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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细了解下案情。 陈素商一直和她师父枯坐,直到两个小时后,先出来一部分尸检报告。 胡凌生没有内脏破裂。 脖子上的刀子,是死之前捅进去的,是致命伤。 其他的,需要再慢慢化验。 “有了结果,我们会通知家属。”警察署的人说。 陈素商等人就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长青道长问她:“家里还好?” “没什么大事,就是新来的厨子要对我下毒,却又不想吃牢饭。”陈素商道。 可能顾念她是颜家的媳妇,不愿意招惹祸端,要不然何必那样麻烦? 直接给她下毒不就可以了吗? 只是,下毒的话,尸检能知道,后面事情会很复杂,虾泥就不同了。 道长叹了口气:“我常不沾家,疏忽了。” 他瞥向坐在副驾驶的颜恺。 “你去新加坡玩几天,等过了正月再回来。”长青道长又说。 有了危险,先支走她。 陈素商又被师父当傻瓜了。 “师父,胡先生被杀,您需要帮手。上次灵儿的割飞咒,我帮上了忙,是不是?”陈素商不想和他争吵,只软语恳求。 他已经很难受了。 “你安全了,师父才放心。”道长说。 “你有危险,难道我就放心?”陈素商的好脾气快要耗尽。 长青道长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摸了下素商的头发。 他每次看到素商,总会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么个小不点,见到了他,第一句话就说:“哥哥,我饿了。” 道长那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听到这话,愣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父爱。 一转眼,他的小闺女都长成大姑娘了。 不仅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 有了胆子,也有了担当,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要吃要喝、会哭会闹的小孩子了。 “那就留下吧。”道长说,“你以前没本事的时候,不会这样的。如今术法学了个半吊子,自负却涨了十成十,越发看得起自己了。你留下来,感受下什么是蚍蜉撼树。” 陈素商:“……” 道长说完了陈素商,又说颜恺:“颜少今天就回去吧,别在我家碍手碍脚。” 颜恺:“……” 他突然理解了陈素商的心情。 他也想起,上次陈素商还什么都不太会的时候,她师父让她留在新加坡,她乖乖留了。 她不给任何人拖后腿,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良心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点是颜恺需要学习的。 他点点头:“好,把您和素商送到家,我就走了。你们平安无事了,定要打个电话给我。” 第1813章 家庭的小矛盾 颜恺回到了新加坡。 他心中很沉重。 他突然意识到,上次素商不跟她师父回香港,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因为,光对抗内心的自责,就非常艰难。 他不会术法,留下来没用,这点他知道;他也知道,万一他被人抓到了,反而会成为道长和素商的掣肘。 他离开是对的。 知道归知道,心里却烦躁得厉害,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怪不得素商回去之后,就要苦练术法了。 比“苦练”更苦的,大概是“无能为力”。 他一进门,往沙发里一躺。 不成想,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 家里佣人不敢如此大胆。 颜恺侧过头,瞧见了颜棋,正穿着睡衣,端一杯热咖啡,好奇打量着他。 “大哥,你是不是瞎了?”颜棋问,“你进门就没看到我?” “走开,别烦人!”颜恺道。 然后又问,“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爹哋和妈咪吵架了,家里不得安生,我出来躲清净。”颜棋道。 颜恺坐了起来。 他听到这句话,脑壳更疼了,耳边像有只蜜蜂。 “为什么吵架?” “还能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呗,他们俩上次大吵架是八月的时候,距今四个月了。依照正常情况参照,四个月的小矛盾,足以积累一次大争吵。”颜棋说。 颜恺:“……” 牙齿和舌头还有不小心磕碰的时候,夫妻俩不可能没矛盾。 很多时候,争吵不过是火山爆发,酝酿多时。 “那你住下,我明天要回马尼拉了。他们吵架,我就不回去了,免得火上浇油。”颜恺道。 颜棋笑道:“正确做法!” 颜恺虽然这么说着,第二天早起时候,心情好了不少,还是决定回趟家。 回家之后,他才知道父母吵什么。 颜棋跟男朋友分手,男方不依不饶,颜子清派人把那孩子揍了一顿。 徐歧贞觉得,这不是帮颜棋,而是在害她。 一个人,不论男女,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颜棋既然惹了这件事,她就应该去自己处理。 颜子清则觉得,女孩子比较柔弱,没有强悍的父亲撑腰,将来会受婆家欺负。 “哦,我父亲打了你几回?”徐歧贞这样问。 颜子清则说:“我做丈夫这么合格,做女婿也无可挑剔,岳父为什么要打我?” 这一句话,让徐歧贞翻起了旧账。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旧账翻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于是两个人越吵越恼火。 颜恺听完了,才知道自己被颜棋骗了。 那个死丫头! “妈,这么多年了,您总是让着那老头,这次是他的错,我站您这边。”颜恺道。 颜子清正好听到了这句。 他气得嘴角抽搐。 这儿子当年就该扔臭水沟里去! 徐歧贞也笑出声。 