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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俊颜冷傲,薄唇微抿,炙热的怒意从车窗的玻璃后面透过来。 是司行霈。 顾轻舟当即吓得腿软,使劲往推门躲回家。 偏偏大铁门从里面锁住了。 司行霈已经下了汽车,将用力推缠着大铁门的顾轻舟,一把抱起来,丢回了他的车子。 用力狠踩油门,车子飞一般窜了出去。 司行霈的车速极快,一路上鸣笛,行人避瘟神般让出道路。 顾轻舟晕头转向时,车子停了。 司行霈大手大脚捞起了顾轻舟,直接扛起来上楼,把顾轻舟丢到他卧室的床里。 床是朱嫂新洗过的,被褥有皂角的清香,也有阳光的温暖,一堆柔软的羽毛枕头,以及丝绸被单。 他吻她的唇。 “司行霈,你别发疯。”她在唇齿间低喃,放低了姿态求饶。 顾轻舟吓疯,使劲挣扎,逃脱不开,她扬起手就打在司行霈的脸侧:“混账,土匪!” 她的手纤瘦,却很有力气,她想打他的脸,却只打在司行霈的耳朵和后颈处,她慌乱中还要再打时,司行霈已经捉住了她的手。 他将顾轻舟的手举过头顶。 两个人似厉豹瞪着彼此,眼底的锋芒一个比一个锐利,似要斗个你死我活。 顾轻舟在愤怒的时候,是不怕他的,只是事后平静下来会后怕。 “怎么跟你说的?”司行霈头发凌乱,遮住了左边的眉心,眸光咄咄逼视顾轻舟,完全是一只愤怒的狼。 顾轻舟也是瞪大了眼睛,双眸狠戾:“我记得!我只是去姑姑家,路过时电车坏了,无奈坐了司慕的车,路上他都没跟我说过话。我不是跟他约会回来!” 司行霈神色微松。 “什么?”他反问。 第75章 你的旗袍,我的家 司行霈看到顾轻舟坐司慕的车子回来,怒极。 顾轻舟就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 她没有去勾搭司慕,今天无非是机缘巧合,她也不愿意搭司慕的车子。 只是,副官极力邀请,司慕又亲自打开了车门,若是顾轻舟不上去,多少会让司慕下不了台。 她既然想利用司慕未婚妻的身份作为靠山,就不能太过于无良。 她不是司行霈。 顾轻舟自负她还算有点良心。 面对司行霈的暴怒,顾轻舟也解释清楚了。 “真的?”司行霈静静看着她的脸。 “当然。”顾轻舟行得端正。 司行霈这才有了淡淡的笑容。 他的猫儿仔细解释,说明尊重他,司行霈也要给她点甜头,免得真激起了猫儿的反叛。 他从顾轻舟身上起来。 顾轻舟急忙拉拢旗袍。 银扣子全掉了,她一拉就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清脆作响,泠泠似锦鲤跃水的声音。 顾轻舟委屈又恼怒。 司行霈却坐到了她身边。 他拉住了她的皓腕。 “作甚?”顾轻舟厉声,用力想要抽回手。 司行霈却拉住她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面颊,滑过之后,他说:“我方才乱发脾气,你想要打我,的确该打。现在算你打过了!” 顾轻舟:“……” 他又吻她的眉心,说了句“乖轻舟”,起身寻了件西装里头穿着的白衬衫给她:“先穿我的,我叫人去替你缝补旗袍。” 他的衬衫很讲究,亦有阳光的清香,纽扣是黑曜石的,泛出潋滟又清韵的光。 顾轻舟的旗袍扣子十有八九断了,只得接过他的衬衫。 他出去了。 顾轻舟穿好了衬衫。 她恨司行霈,恨他的恶心和变态,他是顾轻舟最大的敌人。 哭累了,顾轻舟再次睡熟。 她脸上还有残存的泪。 顾轻舟有一头很浓密乌黑的长发,柔软凉滑,将她赛雪的肌肤映衬得格外有华采,似珠光萦绕。 她轻阖眼帘,修长浓密的睫毛似一把小扇子,落下阴影。 司行霈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 他每次想起她,心里都会加上一句“我的轻舟”。 司行霈的生命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人,除了他祖母。 没人是他的,他也不是任何人的。 现在,顾轻舟是他的了。 他养的猫,他的小女人。 他将顾轻舟搂紧。而他的小女人好似很委屈,梦里蹙紧了眉头,进入他的怀抱之后,她往他胸膛上靠,汲取依靠和温暖。 司行霈不困,他一直没睡。 顾轻舟睡了半个钟头,也就醒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 就像一只猫! 司行霈笑。 楼下有汽车的声音,副官送了很多旗袍过来,都是照顾轻舟那件现做的,一共十二套。 司行霈拿到了楼上。 他把自己衣橱挤出一大片空间,挂满她的旗袍。 琳琅满目的旗袍,布的材质,衣裳的绣工和做工,迥然不同,像一个个香艳的妖精。 司行霈的房间里,没有半分脂粉气。他偌大的衣橱里,一半是他的军装,一半是他的西服。 他觉得不适合摆女人的东西。 他活了二十五年,他的生命里都是军营、男人的刚烈。 他活得恣意、粗犷,还有顾轻舟口中的恶俗。 现在,他的衣柜腾出半寸挂满旗袍,司行霈以前不敢想,觉得不伦不类。可真的挂上去了,他竟然觉得很好,柔婉包裹着他的坚毅,阴阳融合得很完美。 他望着满柜子她的衣裳,心里暖暖的,暖得发腻。 “喜欢哪一件?”司行霈让顾轻舟挑。 “我自己的呢?”顾轻舟蹙眉问。 顾轻舟那件已经缝补好了,挤在一堆华服里,最是朴素。 司行霈挑出来,发现是细葛布的材质,有点粗劣,没有绸缎和洋布柔软,他嫌弃道:“你家里人虐待你,给你穿这种衣裳?” 顾轻舟夺过来:“我们小门小户,布裙荆钗,司少帅见笑了!” 她眼睛不怎么看他。 顾轻舟的眼睫毛很长,低垂眼帘的时候,没人知晓她的心思。 她要换衣裳,让司行霈出去:“快走!” 她保持着她的矜贵和娇羞,司行霈其实不讨厌她这样。 他喜欢她这点矫情。 