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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我对你不好,那我岂不是傻子么?” “我以为你那时候只是想玩弄我。”顾轻舟道,“我是因为很意外。” 司行霈沉默了下。 回过头来,他也挺意外的,他从一开始就对顾轻舟格外的用心。 可能是她年纪小,总让他不好意思只占便宜;也可能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待她不同。 “我回到岳城的时候,派人在火车站等了你三天,我自己也每天都去逗留了片刻,找找你的踪迹。”司行霈道,“也许,从一开始就有迹象,只是我自己没留意到罢了。” 顾轻舟亲了他一下。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稳定了下来,一切尘埃落定了。 顾轻舟回头去看,那一路像走钢丝,每一步都摇摇欲坠、险象环生, 她走得小心翼翼,好在终于走过来了。 她和司行霈的感情,也没有在那钢丝上坠落。 她这一生,功过相抵,不算好也不算坏,但老天爷还是厚待了她,让她还有司行霈,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儿有女。 如此想着,顾轻舟之前的坏情绪一扫而空,她已经能坦然面对霍拢静了,面对那段让她内疚到绝望的过去了。 “我想把阿静接到我身边来。”顾轻舟道,“当然,这是我的想法,她未必愿意。但是我想去面对她。” 司行霈道:“可以,你说了算。” 顾轻舟后来又跟何微说,那笔钱她暂时用不上,就转存到他们银行的柜台上。 “……等我出院了,身体好了之后,我再来筹划,建立个什么慈善会。”顾轻舟道,“这笔钱对我的意义不同,我想用它来做点有意义的事。” 第1542章 邂逅她 何微在新加坡逗留了两天,拿到了顾轻舟签字的一份文件,动身回香港。 中途聊天时,她知道霍钺也去了香港。 何微莫名有点紧张。 她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霍钺,也对那份求而不得的初恋死心了。见到他时,她也能平静应对,心中的波澜不再动荡不安。 可不见面,光靠想象,总怕再次见到他时,自己不够好。 顾轻舟的飞机送何微回去。 “你下次想来看我,就给我发电报,我派飞机去接你,省得你坐游轮,耽误那么多天。”顾轻舟道。 何微笑道:“我挺喜欢坐游轮的,像度假一样,可以很轻松恣意的玩乐。看船破开水浪,我百看不厌。” 顾轻舟就说她天赋异禀。 “新历的第一天,你们会放假吗?”顾轻舟又问她。 “放啊,那是元旦。”何微道。 “琼枝元旦结婚,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来。那时候我应该出院了,可以到处去玩。”顾轻舟道。 何微说好。 她乘坐飞机,到了香港之后,就跟顾轻舟的副官告别,让他们先回去。 飞机停靠在一处很空旷的空地,属于尚未开发的地方,何微一个人要走很久的路,才能找到黄包车。 她刚走不久,又有飞机停靠过来。 何微一愣,只当是顾轻舟的飞机去而复返,她还以为有什么事,就往回走看看。 这时候,一辆汽车从城里过来,正好从她身边经过。 汽车开了过去,却在不远处停了。 何微好奇看了眼,不太认识汽车的品牌和牌照,汽车的车门就被推开了。 一双修长的腿,穿着青缎布鞋,同色的长裤,然后能看到长衫的衣摆。衣摆上用银线绣了暗纹,阳光下有隐隐的光泽。 何微心口一窒。 直到她瞧见了霍钺的脸,心中重石稳稳落地,她松了口气。 上次见面时霍钺和霍拢静的冷淡,何微已经不记得了。她留学那些年吃了很多苦,神经都被磨粗了,旁人的恶意很难往她心里走。 她小跑了几步:“霍爷。” 霍钺戴了一副墨镜,他站在那里看着何微,墨镜没有摘,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感觉他下颌微微紧绷了下。 然后,等他摘下了墨镜,他是一张温润斯文的面孔,方才那收紧的下颌线,好像只是何微的错觉。 想来也是,枪林弹雨中滚过的霍爷,怎么会在一个小女人面前紧张? “真是何小姐?”他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了。” 何微笑道:“霍爷,我小时候你叫我微微的,现在却叫我何小姐?我不是什么小姐的,别这样客气。” 霍钺略微点头:“好,微微,你这是……” “我刚从新加坡回来,去办点事,顺便看看我姐和她的孩子。”何微笑道。 霍钺点头:“我前天也是从新加坡过来。” “我知道的,姐姐告诉我了。我方才还在想,香港这么点地方,要是能遇到霍爷您就好了。”何微道。 霍钺突然一顿,他有点接不上话的样子。 何微心想:“他怎么有点紧张,是怕我再次纠缠他吗?” 想到她小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又是哭又是闹,何微也替自己脸红。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香港果然很小。”她道。 她原本想说,他们果然是有点缘分的,却又担心这话引发歧义,让霍钺不舒服。 上次他见到她时,态度格外的冷淡,何微感受到了他的抵触。 “是啊,香港真的……挺小。”霍钺道。 何微就说:“那是您的飞机吧?” “嗯。” “那您先走吧,后会有期。”何微笑道,“我也要回家了。” 霍钺看了眼来时的路,道:“你怎么回去?” “再走几步,就能遇到黄包车了。那边不是码头吗,有人坐黄包车过来,我顺路回去。”何微道。 霍钺看了眼手表。 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到了午饭的时间。 “可有幸请你吃顿午饭?”霍钺道,“正好我也要吃饭,要不然路上饿着肚子不舒服。” 何微犹豫了下。 她看向了他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了真诚,他并非客套。 “那好,谢谢霍爷。”何微道。 上了汽车,何微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带着雪茄的清冽,还有皂角的清香,这是霍钺的味道。 