吵架,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徐歧贞和颜子清怄气了三天,到了这会儿,气已经撒得差不多,而且她余光瞥见进门的颜子清买了一束白玫瑰。 她一笑,家里顿时雨过天晴。 颜子清把玫瑰递给她:“终于笑了。要知道这混小子回来,能哄你高兴,我也不用跑那么远去买花。” 徐歧贞接过花,嗅了嗅:“我多大年纪了,还要人哄?我不跟你个老头子一般见识罢了。” “我是老头子?” “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是老头子吗?” “我生他的时候年轻啊。” “油嘴滑舌。”徐歧贞笑了起来,转身要去厨房,给颜恺弄点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颜恺打电话把出去躲难的颜棋也叫了回来。 徐歧贞做了满桌子好菜。 颜恺看到了一道油焖虾,突然想到,陈素商不能吃虾。 颜棋很没有眼色,刚惹恼了父母,又来招惹颜恺。 她知道颜恺这次去香港,是因为苏曼洛订婚,故而她问:“苏曼洛的订婚宴如何?” 苏曼洛也邀请了颜棋等人。 司玉藻说不去,不给那狐狸精面子。 颜棋很听姐姐的话,她不去,颜棋也不想去。 “很热闹。”颜恺表情淡淡,“我跟素商一起去参加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着他。 徐歧贞问:“素商最近还好?” 颜恺很想说,她不太好,她可能会遇到很大的危险。 假如是普通的危险,他可以保护她的,可…… 这话,说出来平添担忧,家里人都没办法。 “挺好的,她师父对她不错。”颜恺道。 颜棋又问:“她交男朋友了吗?上次我们去,她身边有个很英俊的男人,他们俩在一起了吗?” 那是叶雪尧。 叶雪尧的确很不错,颜恺也觉得适合陈素商,他甚至亲口劝过陈素商接纳他。 可如今颜棋提起来,颜恺觉得很刺心。 他从未这样烦过自己的亲妹子。 “不知道。”他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 徐歧贞看了眼他。 颜恺整了整心绪,想要为刚才的话描补一番,却听到他父亲道:“你姑父跟我说,你在追求某个女孩子,是不太顺利吗?” 颜恺:“……” 他姑父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颜恺像根炮仗,眼瞧着就要炸了。他站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 他一走,颜棋立马对父母说:“哥哥肯定是在追求素商……” “素商本就是他的妻子,他追求也无可厚非。”颜子清道。 徐歧贞不同意这话。 当初是答应了陈素商,让她离婚的,只是碍于颜家的面子没有公开。 怎么好出尔反尔,用这件事来限制素商? 她能跟颜恺好,那是他们的缘分,却不应该成为受辖制的人。 “他做了很多糊涂事,应该承担后果。”徐歧贞道,然后她话锋一转,又说颜棋,“还有你……” “妈咪,我说了很多遍,我真没有跟周劲谈恋爱,他也没有亲吻我。他自己故意放出风声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颜棋很无辜。 徐歧贞不为所动:“你再说一遍?” 颜棋泄气。 “我要不要我去问安妮?”徐歧贞斜睨她。 颜棋见逃不掉,只好如实说:“我们……玩游戏,让我去亲吻了下周劲。哪里知道,他就上心了。后来他纠缠我,也是真的。” 颜子清脸色不太好看。 他骂女儿:“你还是小姑娘吗,做这样的糊涂事?你是不是闲出屁?你看看玉藻,她如今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你会什么?等过了年,你去学校教音乐课,不做出成绩别想要陪嫁!” 第1814章 他们回内地过年去了 颜恺在家里留了一晚。 第二天,他就飞往马尼拉。他接了一单生意,是英国政府要找一名贪污犯,有传言说那人跑到了新加坡。 这次的赏金极高。 颜恺一直忙这件事,腊月底的时候,就在菲律宾找到了那名通缉犯。 那人并未躲到新加坡,从头到尾都躲在菲律宾。 “少爷,五十万英镑的尾款已经付清了。”乔四对颜恺说。 他们之前花了好几年,在马尼拉办糖果厂,作为遮掩,在糖果厂的后面修地堡,又训练自己的人。 不到半年,差不多就回本了。 正如司行霈所言,颜家在南洋一代的势力实在强大,耳目众多。比如说这次的英国政治犯,就是菲律宾当地帮派帮颜恺找到的人。 “明天就是华人的旧历年。”颜恺对乔四道,“把这次拿回来的钱,作为奖金发下去。乔四你拿十万,给苏鹏那边十万,剩下的平分。” 乔四道是:“多谢少爷。” 颜恺站在门口,闻到了远处糖果厂里的香甜气息,不免又想到了陈素商。 大半个月过去了,素商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他? 想到了这些,颜恺就迫不及待想要回新加坡。 他想到苏鹏也要回去的,就派人去告诉他,让他也准备准备。 不成想,苏鹏却过来找他了。 “颜少,这段时间的训练,您手下有天赋的人,差不多都练出来了。剩下的,也不是这块料,我明年不来了。”苏鹏道。 颜恺微愣。 因为他们冬月中旬的时候,还做过明年的扩张规划。 颜恺跟司行霈借了苏鹏,自然要把事情办妥,总不能去借两次。 苏鹏现在却说,想要回新加坡了。 颜恺想了想,大概是在苏曼洛的订婚宴上,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苏鹏伤心了。 对苏曼洛,他当时少了点宽容和呵护。哪怕是前女友,也不应该那样对待她。 苏鹏不怪他,却也不想再替他做事。 “苏将军,您是长辈,既然您做了决定,我也不好勉强。”颜恺有点惋惜。 苏鹏态度却很坚决:“我是下定了决心。” 颜恺不再说什么,再去拿出十万英镑,送给苏鹏,作为这段时间的谢礼。 苏鹏拒绝了。 就连乔四方才给他的奖金,他也没有要。 “颜少,你还年轻,又在事业上升期,需要花钱的地方多。我这些年在司家,师座处处优待我,旁的且不论,钱财上是豪阔的,我有钱花,白放在我身上很浪费。”苏鹏道。 司家的产业庞大。 整个新加坡的经济,五成都是司家的。 司行霈有一条秘密的石油航道,光这一点,他就能赚到数不尽的钱财,故而经济上他从不吝啬自己的手下,尤其是那些忠心耿耿的老人。 