就酸软得不行,后来司行霈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拿不动枪了。 “好了,你可以放开她。”司行霈道。 司琼枝这才松了手。 伊莎贝尔被挟持了四个小时,双腿已经麻木得毫无知觉,自己先躺了下去。 “不错,拿枪很稳。”司行霈看了眼他妹妹,第一次对她发出由衷的赞赏。 司琼枝很累,她笑了下:“我是医生,我这双手能救命也能杀人。” 司行霈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再次回到妇产科时,司督军来了,徐家、阮家和裴明夫也一起来了,他们好像是从总督府出来,直接到了医院,来看看顾轻舟,也有人要检查伤口。 他们在产房外面等着。 “生了么?”司琼枝问裴诚。 裴诚一把抱紧了她。 半晌,他才道:“快了吧,医生说有点慢。” 不是慢,而是难产了。 顾轻舟已经疼了好几个小时,快要把她掏空了,羊水破了这么久,还没有要生的迹象。 她自己提了一口气,产房外的人也是。 司琼枝的老师吴医生负责接生,她出来对司行霈等人道:“剖开肚子吧,羊水快要流尽,孩子和大人都危险。”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司行霈问:“剖开的话,我太太会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但如果不剖开,她和孩子都有。”吴医生道。 “那就照您说得做。”司行霈道。 裴明夫是医院真正的老板,他听到吴医生惊世骇俗的话,当即问:“那剖开肚子的话,孩子会有危险吗?” “我没有做过,要尝试下。”吴医生道。 一群人错愕看向了她。 只有司行霈道:“不管了,先替我太太脱离危险,其他以后再说。” 众人全部提了心,焦虑等在产房外。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了睡意。 第1538章 新生(正文完) 顾轻舟已经虚脱了。 她心里知道,应该再拼命,否则孩子就很危险,但是她太累了。 她浑身出汗,司行霈出现在她视线里时,她还以为自己有了幻觉。 司行霈穿好了无菌大褂,也带好了帽子和口罩,但他的眼睛,顾轻舟一看就知道是他。 吴医生紧随其后,对顾轻舟道:“轻舟,你可以放轻松一点,不需要你再使劲了,我帮你剖出来。” 顾轻舟吃了一惊。 吴医生又道:“我给你做过手术,上次也替你接生过,你可信任我?” 顾轻舟握住了司行霈的手。 司行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顾轻舟点点头:“当然信任了。” 她果然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脱力了,那口气也不能维持,她陷入了昏睡里。 司行霈很紧张:“她是昏了还是睡了?” “睡了。”吴医生道。 顾轻舟疼了一晚上,心思也在记挂着外面的情况,不知是否失控,一心二用,加上她这胎原本就有点不太正,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司行霈掌心不停的冒汗。 外面的战争结束了,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顾轻舟苍白虚弱的脸,想起上次她生那两个孩子,心又揪了起来。 吴医生看到了他的眼神,道:“不必担心,我会保证你妻子和孩子都平安,请相信我。” 司行霈含混点了头。 他一直守在产房里,其他人则在外面。 司督军坐了片刻,起身到外面抽烟。今天也有人不知死活冲他家,全部被拿下了,直到玉藻和两个孙子睡着,他才来医院看顾轻舟。 他也听说了白远业的事。 那人到死都在嘲讽他们。 他刚点燃一根烟,旁边就有人道:“也给我一根吧?” 司督军回头,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亲家裴明夫。 他拿出一根递给他,并且亲自替他划了火柴。 裴明夫道谢之后,没有再开口,沉默向天空吐了好几个烟圈,借助走廊上的灯火,看了眼手表。 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这一晚上,格外的漫长。 “……听说当时出事时,您也在苏州,您记得自己和那个‘白远业’有什么关系吗?”裴明夫问。 