司行霈不喜欢女人矫情,他只是喜欢顾轻舟的矫情而已。 大概是他喜欢这只猫,怎么看她都觉得她好。 她的缺点都成了她的小可爱。 司行霈退了出去。 别馆长长的走廊,挂了两幅油画,是副官选的,司行霈不知道画的是啥。很厚的羊绒地毯,踏上去柔软,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廊西边的窗户半开着,窗帘迎风摇曳缱绻。 司行霈点燃了一根雪茄。 轻雾冉冉,他的眼眸深敛,默默想着心事。 等顾轻舟换好衣裳出来,就瞧见了他挺拔伟岸的背影。 司行霈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宽肩长腿,气度雍容,是天生的上位者;而他的面容又极其英俊,五官似精心的雕刻,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他将雪茄抽完,才走向顾轻舟。 两个人下楼吃饭,仍是司行霈做饭。 第76章 我这样疼你 司行霈做饭给顾轻舟吃。 顾轻舟从前没见过男人做饭,下意识会觉得,做饭的男人娘里娘气的。 可司行霈高大英武系着围裙,一点也不阴柔。 他做饭时候的专注,薄唇微抿,更有风度。 只有这个时候,顾轻舟才能忘记,他是个变态,会逼迫她做一些恶心的事。 饭会填充人的胃。 吃饱了的顾轻舟,总是会懒洋洋的,觉得浑身舒服。 “想不想去看电影?”吃了饭,顾轻舟洗碗,司行霈从身后搂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顾轻舟摇摇头。 “怕别人看见?”司行霈微笑,亲吻她的耳垂。 “对。”顾轻舟如实道。 “那就退了亲。”司行霈道,“也别住在顾公馆了,搬到我这里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安排副官和朱嫂陪你,等我回来,能看到你。” 这样,她就彻底沦为他的金丝雀。 她还有什么前途? 顾轻舟最大的噩梦,不过如此。 “不!”顾轻舟手里的碗,哐当掉入了水池里,她顺手拿起了旁边案板上的刀。 一转身,顾轻舟的刀尖,对准了司行霈心脏的地方:“司少帅,我不是你的情,妇,你敢毁了我的生活,我就会杀了你。” 司行霈眸光炙热,静静落在她脸上,带着微笑。 “你不相信?”顾轻舟阴沉着脸,“你不睡觉吗?等你睡觉的时候,我就会一刀捅下去,我说到做到!你毁了我,你只会人财两空!” 司行霈说,要帮她退亲。退了司慕之后,他不会和顾轻舟定亲。她只是他的宠物,他的玩物。 搬过来和他同居,就定下了情妇的帽子,好似下海的伎女。哪怕以后从良了,也一辈子都是伎,永远上不得台面。 她没前途了! 他嘴上说喜欢她,想做的事却是要让她万劫不复,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是的,堂堂少帅,何必考虑自己玩物的前途? 现在好玩就行了! “刀放下!”司行霈见顾轻舟肃然的脸,自己的笑容也慢慢收了,冷冷道。 顾轻舟瞪着他,眸光锋利,她手里的刀握得更紧,甚至有现在就捅进去的冲动,她很想杀了他。 一个转手,顾轻舟手腕微痛,刀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司行霈手中。 他狠狠将刀拍在案板上,清脆一声巨响。 转身,他把她压在灶台上。 “跟我玩狠?”司行霈眼眸阴鸷,“你要狠过我?” 顾轻舟后背微凉。 司少帅最擅长的就是玩狠,要比所有人都狠毒,他才能震慑人心。 他遇到了训练有素的杀手,对方玩的就是不怕酷刑的狠,结果司行霈把一个刺客活剥了。 你玩狠,他会更狠。 “轻舟,别在我面前耍狠,你越是狠戾,我越是想要你,我就爱驯服烈的女人。”司行霈发怒之后,又轻轻抱起她,吻她的唇,“女孩子家,别动刀动枪的。” 顾轻舟还没有动手,就失去了先机。 司行霈功夫了得,硬碰硬顾轻舟杀不了他;玩阴谋诡计的暗杀,不知多少人尝试了,都失败了。 顾轻舟更没有机会。 等待! 她默默告诫自己,先忍耐,总能杀了他的,到时候顾轻舟要把他剁成肉泥! 顾轻舟不愿意退亲,因为她不想做司行霈的情妇;她也不想从顾家搬出来,因为她还没有整垮他们,给她母亲报仇。 “你在我床上睡过多少次?”司行霈捏住她的下颌,“你不退亲,难道你还有别的打算?” 见她又垂眸,司行霈的手握紧,逼迫她抬起眼睛看他。 顾轻舟的眼波潋滟,司行霈呼吸微顿,道:“轻舟,别跟我耍阴谋诡计,你是我的。若是你有别的想法,你知道我的脾气!” “你将来会娶妻,会纳妾!”顾轻舟挣脱不开,直言道。 “那又如何?”司行霈反问。 是啊,那又如何? 你只是情妇,你的金主娶妻纳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司行霈从一开始,就给了顾轻舟很准确的定位。 他要她,不容她反抗,不许她做主! 若是她强悍,他会更强悍。 硬碰不行,顾轻舟软语相求。 顾轻舟最识时务。 她抱着司行霈的胳膊,道:“我还要念书。我原本就没什么家庭背景,若是被退了亲,同学们都会欺负我,嘲笑我。你说要栽培我的,你帮我退亲了,难道看着我在学校受人唾弃吗?” 司行霈是不会让顾轻舟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确答应过要栽培她。她去念书,司行霈不反对,但是不能去国外,需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岳城就那么几家好的学校,每个学校的同学都会有关系打听八卦。 顾轻舟被退亲,以后进贵族学校,是无立锥之地。 