苏鹏帮司行霈带过兵,又训练过一批又一批的射击高手,司行霈给他的产业,的确是非常丰厚的。 所以,苏曼洛从小不知人间艰苦,司玉藻能有的,苏曼洛的父亲也买得起。 “苏将军,您收下吧,否则我过意不去。”颜恺道。 苏鹏极力拒绝。 颜恺没办法,只得把钱都拿了回来。 他们俩乘坐飞机赶回新加坡。 颜恺到家的时候,颜家正在准备年夜饭。徐歧贞打电话给他,他的佣人说他已经动身了,故而家里都在等着他。 等他回来祭祖。 祭祖完毕,才正式开饭。 “恺哥哥,你等会儿帮我放烟花。”最小的颜棹抱着颜恺的腰。 颜棋在旁边道:“上次怎么教你的?你又傻了。这不是恺哥哥,是大哥。” 颜棹冲姐姐做了个鬼脸,依旧是恺哥哥长、恺哥哥短。她跟司家的孩子叫惯了,改不了这个口。 颜恺心中却有事。 祭祖之后,他借口要去洗手间,急急忙忙上楼去了。 他犹豫了下,先打电话去自己的公寓:“最近有位陈小姐打电话给我吗?从香港打过来的。” 佣人翻了自己记录下来的电话。 她翻了半晌,摇摇头:“有位陈小姐,却是新加坡的,不是香港的。” 颜恺觉得很扫兴。 他挂了电话。 犹豫了半分钟,他决定给陈素商打过去。 当时他们让他走,他也是考虑到自己可能会添乱才走的。 他们,不至于出事吧? 他拨通电话的时候,心里是很忐忑的。然而,电话头一遍没有通。 长途电话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今天又是除夕夜,也许打长途的人很多。 颜恺拨了三次才拨通。 拨通之后,那边一直响,却没人接听。颜恺很清楚记得,这部电话是他们楼下客厅的,哪怕是在吃年夜饭,也不可能没听到。 颜恺又拨了一遍。 他这边忙个不休,那边颜棋过来喊他:“大哥,等你开饭呢,你不上洗手间却在这里打电话?” 颜恺只得放下。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 颜老年纪大了,胃口不太好,不敢多吃,只是和颜恺说话,问起他在马尼拉那边的情况。 颜恺的注意力被转移,和祖父聊了起来。 饭后,家里的门铃响了,有人过来辞岁。 颜恺抓住机会,又溜回了自己房间。 颜老还在让他过来陪陪叔伯,一转眼找不见他的人,就问颜子清:“这孩子是有什么事?他今天慌慌张张的。” 颜子清也不清楚:“我回头问问歧贞。” 徐歧贞那边,颜棋早已在偷偷告密。 “大哥在打电话,没人接。我猜测他是打给素商。”颜棋道。 “他和素商,这算是怎么回事?”徐歧贞问。 颜棋也不知道。 她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少女,否则能猜到二一。 司家的孩子们在顾轻舟夫妻的陪同下,过来给舅舅、舅母和外祖父辞岁。 司雀舫一进门就嚷嚷:“恺哥哥没回来过除夕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颜恺已经在拨第四遍电话了。 还是没有打通。 他心里很不安。 他这次没有再犹豫,直接给霍钺打了个电话。 霍家的电话占线,他打了很久,才打进去。 “……陈小姐和道长?他们不在香港。陈小姐说,叶先生邀请他们回内地过年。内地虽然在打仗,他们弄到了安全路线,要回趟湘西老家,半个月前就走了。”霍钺道。 颜恺的情绪,一瞬间落了千丈。 他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这边心急如焚,原来他们只是一起出去玩了。 可是,素商为什么走之前不给他打个电话?他们说好了的。 第1815章 乞丐陈素商 房间门被敲响。 颜恺从发愣中清醒过来,站起身去开门。 是徐歧贞。 “你姑姑和姑父带着孩子们,来给你祖父辞岁。”徐歧贞道,“你要不要出来说说话?” 依照老家的规矩,女婿在年三十的夜里,需要给老丈人辞岁。 是从前很古老的规矩。 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女儿不会远嫁,都是嫁在附近的村镇。 后来,有的女儿嫁到天南海北,这规矩慢慢就没人记得了。 顾轻舟还记得。 她很在乎亲情。除了颜老,她等会儿还要去给她另一个义父颜新侬辞岁。 岳城的颜家,搬到新加坡也有段日子了。 颜恺使劲揉了揉脸:“好,我这就来。” 徐歧贞见他这状态,有点担心他:“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若是有事,你要跟我们讲,我们帮你一起解决。” 颜恺这才意识到,他让父母担心了。 “没有,是素商。”颜恺道。 徐歧贞忍不住笑了。 颜恺有点尴尬:“我去参加曼洛的订婚宴,素商陪我去的。等我们回到她家时,她的厨子给她的面条里放了虾泥……” 徐歧贞也记得陈素商对鲜虾过敏。 “……我们还想去追那厨子,却又接到电话,她师父有个老朋友被人刺杀了。”颜恺道。 徐歧贞脸色有点白。 “他们会点术法,这个您也听说了吧?霍家大小姐就是他们救的。长青道长说很危险,让我先走。我怕拖后腿。一旦我被抓了,我又不会术法,他们还得救我,所以我就走了。”颜恺继续道。 他说到这里,满心内疚。 徐歧贞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这种时候,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可事情不对劲。”颜恺叹气,“霍伯伯说,他们离开了香港,要去内地过年。可素商知道我会担心的,我走的时候也告诉她了。她要是没事,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 他这么一说,徐歧贞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素商的确是个懂事的姑娘。 她以前在陈家生活,陈太太身体很不好,陈家又是大家族,养成了她的练达。 依照她的性格,她是会给颜恺报个信的。 “这样吧,等明天早上,你给祖父拜了年,就去趟香港。自己去看看,再和你霍伯伯谈谈,也许会有新的线索。”徐歧贞道。 颜恺笑起来:“谢谢妈。” “我也觉得奇怪。除夕都要扫墓的,陈定不可能还记得金姝,素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去内地?”徐歧贞又道。 颜恺点头。 陈素商那边,怕是凶多吉少。 心中有了这样的准备,反而稍安。 颜恺和徐歧贞下楼时,司行霈等人正在说话。 