司督军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被爆炸的余波震伤耳朵,然后看到屋檐下那个小女孩子;再次有了意识,他就被人抬了回去。 中间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远业也没说,对吧?”司督军问。 裴明夫叹气:“没有。我也想不起来,当时那场爆炸案我记得,伤亡太重了,我一连转了七十多个小时,最后自己累晕过去的。 我不到三天里做了无数场手术,也被等着的家属哭闹折腾了好几场,有些手术至今还记得,但我不记得白远业和他的家人。” 司督军沉默看了眼寂静的夜空。 白远业深刻的仇恨,在司督军和裴明夫看来,是那场爆炸中的微末,哪怕白远业杀到了家门口,他们也不记得了。 “白远业身边有两个马来国王的私生子,他所谓报仇是假的,借助马来皇室的名头赶走英国人,再制造混乱取消护卫司署,自己成为新的马来国王,这才是他的目的。”司督军道。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白远业是利用了所有人,包括他口口声声要帮他们一起复仇的人。 只可惜,他在小地方呆久了,不知道顾轻舟和司行霈的厉害。 白远业是一只真正的井底之蛙,他只能看到头顶的那片天空。 “出了这件事,新加坡估计要乱一段时间,你们怎么打算?还留在这里吗?”裴明夫问。 司督军道:“战斗过的地方,会产生归属感,别说我们,徐家和阮家也会留下的,你们家也是。” 为了它流过血,它才算是真正的家园。 “不过,总督府那些人,怕是要全部回英国去,看英国佬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务吧。”司督军道,“从今天开始,新加坡就是个新的世界了。” 裴明夫又看了眼远处,海与天的交汇处,渐渐有了一抹青灰色,天就要亮了。 也许,今天升起的太阳,真的跟昨天不一样。 产房外的阮燕峰,一直在跟徐少安说话。 白远业自杀式的谢幕,让徐培的死永远成了迷。 “是他害死了徐培。”阮燕峰道,“他到死都在报复我们,让我们永远不知道答案。” “这样也不错。”徐少安艰难支撑着腿,“我们都可以留一份幻想,你愿意相信他是被杀,我愿意相信他是自杀,我们都不至于失望。” 顾绍就走了过来。 阮燕峰转头,看了眼他,问:“产房里如何了?” “还没动静。”顾绍道。 阮燕峰就不再说什么。 顾绍突然道:“七叔,你今后怕是不会再喝酒度日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做生意吧。家里的生意总需要人打理。”阮燕峰道,然后问顾绍,“你呢?” “我想办学校,公益性的那种学校,贫穷人家的孩子和孤儿都可以来。七叔,你既然做生意,那么利用你的人脉建个慈善会,专门救济我的学校,行吗?”顾绍问。 徐少安抢先接话:“我觉得可行,我愿意做第一个捐赠人,就用徐培的名义吧。他一生关怀所有人,他肯定愿意。” 三个人彼此看到了对方眼里泛起来的生机。 一场浩劫,活下来的人就应该好好珍惜生活了。 “以后,这个世界也许会大变样。”徐少安道,“让孩子们用眼睛,替徐培好好看着,一代又一代。” 阮燕峰的情绪被触动,眼眶微热。 顾绍道:“我也觉得会是个更好的世界。” 就在此时,产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初生的哭声似破土而出的新芽,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司督军和裴明夫正好走了过来。 顾绍转过头,问司督军:“伯父,这孩子叫什么?” 司督军想了想,道:“《七谏》云:‘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混乱时牺牲自己,盼见盛世,是我们这一辈人的理想,这孩子出生的时间很好,就叫‘宁安’吧。” 不远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天亮了。 (正文完) 第1539章 霍钺来了 顾轻舟在新历十月十五号的清晨六点零七分,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儿子——司宁安。 这个孩子,生于战乱平定之后的第一个晨曦,不管是司行霈夫妻还是其他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司督军取好的名字,也临时改了。 