司行霈并不是个无私的人,只是他对前途没什么希望,他知道很多枪口对准他,他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打成筛子。 所以,司行霈希望顾轻舟有学问,懂知识;同时,他也开始给顾轻舟存钱了。 司行霈托人在香港英国人的银行里,放了一笔钱,那是专门留给顾轻舟的,以后他每个月都要增添,保障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奢侈铺张。 他不幸倒下了,她有文凭,又有钱,能吃上一碗饭,不至于流落街头。 当然,她也许会跟别的男人。 那男人会睡司行霈的女人,花司行霈的钱。可身后事司行霈也无法掌控,只求那个男人真心待他的轻舟即可。 “书是要念的。”司行霈道。 教会学校全是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得斗心眼。 帮顾轻舟退亲之后,她肯定会受到同学的嘲讽。 如此想来,现在退亲时机不好,司行霈舍不得顾轻舟如此委屈。 司行霈根本不在乎她是谁的未婚妻,他不看重虚名。准确的说,司行霈这个人没什么道德,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兵痞。 “好,亲事暂时不用退。”司行霈答应了,轻轻摸她的脸,“别勾搭司慕,知道吗?” 顾轻舟忙不迭点头。 既然不退亲,她仍是司慕的未婚妻,那么让她搬到别馆,是不太妥当。 暂时还只能把她放在顾公馆。 “顾公馆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司行霈问她。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欺负我!”顾轻舟道。 顾轻舟不怕任何人,因为别人都有弱点,他们是社会人,司行霈却没有。 他是边缘人,任何的手段在绝对的强悍面前,都不堪一击,司行霈就是那个绝对强悍的悍匪,他是个变态的土匪。 “我哪里欺负你?我这样疼你!”司少帅挺委屈。 顾轻舟扭过头不看他。 他却抱住她的腰。 洗好碗之后,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司行霈拿了把钥匙给顾轻舟。 他说:“我在圣母路的银行开了个保险柜,给你用。” 顾轻舟微愣。 这些日子,顾轻舟一直想去开个保险柜,将她的钱和贵重物品,存放在保险柜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家里的贼。 可银行开保险柜,需要先交一大笔钱,同时每个月都要交很大一笔费用。 这样的花销颇大,顾轻舟那点钱还不够付手续费的,不值得。 考虑再三,她放弃了,把钱放在何家。 这是增加了慕三娘的负担。 “……我那支勃朗宁还在你身上,别弄丢了,认真放在保险柜里。”司行霈道。 司行霈送给顾轻舟的钢笔和手表,都是名贵奢侈品,而顾轻舟穿得如此朴素,他就知晓她在家里很低调。 她的东西,肯定也不安全。 司行霈不变态、不在床上的时候,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处处替顾轻舟考虑好。 这点小事,他都留心到了,他的确是把顾轻舟当宝贝一样疼着。 只不过他的好,是糖里掺毒。 “多谢你。”顾轻舟将钥匙握在掌心,垂眸不语。 司行霈颔首,他把顾轻舟抱在怀里,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 司行霈看报纸,顾轻舟轻轻打盹。她平时念书辛苦,周末都特别困。 眯了一会儿她就醒了,司行霈晚上还有个宴会,问顾轻舟:“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不!”顾轻舟道。 司行霈参加的宴会,肯定是名流聚集。而上次督军府的舞会,让很多人认识顾轻舟了。 她顶着司慕未婚妻的身份,跟司行霈出门,岂不是平白送司慕一顶绿帽子? 虽然司夫人和司慕从未想过要顾轻舟过门,顾轻舟也不愿意嫁入司家,可她和司夫人约定的两年,是绝不给司慕抹黑。 “我不要去。”顾轻舟怕激起司行霈的怒意,真的非要她去,就不由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软语哀求。 司行霈笑,也不介意,先送顾轻舟回家。 顾轻舟第二天再次去了何氏药铺,让慕三娘把她的东西给她。 慕三娘就从床底下,挖出了瓦罐,用油布包裹得好好的,递给顾轻舟:“你数数。” 顾轻舟没有数。 到了银行,她开了保险柜之后,将钱数了下,一分也不少。 何家生计那么艰难,慕三娘却绝不动顾轻舟的东西,他们两口子十分磊落,顾轻舟可以信任他们。 她把钱、手表、勃朗宁,都放在保险柜里锁好。 出了银行,顾轻舟一身轻松。 第77章 主意又来了 顾轻舟将她的贵重物品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一身轻松。 财产,是立足的根本。 她的财产安全了,她的心就踏实了。 她慢腾腾回了家。 周日的下午,原本稀薄的骄阳被层云遮蔽,下起了薄雨。 绵绵细雨,打湿了远处深绿浓翠的枝头,蜿蜒曲折的小路泛出盈盈水光,仲春清灵又盎然。 家中寂静。 上周末闹剧的余烟,尚未散去。 三姨太的女佣妙儿告诉顾轻舟说:“老爷打算把太太和三位小姐赶出去,听说老爷还有一处旧宅……” 顾圭璋还在气头上。 等他的气消了,秦筝筝母女会各显神通的,搬出去是不可能的。 认为秦筝筝从此失宠,那就太小瞧秦筝筝了。 顾轻舟从来不轻视她的敌人。 “三小姐随便几句话,害得老爷损失五百块,而且丢了个大脸,老爷的气只怕没那么容易消散。”顾轻舟笑道。 顾圭璋已经放出话要赶走秦筝筝母女,顾轻舟倒也好奇,秦筝筝会用什么方法来笼络顾圭璋。 