只有司宁安和颜棋不见了。 等他们告辞的时候,颜恺和颜子清、徐歧贞一起送他们。 颜恺趁机对司行霈道:“姑父,我要条去香港的航线。” “你这是在追求谁?”司行霈好奇。 想当初,那时候的油更贵、更稀缺,他为了去看顾轻舟,总是从平城飞往太原府。 如今轮到后辈们了。 一代代人,都是这么传承下去的。 颜恺这次没有遮掩:“是素商。她好像出事了,我有点担心。” 颜子清不知内幕:“素商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看看。”颜恺道。 颜恺又想起了他姑母的那块玉佩。 上次,那玉佩就有点不同寻常。 “姑姑,您能不能把玉佩再借给我用用?”颜恺问顾轻舟。 顾轻舟诧异:“它有什么用?” 颜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您先给我。” “好,你明天过来拿。”顾轻舟说。 翌日清早,颜恺先去给祖父拜年,然后又去给顾轻舟和司行霈拜年,拿到了航线和玉佩,早饭也不吃,就飞往香港了。 香港的新年,年味比新加坡还要重,处处热闹繁华,舞龙舞狮。 颜恺的汽车在闹市区被堵了两个小时,才上山去了。 到了陈宅门口,果然见大门紧闭。 颜恺心里发紧。 他让司机开车往上,直接去了霍家。 霍钺家中有几位客人,正在谈笑风生,突然见颜恺来,霍钺心中明白,丢下客人,自己带着颜恺去了书房。 他把陈素商那边的事情,跟颜恺又说了一遍。 “是腊月十二,也就是你离开之后的第二天。”霍钺道,“当时她没说什么,只说要回内地去。” 颜恺说不出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他既有点失望,又略微释怀。 “那她就是没出事?”颜恺问。 霍钺却不好下这个结论。 “阿恺,他们走得很匆忙,是在躲避什么人。万一路上短兵相接,他们可能没胜算,要不然也不至于离开。”霍钺道,“你只能等。” 颜恺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难道他此生,再想知道素商的消息,就只能靠等吗? 他茫然看了眼霍钺。 霍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多住几天?”霍钺问。 颜恺心里很乱:“霍伯伯,我想去住酒店,心里静一静。” “好。”霍钺道,“我如果有了他们的消息,就尽快通知你。” 颜恺道谢。 他下山之后,在半岛酒店开了房间。 一个人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天的情景。早知道这样,他当时就不该走,留下来至少能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颜恺心情很烦躁,既不想回家,也不想见人。 他一个人躲在酒店的房间里。 到了第四天,酒店又有新人结婚,热闹不已,他被吵得无法安生,只得起床出门。 他到处走走,甚至去了码头。 码头那边有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以前听灵儿说过。 他很想带陈素商去吃,可惜她虾过敏,其他的海鲜也不是很敢碰,就一直没去。 已经是正月初四了,海鲜餐厅却还没有开门。 颜恺这几天心情糟糕,家里过年应酬又多,他是怕自己甩脸子,让客人误会。他如今想通,也该回家了。 他兴致乏乏,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看到几名乞丐,其中有个人,有点像陈素商,不免一惊。 他急忙追上去。 他不顾那乞丐满身泥污,拉住了她。 定睛一瞧,居然真的是陈素商。她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很明亮很有特色,在人群里识别度很高。 颜恺整个人都惊呆了。 “素……” “嘘!”陈素商急忙捂住了他的口。 她把颜恺往暗处拖,又问他:“你开汽车过来了吗?” “没有,我步行过来的,我住在那边半岛酒店。”颜恺道。 说罢,他脱下了自己的风氅,又摘下了围巾,把陈素商从头到脚裹了起来:“跟我来!” 他有一肚子话要问。 第1816章 我需要自保 颜恺把陈素商带回了酒店。 他一进门,就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暖手。” 陈素商道:“我想洗个澡。你出去帮我买套睡衣。” 颜恺说好。 他先去放了热水,转身下楼,去了最近的一家女装店铺。 店铺里没有睡衣,却有比较舒适的连衣裙。 颜恺估量着陈素商的尺寸,应该跟颜棋差不多,故而他买了件连衣裙,又买了件毛衣和外套。 等他回来的时候,陈素商尚未洗好澡。 颜恺隔着浴室的门对她说:“衣裳买好了,不过贴身的要洗一洗。你如果不介意,我现在把连衣裙送下去洗,叫一份饭菜。你可以先穿我的衬衫。” 陈素商道:“好。” 颜恺翻出自己的衬衫、毛衣和睡裤,放在床上。 他自己拿着连衣裙先下去,让酒店的人赶紧洗好、烘干,然后又要了份丰盛的客饭,让直接送到房间里。 忙好了,他再次上楼。 陈素商已经穿戴好了。 颜恺的毛衣和衬衫,她能当裙子穿了,只把袖子高高折起;至于睡裤,太大了,腰部怎么系都松。 她索性坐在床上不起来了。 “谢谢。”陈素商一边擦头发一边笑了笑,“洗个澡好舒服,我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 颜恺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他们怎么弄成了这样? “……你是没钱了吗?”颜恺问。 陈素商摇摇头。 侍者敲门,送了客饭上来。 颜恺去开了门,接过侍者手里的托盘,端到了陈素商跟前。 这份客饭里,有碗海带排骨汤,散发出肉汁的香气。 陈素商端起来,不换气先猛喝了一通,直到见了底。 颜恺从小没挨过饿,故而挨饿在他眼里,就是大折磨了。 他真快看不下去了。 陈素商一碗汤下肚,身上暖,胃里也暖,脸上就露出了点笑容:“你方才问什么?” “你是没钱了吗?”颜恺重复了一遍。 陈素商摇摇头:“不是。等我吃完饭,跟你仔细讲。” 她的确是很饿。 颜恺在她吃饭的时候,又打电话,让酒店送一份甜点上来。 陈素商一个人吃完了两人份的客饭,又把后送上来的甜点吃了,整个人撑得不太想动了。 