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时候,往往需要刻意强调的,才是谎言。 顾轻舟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司慕……”顾轻舟想说点什么。 司慕却道:“我去平城,可能要多住几日,听闻平城在修建新的铁路,我也要去看看。” 他会去参观司行霈的机场、军火库,以及营地。 顾轻舟的话被打断了。 其实,不打断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的表达。 “好,你自己当心。”顾轻舟道,“我的医药大会是三天,你二十四日可以赶回来,我们去南京。” 去南京,当面把事情跟司督军说清楚。 所有的秘密,都要坦露出来。 司慕倏然握紧了手指。 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似乎出卖了他。 他没有答话,因为呼吸的莫名急促,让他瞬间失语。 “阿宇的事情,我并没有吃亏,你别担心我。”顾轻舟又道。 司慕颔首。 当天晚上,顾轻舟给司行霈打了电话。 她也问了司慕去平城的事。 司行霈笑得吊儿郎当:“他自己答应来的,我可没有逼迫他。” “司行霈,你别欺负他。”顾轻舟道。 司行霈冷哼,顿时就不高兴了:“他是你儿子吗,你这样维护他?” 顾轻舟觉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司行霈,我跟他说好了,等他从平城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南京,把事情跟督军说清楚。”顾轻舟道。 司行霈心中一喜。 这算是近来最好的消息了。 “乖。”司行霈道。 第二天清晨,司慕带着两名副官,乘坐汽车去平城。 顾轻舟早起在门口送他。 看着他远走,顾轻舟挥了挥手。 她想,自己说过了那样的话,司行霈应该不会害司慕。 司慕好好的,他就会跟顾轻舟去南京,当面解释清楚他和顾轻舟的协议婚姻;一旦司慕在平城出事,那么司行霈和顾轻舟往后的婚姻,都要蒙上污点和猜疑。 司行霈不会那么傻。 顾轻舟转身,回去继续整理医药大会要用的东西。 第615章 开幕 十月二十日,顾轻舟的医药大会如期举行。 可惜天气不太好。 从前天傍晚开始,岳城就变了天。细雨迷蒙,斜斜密密的编织着,似一张冰冷的网洒下。 初冬的寒意涌现。 五国大饭店门口,人声鼎沸。 顾轻舟的汽车到了门口,她略微整顿衣裳。 她通过汽车的玻璃窗,望着大门口的人头攒动,半晌没有推开车门。 副驾驶座,唐平副官陪同顾轻舟,他跟顾轻舟解释道:“依照您的吩咐,岳城大报纸的记者都来了。” 顾轻舟看了眼:“不止吧?” 唐平道:“少夫人,您如今是红人,附近上海南京等城市的记者,也纷纷赶过来,怕错失新闻。” 这话不假。 顾轻舟在岳城的名望,已经慢慢渗透出去。 提到岳城军政府,大家也许不知道司二少帅的名讳和容貌,却独独很清楚这位二少夫人的生平。 顾轻舟的事迹,颇为传奇,被不少报纸和民众津津乐道。 “是吗?”顾轻舟的心,却无意中收紧。 她看着窗外。 还在下雨,天地间灰蒙蒙的,阴冷铺陈着,袖底生寒。 顾轻舟望着满满的人群,薄薄的雨丝打在车窗上,视线里越发模糊起来。 她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唐平又出声提醒她:“少夫人?” 顾轻舟似回神般。 她笑了笑,对唐平道:“唐副官,我有点紧张。” 唐平诧异不已。 少夫人是运筹帷幄的女中豪杰,多少次的危机,她都是气定神闲。 而这次,根本不算什么危机,她居然怯场了。 唐副官无法相信这是她说的话,故而转过脸来看她。 车厢里的光线很淡,顾轻舟那双似冰魄般宁静的眼底,的确有点纷乱。 “少夫人,你别担心。虽然您发的邀请函措辞激烈,可是咱们的款待很有诚意。 客房是最上等的,饮食也讲究,来了那么多名医,他们个个都很满意,目前情绪稳定,没什么怨气的。”唐平道。 承包下岳城的五国饭店接待,又在饮食上刻意求精致,特别准备了各种菜系的名菜,让每位大夫都宾至如归。 这的确抹去了他们五成的怨气,现在哪怕是不高兴,也不会当众摆脸色。 况且,这里可是岳城,军政府的地盘,大夫们无权无势,他们更是不敢嚣张了。 少夫人的担忧,在唐平看来是很奇怪的。 没必要担心啊。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自己不能做到最好,达不到预计的效果。”顾轻舟道。 假如没有好的效果,那么这次的医药大会,就可能沦为作秀,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 下次再想开到这样规模的大会,就千难万难了。 越是自己擅长的领域,越是知道厉害,越是会害怕。 而其他时候,顾轻舟往往都是带着侥幸和轻松,她不怕失败的往前冲。独独在中医药这块,她格外的小心翼翼。 “少夫人医术高超,定能大获全胜。”唐平道。 顾轻舟微微笑了笑。 但愿如此吧。 “好了,下车吧。”顾轻舟道。 唐平道是。他先下车,撑起了雨伞,一把黑色油布雨伞,落下淡淡阴影。 顾轻舟推开车门。 有人眼尖,看到了她。 “是司少夫人!” “少夫人,请问您这次举办中药大会,是想开办中医院吗?” “少夫人,您如此大规模提及中医,是否在倒行逆施?” 镁光灯对着顾轻舟,不停的闪动,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她耳边更是充盈着各种声音,问她这次开医药大会的目的,以及是否要倒行逆施的发展中医。 在世人眼里,中医是陋习,是有志之士力主破除的陋习。 发展中医,就是在倒退。 顾轻舟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她只是默默进了五国饭店的大堂。 大堂外吵闹不止,大堂里同样嘈嘈切切。 随着清脆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顾轻舟。 和那封狂妄至极的挑战书不同,顾轻舟看上去很温柔。 她薄妆浅黛,一袭深灰色格子风氅,里面是月白色繁绣旗袍,头发挽成了低髻,让她更显得古朴与端庄。 