新的名字很有意义,这是宁安父辈们的理想,就连司琼枝也不再挑刺了。 “他会笑啊,而且眼睛像大嫂你。”司琼枝抱着孩子,凑过来给躺着的顾轻舟瞧。 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顾轻舟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真正的母子平安。 孩子更是很好,一生下来就七斤,活泼健康。 虽然怀他的时候多灾多难,好歹都过去了,苦尽甘来。 “姑姑,给我抱!”玉藻在旁边,使劲拉司琼枝的衣角。 司琼枝只得坐下来,让玉藻也能看见她的小弟弟:“你可以轻轻摸一下他的脸,但不能抱。你也是小孩子,小孩子抱不动小孩子的,万一摔了就惨了。” 玉藻果然伸手。 伸到了半路上,她又想起上次她姑姑跟她说饭前洗手,因为手上有细菌很脏,吃进去会生病的。 她收回了手:“我看看小弟弟吧,我不乱摸他,要不然他要生病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裴诚走过来,轻轻扶住了司琼枝的肩膀,看着她抱孩子的模样,心中柔软:“咱们明年的新历第一天结婚吧?” 病房里除了顾轻舟和司行霈,还有司督军。 裴诚突然这么一句,众人都吃惊看着他。 司琼枝想起一周前的那个晚上,她心中无比的澄澈和笃定:“好啊。正好我阿爸和大哥都在这里,你问问他们。” 裴诚的耳根顿时就发红。 他转向了司督军,似乎是想找个恰当的开场白,不成想第一句话就卡壳了,愣了好半晌。 顾轻舟忍俊不禁。 司督军的心情也不错,不为难女婿:“我会跟你父亲谈。现在离新历年初一还有一个半月,琼枝没有母亲,她大嫂住院生子,也没办法替她操持。 除了钱和股份,其他的陪嫁我们也来不及准备。你自己回去跟你母亲说,让她操持剩下的。” 这就是同意了。 裴诚大喜:“谢伯父!” “还伯父吗?”司行霈在旁边道,“我们岳城叫阿爸,你们南京就叫爸爸,那你跟着我们岳城的风俗叫吧。” 裴诚又卡了下壳。 开口的第一声“阿爸”,其实很难的。裴诚挣扎了两秒,脸都憋红了,声音低弱:“谢阿爸。” 司督军就哈哈笑了起来。 司琼枝低头看着自己的侄儿,掩饰自己的满面笑容。她心中好像有一株开花的树,雀儿在枝头跳来跳去,轻盈又喜悦,摇得落英缤纷。 后来裴诚看了眼她,她感觉到了似的,也抬眸看了眼裴诚,彼此眼里都那样透彻,有碎芒滢滢,似阳光照在水面。 “只叫阿爸吗?”司行霈又道,“大哥大嫂不用叫的吗?” 裴诚傻笑。 司琼枝啐她大哥:“你别欺负人,以后再叫,不是一样的吗?” “真护短!”司行霈道。 司琼枝反驳:“护短是司家的传统,你不护短吗?” 一下子就把司行霈给怼老实了。 顾轻舟在旁边笑得肚子疼,差点把伤口笑裂。 “那叫我什么?”玉藻好奇问。好像大家都要叫,就独独落了她。 “不用叫你什么。你以后要叫姑父,而不是裴叔叔了。”顾轻舟止住了笑。 玉藻道:“我还没有过姑父呢,这是第一个。” 然后她仰起脸,对着裴诚就叫了声姑父。 裴诚这个人,情绪一激动就会脸红,这性格瞧着很有趣。 顾轻舟围观了新姑爷闹窘迫,后来才心满意足的犯困了。 婴儿也在司琼枝怀里睡着了。 众人就退了出去。 司督军果然去找裴家商量,如何安排婚礼;司行霈则去了趟总督府,处理一些事务。 现任的弗尔斯总督差点死在流民暴乱里,吓坏了;他的女儿也成了伊莎贝尔的人质,更是差点吓疯,他们父女一刻也不想在新加坡待。而且,新加坡的动乱,被人传到英国去了。 英国内阁召回了弗尔斯总督,让司行霈临时代任,毕竟他也是英国人封的海军上校。 在司行霈接手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重整华民护卫司署,并且任命牛怀古为“副护卫司”。 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忙,司行霈恨不能二十四个小时待在医院,陪同顾轻舟和自己刚出生的那个臭小孩,但这些事又不能耽误。 等他忙完回到了医院,顾轻舟已经醒了,正在吃晚饭。 晚饭是朱嫂做的,也是朱嫂亲自送过来的。 天色渐晚,顾轻舟让朱嫂先回去了。 “如何了?”顾轻舟问进来的司行霈。 司行霈知道她是问局势,就道:“这次损失不大,特别是警察们保卫了新加坡,提高了他们的威望,华民护卫司署没受到影响。” 顾轻舟欣慰点点头。 “我代任总督,先颁布了一些对华民护卫司署有利却又不过分的法令。等英国派了总督来,咱们还是占便宜的。”司行霈又道。 英国人不可能让他做这个总督的,他只可能是临时的,毕竟他不是英国人。 顾轻舟道:“弗尔斯总督挺好的,什么也不管,对华民护卫司署和华民都很有利。如果新来的总督性格刁钻、想要抓权,又是一个头疼的事。” 司行霈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先收买,再慢慢说服。实在不行, 我会派人暗杀他。” 顾轻舟:“……” “你要暗杀谁?”突然,一个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这声音太过于熟悉,让顾轻舟和司行霈一同转过脸去。 霍钺一席青布长衫,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头发打理得整齐,身材修长立在门口。光影落在他脸上,遮掩了岁月的痕迹,宛如初见时那样年轻英俊。 顾轻舟惊喜:“霍爷?” 司行霈也实在很惊讶,站起身:“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霍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礼物和一束鲜花。 他把鲜花递给了司行霈,指使他去放在花瓶里,然后问顾轻舟:“听说你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顾轻舟笑道:“他想要闺女。” “那让他自己去生。”霍钺道,“他敢挑三拣四的摆谱,以后让你的三个儿子一起揍他。” 顾轻舟忍不住大笑,差点又把伤口笑裂。 司行霈一脸黑线:“你个老光棍,也盼我一点好吧!” 第1540章 远虑 再见到霍钺,顾轻舟很惊喜。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她的朋友们了。之前是因为新加坡局势诡异,她无暇分心,后来又是因为要照顾两个儿子,再后来就是怀孕。 她和霍拢静、颜洛水念书的时光,恍如昨夕;和程渝、叶妩相伴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可仔细算算,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你来新加坡,是专门过来看轻舟的,还是有什么其他事?”司行霈又问霍钺。 霍钺道:“不是你自己发的电报?” 司行霈的孩子出生之后,他给很多亲戚朋友都发了电报。 “告诉你们一声,没让你来。”司行霈斜睨他,“你老实说,有什么事?” 霍钺道:“真是很无赖的性格,你胡乱猜测那随便你,别往我头上扣。我就是来看轻舟和孩子的。” 顾轻舟抿唇笑。 她想霍钺肯定是因为霍拢静的事而来,却不想当顾轻舟的面说,让她难受。 她还在坐月子,不能承受太多的烦心事。 果然,离开了病房,司行霈请霍钺吃晚饭,霍钺才说了来意。 他不是来新加坡的,而是先过来看看顾轻舟,然后转去香港。 “……我好几次看到阿静的眼睛,那是一种绝望到了极致的眼神,她有自杀的想法,我知道。 我问了很多的人,这个到底是心里缘故,还是身体上的。大家的说法都不一样。 后来,我去北平办事,程渝和卓帅请我吃饭,她说起她当初嫁到香港时,认识一些人,他们的催眠和心理治疗研究成果惊人,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程渝说,阿静这么多年都无法好转,肯定是成了顽疾,普通的安慰和改变都无法治愈她,最好是寻求专业的帮助。 她给了我一个人的地址,让我去香港看看,如果觉得可以,再带阿静过去。”霍钺道。 已经三年多了,霍拢静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颜一源无论如何的努力,都没办法让她恢复如初。 霍钺也尽力了。 到了现在,他终于认命,要把霍拢静当成病人来看待了。 他上次去北平,办完事情特意去找了程渝。 他记得程渝当年就是用了催眠术,治好了卓孝云的。 程渝说她的催眠术是皮毛,让他去找她的老师和师兄,以及朋友,他们比她更厉害。 “这么多年了,她一点也没有好转吗?”司行霈诧异。 霍钺摇摇头。 “因为她跟过那个江临,所以心里过意不去?”司行霈又问。 霍钺就蹙了蹙眉。 