她依靠着枕头,把颜恺衬衫的袖子放下来盖住手,和颜恺细说这段时间的事。 “……你离开之后,我师父发现不对劲,好像有人专门对付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全部离开家,隐没在香港的各处。谁找到了什么,再彼此通消息。”陈素商说。 “一开始是姓胡的,后来又是胡凌生被杀,你确定这件事不是胡家人做的吗?”颜恺问。 陈素商道:“还不知道,敌暗我明。师父让我装成乞丐,守住这个方位。” “你又不是真乞丐……” “装乞丐,就要装得像一点。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就不要互通信。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师父和叶惟他们叔侄三在哪里。”陈素商道。 颜恺:“……” 他对此不是很理解。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说出来:“你们不可以干脆离开香港吗?” “敌人是影子,不是你躲开就能躲得掉的。”陈素商笑笑,“况且,我师父又不止招惹了一个仇人,谁杀过来我们就换地方,我们不用过日子了。还有一点……” “什么?” “我师父这个人,没什么道德。他一直让我跟袁雪尧玩,又让我跟雪竺做朋友,我还以为他心中没什么芥蒂了。 上次分开的时候,他才跟我说,袁家想要破坏香港的护脉,袁雪尧和雪竺是主力军,我们要牢牢看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我们的视线。”陈素商道。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有点尴尬。 她那不靠谱的师父,摆明了让她利用袁雪尧和雪竺的感情。 而且,这在师父看来,是很伟大的牺牲,不是什么诡计。 陈素商就觉得他成天看戏、不安好心,果然没有误会他。 “袁雪尧?”颜恺微愣,“不是叶雪尧?” 陈素商:“……” “什么护脉?跟上次那条公路有关吗?”颜恺又问。 他突然意识到,他也劝陈素商跟袁雪尧靠近过。 难道,他无形中也陷素商于不义吗? 长青道长的确不靠谱,他到底是把自己和素商置于怎样的水深火热里? “这个……”陈素商有点语塞。她挣扎了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这件事里,有太多她不好对颜恺说的秘密。 “等以后。以后事情都处理完毕了,我再跟你说,好不好?”陈素商笑了笑,“颜恺,你不是很懂这些事,我也不希望你懂。” 颜恺的唇线抿成了一条。 他看着陈素商,却不再言语。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不好。陈素商的话,刺痛了他。 如果他不懂,他希望陈素商也不要懂,这样他们就像是一类人。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陈家的小姐。”颜恺好半晌才开口。 陈素商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不免笑了笑:“若只是陈家的小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颜恺坐正了身子:“要。” “我们刚到新加坡的时候,陈定的那个私生子陈胧,他想要轻薄我。他力气比我大多了,陈定又偏袒他,我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他敢那样造次。”陈素商说。 颜恺脸上露出了惊愕。 他从不知晓此事,心里顿时起了层薄怒。 他也想起,当初他在陈家的时候,陈素商说过陈胧和陈皓月,口口声声野种。 果然是野种! “……后来,我用符咒迷惑了他,他被陈定打了一枪。”陈素商道。 颜恺慢慢舒了口气。 他看着陈素商,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安慰什么。 陈素商继续道:“我和你不同,关于术法,我还是希望我懂。这个世上,别人总有不到的时候,我需要自保。” 颜恺点点头。 “对不起,素商,我说错了话。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颜恺低声道,“我主要是……因为我不懂,总帮不上忙,才说那样怄气的话。” 陈素商说没事。 她转移话题,又问颜恺:“你怎么又到香港来了?” “我特意来找你的。”颜恺脱口道,“我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我放心不了。霍伯伯说你们回内地了,我不相信。所以逗留了几天。” 陈素商:“……” 她突然有点不自在。 第1817章 阳宅风水 陈素商明知颜恺的脾气,是最温柔不过的。 他对女孩子很关心。 这种多余的关心,有时候没有界限,并不能说明什么。 上次分别,自己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依照他的性格,他会对此事很挂怀。 “谢谢。”陈素商道。 颜恺说不用谢,又问她还想吃什么。 “现在是过年,不知街上还有没有小贩。以前在南京的时候,过年我跟我二哥出去玩,总在街上买糖炒栗子吃。”陈素商说。 颜恺笑道:“我出去看看。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吃了。我去找,你小睡一会儿,等醒过来就可以吃了。” 陈素商说好。 颜恺离开之后,她钻进了被窝里。 酒店的被子,有一股子皂角和阳光的味道,也有点男人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陈素商更加不自在。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这段时间,她很累,装乞丐又冷又饿。她特别想念她母亲陈太太,也很想念她师父。若不是他们,也许她现在就是个真乞丐了。 她肚子里有很多的食物,房间里的被褥又很暖,陈素商片刻之后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到一个高大祭坛,装饰得极其奢华,她一步步往上走,然后看到祭坛上摆放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她再凑近,看到了婴儿的脸。 