顾轻舟这样子的打扮,并不过分时髦派,所以那些穿着长衫的老中医们,不会特别反感她。 年轻、温柔、端庄娴雅,这样的年轻女人,没人愿意主动和她面红耳赤。 故而有人站起来,叫了声“少夫人”,旋即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和顾轻舟打招呼。 顾轻舟一一询问对方的姓名。 “马老先生。”她也看到了曾经的熟人马冼。 马冼脸上,没了上次的戾气,笑容和煦。 “少夫人,久违久违。”马冼客气道。 “这一路还颠簸吧?”顾轻舟和他寒暄。 “还好,如今的火车方便。”马冼道。 顾轻舟点点头。 又寒暄了两句,她才继续往前走。 这么一通下来,两个小时就过去了,顾轻舟也有点口干舌燥。 她走到了饭店特意设的主席台上。 主席台上,有极亮的灯光,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 顾轻舟立在灯火之下,向众人压了压手,高声道:“诸位请坐。” 众人落座之后,顾轻舟念了她准备已久的开场词。 她的开场词比较通俗白话,这样显得平易近人。 顾轻舟可以掉书袋,高雅桀骜,可她把众人都惹恼了,这个时候越是低调通俗,越容易重新获得好感。 故而,她的开场词几经修改,如今格外通顺。 “……邀请函之所以狂妄,也是求才心切,用了激将法。”顾轻舟解释。 说到这里,她自己笑了。 大堂里也爆发出哄笑。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气氛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缓和了,也达到了顾轻舟想要的地步。 她接下来,就说了这次开办医药大会的目的。 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突然有位老大夫站起身:“少夫人,您如此好的医术,能否治疗好我的病?” 说罢,他站起身,脱了自己的上衣。 大堂里的空气微寒,这位大夫约莫五十来岁,消瘦单薄,肌肤干瘪,他脱了上衣之后,胸口霍然可见一物,让满屋子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然后看到的人,呆若木鸡。 顾轻舟也微愣。 第616章 这病,我能治 脱了上衣的大夫姓邱,鲁地人士,有一味祖传治疗胃疼的药方,专治胃疾,几乎是药到病除,在鲁地颇有名气。 顾轻舟请了他来。 这位邱大夫叫邱迥,平日里爱憎分明。顾轻舟的挑战书,始终在他心中过不去。况且他犯病以来,也是把一切都看开了,故而直接询问。 他也不怕死,顾轻舟再有权势,能耐他何? 众人围过来。 顾轻舟亦然。 邱迥的心口,有一个类似桃子般的肿块,四周的肌肤发黑。 “心瘕!” 在沉默中,有人脱口而出,把这个可怕的病症说了出来。 人群里沸腾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心瘕!” “老夫行医三十年,这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心瘕。” “心瘕啊,这……” 离得远的,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纷纷伸出脑袋,询问何事。 有人就告诉他们,那边有个患了心瘕的大夫。 “心瘕是必死之症,我也没见过,快快让我去看看!” “谁如此倒霉,居然患了心瘕?这可不是常见病。” “是山东的邱迥,治疗胃疾的那位。” 大堂里嘈嘈切切。 顾轻舟近距离看着邱迥,仔细看了他身上的心瘕。 心瘕是中医里的必死病症。 学医的开端,师父会教徒弟,医者不是神仙,要能接受自己的失败。遇到了必死之症,不能出手,否则病人死在自己手里,砸了招牌事小,被病人家属索命事大。 招牌和命都没了,还怎么行医? 所以,行医之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为此,必死之症,医者没必要出手。 心瘕在必死之症的首位。 之所以排在第一,因为这种病,很容易被当做火疖子。 大夫一瞧,哦,原来是心口生了个火疖子或者瘤,很简单嘛,依照火疖子的处理,给它割了。 然后,病人就死了。 这种心瘕,一碰必然会死人。 一旦死人,病人家属是绝不会放过大夫的,大哭大闹让大夫赔的倾家荡产是轻的,遇到脾气火爆的,直接就把大夫打死。 轻则赔上声誉和家当,重则没命,大夫们就学精了。 只是,这种心瘕到底罕见,有的人从医十几年才会碰到一个病例,有的人一生未见。 哪怕如此,却是人人都牢记心瘕的特征:其形若桃、皮下隐约可见流质,四周肌肤发黑,整个病人肌肤发黄。 邱迥的病状,完全符合心瘕的描述,他就是患了心瘕。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很担心问邱迥,“邱大夫,你不去看看西医?” 邱迥哈哈大笑:“生死,邱某早已看淡了。少夫人自称通晓天下难症,不知能否治好我这个病?” 众人全部看着顾轻舟。 他们心想:这位少夫人也是够倒霉的。 她开医药大会,吹牛把众人都请过来,肯定是带着目的的。也许她要扬名,也许她想要搜罗天下值钱的药方。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心怀叵测。 众人明知道是钩,却不得不咬钩,纷纷被顾轻舟给钓了上来。 若是没有大事,顾轻舟会说几句好话安抚,花点钱让众人吃好玩好,然后再利用权势得到一点秘方,赢得盆满钵满。 这么大的好事,做起来自然不费劲了。 然而,邱迥得了心瘕,而且他是有意让顾轻舟不得收场,千里迢迢从山东赶过来,给顾轻舟添堵。 “这个邱迥,实在是恩怨分明,太耿直了。”有人在心中笑。 邱迥看着顾轻舟,脸上也有笑。 他虽然笑着,心中却是情绪莫名。 刚发现得了心瘕,是两个月之前。医案上记载,心瘕活不过半年,哪怕是挑破也是会死的,这是必死之症。 当时,邱迥失魂落魄,烂醉如泥。 他才五十岁,他的儿子们刚刚成家立业,他的声望正在上升,他即将是人人敬重的老大夫时,他却活不成了。 操劳了半辈子,他想着颐养天年,结果却这样短命。 