他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我始终觉得,她的心结之所以解不开,不是因为她跟过江临,而是因为她对他有过感情。”霍钺道。 司行霈诧异。 霍钺叹了口气:“这是最麻烦的。她知道那不应该,但感情又确实存在,她痛苦不堪。 所有的说辞,灌不进她的心。颜一源越是靠近,她越是会更难过,越是会记得自己的背叛,虽然那不是她的本意。” 司行霈眉头微拧:“那就让颜一源离她远点,等她好了再说。” 霍钺无奈看了眼司行霈:“你说话真是轻飘飘的啊!颜一源是个被家里宠坏了没吃过苦的孩子,他为了阿静,走了那么多的路,你知道这是怎样深的感情? 如今找到了阿静,阿静又记得他了,你说让他放弃,你怎么说得出口?反正我是没办法这样劝他。” “谁说放弃?”司行霈道,“当初轻舟生气的时候,我不是去了云南大半年吗?这样的距离,反而能让你妹妹透一口气。” 霍钺一愣。 司行霈又道:“你如果不方便说,我让轻舟给颜一源发电报,让他来新加坡,由轻舟告诉他。 轻舟的话,他还是很听的,他比较信任轻舟。正好他到新加坡,你妹妹或者去香港或者留在岳城,彼此分开一点时间。” 霍钺把这话听了进去。 他道:“你用轻舟的名义发吧,先把他弄过来。正好轻舟住院,算是大事,他应该会来的。” 司行霈就叫了副官,简单把电报的内容说了。 “你发完电报,今晚就安排飞机回去,把他接过来。”司行霈道。 副官道是。 等电报到了,飞机大概也就到了。要不然,贸贸然先派飞机过去,颜一源未必就肯来。 副官离开之后,司行霈又问起霍钺的打算。 “新加坡还是很有机会的,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岳城吧?你已经赚得够多的,来新加坡开个橡胶园,没事跟我一起钓钓鱼、骑骑马,不是挺好?”司行霈道。 霍钺笑道:“我早就想要退了。如果真退了,肯定不会留在岳城的,我想过了,香港不错。” “香港为什么不错?”司行霈不悦,“比新加坡好?” “新加坡是个中转站,工业和运输发展得很好,但我不是做工业的料,我身边没有会管理橡胶园的人。 我擅长的是赌场、歌舞厅。香港的娱乐很发达,各种高端赌场、舞厅甚至还有电影院,都很完善。 我去香港发展,才不算是坐吃山空。再说咱们有飞机,你哪天想让我来钓鱼,早上发个电报,我下午就能到。 如果再过十年,也许新加坡就能直接跟香港通电话。到时候,你一个电话打过去,我就能来了,岂不是更快?”霍钺笑道。 司行霈被他说服:“看来你不仅仅是早有计划,还调查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霍钺端起酒,饮了一口。 司行霈想起自己已经有四个孩子了,霍钺比他大三岁,还是孑然一身,不免有点担心他将来老了孤身一人,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最近没有娶姨太太?”司行霈问。 霍钺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姨太太。” 司行霈又道:“那不打算结婚吗?” 霍钺更是骇然:“我三十多了,还结什么婚?你知道古时候,四十岁死了都可以算寿终正寝吗?” 司行霈大怒:“老子也三十多了,你这是诅咒谁?” 霍钺哈哈大笑。 当天晚上,他住到了司家的客房。 翌日,他见到了玉藻,也看到了顾轻舟的两个儿子,再次去了医院。 和顾轻舟告辞之后,霍钺乘坐自己的飞机,直接去了香港。 第1541章 最初的心动 霍钺走后,司行霈坐在顾轻舟的床前,替她削苹果。 “你不忙了?”顾轻舟最近有点厌酸,再甜的苹果,她也能吃出酸味,不是很喜欢,就咬牙忍了。 “说了要照顾你一个月的。”司行霈道。 所以,除了万不得已,他都是不会离开医院的。 顾轻舟顿时就觉得这酸酸的苹果也很甜了。 她又问霍钺。 “他是为了阿静的事情来吗?”顾轻舟问。 霍钺不肯告诉她,是怕她内疚。 霍拢静当初如果不追顾轻舟,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此事他们说谁也不怪,却怕顾轻舟多心。 顾轻舟果然把心提了起来。 她总记得那天,五哥气得恨不能抽她,最终却舍不得,一巴掌抽在他自己脸上的情景。 顾轻舟的拇指抵住了掌心。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霍爷一番好心,这才不告诉你的,你如果非要多想,岂不是辜负了他?