这次,顾圭璋只怕真没那么容易原谅她吧? 正好,顾轻舟可以再次见识见识秦筝筝的手腕。 把秦筝筝的底牌摸清楚,顾轻舟才能进一步动手。 顾轻舟都听说了顾圭璋要赶走秦筝筝母女,秦筝筝自然要知晓。 “肯定是白氏在老爷跟前吹耳边风,那个贱人!”秦筝筝攥紧了手里的蚕丝帕子,几乎要把帕子捏破。 白氏,就是二姨太,现在被称为“二太太”。 “那贱人无非是踩着我,借了东风,还二太太!一个唱戏的下等人,妄想跟我平起平坐?”秦筝筝冷哼。 秦筝筝虽然家道落寞,寄养在孙家,可她是良家女子。凭这一点,秦筝筝就自负比戏子、舞女强多了。 顾缃坐在秦筝筝身后,替秦筝筝换药。 秦筝筝脸上的巴掌印消了,可身后的鞭伤还没有好。 “姆妈,咱们怎么办呢?”顾缃美丽的眸子里,融入了几分阴影,垂头丧气的低声问。 顾缃想不到方法了,她觉得此刻正是绝境。 和秦筝筝相比,顾缃就是个榆木脑袋。 阿爸一生气,也许真的会把她们赶走。离开了花园洋房,去住阿爸那栋老房子,顾缃会被她的朋友们笑话死。 她可能就要退出现在的圈子。 以后的婚姻,更是没指望了。 顾缃万念俱灰。 “你放心,你阿爸只是生气,他哪里舍得真赶我们走?”秦筝筝笃定,“他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们,怎舍得丢弃?” 秦筝筝最了解顾圭璋。 顾圭璋从小就穷,最擅长算账,什么事情的成本和收益都要算的一清二楚。 他花钱培养了顾缃和顾维、顾缨,绝不会任由她们沦落到贫民窟去。 那以前的钱,都白花了! “姆妈,我们要怎么办,阿爸的气才能消?”顾缃黔驴技穷。 秦筝筝倒是有了个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并不太好,有点饮鸩止渴。 “容我再考虑。”秦筝筝打发了女儿。 秦筝筝想起了一段往事。 说是往事,其实也就是前年的事了,并不算太长久。 那件事,倒是给了秦筝筝一个主意,一个能让顾圭璋的怒意消除的主意。 只是,她有点犹豫不决。 她心中想的主意,可能会是让她以后多个敌人。 应付家里这些人,秦筝筝最近略感疲倦,主要是顾轻舟太难对付了。再添一个敌人,秦筝筝会捉襟见肘。 秦筝筝没把握。 万一没拿捏好,以后更糟心。 可晚上吃饭的时候,秦筝筝听到佣人叫二太太,而白氏居然恬不知耻的答应着,秦筝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秦筝筝无法容忍戏子出身的二姨太被称为太太! 她豁出去了! 翌日,秦筝筝去了趟邮局,给她乡下老家的镇上发了封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隐秘。 回到家之后,顾缃和顾缨围着她问:“姆妈,您想到法子了吗?别总叫二姨太得势,咱们快没好日子过了!” 顾缃更是要叫起来:“姆妈您不知道,二姨太居然说我的钢琴占了西花厅的位置,想要卖掉它!” 秦筝筝气得变了脸。 这才得势几天,二姨太就这样嚣张跋扈,长此以往,家里还有秦筝筝母女的地位吗? 秦筝筝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姆妈已经处理好了。我要送给你们阿爸一份礼物,他收到之后,气就会全消。” “什么礼物啊?”顾缃好奇。 顾缨也追问:“是不是很贵啊,姆妈?您有这么多私房钱吗?” 秦筝筝却不答,免得孩子泄露风声,被顾圭璋听到,少了惊喜。 “姆妈心中有数,你们就不要再问了,这几天都要乖,别再惹你们阿爸生气。”秦筝筝道。 顾轻舟这天放学回家,却见秦筝筝和二姨太白氏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她们面前好些绸缎料子,都是做旗袍的。 “这湖水染烟色的不错,是软绸,最显身段的。你身段这么好,穿这身定是光彩夺目。”秦筝筝对二姨太道。 二姨太微笑,把料子往身上比,摸着这凉滑轻软的料子,倒也欢喜,眉梢倾泻几分淡笑。 “嗯,这块我要了。”二姨太道。 瞧见顾轻舟,秦筝筝居然没有冷脸,而是热情喊了她:“轻舟,我们买了些料子,你也过来挑一身吧。” 顾轻舟不愿意涉足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微笑,漆幽幽似泼墨般浓郁,就显得娇憨忠厚。 “不了,太太,我最近添了很多新衣裳,已经够穿了。”顾轻舟道。 二姨太点点头:“衣裳太多了也不好,都穿不完,来年又不会再穿的,摆放着可惜。等下一季了,我再给换新的料子。” 顾轻舟点点头,说了句多谢二太太,上楼去了。 放下书包,顾轻舟换了套家常的淡墨色长裙,月白色斜襟衫,单薄的绣花布鞋,这是她最舒服的衣裳。 她坐在书桌前做功课,今天的手工课是缝制一只布偶娃娃。 她手里穿针过线,心里却想着:“秦筝筝看上去很平静。这样接受失败,就不是秦筝筝了,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坏水。” 同时,秦筝筝又买布料做衣裳,更是叫顾轻舟摸不着头脑。 顾轻舟有点预感,秦筝筝这次针对的不是顾轻舟,她估计是有了其他的主意。 “为何要做衣裳呢?”顾轻舟揣度。 又到了一个周五,顾轻舟放学回家,却见客厅里摆放着衣架,十来套崭新的旗袍已经做好送过来。 家里的女眷都在看,啧啧称奇。 其中有两套紫色绣银线海棠花的旗袍,顾轻舟也上前看了几眼。 旗袍的尺寸不适合秦筝筝,也不适合二姨太和顾缃,顾维和顾缨穿又太大了。 “紫色旗袍最是妖娆的,阿爸上次还骂过顾缃,说她穿得太不检点,这两套衣裳,绝不是给顾缃的;顾维和顾缨太小了,紫色也不适合她们,秦筝筝自己更穿不了。”