那张脸,皱巴巴的,皮肤被风干成了焦炭色,嘴巴几乎成了一条线。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陈素商猛然惊醒。 她这么一醒过来,才发现她脏衣服堆下面的小罗盘在不停的响。 急忙拿起罗盘,它的指针在正南和西南方向不停摆动。 她觉得时机应该是到了。 陈素商打算穿上脏兮兮的旧衣裳时,颜恺回来了。 他不仅买了糖炒栗子,还把酒店烘干的连衣裙给陈素商带了上来。 同时,他还给陈素商带了双靴子,怕她要出门。 陈素商大喜:“颜恺,你真是雪中送炭!” 那些旧衣裳很潮,陈素商是真不想穿。二十多天了,罗盘终于有了反应,也许她不需要再装乞丐了。 “怎么,你要走?” “对,要出去一趟。”陈素商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颜恺立马道好。 他方才略微沉下去的脸,顿时转霁。 陈素商穿好了新衣,像个时髦的女郎,挽住颜恺的胳膊走下电梯时,非常登对。 颜恺让酒店帮忙叫了汽车,他自己开车。 陈素商一边吃糖炒栗子,一边拿着罗盘定方向。 她吃了好几个,想起颜恺说他也喜欢,故而剥了一个,递到了他唇边。 颜恺的唇就从她指腹边擦过,叼走了那颗栗子。 他想:“很甜。” 陈素商的手指则有点麻。她甚至有点怀疑,颜恺是不是故意的。 她瞥了眼他。 他耐心把那颗板栗嚼了,目视前方,并没有任何异常。 往往心里有鬼,才会怀疑旁人动机不纯。陈素商有点惭愧,又剥了颗板栗塞到嘴巴里,专注盯着罗盘。 这次罗盘所指,是坤位,也就是香港的西南方位。 此处是一座办公楼,一共六层。新年还没有过完,办公楼里疏疏朗朗,只有非华人才会上班。 而香港,非华人并不多。 陈素商和颜恺坐在汽车里,伸头探脑。 颜恺甚至问她:“确定是这里吗?” “我不知道……”陈素商道,“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罗盘的指向。我在酒店的时候,它指向很明确,就是离位和坤位,后来定格坤位。可是我越靠近坤位,指向反而越薄弱。”陈素商道。 颜恺听得云里雾里。 陈素商犹豫了下,拿稳了罗盘准备下车:“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颜恺道。 陈素商点点头。 他跟着陈素商,进了办公楼的大门。 “是哪一层?”颜恺问。 “一二三层,都有可能。”陈素商道。 “为何四五六不可能?” “阳宅风水需要讲究靠山,就是说,房子超过了一定的高度,就没有靠山可言。这处办公楼,每层约莫五米高,三层十五米,已然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天然靠山。” 陈素商道,“越高的房子,越是没办法藏风聚气。既然罗盘指向了此处,此处的风水局,只有可能在一楼,当然二楼和三楼也不能忽略。” 颜恺这次是听明白了。 他低声对陈素商道:“看阳宅风水,很有趣,能关乎一个人的命运。” “有趣而已。”陈素商道,“放在普通人堆里,自然是赚得名利双收;可遇到了真正的大术士,毫无还手之力。” 她以前在陈家,也只想做个普通风水师。 那时候学符咒,学不会就算了,常常是好几个月画了上百张符咒,结果一张也没用。 再后来,她遇到了袁雪尧和雪竺。 他们和她年纪相仿,术法却比她强太多,让她有了危机感。 “……素商,你有没有想过,远离这些?毕竟真正的大术士是很不常见的。”颜恺问。 陈素商看了他一眼:“远离这些?远离我师父吗?” 她师父一生都在跟术士打交道,陈素商的生命里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 师父救回她不容易、养大她也不容易,她是师父的至亲。 颜恺不说话了。 他们俩在一楼到处逛逛。 陈素商的罗盘进了楼道之后,彻底没反应了。 她满腹狐疑。 颜恺见她眉头蹙得很紧,有点担心:“怎么了?” “我不知道。”陈素商道。 她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有点超过她的认知了。 她的术法不至于退步这么快,而她师父的罗盘,也不会突然就不管用了。 这说明,这栋楼里,根本没有任何风水局。 可罗盘一开始就指向了这里。 陈素商根据她看过的书,只能想到割飞煞,远处反射。 哪怕是反射,此处也有痕迹。 她和颜恺到处看,罗盘静静不动。陈素商甚至烧了张师父留下了的符纸,仍是无效。 她不死心,带着颜恺上了二楼、三楼,甚至希望渺茫的四楼。 一无所获。 颜恺见她情绪不太好,劝她说:“要不先回去,再慢慢考虑这件事?” 陈素商点点头。 回到了酒店,陈素商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晚上,咱们怎么住?你要不要再帮我开间房?” 颜恺:“……” 第1818章 再次同床而眠 颜恺不是很放心陈素商一个人。 今天的情况,虽然陈素商没怎么表现出来,颜恺也看得出她非常沮丧。 他们什么也没找到,很反常。 危险也许正在靠近。 颜恺希望陈素商和自己住在一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彼此照应。 他没什么本事,可他身手不错,而且手里有枪。 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术士,他也许会有机会帮帮陈素商。 “……你睡床上,我睡沙发,行不行?”颜恺斟词酌句,慢慢跟她解释。 他说完了,陈素商也听明白了。 “可以。”陈素商笑道,“不过,我要睡沙发。我个子小,睡沙发正合适。你睡就太拥挤了。” 颜恺道:“这个不行,绅士不能让女孩子睡沙发。” 陈素商想了想,其实还有个办法。 酒店奢华,故而是一张特别大的床,别说两个人,四个人都能睡下。 只要女孩子不介意,再要一床被子,他们俩完全可以当拼床睡了。 房间里的确有个沙发,也很柔软,只是不够长。 陈素商不知哪一天能回家。睡一晚还凑合,要是睡两三晚,肯定会浑身不舒服。 “我说个办法,你不要笑话我。”陈素商道。 颜恺隐约明白她要说什么。 “都睡床上,再让侍者送一床被子过来。”陈素商说,“既然是相互照顾,越靠近越好。” 