以前何微给他做家教,他身上总是这种气息,让人感觉他非常的卫生、整洁。 “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变。”何微想,“也不见老,还是那样……” 不过,还是有点变化的,何微觉得他的话更少了。 以前他总是能提个话题,鼓励何微谈下去,他可以偶然说一两句,绝不会冷场。 而现在,何微上车,汽车走了好长一段路,霍钺都没有再开口。他坐在那里,有点愣神。 何微又想起她姐姐说,霍钺这次来香港,是请催眠师回去给他妹妹治病。 见他心事重重,脸色有点紧绷,何微觉得他可能不太顺利。 “霍爷,催眠师没有请到吗?”何微道。 霍钺回神般,道:“他不愿意去岳城,如果阿静肯来香港,他倒是愿意帮她看看。不太顺利,也不能算没请到。” 何微道:“您也别太担心。” 霍钺嗯了声,又不开口了。 何微记得,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今天他格外的沉默。 她有点无措,想着自己是不是给他添了麻烦。 何微也不再开口了。 他们选了一家西餐厅,位置很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海。 到了餐厅之后,霍钺始终很温柔、很寡言,两个人分别点了餐,就等着上菜。 后来不知怎的,霍钺问起了何微的现状,问她:“未婚夫没有跟着你来香港吗?” 何微为了表示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蠢丫头,也不会纠缠他,她没有纠正霍钺的说法。 她和男友尚未订婚,他还不是她的未婚夫。当然不是感情问题,而是她着急回香港工作,又担心将来他的工作不好找,两个人聚少离多而分手,平添伤感。 “……我原本是学医的,后来才去学了金融。我的老师很厉害,她帮我安排了这个工作。我未婚夫是我一开始学医时候的同学,他还没有联系好这边的医院。”何微道。 霍钺拿着酒杯的手指猝然收紧,又不着痕迹的松开,面上丝毫不变,道:“这边医院我倒是认识几个熟人……” “不不不,这个不敢麻烦您。”何微笑道,“让他自己努力吧。努力争取来的机会,他会珍惜一点。” 霍钺点点头。 他尝了口酒,舌尖上木肤肤的,觉得这酒可能是假的,居然什么滋味也没有。 第1543章 霍钺的善事 何微是个聪慧的人,这些年的求学让她有了很大的进步,然而学校和社会的差距又是那么大。 她身上的聪慧,始终还带着学生般的稚气。 她看霍钺,很清楚能感受到他并不是性格变得更加沉默,而是有心事。 心里的事,看不见摸不着,别说外人,就是自己,也未必能看清。 何微就不再说话了,沉默吃饭。 一顿饭毕,她跟霍钺道谢:“我叫个黄包车,半个小时就到住的地方了。谢谢您的午饭。” 霍钺站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日光暖暖落在他脸上,布鞋青衫的他更显得儒雅,像只珍贵无比的古董瓷瓶,与时代格格不入,又有如此的矜贵。 何微见过的人里,无人能有他这般气质,既斯文却绝不软弱,既儒雅却又带着力度。 她看着霍钺,想起自己当初求而不得时痛哭的记忆。 那记忆一动,就翻江倒海,至今都会刺痛她。 她得不到这样优秀的人。 “……你住在什么地方?”霍钺却道,“你一个人在这边,住得安全吗?家里人会放心吗?” 何微现在住在租界,是英国人建的公寓楼。楼房半新不旧,狭窄拥挤,她一层楼里四个公寓房,像蜂窝煤一样。 除了她,四周的邻居有一家犹太人,一个老年的英国人,一家从湘地来的人。 香港常年湿热,楼道里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霉味,好在住得人都不错,拥挤热闹就显得安全。 何微笑道:“很安全的。我住的那栋楼,房子都很小。一样的空间,我一个人住,隔壁全家七八个人住,对比起来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 霍钺道:“这边的租金贵,地方又小。” “可不是嘛。”何微道,“将来有钱了,再买半山腰的豪宅。” 霍钺又道:“请我去看看吗?如果你父母问起我,我也会跟他们说,你住得很幸福?” 何微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不会去问霍钺的,毕竟搭不上话。 “不了,地方太小了,我怕霍爷觉得不舒服。”何微笑道。 霍钺不勉强。 他又沉默了下。 何微就有点忐忑,她找补了一句:“我是住习惯了,霍爷您可能没见过那样的楼。” 霍钺点了头:“你回去慢一点。” 何微道好,然后正式跟霍钺作辞,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她坐上了车子, 回头冲霍钺挥挥手。霍钺站在那里,表情疏淡,眉头略微拧起,并不是含笑的模样。 何微一路上把他的表情和话放在心里,不停的放大,然后一帧帧分析,也没有找出蛛丝马迹,最终还是归于他自己。 他应该是有什么困扰。 原来,每个人都会变。数年不见,就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她也没办法安慰霍钺,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像一块狗皮膏药,人家担心她黏上去揭不掉。 她很担心霍钺,却只是把这担心埋在心里,自己忧自己的。 黄包车到了楼下,何微付了钱,又在卖报小童手里买好了今天的报纸,上楼时开了自己的信箱,拿出几封信就上楼了。 回到了自己的楼层,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混合了霉味、馊味以及油烟味,满满是底层生活的味道。 何微从小家里就穷,她对这种穷苦生活有种本能的亲近。 对面是湘地一家人,夫妻俩带一位老母亲,五个孩子。 大人又在吵架,孩子们哭成了一团。 “何小姐回来了?你好些日子不在家。”正好犹太人家的太太开门,和何微打招呼。 这位太太很喜欢何微,因为何微英语说得好,人又慷慨漂亮。上次何微拎了一盒蛋糕回来做晚饭,被犹太人家的小男孩看中了,非哭着要,何微就分了一半给他,从此奠定了她和这户人家的友情。 “是,去新加坡办点公务。”何微笑道,“您是出门去买菜?” “不是的,我想去敲敲他们家的门,吵了一中午了。”这位太太道。 何微笑笑,没有阻拦。 然而,对门那户人家不会说英语,犹太女人又不会说中文。 何微站在中间,委婉翻译犹太女人的话,既是劝慰又是偏帮华人夫妻,那对夫妻就很不好意思的,就说以后会注意。 矛盾很快就被调和,犹太女人说:“他们还是挺懂道理的,就是生活太苦了,才天天吵架。” “都不容易。”何微说。 她转身打算开门,却感觉楼梯口有人伸头,然后一闪而过,又离开了。 霍钺等在汽车里,右手的手指轮流在膝盖上敲,一个个的排队而过。 他的随从在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对霍钺道:“何小姐跟邻里关系都挺好的,他们那边住的人虽然多,却多半是普通人家。” 霍钺停止了敲手指。 “房租贵吗?”他突然问。 随从道:“房租一般,谈不上贵,却绝不是便宜的。” 何微很会选择,她租了一个环境不怎么样、租金却相对偏高的公寓,因为住在这里的,多半是就近上班或者孩子上学,都是很努力生活的人,没什么闲人。 人一闲就容易闹事,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才是最安稳的。 “走吧。”霍钺听罢,对随从道。 当年哭着说要做他女人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看得出来,她很有主见,也很努力。 她跟霍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霍钺曾经想过,她将是下一代女孩子们的模样,跟他们那一代人完全不同。如今,何微跟他想象中差不多。 英国的银行,华人想要进入很难,何微拿住了这个机会,立马回国,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儿女情长。 她对事业这样上心,对前途很明确。 霍钺想,幸好那时候没有桎梏她,要不然她今天只是个普通的姨太太,除了吃饭跳舞就是打麻将。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他这一生中,能数出来的好事不多,故而霍钺很珍惜。 霍钺让随从开车去停靠飞机的空地,没有再回头。 他想,还是想办法让那个催眠师去岳城吧,他应该少来香港。 香港太小了,人走在街上,都会产生不该有的联想。老天爷还故意捉弄,非要把这种邂逅做成不可。 除了平添伤感,还有什么意义? 第1544章 何微的工作 何微这次去新加坡,事情办得很顺利,得到了他们分行行长根特先生的赞赏。 根特先生是英国白人,今年五十出头了,个子很高,有点谢顶。他的模样称得上仪表堂堂,可人品却堪忧。 她就职的银行叫“莱顿尔银行”,从前是做金银器起家的,后来莱顿尔先生和太太联姻,两家银行联合之后,成立了现在的大银行。 莱顿尔银行在全球有九十八家分行,亚洲一共四家。 香港分行的员工约莫三百多人,却只有十一名女性,其中亚裔女性只有两位。 一位叫张洙,比何微大两岁,是香港富商人家的女儿。她的表姐是名医,叫罗艾琳,还跟顾轻舟的妹婿裴诚认识。 另一位就是何微。 分行长根特先生很喜欢亚裔面孔的美女,他每次看到张洙和何微,眼睛都发光。 张洙家庭显赫,他不敢对其轻浮。 何微是总行那边的人推荐过来的,他又不知道何微的底细,暂时不敢贸然出手,只时常有点言语挑逗。 何微从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怕根特先生知道她出身贫寒,就会加重对她的骚扰。 故而当银行讨论顾轻舟名下那批金条时,何微故意说:“这是司太太的,她是我姐姐。” 旁人就问是不是亲姐姐。 何微支吾道:“关系很亲啊。” 能存下这么多钱的,肯定贵不可言。何微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就主动请缨去办此事。 她真的做到了,而且说了自己是顾轻舟派飞机送回来的。 根特先生拿到了文件,面上露出了几分谨慎,对何微也客气了很多,是那种公务上礼貌的客气。 “但愿能撑得久一点,别那么快被人戳穿我的出身。”何微走出了银行,只是暂时松了口气。 她听说根特先生的任期是五年,今年是第四年了。 何微一边等根特先生调任,一边等她的男友赶紧来香港。 她结婚了之后,估计会好一点。 如今这个世道,女人做事业太难了,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那些上司或者男同事觉得你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就是送上门给他们调笑的,不轻薄你几句,好像辜负了你一样。 何微想着,等她结婚了,工作时间也长了,处境肯定会改变一些的。 她的男朋友,也是很普通人家的孩子,家里兄弟姊妹众多。他能念那么昂贵的医科,是他叔父资助了他。 这样的家庭,男朋友肯定不会反对她工作的。 如此想来,何微的心情倒是好转了很多。 她从隔壁街上下了电车,正好看到拐角有个小肉铺,想着家里没什么菜,她就买了两斤小排骨。 何微的房子墙壁薄,空间也不大,约莫三十来平,她一个人住还是挺舒服的。 回家之后,把排骨烧上,正要收汁出锅,突然有人敲门。 何微诧异。 她小心翼翼走到了门口,问了句谁啊? 门外的人却说英语:“年轻的女士,你在煮什么,这样香?” 声音苍老,带着几分慵懒和低沉。 何微知道,这是她旁边房间的老英国人,她好几次早上去上班,遇到他买酒归来。 他过得很落魄颓废,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皱巴,头发胡子凌乱不堪,几乎不见了脸。他遇到了邻居,也不打招呼,视若不见的错身而过。 相对于其他两户,这位老英国人安静极了,从不扰民。 何微就开了门。 果然见他站在门口。 他身上散发出淡淡酒香,也有刚睡醒的懵懂,可能是喝了一天的酒,现在睡醒了反而饿了。 “是红烧排骨。”何微道,“我放了很多的姜和蒜,您能吃吗?” 她认识的英国人,几乎都不爱吃姜,蒜也是勉强。 然而红烧肉类,又不能离了这些。 “我喜欢姜蒜,你给我一碗吧。”老先生说。 