有同行问邱迥,为什么不去看看西医,邱迥回答说什么看淡了,其实他早已把各大西医院跑遍了。 他之前还去了趟上海。 西医刚到中国的时候,听闻中医对心瘕敬畏如蛇蝎,一阵嘲笑。 他们说,这就是肌肤上的瘤子,割了就能痊愈。 西医们动手了。 不出所料,他们和其他不信邪的中医们一样,割破了心瘕,导致病人没活过五个小时。 再后来,西医们就承认:“这是我们未知的疾病,目前还没有攻克。” 得知西医也无法救命时,邱迥曾经嚎啕大哭过。 他实在不想死! 到了现在,他也没有看淡生死,他只是在人前伪装罢了。 说邱迥给顾轻舟找麻烦,其实他也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顾轻舟可以救活他。 “少夫人,这个病你能治吗?”邱迥再次问顾轻舟。 旁边有大夫看不过眼,道:“此乃心瘕,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可能会治疗?邱大夫,你这话分明就是为难。” 顾轻舟也是轻狂了些,可不能这样对待她。 逼迫她治疗必死之症来怀疑她的医术,对她不公平。 对其他大夫而言,他们也被病患或者病患家属这样逼迫过,他们自己知道艰难,实在不忍心顾轻舟也遭受这样的刁难。 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是啊,少夫人的医术,用正常的手段来证明即可。心瘕是什么病,大家都清楚。我们是医者,不是流氓土匪。”又有人道。 这时候,就有不少人站到了顾轻舟这边。 顾轻舟的善待,让有些人已经忘记了她寄信时候的张扬和羞辱。 世人多半是善良的,心敏锐而慈善,会下意识站到弱势那一方去。 “邱大夫,你应该在家里陪陪家里人。” “少夫人,不如请邱大夫先去休息吧,他已经有点不舒服了。”这是说邱迥故意挑衅。 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顾轻舟突然开口对邱迥道:“让我把把脉。” 众人微愣。 这还需要把脉吗? 明明是很确定的病例,顾轻舟为何不死心? 不过,大家也不好打扰她,任由她给邱迥把脉。 约莫过了五分钟,顾轻舟把脉结束,又看了眼邱迥的舌苔,她这才道:“这病,我能治。” 第617章 赌注 “这病,我能治。” 顾轻舟的话,落地有声。 满大堂的人,都错愕看着她。 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然后众人大声讨论了起来。 邱迥被顾轻舟的话,震惊得半晌不语。他看着顾轻舟,似乎想从顾轻舟脸上寻到戏谑或者自大。 然而,并没有。 顾轻舟神色安静,眼中有很温柔的碎芒,眸光滢滢。 “这是心瘕!” “这怎么可能?连西医都治不好!” “西医治不好的,我们未必治不了。只是,心瘕素来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就不必出这个头了。”有人苦口婆心,善意劝导。 治好了,自然可以扬名天下。 这么多大夫在场,顾轻舟若是治好了几千年来的必死之症,大概是可以为中医更进一步做出巨大的贡献。 只是,一旦失败,顾轻舟这个“治死了人”的名声,就要天下皆知,到时候她现有的声誉也保不住了。 根本没必要出头。 哪怕顾轻舟不接,其他医生也不会嘲笑她无能。 因为大家都治不好! “太冲动了。”有人在后面小声嘀咕,“到底太年轻,不知轻重。” “这哪里是不知轻重,简直是不知死活!她要完了!” “大家都这么劝她了,她还是一个劲儿往前冲,也是作死。” 大家都觉得顾轻舟实在太显摆过头了,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有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算是中医天才,而且年轻思想活络。 他挤上前,对顾轻舟先是一通自我介绍:“少夫人,我叫汪艺秋,是亳州汪氏的子弟。” 亳州是江南最著名的药都,南边的药材都来自亳州,也是整个华夏四大药都之一。 汪氏,是很著名的中药世家。 这样的世家,派最有出息的晚辈出席,也算很给顾轻舟面子了。 “汪少。”大夫们纷纷和汪艺秋见礼。 汪艺秋态度谦和,也跟他们还礼,然后不待他们说什么,继续对顾轻舟道:“少夫人,您打算如何治疗心瘕?”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汪艺秋相信顾轻舟,他想问问如何治疗。 顾轻舟却莞尔一笑。 “这个,我先卖个关子。”顾轻舟道。 他们说话的功夫,身患绝症的邱迥,已经把衣裳穿好了。 他也心怀期盼问了句:“少夫人,你打算如何治疗?” 顾轻舟没有回答他们。 她转身,继续上了主席台,然后对着下面的众人道:“邱大夫身患心瘕,实属不幸。我的恩师最喜欢钻营疑难杂症,他苦心多年,倒是有些笔记留下来,我可以尝试为邱大夫治疗,也可以将治疗心瘕的秘方公开。” 此话一落,满场哗然。 心瘕是绝症的记载,已经有了上千年,顾轻舟突然说她能治疗,这原本就惊世骇俗。 就当她是天才好了,她能治疗是很厉害的。 可是,她要把这个秘方公开,这才是众人哗然的真正原因! 中医从来不这样的! 就比如生病的邱迥,他捂紧了治疗胃疾的秘方,养活了他一个药铺,让他在鲁地颇有名气。 一味药方,就是一个药铺或者一个姓氏传承的根本。 顾轻舟却要从根本上毁了这一点。 这等于是自砸饭碗。 所有的大夫都觉得顾轻舟在胡闹。 “……我不仅会公开治疗心瘕的药方,我还会公开我师父的五十张秘方,包括其中安宫牛黄丸的独家秘方。”顾轻舟继续道。 有个人就猛然站起来。 他是陕西人,他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赶到岳城,结果却听闻了这个消息。 他家的药铺,有安宫牛黄丸的秘方,那是数百年的家族传承,让他们显赫一方。 “这位少夫人,她不止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她还要砸了咱们同行的饭碗!” “大家都吃不上饭,更加要被西医逼得走投无路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顾轻舟继续道:“我会成立医药行会,选举会长,从此我们团结一致。