这几年,他妹妹没有好转,反而越陷越深。 我跟他说了,把颜一源弄到新加坡来,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霍拢静心里压力减轻些,也许会重新活过来的。” 顾轻舟也回握了他的:“我想接阿静过来。” 司行霈道:“霍爷给她找医生。如果找到了,建议他们到新加坡常住,也不是不行。那到时候再让颜一源回去就是了。” 顾轻舟有点走神。 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听司行霈说什么。 正在愣神时,司琼枝来了。 司琼枝抵住了门,笑道:“大嫂,看谁来了。” 她笑着错开了身子,何微就走了进来。 何微如今是很时髦派的装扮,从头到尾透出雅致。就连烫卷的头发,她的也要比旁人的光泽。 顾轻舟的心情顿时好转:“微微……” “我收到了家里的电报,说姐你又添了个大胖小子,我怎么也要来看看你。”何微笑道。 顾轻舟拉了她的手:“不耽误工作吗?” 何微笑道:“其实也是公事。” 顾轻舟就问她到新加坡办什么公事。 “姐,我是来找你的,你存在我们银行保险柜的金条,已经够得上我们分行的储备金条了。 我们经理说,如果你能存到我们柜台上,利息是很丰厚的。都是存,何不转存一下?我是为了这个来的。”何微笑道,“当然,我主要是想看看你和你的孩子,这叫因公利私。” 顾轻舟则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什么金条?我都没去过香港,怎么会在香港的银行里存金条?再说,我一直什么情况你知道,怎么会有一个分行储备那么多的钱?”顾轻舟诧异。 司琼枝在旁边听了,心中一动,问:“会不会是我二哥当年存的?他想存给……玉藻的?” 她想说存给顾轻舟的。 可如今这情况,显然这样说不合适。 顾轻舟道:“当初阿爸是把岳城交给我的,你二哥想存,他也没那么多钱啊。” 司慕从未真正接管过岳城的军政府,也没有自己的地盘,他的钱都要经过司督军的手。 说罢,她就看向了司行霈。 司行霈一推司琼枝:“你二哥?你二哥有那能耐吗?那是我存的,后来我忘了此事,估计副官至今每个月还是会放十五根大黄鱼进去。” 顾轻舟和司琼枝都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十五根,还是大黄鱼? “你存了多久?”顾轻舟屏住一口气。 司行霈道:“你刚到岳城的那一年,我勾搭你的时候,就想着万一哪天我被流弹打死了,不能叫你饿肚子,所以那时候就开始存了。”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觉得她像一道美味。 她是他生活里的点缀,想要睡她,仅此而已。 而那时候开始,他就替她安排好了后路,不至于让她一败涂地。哪怕将来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还有钱。 顾轻舟的声音,全部哽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什么来。 司琼枝无奈叹了口气。 她轻轻拉了何微:“走,我带你去婴儿室看看宁安,他可爱笑了。” 何微有点忐忑。 出了产房,她问司琼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我大嫂很感动的,咱们别打扰她。”司琼枝道。 顾轻舟在她们出去之后,就抱住了司行霈。 司行霈轻轻拍她的后背,有点好笑:“这就感动了吗?我还以为我一直对你很好,多得你都麻木了。” 顾轻舟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司行霈抚摸了她的头发,又道:“你这样,我有点内疚了。你知道我有钱的,那是身外之物,它最不值得什么了。”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 司行霈就道:“轻一点,可别把伤口给撑开了。” 顾轻舟这才放开了他。 她抬眸时,眼睫都湿了,还是哭了的。 “你对我真好。”她道。 司行霈说:“孩子话。这个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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