顾轻舟心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差不多明白了。 她知道了秦筝筝的主意。 顾轻舟上楼之后,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真是个馊主意!” 她不会去点破。 秦筝筝自己酿下的苦酒,她将来必要自己喝下去。 顾轻舟不介意秦筝筝给自己挖个坑。 翌日,又是周末。 阳光温暖的周末,颜洛水早已安排好了活动,她和颜太太去踏青,带着顾轻舟。 顾轻舟巴不得。 她真怕留在家里,又被司行霈给挖出去,带到他的别馆。 “二太太,我跟我义母去踏青,可能要在颜家住一晚上。”顾轻舟对二姨太道。 二姨太眉开眼笑:“轻舟小姐别客气。你只管去,替我多谢颜太太,她这样照顾你。” “是,我上次还跟我义母说,二太太最疼我了。”顾轻舟微笑。 二太太更是欢喜。 秦筝筝抿唇,坐在沙发上的身子都僵硬了。 顾轻舟的态度,无疑狠狠刺激了秦筝筝。 短短半个月,家里所有的人事都交给二姨太管。 而二姨太在这个家里十来年,她早已熟知一切,处事有条不紊,秦筝筝盼着二姨太出错的奢望也落空了。 “看你得意,还能得意几时!”秦筝筝气愤。 秦筝筝想起新做的那两身旗袍,心里又稍微安定。 再等几天! 到时候就可以收拾二姨太这个贱人了! 顾轻舟看了眼秦筝筝和二姨太,心想:“家里的修罗场还要持续一些日子,但愿二姨太能坚守。” 二姨太现在想要守牢“二太太”这个地位,她知晓秦筝筝和她的孩子们地位稳固,轻易不可能处理掉她们,二姨太需要帮手。 顾轻舟就是帮手之一。 为了拉拢顾轻舟,二姨太给顾轻舟行了很多方便。 顾轻舟觉得这些方便是她应得的,她不会帮二姨太,却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方便。 跟颜家出去玩,上午踏青,下午去河边钓鱼。 颜太太和女佣准备午膳,颜洛水、顾轻舟和颜家五少爷颜一源就在旁边嬉闹。 颜五少的眼睛常围绕着顾轻舟打转。 顾轻舟穿着藕荷色淡金莲纹的旗袍,围着一条长流苏的浅红色披肩。披肩的流苏及腰,兜住了她浓郁乌黑的长发,秀色徜徉。 她笑意浅浅,眸子萃然。 颜洛水从身后拍了下颜一源。 颜一源吓一跳:“干嘛?” 第78章 暗恋 颜五少不爱顾轻舟。 他接触过的女孩子不多,而顾轻舟时常俏丽可爱,偶然心思深沉,弄得颜五少很想看穿这位义妹。 顾轻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揣着这样的心思,颜五少看着顾轻舟就愣神,直到颜洛水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一跳。 “……别动心思,轻舟是司少帅的未婚妻。司督军还好,司家其他人什么德行你是知晓的,别跟他们家有矛盾,让阿爸难做。”颜洛水警告弟弟。 颜五少尴尬,轻咳道:“我没动心思,我喜欢司琼枝那样的!” 颜洛水微微笑了笑:“你找虐而已,司琼枝根本看不上你。” “要你管,你不也是对姓谢的念念不忘?”颜五少恼羞成怒,直击他姐姐的痛处。 颜洛水扬手就要打他。 顾轻舟正巧听到了,问:“谁是姓谢的?” 可颜洛水和颜一源已经跑远了。 野炊的午膳吃完,颜洛水和颜一源去钓鱼,顾轻舟坐在铺着软毯的草地上,问颜太太:“姆妈,谁是姓谢的?” 颜太太慈祥的眸子追逐两个钓鱼的身影,回眸问顾轻舟:“你也听说了?” “方才五哥说的。” 颜太太叹了口气:“谢家是上一任的市长,洛水很爱慕谢家三少。只是,谢三是个冷心冷肺的孩子,对洛水不上心。 你义父不同意,我也不同意,谢三没心思在洛水身上,太委屈了洛水,将来还不知什么光景呢,男人娶姨太太再平常不过了。 可是洛水一根筋,暗暗爱慕着他。他们俩一起长大的,我冷眼瞧着,洛水巴结他比较多。 前年,谢家调任到中央,去了南京的政治部任职,洛水这颗心还是没定下来,你看她现在,说起她的亲事,她就不愿意。” “谢家三少为何不喜欢四姐?”顾轻舟问。 颜太太叹气:“你还小,哪里懂这些?我们大人也不懂。” “洛水那么好,谢三少真是瞎了狗眼!”顾轻舟骂道。 颜太太失笑,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才多大,不知道他们年轻人的稀里糊涂,我也不想管了,等洛水毕业就给她定亲,以后就好了。” 在颜太太眼里,顾轻舟是要比颜洛水小,更像个孩子。 回去的时候,顾轻舟还问颜洛水了。 “怎么从来不告诉我?”顾轻舟好奇。 颜洛水黠慧一笑:“这么丢脸的事,怎能告诉你呢?” 她态度轻松。 顾轻舟无法判断,她是否真的不介意了。 “你还想着他吗?”顾轻舟低声问。 颜洛水萦绕的眸子微动,有些情愫在缓缓流淌,她怔愣了下:“想着呢,哪里就那么容易忘却?”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颜洛水抬眸微笑。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轻舟问颜洛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颜洛水微笑:“这我可说不好,我只是暗恋,不懂两情相悦的美妙。暗恋很苦,像浓稠过头的茶,除了苦就是涩,尝不到任何的清香和甘醇了。” 她微微沉默。 车厢里的气氛低沉下去。 “别偷偷喜欢某个人。”颜洛水告诉顾轻舟,“你先喜欢某个人,你就会很廉价。” 顾轻舟忙不迭点头。 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以后也不会有。 她遇不到,哪怕遇到了,司行霈也不会同意;但是,她又绝不会喜欢司行霈那个变态。 顾轻舟大概没有喜欢某人的机会吧! 她当天在颜家住。 