我们也学习西医开学校、办医院。” 底下却是沉默。 “……我不需要诸位拿出药方,我希望诸位可以到行会开办的学校里任职,医院里坐堂。”顾轻舟道,“我需要的是人才!” 反应还是寥寥。 顾轻舟继续说了中医的艰难。 然而,中医的传统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让他们把家族的学问拿出来,别说他们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哪怕他们愿意,他们的族人或者孩子们也不会愿意的。 顾轻舟看着他们,心知这一仗会很艰难,不是一下子就能打响的。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宴席开始了,大家就当多交个朋友,相互认识,交流交流感情吧。”顾轻舟道。 “少夫人,邱大夫的心瘕,你打算何时给他治疗?”汪艺秋急忙站起来,生怕顾轻舟说话不算数。 “明天下午。”顾轻舟道,“我需要准备些药材,炮制药材需要时间,所以现在治不了。” 邱迥目光定定看着顾轻舟。他不知是该提起一点希望,还是该提起一点嘲讽。 他的心有点乱,求生的渴望让他不敢错过顾轻舟说的每个字。 “若是少夫人能治好我的心瘕,那么我自己领头,我愿意到少夫人的学校和医院任职。秘方我不会写出来,可我会把我的本事传给后人。”邱迥高声道。 “这事有趣,我也愿意。”汪艺秋高声道,“我代替我祖父说这句话,假如少夫人能治好千年绝症,我们汪家愿意教学和坐堂。” 大家可能都觉得,此事荒唐,心瘕根本治不好。 于是,他们纷纷附和,带着调侃的意思。 假如顾轻舟能治好,他们也愿意教学,甚至有人说愿意出一味药方。 “少夫人,假如你治不好呢?”邱迥突然发问。 顾轻舟看着他:“邱大夫,我自愿为你治疗,假如治不好,我愿意给你的家人五十根大黄鱼作为补偿,另外给在场每个愿意参与其中的人一根大黄鱼。” 愿意参与,就是说愿意参加这场赌局。 一旦顾轻舟赢了,他们就要到顾轻舟的行会学校和医院任职;一旦顾轻舟输了,他们可以得到一根大黄鱼。 中医这行薄利,除了亳州汪家,大家都是过得很艰难。 陡然听闻有一根大黄鱼,众人全部沸腾了。 “好,我愿意参加。”在场的每个人都这样说。 第618章 芳菲也去了 顾轻舟的赌注非常诱人! 大黄鱼,是十两重的金条,价值一万多。 像何氏百草堂那样的药铺,每个月的盈利左不过几十块钱,一年也赚不到几百块,一万多块钱,足够普通药铺二十多年的纯收入。 况且,内地的药铺,还不及何氏百草堂赚钱。 顾轻舟说出一根大黄鱼,就连亳州中药世家的公子汪艺秋也震惊了,立下了字据,愿意参加顾轻舟的赌约。 在场的人,都愿意参加,除了一个人:顾轻舟的姑父何梦德。 他频频给顾轻舟使眼色。 顾轻舟和何梦德到旁边的柱子后面,压低声音说话。 “轻舟,你是想把军政府输光吗?”何梦德着急。 顾轻舟这么一开口,就许诺了将近一百根大黄鱼。 在何梦德看来,他十几年也赚不到一根大黄鱼,顾轻舟的一百根,算是整个军政府的财力了吧? 顾轻舟却笑了笑:“姑父,军政府怎么可能会这样穷呢?” 何梦德着急又担忧:“也不该这样败掉!” “不会的,我不会输。”顾轻舟道。 她跟同行中比较有名的几个人,包括马冼,都交谈了。 顾轻舟以为,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不能接受改变。结果令她吃惊的,最年长的胡老先生,跟顾轻舟一样急切。 “……我见过手术刀,见过输液管。”胡老先生惊叹不已,“我们的中药这样好,假如也能静脉注射,该有多厉害!” 顾轻舟的眼眸发亮:“这就需要政府拨资金进行科研。” 胡老先生深深叹气:“如今呢,说中医都是在走退路,当权的有西医能用,为何要花钱去振兴中医?少夫人,这条路难走啊,九九八十一难等着呢。” 顾轻舟也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她都要尽可能努力尝试。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六点。 顾轻舟对他们道:“吃了晚饭,诸位可以去岳城街头走走。往东是最繁华的街道,往西可以走到海堤。” 众人道谢。 顾轻舟带着副官,去了趟何氏百草堂,她连夜把明天要用的药物配好。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天亮。 顾轻舟想回去睡个觉。 “你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睡吧。”慕三娘道。 “我还要回去拿点东西。”顾轻舟笑了笑。 她不是嫌弃,她是想回去给司行霈打个电话。 在办医药大会之前,她很紧张,有些话没有跟司行霈说。 如今,虽然会冒风险,可她知道效果会很好,而且药也配齐了,顾轻舟想着回去给司行霈打个电话。 “别太累了。”慕三娘叮嘱她,“你姑父为人谨慎,肯定说了些泄气的话,你也别往心中去。” 顾轻舟笑起来:“姑姑,我哪有那么多心?” 慕三娘就不再说什么,为她拢了下鬓角,送她出门。 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一夜的制药,她身上有很浓郁的药香,同时又感觉疲乏,握住电话的手因为虚弱而轻微发抖。 电话那头,是司行霈的近身副官的声音:“顾小姐,师座出去巡查了,晚上才会回来。” 顾轻舟哦了声。 意料之中。 她又问:“二少帅去了之后,没有什么事吧?” 副官道:“顾小姐放心,什么事也没有,师座知道您会担心,他说了无碍,叫您放宽心。” 顾轻舟沉吟:“我下午两点之前,都会在家里。一旦二少帅或者师座回来了,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副官道是。 挂了电话之后,顾轻舟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上楼去睡觉。 可能是一晚上的疲倦,也可能是入冬之后的天气变化让她着凉,她有点咳嗽。 洗了热水澡,顾轻舟四肢乏力,直直倒下去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她感觉有什么重东西压在她身上。 