颜恺莫名有点紧张了。 他道:“柜子里有备用被子。” 他转身去拿了出来,放在旁边。 陈素商把这床被子拖过来,腾出位置给颜恺。 颜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 “万一有人闯进来,咱们也不算犯法,我们还有结婚书呢。”颜恺道。 陈素商也失笑:“对,合法同床。” 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之前那点暧昧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哪怕不能做妻子,陈素商也是个令人舒服的朋友。 她心思通透,又大方体贴。 颜恺以前觉得,苏曼洛跟自家妹子们不同。她有她们没有的那种娇气。 可仔细想想,陈素商才有更多的不同。 她的性格,跟颜家、司家的孩子们完全相左。 颜恺在她面前,不是大哥哥,而是个普通男人——偶然会马虎,偶然会说错话。 他们俩,从根本上比较平等,至少颜恺不用刻意让着她。 “让着”,就意味着自觉对方不如己。 陈素商没有不如他的地方,她不需要他的谦让。 回来之后,罗盘没有再响。 等夜幕降临时,颜恺带着陈素商出去吃饭,又买了几件换洗衣裳。 她家明明很近的,却有家不能回。 颜恺还给她买了点小零食,补偿她这段时间风餐露宿。 除此之外,陈素商还去买了点护肤品。 “我前段时间,天天在外面,肌肤既没有晒黑,也没有变坏,是因为我常把这种泥涂在脸上。”陈素商拿出一盒,“很好用,你可以买点回去给你母亲和你家妹妹们。” 颜恺问:“是什么?” “不知道,颜色像泥土,反正很好用,夜里擦在脸上,早上起来洗掉。是以前雪竺的朋友推荐的。”陈素商说。 颜恺笑起来。 他果然买了很多。 这种东西,拿出去讨好自家那些妹妹们,最合适不过了。 “……你跟我一块儿回去,还能赶上元宵节。我们家比较传统,元宵节也过。”颜恺道,“这样,你可以送给她们。” 陈素商有点松动。 不为其他,她想去给母亲上坟。除夕当天扫墓,这是从前的规矩,她今年除夕却困在了香港。 “我要等我师父的安排。”陈素商道。 母亲已经去世了,师父还在。不管亲疏如何,活着的人总是最重要的。 颜恺心中掠过一阵失望。 他好像很想把陈素商拐到新加坡去。在他看来,新加坡比香港安全。 两个人吃饱了,肚子里的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他们回到了酒店。 陈素商说:“你去洗澡吧,我上午洗过了,懒得再洗。” 颜恺说好。 陈素商为了避免看到他从浴室出来的样子,躺到了被窝里装睡。 她没有刷牙洗脸,然而也懒得多管了。 原本只是打算装一下的,不成想挨着枕头,她脑子里就一阵阵的发沉,困顿得不行。不过几分钟,她就睡熟了。 颜恺洗了澡,怕陈素商尴尬,在浴室里穿戴整齐才出来。 结果一出来,陈素商那边已然是睡熟,连呼吸都均匀了。 颜恺:“……” 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陈素商的睡颜,心中的情绪起起伏伏:“这么信任我吗?” 他关了电灯,轻手轻脚上床,躺在了陈素商旁边。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头一回同床而睡。 结婚的时候,陈太太生病,陈素商在陈家照顾她,他们俩住在陈太太那边,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当时,颜恺的心情格外平静。 而今晚,他却有点忐忑。他似乎总想要翻身,却又怕吵了陈素商,强忍着。 这么一强忍,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住的房间很宽敞,外面还有个隔间。颜恺这么躺着也难受,索性起来,去了外面隔间看书。 他手头正好有一本他姑父借给他的书。 看到一半的时候,隔间门被打开。 陈素商看到了他,很明显舒了口气:“我还以为……” 颜恺没明白这话:“以为什么?” 陈素商笑笑:“两点多了,你不睡?” 颜恺放下书:“我白天睡太多了,睡不着,又怕翻身吵醒你。” “睡吧,很晚了。” 这熟稔的口吻,真像是妻子了。 颜恺带着这个心情,重新回到了床上。 陈素商去了洗手间,出来又要喝水,片刻之后,她跑回了被窝,对颜恺笑道:“好冷。” 颜恺很大方掀开了被子:“你到我怀里来,我抱着你!” “我这么冷,还要给你当暖炉?”陈素商失笑,“你想得美!睡觉!” 她关了灯。 颜恺本以为她要睡了,她却和他聊起了明早去哪里吃饭。 略微闲聊了几句,他们都有点困了。 颜恺躺下之后,突然明白陈素商方才说“我还以为……”,是以为什么了。 第1819章 挨一巴掌 陈素商方才很紧张。 她以为颜恺失踪了。 “她担心我……”这个念头在他心湖滑过,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他久久不能平静。 颜恺长到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他经历过战火,让他快速成长,知晓生命的可贵,也知道前途的艰难。 可并不意味着他处处成熟。 感情,就是他稚嫩的地方。 这一夜,颜恺没怎么睡。 接下来几天,陈素商的罗盘又动了两次,可等她追过去时,仍是一无所获。 也是这个时候,师父给她递了信。 他们有自己约定好的传消息方法。 接到了信之后,陈素商用酒店的电话,打回半山陈宅。 颜恺见她打电话,怕自己在场让她不太舒服,主动避开了,去走廊上抽烟。 这次电话通了。 道长自己接的。 “……你先回来吧,事情我摸清楚了七八成,回来慢慢商量。”长青道长说。 “您那边也有异常吗?”陈素商问。 “有,不止是我,都有。” 陈素商心中稍安,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这边有问题。 “我这段时间一直和颜恺在一起,我回去,他如果想要一起,要带着他吗?”陈素商又问。 “随你。” 这就意味着,师父的确觉得问题暂时被压制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轻轻松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陈素商打开了门。 颜恺站在走廊上,无所事事。 