何微道:“那好,您进来吃吧,正好我也没吃饭。” 老先生却不往里走,站在门口道:“绅士不进单身女士的房间,尤其是年轻的女士。” 何微就笑了起来:“那我给您盛一碗,您稍等。” 老先生又道:“请女士关好门再去盛,年轻人要懂得保护自己。” 何微愣了下,反而觉得他言之有理,果然先关了门。 她很快就盛好了一碗红烧排骨,又盛了一大碗米饭,一齐端给了他:“剩下的汤拌了饭,很好吃的。” 老先生接了过来。 第二天清早,何微上班之前看到自己门口多了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有一块巧克力糖。 她把糖拿出来吃了,高高兴兴去上班了。 这天晚上,她下班回来,在楼下的小径上又遇到了那位老先生。他依旧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拎了两瓶酒。 他赞赏了何微的排骨,说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 “我周末做红烧肉,到时候也给您一份。”何微慷慨道。 她问起老先生,问他是英国哪里的人,为什么来到香港,家里其他人呢? 老先生说他来自伦敦。 “忙碌了大半辈子,突然很想写本书,就想着到处流浪,正好到了香港,这里的酒很好喝。 我和我太太结婚四十年,她每天早上替我刮胡须,她病逝的时候也是早上。那天早上,我们养了十二年的两条狗也跟着她去了。 我一日之内失去了所有,再也不想留在伦敦,这才决定到处去看看,像年轻时那样喝酒、写诗。”老先生道。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浓浓的伤感。 何微听他说起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狗,却不提儿孙,可能是没有,故而她没有再多问,只说:“您的理想很浪漫。” 老人突然问:“年轻的女士,你有什么理想?” 何微笑道:“好好工作。” “工作不是理想,那是生存。你是在莱顿尔银行上班吗?”老人问。 “您也知道?” “你有次早上上班,拿的文件袋上,是莱顿尔的标戳。”老人道。 何微诧异。 那是内部标戳,外人肯定是不认识的。 “您也在莱顿尔工作过?”何微有点惊喜。 老人却叹了口气:“是的。失败的玩意儿,浪费了我多少时光,不值得,除了赚钱什么意义也没有。若是我早些年去写诗,我现在肯定是个诗人了。” 何微啼笑皆非。 她对银行存了几分敬意,没有跟着老人去诋毁它。 第1545章 倒打一耙 何微每天早上八点二十准时到银行。 一般她是最早的人之一,而分行长根特先生,肯定要到半上午才来。 不成想,她这天刚踏上银行大门口的台阶,就看到根特先生的汽车,稳稳停住了。 根特先生每次见到何微,必定要热情寒暄几句,今天却只是一点头,十分焦虑进了银行。 “出什么事了?”何微伸头去看了眼根特先生的办公室。 她好像看到有人等着。 而根特先生这么恭敬,肯定是大人物。 何微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收拾了一通,准备吃自己带过来的早餐时,突然有个俏丽婉转的声音说:“早上好。” 她说的是英文。 何微一抬眸,看到她面前站了个小姑娘,约莫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淡粉色风氅,里面是白色纱裙和乳白色的长袜,一双淡粉色的小皮靴。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像翡翠般澄澈。 “早上好。”何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银行里九成是欧洲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同事的小孩子过来玩,也实属正常。 “安娜,你叫什么?”小姑娘好奇问。 何微笑着说了自己的英文名字,并且告诉小姑娘她的中文名字也很好念,叫微微。 “你是上班的人吗?”小姑娘又问何微,“是秘书吗?” “不,我是正式的职员。”何微道。 小姑娘就点点头。 就在此时,根特先生的办公室门开了,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岁,却是深色的头发和眼睛。 “安娜,过来。”中年男人招招手。 小姑娘就跟何微说她爹哋找她,她要过去了。 后来,何微听到人说,总行的莱顿尔先生到分行来了,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当天根特先生就陪同着他去了总督府。 “我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莱顿尔先生的女儿吗?”何微诧异。 她倒是有点意外。 这天下班,她又在楼下小径遇到了买酒回来的邻居老先生。 老先生就说:“我跟你倒是有点缘分。” 何微笑着说是有点。 他又问何微,今天上班感觉如何,还把好好工作当理想吗? 何微就说,她早上遇到了莱顿尔小姐。 “莱顿尔小姐?”老先生摇摇头,“乔纳森·莱顿尔没有女儿,他只有两个混账儿子。” 乔纳森·莱顿尔是总行董事长的名字,就是他和他的妻子家合并,开创了如今莱顿尔银行的盛况。 在莱顿尔银行工作过的,都知道这个名字。 “不是的,应该是他孙女。”何微道,“小姑娘约莫十来岁吧,碧绿色的眼睛,特别漂亮。” “哦,那是安娜。”老先生道,“她像她母亲,谢天谢地。莱顿尔家族的人,没几个漂亮的,安娜是例外。” 何微有点奇怪。 “您对莱顿尔家族很熟?”她问。 “那样的名门,我们普通人了解一点,有什么稀奇?你不是觉得我在莱顿尔工作过吗?”老先生理所当然道。 他的表情,丝毫不变,还是那样慵懒随意。提到莱顿尔家族,他的话总是很刻薄,何微觉得这也是正常的。 很多人都恨自己的老板。 “我觉得?您自己说是的。”何微笑道,“您既然也是老员工,那您有福利吗?” “有吧,可谁在乎呢?”老先生耸耸肩,“我有钱喝酒就行了。” 何微笑了笑。 这几天能遇到这位老先生,算是一种幸运,因为接下来的几天,这位老先生又像死了一样,悄无声息的藏在屋子里。 邻居很奇怪,何微反而觉得他们都正常。 谁还没有点怪癖? 