睡眼迷蒙,顾轻舟看到木兰压在她身上,不停的拱她的脑袋。 她坐起来,浑身酸痛:“木兰,你又重了很多!” 她不太舒服,摸了摸脑袋,好像有点发热。 顾轻舟起身,让佣人煮了姜汤来喝。 “……肯定是昨晚太累了,又有点受凉。”顾轻舟想。 她重新洗澡。 出了身汗,下楼喝了姜汤和米粥,顾轻舟的身子略感发沉,却也没倒下去。她浑身酸软,这是风寒发烧的征兆。 她深吸几口气。 吃了饭,顾轻舟看了眼墙上的钟,刚刚到下午两点。 她问副官:“师座可给我打电话了?” 副官摇摇头:“没有。” 顾轻舟沉思。 她犹豫着,还是给平城的驻地打了个电话。 “……除了二少帅,还有谁去你们那边吗?”顾轻舟突然问。 副官如实道:“还有芳菲小姐,少夫人。” 顾轻舟握住电话的手一紧。 “芳菲小姐什么时候到的?”顾轻舟又问。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乘坐黑色奥斯丁……” “好了,好了。”顾轻舟失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是巡查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晚上他们会回来吗?”顾轻舟问。 副官道:“这个难说。师座说,今天要去军火库看看,位置比较远。” 顾轻舟再次沉默。 可能是精力有限,顾轻舟现在疲乏得厉害,她不能兼顾,故而不再说什么。 她想先把“心瘕”这个病例给它处理完,这是一场硬仗。 顾轻舟之所以敢治疗这个病,是因为她小时候见过。 很多医者穷尽一生,可能都无缘见识这种疑难杂症,她却有幸在九岁那年见过一次。 当时,病人是一位二十岁的小伙子,家里有瘫痪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女儿,他负担起一家的生计。 得知了此病,大夫们束手无策,辗转求到了顾轻舟的师父跟前。 师父也没办法。 那小伙子和他年轻的妻子,跪在师父的面前。 “哪怕是治死了,也是我的命,我绝不怨您,我的族人也绝不敢说二话。”小伙子说。 后来,小伙子家的族长和孙家的族长到场,年轻人立下了字据,他和他的家属绝不会闹事。 师父犹豫了两天,做了很多的准备,决定出手。 然而,还是失败了。 心瘕一破,那小伙子当天晚上去世。 那户人家果然重诺,此时没有抱怨半句。 师父不甘心,跟人家说:“能否让我看看他的尸骨?” 他想要剖开检验。 年轻的寡妇哭道:“如果您看了之后,能找到治疗的办法,以后再有人生这种病,能救他一命,那么就交给您了。” 她深明大义,让顾轻舟的师父更加难过。 他剖开了年轻人的胸膛,一点点查看,然后再缝好还给了家属。 师父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送给了那户人家。 人家没要。 而后的半年,师父都在钻研这个病例,写了很多的笔记,做了很多的尝试,可惜再也没同样的病家求到他跟前。 他也去找了,没找到。 他对顾轻舟道:“可惜了,他是第一个,假如是第二个,也许他能活命。” 他就把这个病的治疗方法,以及用药,全部交给了顾轻舟。 “时机!”师父强调很多次,“就那么几秒,一旦错过了,毒脓还是会流回心脏。” 顾轻舟就记住了。 只是,师父的实验到底能不能成功,她也不知道。 她也在尝试。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带着她的药,去了五国饭店。 是治好了心瘕,从此扬名天下,还是治死了邱迥,从此身败名裂,就看今天的了。 她的手,莫名又颤抖起来。 “我害怕。”她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着。 她面对阴谋时,从来没有过胆怯,哪怕是失败她也能承受。唯独在医术上,她小心翼翼,她怀着一颗虔诚的心。 她信仰中医,她把医术看得至高无上。 深吸几口气之后,顾轻舟去了五国饭店。 大家同样聚集在大堂,临时搭建的会议厅里。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们今天更加熟悉了,也会交流心得,相谈甚欢。 一看到顾轻舟进来,众人纷纷起身。 “少夫人,今天该给邱大夫治病了吧?” “邱东家的病,您是打算怎么治疗?” 顾轻舟笑了笑,没有一一回答。 她走到了主席台上,才道:“我承诺的事,现在就要兑现,我即将要为邱大夫治病。” 下面爆发出哗然之声。 顾轻舟继续道:“这个病,是上千年传说中的死症,罕见、必死、无药可医。如今,我们就来攻克它!” 她拿出两颗药丸,交给邱迥:“邱大夫,你先把这两颗药吃下去。” 说罢,她又道:“请诸位空出场地,分两边站立。若是不愿意看,可以先回房,等到了时间再来看邱大夫。” 没人愿意回房。 顾轻舟亦不勉强。 副官们抬了一张简易的行军床,铺在大堂中央的地上。 顾轻舟对邱迥道:“邱大夫,请您过来躺下。” 邱迥吃了药之后,浑身发冷。 他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顾轻舟:“这发冷没事吧?” 顾轻舟道:“没事。” 邱迥有点担心,小心翼翼躺下了。 顾轻舟就坐在旁边,给他把脉。 她的手指,始终搭在邱迥的手腕上。 而她的副官们,则在旁边放了个小椅子,椅子上摆放了很多的东西,包括银针等。 邱迥慢慢进入睡眠。 整个大堂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 他们的视线,都在顾轻舟身上。 第619章 我害怕 顾轻舟一开始发抖,因为她有点低烧。 低烧未退,可她的情绪高度紧张,导致她的手彻底平稳了下来。 她稳稳扣住了邱迥的脉搏,没有半分放松。 终于,她感受到了。 邱迥也彻底昏迷。 顾轻舟就对旁边的副官道:“银针。” 副官急忙递给她。 顾轻舟一手把脉,一手捏住银针。 她额头不知不觉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银针插入,顾轻舟的手也松开了邱迥的手腕,抓起了旁边的小手术刀。 这是跟宋医生借用的手术刀。 “要干嘛呢?”有人看到顾轻舟拿手术刀,头皮发紧。 “不会是要刺破心瘕吧?” “心瘕不能刺,一刺必死,西医院都是这样的。” 他们低声交谈中,却见顾轻舟的手,轻轻挑破了心瘕最柔软的地方,也就是桃子形状最黑的地方。 她丢下刀,拿了一块消毒过的白色巾帕,用力按在心瘕上。 她开始挤脓血。 “哎呀!”有位老大夫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这样不行的。 心瘕这么简单粗暴能治疗的话,就不会是千年难解的谜题了。 它的可怕在于,任何药物都不能遏制它的生长。长到了半年之后,人就要死,药物无法让它消除。 而刺破它,一旦刺破,六个小时之内必然会死亡。 顾轻舟刺破了心瘕,邱迥命不久矣。 “完了!” “还以为她有什么大本事呢,原来她是故弄玄虚!” “这也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有人不满道。 大家议论纷纷。 而顾轻舟的手并没有半分停顿,她急速开始将脓血挤出来,她旁边不知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的响。 众人看过来,才知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钟。 “五十秒。”副官突然道。 顾轻舟的手,更加用力,而且很快速换了条巾帕。 那条巾帕,已经汲取了满满的脓血,十分可怕。 顾轻舟按住了胸口,让脓血尽可能流出。 “六十秒!”副官道。 顾轻舟立马丢了巾帕,挪开一个位置。 她身后的副官,火速上前,掰开了邱迥的嘴巴,对着他的嘴就开始吹气。 吹气之后,顾轻舟用力按压邱迥的胸膛。 全场寂静。 若躺着的是个女人,他们只当军政府的副官在占人家便宜,结果是一个老头子…… 寂静之后,爆发了嗡嗡的议论声,每个人都在压低着嗓子说话。 他们无法理解,不能明白。 “这是西医中的急救法。一旦心脏停止了跳动,就要吹气、锤击胸口,让心脏复苏。”旁边的汪艺秋大声道。 众人停止了嘈杂的议论,都在听汪艺秋说。 汪艺秋看着顾轻舟和副官一下子也不停,他也有点紧张,继续道:“西医中,一旦有人昏迷却怎么也叫不醒,称为休克。一旦休克,就要用这种急救的方法。” 众人都明白过来。 原来,邱迥昏迷了。 几番吹气和捶打,邱迥终于醒了过来。 顾轻舟的手停止。 她下意识把手往背后一藏,故而没人看到她的发抖。 她浑身冒汗。 简单的动作,她愣是一身薄汗,头发丝都沁出了汗珠。 “少夫人……”邱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心瘕已经瘪了下去,他大惊失色。 他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 顾轻舟道:“来,再把这两颗药丸吃下去。” 说罢,她把药丸递给了邱迥。 邱迥依言吃了。 顾轻舟道:“邱大夫,您现在可以去休息,也可以坐在大堂说话,等待六个小时。” 说罢,她自己站起身,“我去客房睡一会儿。” 四楼有一间客房,是专门留给顾轻舟自己的。 她蹒跚着上楼。 副官在后面道:“少夫人,属下背您上去吧。” 顾轻舟摇摇头:“我能走。” 她几乎是摇摇晃晃的,上了四楼。 一进门,她就倒下去了,再也不想站起来,浑身都酸。 自己的掌心是发烫的,这点她能感受到,而额头隐约作痛。 顾轻舟无力挣扎,一头栽倒睡着了。 而邱迥,并没有回房,他怕自己死在房里,没人知晓,军政府抵赖。 他坐在大堂,将近五十人看着他,而且都有利益关系。假如他死了,他们全部可以拿到一根大黄鱼,而邱迥的家里人能拿到五十根。 所以,他们不会任由司少夫人信口雌黄的,他们会为邱迥主持公道。 “……她就是割破了你的心瘕,这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有大夫很担心,“还不如不让她弄。” “她给邱大夫吃了药。”有人道。 “吃了什么药啊?” 邱迥则想了想。 顾轻舟给他吃的药,他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而且莫名发寒。 “我也不知道。”邱迥道。 众人围着他,议论纷纷。 邱迥反而比较看得开,他对众人道:“哪怕我死了,少夫人也答应给我家里人一大笔钱。我活着,他们没享受过富贵,若是因我死了而豪阔,我岂不是死得其所?” 五十根大黄鱼啊! 在座的,没人敢说自己的命值五十根大黄鱼,也没人敢说自己能赚这么多钱。 他们几辈子,只怕也赚不来。 能有如此巨大的补偿,邱迥的家里人一定不会闹腾了。 “人不能为钱活着。”有人眼馋,却不知该说什么。 邱迥道:“我哪怕这次不死,几个月之后也要死。那时候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他反而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他都感觉自己是赚大了。 而其他在场的人,也想万一邱迥死了,他们可以拿到一根大黄鱼。 这是一笔巨款。 五十根,更是天大的巨款。 大家敷衍着,等待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 到了晚上六点,饭店给他们准备了晚膳,依旧很丰富。 吃完了之后。 “少夫人怎么不下来吃饭?”有人想起了顾轻舟。 却没人敢去问。 顾轻舟浑浑噩噩睡着,一直想醒过来,偏偏梦魇很重。 她精疲力竭般。 在睡梦中,她梦到了血,以及凶徒。 有人追杀她,她使劲的跑,还把自己的腿给扭伤了,最终也没能醒过来。 她最后梦到,有个人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朝着她的胸口扎,她使劲挣扎,在睡梦中掉下了床。 一阵剧痛,让顾轻舟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顾轻舟一个骨碌坐起来。 依照医案记载,心瘕戳破后活不过六个小时。 邱迥应该还没死,要不然肯定有人砸她的房门了。 顾轻舟又松了口气。 第620章 改写医史 顾轻舟坐在地毯上,半晌爬不起来。 她这时候才确定,自己的高烧并未褪去,反而是越发严重了。 “这时候生病,可真的不恰当啊!”