陈素商把电话内容简单跟他说了:“师父让我先回去,再慢慢商量。这几天多谢你收留我。” “那你也收留我几天?”颜恺笑道,“让我住到你家客房。” “你不怕我师父了?” 颜恺:“……” 陈素商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俩收拾了一番,颜恺去退房,陈素商在大门口等他。 她手里拿着颜恺的行李箱,看着远处的街景,心里想着事情。 就在这时,苏曼洛与他的未婚夫杜利挽着胳膊走过来,估计是到这边吃饭的。 瞧见了陈素商,苏曼洛冷淡又高傲点点头。 杜利在订婚宴上见过陈素商,故而很客气:“颜少奶奶,新年好。” 陈素商:“……” 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可她又没办法反驳。 毕竟,她仍是颜恺名义上的妻子。 她笑了笑:“杜少,苏小姐,新年好。” 杜利有心多聊几句,跟陈素商说:“我们去新加坡过年了,昨天才回来。可惜一直没遇到您和颜少。” “是,我们……”陈素商一边想着说辞,一边去看颜恺,“我们过年的时候,到处走了走。” “这个好,过年也过出新派。”杜利笑道。 颜恺终于出来了。 他也是有点吃惊。 苏曼洛立马撇开目光,像赌气似的。 杜利很尴尬。 他用尽全力,和颜恺、陈素商各自寒暄着。 因为他跟颜恺夫妻俩不熟,不知该说些什么,苏曼洛木头一样杵在旁边不接话,让杜利很不自在。 颜恺说要先走了。 苏曼洛突然开口:“我听颜棋说了你们的事。” 颜恺表情不变:“我们什么事?” 陈素商也好奇看向了苏曼洛。 苏曼洛一时语塞。 她前几天去见了老同学,包括颜棋,故意聊起了颜恺。 颜棋说到了她哥哥和嫂子,说了句:“他们其实……” 然后她醒悟过来,自己差点失言,打住了话头。苏曼洛再怎么套话,也没问出来。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新加坡也算有地位的,故而苏曼洛听人说,颜恺和陈素商是偷偷离婚了的。 要不然,陈素商干嘛一个人跑到香港? 苏曼洛结合前后种种,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她想试探下,问清楚颜恺,不成想一直找不到颜恺的人。 如今偶遇到了,颜恺装模作样,苏曼洛既拿不准谣言的真假,又气他这副态度,顿时语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自己清楚。”她憋了半晌。 陈素商道:“苏小姐,您既然也觉得是我们自己的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杜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太明白怎么好好的寒暄变成了剑拔弩张。 陈素商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颜少奶奶,如果曼洛哪里不对,您教教她,何必说话这样难听?”杜利很维护未婚妻。 “我太太哪一句话难听?”颜恺也问,“苏小姐自己说的,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我们的事,跟别人有什么相干?” 苏曼洛脸色涨得通红。 她实在气不过,抬起手就扇了颜恺一巴掌! 这个混蛋! 哪怕他结婚了、哪怕自己有了未婚夫,她也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以前说过,一辈子都爱她的,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如今,他口口声声“苏小姐”,说话还这么夹枪带棒。 颜恺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苏曼洛这一巴掌清脆,所有人都愣住。酒店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此刻就有不少停下来看热闹。 杜利算是香港的名人。 此刻,最尴尬的就是他了。怕被人认出来,也怕解释不清。 苏曼洛这脾气……怎么都觉得颜恺才是她的未婚夫。 “走吧。”颜恺不顾面颊疼痛,转身对陈素商道。 陈素商看了眼他。 颜恺说:“素商,咱们走吧?” “好。”陈素商道。 他们俩刚下台阶,后面就传来苏曼洛带着哭腔的声音:“颜恺,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颜恺头也不回。 他想,缘分到此,就算结束了。 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态度。无可挽回的过去,真的只是过去了。 故而他回苏曼洛:“那你去死吧!” 说罢,他带着陈素商,上了酒店替他们租好的汽车,往半山豪宅去了。 陈素商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面颊:“疼不疼?” “还好,不重。”颜恺道。 其实挺疼的,他牙齿都有点发酸。 陈素商却笑道:“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运道?以前为了她,我打过你的;如今为了我,她也打了你。” 颜恺被她逗笑。 “我很惨了,你还取笑我?”他很无奈。 陈素商还是忍不住笑了。 颜恺原本心情不太好,此刻也被陈素商逗乐。 他也愿意说话了:“两巴掌,有不同的……” “哪里不同?” 第1820章 袁家的阴谋 哪里不同? “一个算是开始,一个是真正的结束。”颜恺笑道。 陈素商:“……” 她很想无动于衷,可心头照进来些许阳光,在冬日的香港那样温暖。 颜恺的话,她是相信的,他不屑于玩暧昧、说谎言。 他想要得到女人,实在太容易,故而在这方面,他很坦诚。 “你和她,就算是结束了?”陈素商问,“假如她不幸福……” “不是算,是真正结束了。”颜恺道,“她订婚的时候,我都感觉亏欠了她的。当初谈恋爱,是我没好好对待她。此刻,终于没了亏欠感。” 陈素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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