周四的下午,银行有下午茶,众人围在一起时,张洙就跟其他人说:“听说周末会有个舞会,是为了欢迎马修·莱顿尔先生呢。” 众人全部惊呼,茶水间顿时就像炸了一样。 那是老板乔纳森·莱顿尔的长子,莱顿尔银行的继承人。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肯定能平步青云吧?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邀请。”张洙又道。 何微对这个八卦不上心。 她知道一步登天的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她,苦读数年,正规学校毕业,她可以靠熬资历出人头地,没必要走邪门歪道。 哪怕根特先生让她去,她也不是很想去。 “何小姐,你应该会去吧?”张洙突然当着众人的面道。 何微正在往红茶里加蜂蜜和牛奶,闻言她抬眸笑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去不去,我哪有张小姐您消息灵通啊?” 有人的表情就变了,暗含恶意看向了张洙。 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张洙想要暗中讽刺何微,不成想当众被何微弄得尴尬极了,她立马换了中文,质问何微:“何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小姐,这是实话,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您消息灵通,您最先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何微轻轻搅了搅茶。 红茶立马氤氲出淡淡奶香。 她们彼此都知道根特先生对她们的骚扰,却又 彼此戳对方的脊梁骨。 何微自认为没能力帮张洙,再说人家也不稀罕她的,她只能先自保。 但张洙敢拿这种事奚落她,她也绝不会顾忌什么面子。 “整个分行就咱们两个亚裔年轻女士,你打压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何小姐,做人眼光放高远一点。”张洙唇上带着笑,好像她跟何微说得是什么闺蜜悄悄话。 何微也笑道:“倒打一耙,是您先打压的吧?您这耙子用得这么顺溜,莫不是猪八戒转世?” 张洙的名字,有个字读音是猪,有人背后说她时,会如此羞辱她。 不成想,何微当面就这样说了。 张洙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了。 何微弄好了茶,站起身,静静对张洙微笑:“张小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你想踩着我拔高自己,又指望给我戴高帽子让我吃哑巴亏,我劝你省省劲儿吧!” 说罢,她转身走了,只留下窈窕婀娜的身影。 同事们看何微始终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她和张洙剑拔弩张了一番,只当是她们俩说了几句悄悄话,故而大家又谈起了舞会的事。 第1546章 舞会的邀请 一转眼就到了周四。 这几天,分行长根特先生都特别忙,几乎不怎么露面。 同事午饭的时候在茶水间谈起此事,说:“根特先生是陪同莱顿尔先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到处走。” “是不是勘察地形,再开一家分行?” 这个猜测挺靠谱的。 如果在香港再开分行,那么分行长和管理人员,是全部从英国调过来,还是就近用香港分行的人? 所有人精神都绷紧了。 周五的早上,何微瞧见一位主管,平素特别懒散,总是穿得花里花哨,这次却意外的把胡须剃干净了,穿了西装马甲和皮鞋,系了领带。 他不习惯如此正装,时不时要拉一下领带,又默默归位,裁剪合身的西装让他施展不开拳脚,再也不能坐没坐相了。 “难道真的要开分行吗?要是这样的话,我能不能调过去?新的分行长不需要太靠谱,比根特先生好一点就行了。”何微盘算着。 想要调过去,就得在莱顿尔先生面前露个面。 何微是精致的东方面孔,在英国人眼里,她算是个大美人。 只要她出现,莱顿尔先生肯定记得她。而且,她见过莱顿尔先生的女儿安娜小姐,她很喜欢何微。 “周末的舞会真的开吗,我能不能拿到邀请函?”何微有点坐不住了。 她太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又觉得根特先生很无耻,不愿意在他手下做事。 她正在胡思乱想时,根特先生回来了。他脚步匆匆,并没有和众人打招呼,直接去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逗留不过五分钟,他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很显然只是回来拿东西的,或者送东西回来的。 何微伸头看了眼,发现其他人也在看,她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样着急,真的是在选地址开分行吗?”何微有点怀疑。 如果是开分行,要很多人讨论,一起侦查地形,再慢慢商量出文件,而不是单独找分行长。 何微心中的期望就放下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在根特先生手下熬日子吧。 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开了个小口子,好像是被人拉开了。何微微讶,连忙打开,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邀请函。 邀请函很精致,上面写了时间、地点以及何微的中文和英文两个名字。 “舞会?”何微心中一喜,旋即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这样偷偷摸摸是什么意思? 何微抬眸,看了眼张洙的方向,发现张洙时不时偷偷摸摸看一眼自己的桌子底下。除了张洙,旁边几个同事也有异样。 “方才谁来了?”何微问旁边一个聚精会神工作的同事。 同事的眼睛没有离开自己面前的文件:“根特先生的秘书。” 后来,何微又旁敲侧击,得知了她去洗手间的空档,根特先生的秘书的确是过来走了一趟,找几个人签署了一份什么文件。 根特先生都不在,要签什么文件?很显然那是借口了,是过来发邀请函的。 这应该是个小型的欢迎会。 何微把邀请函放好,不动声色的开始工作。 下班之后,她去买了肉,做了红烧肉。 然后,她去敲隔壁老先生的房门。 老先生夜里写诗,早上才去买酒,然后喝得烂醉睡一整天,晚上七八点钟才醒过来。 何微笑道:“上次说了,请您尝尝我做的红烧肉。” 老先生对油腻的肉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想请何微进来,无奈房间里像个猪圈,又脏又乱又臭,而他自己更加不愿意单独去何微的房间。 “顶楼有个桌椅。”何微道。 老先生就回房,很快他拿了两只蜡烛出来,对何微道:“烛光晚餐,嗯,这才是浪漫。” 何微觉得捧着碗吃红烧肉实在跟浪漫不沾边。 他们上了顶楼。 十月底的香港有点凉爽了,碧穹万里无云,点点繁星闪烁着,似撒了一把碎金。 何微把碗筷放下,老先生自己点了蜡烛。 他就着这样的烛光,一叉一大块红烧肉,大快朵颐。 “……老先生,您曾经在总行任职,还是分行?”何微问。 老英国绅士道:“总行。” “那您知道马修·莱顿尔先生的喜好吗?我是说对下属,不是说对女人的喜好。”何微小心翼翼问。 老绅士一口红烧肉堵住了口,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半晌才回答她:“他很欣赏勤快的下属。我曾经告诉他,真正高效率的下属是不会加班的,只有做事拖拉或者刻意显摆的下属,才会留下来加班。 这样的人是不堪重用的。但马修觉得能吃苦加班,就是对银行有感情,他偏好这一类的下属。” 何微就有点泄气。 在舞会上,没这样的机会啊,难道她不去舞会吗? “您以前的职位很高吗?”何微又问。 老先生无所谓道:“不高,但我敢说,什么话都会提。就是因为无足轻重,所以马修也不肯听听我的,他跟我感情很一般。” 何微了然。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老先生:“根特先生五十来岁了,您应该认识他吧?” “认识。” “您觉得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何微问。 她想要找点根特先生的弱点,将来好对付他。如果这位老先生恰好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根特,下流但是不贪婪,他是很好的下属,却不适合做朋友。”老先生说。 这一句话,无比的精准。 何微笑道:“您还真了解他们。” “我无所事事,所以成天看人。”老先生道。 何微后来又问了莱顿尔先生,她说根特先生对她有点不恭敬,她很不想在他手下,如果开了新的银行,她想去分行工作。 “不会开新的分行。”老先生说,“开分行不是那么容易的,年轻的女士。根特先生到香港来,也不会跟你们年轻人开舞会,他没那么廉价。” 何微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老先生。 老英国人吃得满口流油,胡子上都糊满了,完全是个流浪汉的模样。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有什么本事和卓见了。 如果他混得好,就会像根特先生那样做个分行长,而不是流落成诗人。 但是他的一些话,又很有道理。 何微想着此事蹊跷,她要去趟那个歌舞厅。 第1547章 极大的运气 此刻是周五,街上处处霓虹,歌舞厅门口的光格外灼目,衣香鬓影的男女携伴而行。 何微换了套精致的衣裙,又戴了英伦淑女帽,涂着厚厚的紫红色唇膏,整个人气质偏风尘。 “我是张先生的客人。”她对门口的侍者道。 何微的衣着昂贵,一看就有点身价,又用了最新的香水,侍者一听她说我是张先生的客人,丝毫不起疑,把她往那边领去。 她进了歌舞厅,就借口要补妆,先去了洗手间,甩开了侍者。 何微到处找,想要把一些蛛丝马迹都寻找出。 她自称是“张先生的客人”,是因为她怀疑张洙。张洙如果非要在这家歌舞厅搞鬼,她的父兄可能是这里的常客,她才对此地很熟悉。 何微上了三楼。 歌舞厅里像她这样的女人太多了,她又用淑女帽遮住了脸,反而没人留意到她。 然后,舞台斜方几个字,落入了何微的眼帘。 “是明天晚上八点……”她喃喃道,“我们的舞会是明天晚上七点半,都是在这个地方……” 她的精神紧绷了起来。 一个主意快速在她的心里成形了,她二话不说下了楼,悄悄拉过一位舞女的坎肩,伪装着进了后台。 后台特别忙,所有人都步履匆匆。 有人留意到了她,只当她是新来的舞女,也不会多想。 何微在后台逗留了很久,寻找她要的东西。 同样的周五晚上,霍钺的飞机再次降落在新加坡。 他揉按了太阳穴,对身边的人道:“找个地方打电话,让司行霈派人来接我。” 随从道是。 他身边除了随从,还有他的总管事锡九,以及两位女士。 女士们有点忐忑,问霍钺:“督军最近心情还好吗?” “挺好的,少奶奶给他添了孙子。”霍钺道。 女士们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司行霈亲自开了汽车来了,因为霍钺短期内两次到访,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待他看清楚了飞机上的两位女士,司行霈的眉头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霍钺送过来的,是司督军的两位姨太太。 这两位姨太太,是当年司督军的上司为了打压他,怕他升得太快,放在他身边的眼线。 司督军用了点手段,这两位姨太太后来就安分守己留在了司家。 上次司行霈回去,给了她们很多钱,让她们各自去生活了。 不成想,霍钺又把她们送了过来。 “回头再说吧。这两位女士求了我,想到督军身边来。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再送回去。”霍钺道。 司行霈的眉头蹙得更深。 