顾轻舟叹了口气。 她起身,披好了外套,把门口的副官叫进来。 “你去军医院,拿些退烧药给我。”顾轻舟道。 副官道:“您发烧了吗?” “是啊。”顾轻舟道,“跟军医说,我稍后十一点左右会去,暂时没空。” 副官还想劝顾轻舟去军医院。 闻言,副官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轻舟也急忙去洗热水澡。 水很热,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轻松了不少,只是嗓子眼里疼,脑壳也发涨。 洗澡之后,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若是邱迥真的死了,她应该怎么办? 毕竟,师父治疗这个病的方子,都是他自己推断的,并非成功过的。 顾轻舟叹了口气。 她头发快要擦干的时候,副官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胡军医。 “少夫人,属下给您打一针吧。”胡军医道,“退烧药还是少吃为妙。” “麻烦你了。”顾轻舟道。 于是,她的胳膊上被打了一针。 一针之后,顾轻舟静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问副官:“楼下的人在做什么?” 副官道:“他们也在坐着,没什么人说话。” 原来,大家也在等,他们和顾轻舟一样焦虑。 顾轻舟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没有力气,还是站起身,下楼去了。 楼下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把邱迥给团团围住了。 副官高声咳嗽:“少夫人来了。” 他们这才让出了路,纷纷往后退。 有人迫不及待道:“少夫人,已经快过六个小时了吧?” 快过六个小时了,邱迥并没有浑身变黑,他精神甚至不错。 “少夫人,真的能治好心瘕吗?” 顾轻舟没有回答,她也没把握啊。 她走过来,邱迥和几位老大夫也站起来。 顾轻舟笑了笑,然后对邱迥道:“我给你把把脉吧。” 邱迥道是,就伸出了手。 顾轻舟为他把脉,邱迥却感觉到顾轻舟好像有点发烧。 他没问,怕多说多错。 顾轻舟的手指按上去,邱迥的脉象一切如常。 顾轻舟看到了这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再等等吧。”顾轻舟道。 旁边的人,都在问顾轻舟:“少夫人,您是如何治好心瘕的?” 看邱迥的状态,肯定是死不了的,他肤色都没变。 “暂时还不能确定治好了。”顾轻舟道。 还没有到六个小时呢。 邱迥心中也很紧张。 大家各怀心思,默默坐着,外围的人反而叽叽咋咋的说话。 顾轻舟不言语。 过了片刻,副官提醒顾轻舟:“少夫人,六个小时整了。” 这话,如冰水滴入热油锅,顿时砸开了花。 六个小时整了,邱迥并没有暴毙。 所有人都恨不能凑上前,想问问顾轻舟到底怎么回事。 顾轻舟就笑了笑。 她看着邱迥,以及众人:“医案记载,最长的病例是六个小时,如今六个小时已经过去,我算是打赌胜了吧?” 邱迥道:“的确算您胜了。” 其他人也道:“算您胜,这个没话说。” 就是说,他们再也拿不到顾轻舟的钱了。 邱迥这个瞬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这样吧,邱大夫先去睡一夜,若是明天安然无恙,我们明天的讨论重点,就说说这个病。”顾轻舟道。 已经很晚了,她说罢就站起身。 “诸位先回房吧,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开会,辛苦诸位了。”她道。 说罢,她转身走了。 其他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夜里会不会出事?” “现在再出事,邱迥也拿不到任何钱财,也是可怜。” “邱迥可能真的痊愈了,我们要攻克这个病,会记入史册的。” 众人嘀嘀咕咕的,各自回房去睡觉了。 邱迥则睡不着,约了三名大夫在他房间里下棋。 这三名大夫也巴不得近距离看看邱迥,万一真的有事,他们能得到最快的资讯。若是无事,他们也能最先了解这个病例。 大家各怀心思。 两点多的时候,邱迥撑不住睡着了。 翌日,其他房间的大夫们,早早下楼等待着。 到了七点,他们看到楼梯的走廊尽头,有个人下楼吃饭。 正是邱迥。 邱迥脸色有点白,可他看上去无病无灾,脚步也算稳健,衣着得体下楼了。 众人再次哗然。 这个病,真的治好了,彻彻底底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治好了! “神了!”有位大夫忍不住大声道,“这位少夫人,是哪里来的神医?” 顾轻舟再次踏入五国饭店时,她的烧已经退了,但是人很虚弱。 结果她一进来,就有人大声道:“司少夫人来了。” 大家非常激动。 顾轻舟一眼也看到了远处的邱迥,她就知道大家激动的原因。 邱迥没死。 第一个心瘕病患,活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改写中医历史的时刻,他们亲眼见证,如何能不激动? “少夫人,真的治好了!”那位年长的老大夫,激动对顾轻舟道,“这是医学界的罕事,也是医学界的大事!”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 顾轻舟看着邱迥,也微微笑了起来。 邱迥则噗通给顾轻舟跪下:“少夫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顾轻舟急忙去搀扶他:“邱大夫,大家都是同行,不必如此。” 这么一弯腰低头,顿时头昏脑涨,顾轻舟自己的风寒还没有好。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而且很紧张。 “少夫人,您是怎么做到的?”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是怎么做到的? 