晚上和颜洛水练琴,闲聊,几乎都是围绕着学校的密斯们,还有那些同学。 她们的同学非富即贵,颜洛水会跟顾轻舟解释她们的背景。 到了周日的下午,顾轻舟才回家。 黄昏时分,西垂的落日将潋滟晚霞铺撒人间,庭院的碧树繁花被染得妖娆妩媚。 顾轻舟推开客厅的大门,就看到一紫色身影坐在沙发上。 水晶点灯将冷媚的光投在那女人身上。 女子约莫二十岁,肌肤慈白,雪颈修长,一头长发盘起。 她看到顾轻舟进来,就站起身。 女子是个妖娆的身材,身材滚圆,越发显得那一段腰细得可怜。 她穿着紫色的旗袍,就是秦筝筝做的那件,颜色衬托下,越发显得美艳。 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只怕都想死在她身上。 这就是秦筝筝的计划。 顾轻舟微笑。 “这是轻舟小姐。”秦筝筝介绍,“轻舟,这是我娘家的远房表妹,叫香雪。” “您好。”顾轻舟几乎要笑出声,使劲忍住,和香雪握手。 香雪有着妩媚的身段,同时也生了双斜长勾魂的眼睛,上下打量顾轻舟。 “轻舟小姐。”香雪道。 香雪的眉梢带桃花,斜长的眸子流转得很快,自有媚态。 这个女孩子不安分。 秦筝筝想了半天,想出个馊主意,给顾圭璋弄了个小妾,分夺二姨太的宠爱,这可能是引狼入室。 顾轻舟微笑。 秦筝筝在作死的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晚饭的时候,顾圭璋回来了。 看到香雪,他愣了一下,才道:“香雪?” 香雪站起身,忸怩了下丰腴妖娆的身子,软软叫了声:“老爷!” 那声音能酥入骨头。 她穿了身紫色的旗袍。 顾圭璋最爱女人穿紫色,他觉得紫色是最艳丽的颜色,能把女人的妩媚勾勒出十二分。 “老爷,您还记得我?”香雪又道,声音娇柔。 他当然记得。 两年前,香雪说家里人要把她卖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地主做妾,她不同意,就跑到岳城投奔秦筝筝。 秦筝筝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这么小的表妹。 见对方太过于扎眼,特别是那身段,简直是勾魂夺魄,秦筝筝就不想留她。 顾圭璋那时候就看中了香雪,想留下香雪,添个四房姨太太,却被秦筝筝暗中打搅,硬是把香雪送走了。 直到今天,顾圭璋想起香雪都不甘心。 秦筝筝气得吐血。 顾圭璋也痛苦,对香雪念念不忘,想起来心里就是一根刺。 他也因此痛恨秦筝筝。 如今,香雪居然回到了顾家。 顾圭璋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激看了眼秦筝筝。 “当然记得了!”顾圭璋几乎迫不及待。 这次香雪换了身紧致的旗袍,比上次那套衣裳更显身材,顾圭璋像个饿极了的人,恨不能立马吃了她。 一顿晚饭,顾圭璋觉得格外漫长。 熬过了漫长的晚膳,顾圭璋让众人上楼,只留下香雪,两个人在偏厅里喝茶说话。 连秦筝筝都不在场。 “是表姐接我来的,说我在乡下不容易,以后要靠表姐吃饭。”香雪低声对顾圭璋道。 顾圭璋实在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 香雪欲迎还拒,娇柔着喊了声:“老爷!” “愿意跟老爷吗?”顾圭璋问她。 香雪咬唇,低垂了眼帘不答话。女人不答,就是娇羞的说愿意。 楼上很热闹。 二姨太听到了声音,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恨不能把床头的花瓶都砸了。 三姨太则觉得好笑:“太太用这等下作手段,我会看她引火自焚,别到时候没把二姨太拿下,反而叫自己人锅里反了。” 妙儿道:“那个香雪真像个狐狸精。” “她就是狐狸精,不安分的狐狸精。”三姨太失笑,“家里有好戏看了。” 二姨太恨得要吐血,三姨太觉得好玩,秦筝筝自己,也是痛苦不堪。 谁愿意家里放这么个妖精? “若不是维维犯的错太大,老爷的气一直不能消,二姨太又太狡诈棘手,我何必用香雪?”秦筝筝叹气。 当然,秦筝筝把香雪接过来,不是没有留后路的。 饶是自信将来能处理掉香雪,秦筝筝同样痛苦。 顾圭璋可是真喜欢香雪的,这叫秦筝筝如何忍受? 女人的嫉妒心很强。 顾轻舟住在三楼,又关紧了门窗,她倒是没听到动静。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顾圭璋满面容光,神采奕奕。 香雪坐在他身边。 早膳之后,佣人想问二姨太,中午怎么安排的时候,顾圭璋道:“以后还是太太当家。二姨太到底年轻些,不及太太稳重!” 二姨太白氏做了几天的“太太”,就重新被打回了“姨太太”,管家的权力也重新交给了秦筝筝。 众人不说话。 二姨太脸色惨白,低声道了句是。 秦筝筝则掩饰着她的得意:“还是让二姨太管着吧,我正好也忙里偷闲,吃吃饭看看电影。” “还生气呢?”顾圭璋凑到秦筝筝跟前,又喊香雪,“安抚安抚太太,太太最近委屈了。” 之前的错,再次一笔勾销。 第79章 你不在乎我 秦筝筝给顾圭璋纳了四姨太,重新得到了管家的权力,顾轻舟并不介意。 她知道,秦筝筝这是引狼入室,将来她会自食恶果。 不过,顾轻舟却也明白了一件事:“秦筝筝更了解顾圭璋,她的牌还没有完全打完,现在对她动手,伤不了她的根本。” 顾轻舟去上学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以为顾维的错,足够让秦筝筝沉寂半年的,不成想才半个月她就翻身了。 秦筝筝和顾圭璋十几年的夫妻,想让她走上绝路,顾轻舟需得更有耐心。 而顾维的病假也到期了,重新上学。 “轻舟姐,颜姐姐!”顾维像没事人一样,照样热络巴结顾轻舟和颜洛水。 