不过,他想到督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假如有两个姨太太陪着他,哪怕是吵吵架也会好一点。 “先回家吧。这是我父亲的姨太太,我又不能做主。”司行霈说。 路上,霍钺乘坐了司行霈的汽车。 他跟司行霈说,司督军的这两位姨太太,一直都是一起生活的,离开了司家之后也买了个小洋房。 后来,邻居知道她们有钱,极力撺掇她们做点投资。 邻居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既英俊又殷勤。 两位姨太太在司家被冷落几十年,陡然有人献殷勤,顿时就找不到北了,所有的钱都被骗走了,包括她们的一些昂贵首饰。 两人没了办法,只得把房子卖了,出去租赁个小破房。 可她们俩不善经营,又没做过工,很快卖房的钱就坐吃山空了。 她们这时候就想到,她们如果真的讨饭,干嘛不回司家去讨?当初想要自由,如今看来,贫穷的自由毫无价值,还不如回去做笼中鸟。 她们虽然上了年纪,到底跟过司督军,司行霈夫妻应该会可怜她们的。 她们找到霍钺。 霍钺就把她们送了过来。 “你真是好心。”司行霈翻了个白眼。 “我是凑巧,我正好还要去趟香港,你没看到锡九也跟着来了吗?这次去香港是办正事。”霍钺道。 他正好要往南边来,就一起顺道了。 “……再说了,你也常说我老光棍。做老光棍的日子挺难的,你父亲儿孙满堂,再找个伴儿是不太可能,你是希望他后来几十年都看着你们过日子?”霍钺道。 司行霈顿了下。 “当初督军想要甩开累赘,姨太太们盼望着出去过日子。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大家都知道自己想象中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 那么重新回到开始,还是一家人,难道不成吗?”霍钺道,“我是替督军考虑,这才答应了的。” 司行霈就没有再说什么。 两位姨太太见了司督军,纷纷跪下磕头,说自己这些年被人骗,过得很凄惨,不想再走了。 她们说愿意在司家做佣人,求司督军赏她们一口饭吃。 司督军差点没气得背过去:“给了你们那么多钱,这才几年?” 两位姨太太就大哭。 司行霈见司督军愤怒是真的,但并未提出让她们滚回岳城去,就和霍钺离开了这边的院子。 霍钺道:“我不能多留,我要去趟香港。有个朋友的歌舞厅明晚要办个‘选美’,我得去瞧瞧那边的行市。” 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可以看到一家歌舞厅的鼎盛,才能估算出价值。 况且,这个‘选美’活动,有三名歌女是霍钺派过去的人,将来她们可能是霍钺新开舞厅的台柱子。 “真打算去香港做生意?”司行霈问。 “锡九先去打理,我再说。”霍钺道,“以后……万一要成家立业呢?” 司行霈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 然而他也没细想。 霍钺送完了人,也不多留,转身就要走,说今晚那边还有点事。 他到了香港,就有人开车来接。 霍钺想起上次在这条路上遇到了何微,那大概是极大的运气。 车子直接把他和锡九送到了歌舞厅。 霍钺在大门口下了汽车,就看到一女子从里面出来。虽然改变了打扮,霍钺却一眼认出那是何微。 他的表情微敛。 何微怎么会在这里? “微微?”他突然出声。 女子果然抬眸,撩起了淑女帽上半缀的面网,露出了何微惊讶的脸。 “霍爷?”她有点不敢相信,“我是不是在做梦?” 霍钺则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你一个人吗?你在这里做什么?”霍钺问。 何微一下子就被他问得哑火了。 第1548章 心跳 深夜是歌舞厅最热闹的时候,门口来来往往的男女,勾肩搭背,醉态朦胧。 何微的裙子是收腰的,紧紧勾勒了她的曲线,她静静往那里一站,也自有风情。 她长大了,蜕变成了只美丽的蝴蝶,从前那点稚嫩已经找不到了。 霍钺看到她,心中无比的震惊——震惊她深夜流连风月之所,还是这样的装扮。 “霍爷,我……”何微咬了下舌尖,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 吹面的风有点冷,霍钺冲上大脑的血全部冷却了。他往回看了眼,没瞧见有人走向何微,这才问:“你是一个人?” 何微道:“是啊,我……我也不知道这么晚了,所以……” “怎么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玩?”霍钺眯了下眼睛,端详着她的神色。 此话一言难尽。 何微不能站在这个大门口,跟霍钺说这件私事。她好像晚归被家长逮个正着的孩子,有点无措。 “您不是回了岳城吗,怎么又来了香港?”何微灵机一起,反问了回来。 这个问题,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霍钺走向了一个台阶,看了眼锡九,对他道:“你先进去吧。” 锡九道是。 霍钺又问何微:“可有人送你回家?” “没有。”何微如实道。 霍钺就接过了司机的钥匙,冲何微招招手。 何微上了汽车,这才如实把自己深夜探访这家歌舞厅的目的告诉了霍钺。 “……莱顿尔先生那样的大人物,最是公私分明,哪怕是想去舞会,也只会找红歌星或者舞女作伴,怎么会找公司职员?我也是鬼迷心窍,差点上了当。”何微叹了口气。 霍钺心中像有一头猛兽,方才突然见到何微,那猛兽一跃而起,几乎要暴怒食人。 此刻,那兽温顺了,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冲何微发脾气。 再听她的解释,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更是不忍心。 “这么想巴结老板,着急高升吗?”霍钺问。 何微道:“嗯,想要再往上爬一点,或者调离现在的分行。” “现在分行不好吗?”霍钺又问。 何微不想做个怨妇,不停的诉苦。每个人的工作都辛苦,霍钺更是做刀口舔血的买卖。和他相比,何微那些工作上的难题,都是吃饱了撑的的闲事。 “……如果调任的话,可以做个小主管。”何微道。 “巴结老板是挺难的,同事会在身后嘀嘀咕咕,反而更显得不光彩。”霍钺道,“这还算是最好的情况。” 