顾轻舟的方法,看似那么简单,她也是用了最平常的法子,为什么邱大夫没死? 一个艰难的病例,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被称为必死之症,为什么顾轻舟轻易就处理掉了它? 他们难以置信。 “其实,我承担了极大的风险,我差点让邱大夫死了。”顾轻舟也叹了口气,“我让邱大夫的心,停止跳动了将近一分半钟。” 满场一静。 大家的目光里,全部充满了震惊。 心停止? 第621章 第一神医 顾轻舟记得师父说过,心瘕是有毒的,毒随着时间而慢慢越积越深,最终沁入心脏而亡。 假如刺破,心瘕的毒会立马回缩经过心脏,再扩散全身。 很多人都知道有毒,却不知该怎么办。 心脏若是不停止,这心瘕就决不能碰;而心脏停止在中医的传统思路上,是非常可怕的。 心脏停止超过几分钟,就会造成脑死亡,人也就彻底死亡了。 所以,心脏停是死,不停毒血回扩也是死。 最终,这个看似是毒瘤一样的东西,造成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困扰,让中医们束手无策。 顾轻舟的师父在给年轻人治病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后来他也提出让心脏停止那么一分钟左右,然后立刻用外力挤出脓血,阻止其回扩。 然后,再弄醒过病人,让病人吃下清血毒的药物,将可能回扩的毒素杀除,争取给病人留下一条命。 这个思路,顾轻舟的师父想出来之后,也就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研制药物。 这是他的心结。 他后来一直没机会再遇到一个心瘕的病患。 顾轻舟把这个思路,也告诉了所有的同行。 因为邱迥的痊愈,顾轻舟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下次再遇到这个病,治疗时也要千万个警惕,心脏要健康,而且体内不能有热。”顾轻舟跟他们强调。 众人听闻,深感顾轻舟大胆。 他们震惊看着。 想到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分钟,邱迥也是紧紧捂住了胸口。 怪不得他吃了药就觉得冷,因为心脏慢慢停下来,他的血流得也慢。 “少夫人,心瘕这病,已经有了治疗思路、药物和成功治愈病例,它足以从必死之症上消除。您对中医的贡献是卓越的。”那位最年轻的老大夫道。 其他人纷纷应和。 在场五十人,全是全国各地的名医,他们有说服力。 他们会把顾轻舟的名声传递出去。 “我尊司少夫人为第一神医。”有个人高声道。 这人四十来岁,习惯了谄媚,对顾轻舟和岳城军政府也多有巴结。 他首先这样喊了。 另外几个见风使舵的,立马也道:“司少夫人这‘第一神医’的名号,当之无愧。” 没人反对。 很多人沉默。 顾轻舟治好了心瘕这个必死之症,对医学攻克了一个千百年的难题,叫她一声“神医”,的确实至名归。 可“第一”,这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在场的大夫们,圆滑的早已应和,老实的保持沉默。 最有威望的胡老先生,站起来对众人道:“我也很敬重司少夫人,她对心瘕病的贡献,是卓越至伟的。 只是,她年纪轻,将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第一’的名头会让她树大招风,处于风口浪尖,这对她并无好处。” 顾轻舟很感激胡老先生。 什么第一神医,多有捧杀之意。以后,不管顾轻舟走到哪里,大概都会引起同行们的反感。 谁愿意一个年轻女人称第一,压他们一头? 况且,医术又不是考学,没有状元探花的标准。吹得越高,顾轻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顾轻舟终于开口:“我们对心瘕这个病的误解,第一是它罕见,没有给我们留下研究的机会,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可能没见过。 没见到,怎么知道能不能治好?所以,我有幸见过,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我不能占了功劳。 第二,我们对心脏一直有误解,不敢让它停止,觉得心死人必死,这就造成了对心瘕的束手无策。 西医的进入,让我们更加了解心脏,甚至知道了心脏复苏的建议办法。另外,我师父特意钻营过这个病,我是站在我师父的基础上,才治好了它。 我承认我救了邱大夫的命,他若是视我为恩人,我当得起。但是,第一或者神医,我绝不敢承受。 诸位若是还记得我们前天的赌约,那么我们今天就正式成立中华医药行会,参加的每个人,都要随时为我出面操办的学校和医院任职。” 众人响起了掌声。 顾轻舟的话,既不算谦虚,也不算狂傲。 她实实在在说明了原委。 同时,她也把承诺点明,让大家别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不会忘记的。”有人道。 “好,请大家留下自己的笔迹和保证。”顾轻舟笑道。 她的副官,拿了两个大本子,送到了大夫们面前。 他们这次也心服口服的,开始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承诺,以及签字,按了手印。 顾轻舟看着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没什么人反对,她心情很好。 只是站了很久,她的腿又开始发软。 过了紧张的感觉,她似乎略有点发烧。 顾轻舟跟副官交代了几句,又对何梦德道:“姑父,您负责一下吧,我要回去了,我不太舒服。” 众人看得出,顾轻舟不及之前那么神采奕奕。 她似乎生病了。 “少夫人保重身体。”邱迥道,“您是不是发烧了?” 众人都看过来。 顾轻舟笑道:“昨天就有点发烧。” 很多人都听到了,不免赞叹顾轻舟负责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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