顾维年纪小,粉腮明眸,娇媚光鲜,笑容也恰到好处的动人。 颜洛水问顾轻舟:“她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 顾轻舟点点头。 上次的事,随着香雪的到来,在顾圭璋心中已经翻篇了。 顾轻舟也把这事,告诉了颜洛水。 颜洛水叹了口气:“除了让你父亲破财,其他好像白忙了一场。” “怎么会呢?”顾轻舟笑。 并不是白忙! 家里很多事发生了改变,香雪来了,秦筝筝的路上就埋下了一颗炸弹。 秦筝筝的胜利,是惨烈且短暂的,顾家不平稳,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顾家表面一切如常,顾轻舟在学校念书也很刻苦。 司行霈又是半个月没来找她,让她松了口气。 日子慢悠悠就到了四月。 四月,学校的体育课增设了一个课目,就是游泳。 学校的课程都是仿照美国的,网球、骑马、高尔夫和游泳,这四样必不可少。 顾轻舟没有泳衣,颜洛水陪着她去买。 结果,在大新百货时,顾轻舟看到了司行霈。 她先瞧见了司行霈,司行霈没有看到她。 司行霈不是一个人独行。 在司行霈身边,有个妙龄女郎。对方剪了极厚的浓刘海,烫着头发盘起,露出纤长的脖子。 女郎穿着软绸旗袍,那料子似在周身荡漾,摇曳着风情烈烈。她戴着一顶英伦帽子,帽子上的纱网半垂,只露出嫩红的唇。 他们挽着胳膊。 顾轻舟一愣,继而拉住颜洛水,躲到了一家商铺的更衣室。 她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一幕,忍不住笑了。 司行霈有了新欢,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解脱了? 顾轻舟心中大喜。 大新百货的衣裳,全是洋行出来的,商铺的更衣室宽大敞亮。 顾轻舟试泳衣的时候,唇角微翘,喜悦从眼角眉梢飞扬,她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她实在是受够了司行霈。 对方寻到了更好玩的女人,松开了顾轻舟,真是佛祖保佑。 顾轻舟打算过几日去还愿,顺便上点功德钱,让菩萨保佑司行霈彻底厌倦了她。 “你很喜欢这套衣裳?”颜洛水打量顾轻舟,觉得顾轻舟方才躲了下之后,就特别开心,颜洛水一头雾水。 顾轻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笑声轻盈愉悦,并不突兀,透出少女的俏丽。 “如此高兴?”颜洛水更是吃惊,“这衣裳这么好看吗?” 顾轻舟穿着的泳衣,带点花边,很时髦漂亮,不过也太花哨了,她其实不喜欢的,只是心情真好。 司行霈找到新的女人了,顾轻舟就这么脱身了。 她真是意料之外。 顾轻舟一点也不喜欢司行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被他强吻,她没有半点选择。 这段关系,她考虑再三是如何脱身。现在,司少帅厌恶了,他先放开手,对顾轻舟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兵不血刃脱身,不知道多高兴! “这套泳衣不行。”顾轻舟道。 “不行你还这么开心?”颜洛水更是糊里糊涂的。 这丫头今天疯了吗? 不过,顾轻舟的愉悦是真的,颜洛水很久没见过她这般开心。 顾轻舟的心尖都是轻盈的,压抑着她的重担消失,她忍不住有点俏皮。 她搂住颜洛水的腰,戳她半截鼓鼓的嫩白:“你长得比我好。” 颜洛水有点脸红,道:“又胡说,你只是没发育好而已。” 是啊,她还没有发育好! 而司行霈不止一次把她按在床上,虽然还没有真的进入过她的身体。 想到这里,顾轻舟越发觉得司行霈无良,他是顾轻舟遇到过最坏的人。 顾轻舟救过他的命,他却是如此对他的救命恩人,逼迫她做他的情、妇,不把她当人看,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顾轻舟在乡下,村口有只后腿发炎生蛆的狗,她替它处理了伤口,还拿食物给它,那狗就跟着顾轻舟回家,从此忠心耿耿,为顾轻舟守住门庭。 司行霈连畜生都不如! “我这套也不行,教游泳的密斯陈最严厉了,穿得花哨要挨骂。”颜洛水道。 颜洛水换了衣裳,出去重新挑。 “也帮我挑一套。”顾轻舟笑着喊她。 颜洛水答应了。 顾轻舟背对着门,想把身上这件解下来,结果颈上的带子乱摸中,反而被她打了死结。 有人推门进来。 顾轻舟自然当是颜洛水,就把头发全部捋到了胸前,道:“带子成死结了,快帮我解一下。” 对方上前,有半片阴影落下,顾轻舟一惊:颜洛水没这么高! 她猛然回头,就撞到了司行霈。 “你……”顾轻舟失色,下意识要往后退,却早已被司行霈拦腰抱住。 司行霈情绪有点怪,他眼眸沉沉的,像潭水阴冷寂静,毫无涟漪。 “轻舟,你很开心?我方才听到了你的笑声。”司行霈像是压抑了呼吸,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顾轻舟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你混账,这里是女宾区,我姐姐和售货员都在,你赶紧走!” 她推司行霈,却被司行霈压在了墙壁上。 司行霈抬起她的下巴:“轻舟这样高兴,是为什么?若是我看到轻舟和其他男人一起,我会气炸;轻舟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却高兴坏了,这是为什么?” 他喃喃的,像只受伤的野兽,情绪低落。 他并不是在问,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慢慢抚摸着她的脸:“我的轻舟在想什么呢?” 