何微低垂了头。 “那你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霍钺又问。 何微已经查到了,而且做了点龌龊事。 她不想把这些告诉霍钺。 在她心中,霍钺是高洁而神圣的,不容侵犯。 “估计是恶作剧吧。”何微笑道,“正好明晚有选美,来看看也不错。以前在岳城的时候,歌舞厅也有选美吗?” “有的,要选白皇后、黑皇后。”霍钺道,“就是以前的花魁。从前的画舫、青楼,每年也要选一次的,取得头筹的花魁会身价倍增,那个青楼一年的生意都会好很多。” 舞厅是霍钺的生意之一,他很熟悉。 何微就想:“花魁应该很美丽的,他也说巴结老板很难,不知以前他手下的花魁,是怎么巴结他的。” 她愣神了一下。 霍钺又道:“这种选美,不是靠什么实力、姿色,靠得是背后老板的钱财。谁家想捧花魁,就需得砸出大量的金钱。重金捧出来的摇钱树,那是要赚回扣的,而不是拿来自己玩乐。” 何微顿时窘迫不已。 她连忙解释:“我没有这样想过的!” 霍钺道:“没关系,外行人都会这么想。” 何微:“……” 她总感觉,霍钺那席话是在打趣她。 车子很快就到了楼下,霍钺下车,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了,快回家睡觉吧。明天晚上我也会去,你放心去玩。” 何微有点紧张:“您也去啊?” 那么,他就会看到她的所作所为吗?到时候,他会怎么想她? “我来香港就是办这件事的。”霍钺道。 何微不安看了眼他。 霍钺问:“要我送你上楼吗?” “不不,不敢麻烦您。”何微笑道。 “我明天下午来接你。”霍钺又道,“免得你化妆了坐黄包车,风把妆给吹乱了。” 何微忍不住笑起来:“您连这个都知道……”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霍钺的汽车远去。 今晚的一切,何微都感觉不太真实,她居然又见到了霍爷。 和上次相比,她这次要坦然很多,没了上次那么多心,既怕自己不够体面,又怕霍钺以为她要缠上去。 她笃定霍钺是知道她的。如果怕她纠缠,他是不会亲自送她回来的,让司机送就行了。 何微松了口气。 上楼之后,她实在太疲倦了,洗洗就睡了。 然而第二天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屋子里陈旧得厉害,怕是不太适合待客。 何微急忙去了百货公司。 她买好了崭新的床单和布。她自己动手,很快就把旧窗帘换了新的,又在沙发上铺了一层外罩。 屋子里打扫得纤尘不染,崭新的青绿色窗帘和沙发罩,让屋子里添了些亮色。整个屋子很小又陈旧,但是很温馨。 何微这么一通忙活,一整天都没顾上吃饭,时间就到了下午五点。她赶紧梳头化妆,尚未打扮完,有人来敲门。 何微也收拾妥当了,就去开了门,果然见霍钺站在门口。 楼道里有点暗,何微看到霍钺时,整个人愣住,有点不敢认。 霍钺今天换了套深咖色的西装,同色马甲和衬衫,皮鞋锃亮,越发显得他身材修长,气质出众。 何微的心,毫无缘由乱跳,她又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对他的暗恋,更加想起了那个早晨,他抱着她坐到了他腿上,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并且亲吻了她。 那是何微的初吻。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却是那么清晰,何微甚至记得他唇上的触感,有点干燥,也很温热。 她手忙脚乱往后退了几步:“霍爷,您请进。” 霍钺进来,打量了她这屋子,道:“挺不错的。” 何微胡乱点头,不再看他了。 第1549章 准备好的惊喜 何微的房间很小,胜在干净整洁。 “霍爷肯定没住过这么穷酸的房子。”何微笑了下,眼睛始终不再看霍钺。 霍钺道:“我父母刚过世,叔伯吞了我所有家当,我只身来到岳城时,还睡过大半年的马路。” 何微诧异看了眼他。 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像你这么大,还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霍钺又说。 何微抿唇:“您在安慰我?” “嗯。”霍钺如实道。 何微心中的那一股回忆终于全部淡了下去,被她压到了心头最深处的地方。她再看霍钺的目光,也不觉得如此灼人了。 “您喝茶吗?”何微又道,同时看了眼时间。 “不了,走吧。”霍钺道。 两人一起下楼,正好在一楼大门口遇到了买菜回来的犹太女人。 犹太女人很热情:“何小姐,这是你未婚夫吗?真英俊,你们真般配。” 何微的耳根隐隐泛起了炙热,连忙解释说不是未婚夫,只是认识的朋友。 “哦,我还以为是何小姐的未婚夫呢,你们真般配。”犹太女人重复道。 何微苦笑了下:“我可配不上。” 她挺不好意思的,后来想到霍钺可能不会说英文,也听不懂旁人说了什么,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这次有司机,她和霍钺坐在后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和上次见面一样,霍钺的言语不多,显得心事重重的。 何微也只顾自己的情绪去了。 一转眼,车子就到了歌舞厅,说英文的印度侍者打开了车门,他和霍钺打招呼,把霍钺往订好的雅座领去。 霍钺则道:“给我换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吧,我不坐前排了。” 每个歌舞厅,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有十来张椅子,都是留给非富即贵的宾客。歌女们唱完了,下台之后需要给这些客人们陪酒。 霍钺是今晚的贵客,这不令人惊讶。 令人吃惊的,是他能说英文,虽然说得有点生疏和僵硬,而且听得懂。 何微整个人一僵。 她又想起她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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