他眸光深敛,凛冽寒意隐藏其中,勾勒着她的面容。 “……是不是在想,我会换一个女人养,你就可以从我身边逃开?”司行霈说出这几句,似舌尖无比的沉重,“我的轻舟,你想逃吗?” 他今天特别阴郁,手抚摸着顾轻舟的脖子。 顾轻舟感觉他随时可以扭断她的脖子,不寒而栗。 她唇微微发抖。 “我姐姐在外面……”顾轻舟快要急哭,又挣扎不开,被他死死抵住。 偏偏她身上只有一套很性感的泳衣。 他炙热的手,揽住她的腰,似火苗在她身上点燃。 “轻舟,你不在乎我?”司行霈倏然吻她的耳朵,轻轻问。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蚀骨的杀意。 顾轻舟又惊又怒。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希望落空了,司行霈不会放过她,哪怕是他有了其他女人。 希望摔碎,顾轻舟有点接受不了,她情绪瞬间糟糕到了极点。 “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强迫我、猥亵我的人!”顾轻舟咬唇,“我恨不得你死,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司行霈笑。 他的笑容有点荒凉,捏住了她的下颌,低头吻住了她稚嫩的唇:“轻舟要失望了,我不会死,也不会从你的眼前消失。” 顾轻舟打开他的手。 女宾区被封锁的时候,颜洛水去了趟洗手间。 等她出来,售货员议论纷纷,颜洛水不明所以。 顾轻舟已经换好了她自己的衣裳,坐在更衣室里,垂头丧气,没了之前的雀跃。 “怎么了?”颜洛水揽住她的肩膀。 顾轻舟眼睛潮潮的,听闻更是心酸,好似到手的光明又没了,她道:“没什么,我太倒霉了,遇到一只白眼狼!” 颜洛水不懂。 “怎么了轻舟?”颜洛水很担心,追问顾轻舟。 顾轻舟这前后的情绪变化,颜洛水实在摸不着头脑。 “我没事的。”顾轻舟低声,眼泪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了。 后来,顾轻舟再也没有兴趣挑选泳衣了。 她随便选了套和颜洛水一样的泳衣,离开了大新百货。 司行霈也回到了他的别馆。 他今天遇到一位市政厅官员的女儿,具体什么官他不清楚,但是那姑娘谄媚欲奉献自己,司行霈是看出来了。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开荤,每次都是跟顾轻舟小打小闹。 男人把这件事分得很清楚,缓解是生理本能,爱慕是心理的。 跟谁做,司行霈不关心。 而他对顾轻舟的疼爱,是真实且唯一的。 这次的女郎,格外热切,司行霈也觉得到嘴的美食,没必要拒绝。他向来不拒美人计,反正最后人他是吃了,好处是不会给的。 陪着那女郎逛了下百货,准备去对面的五国饭店时,遇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的反应,出乎了司行霈的预料之外。 第80章 想要她的心 已是暮春,空气里有荼蘼的清香,缠绵悱恻。 夜深了,司行霈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开电灯,手边一盒雪茄,他一根接一根的点燃。 没有抽,他吸半口都没心思,全放在手里,等彻底燃尽了,他无意识再剪开一根点上。 夜静得寂寥,他心里空荡荡的。 在大新百货偶遇顾轻舟,她急忙躲开时,司行霈当时心里咯噔了下,想:“我的轻舟会伤心的。” 他被别的女人挽着,轻舟看见了,自然会难过。 他害怕她伤心。 他的猫儿是尊贵之物,不是别的女人可以践踏她的尊严的,司行霈需得维护好她。 一路尾随,却发现她的心情极好,比遇到他之前更好。 那愉悦绝不是伪装的,是她的真实心情。 司行霈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不愿意和女人深接触,却不代表他不了解女人。 相反,他对女人了如指掌。 顾轻舟的反应,让司行霈明白了她的心情:她以为解脱了。 若不是她笑得那么开心,彻底刺激了司行霈,司行霈也不会贸然闯入她的更衣间。 司行霈明白,她不在乎他,她甚至迫不及待要离开他。 他的轻舟,不爱他。 司行霈愣愣坐在沙发里,回想起自从相遇之后,顾轻舟在他怀里,最多的就是哭,他的心情就沉入谷底。 吻她的时候,她会哭;抱她的时候,她也会哭,连睡梦中也有泪痕。 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说不要这样! 她何曾笑得那么开怀? 司行霈养她,自然希望她也能有那样的笑容。 她恨他,她多次说过,那不是少女的违心话,她是真的憎恨。 她只是脱不了身。 每次约她,她都会拒绝,全是司行霈威胁之下才出来。 她不爱他,那么将来她就会爱上别人,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欢笑,娇羞——司行霈狠狠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 “没必要知道她想什么,在我身边就行!”司行霈颓废无力依靠着沙发。 他爱顾轻舟吗? 爱是什么? 司行霈很茫然,他是很疼爱她的。 司行霈会做饭,他却不喜欢做饭,可他愿意为顾轻舟下厨;他缓解生理需要是日常所需,就像吃饭睡觉那样,但是为了顾轻舟,他没有伤害她的身体。 他很珍惜这个少女。 为何珍惜? 对方救了他一命! 她那晚的镇定,表演得很得当,替司行霈化解了危机,算司行霈的恩人。 “她是不会爱人,还是只不爱我?”司行霈又点燃一根雪茄,用力吸了一口,呼出狠戾的青烟,“她将来会爱别人吗?” 司行霈想过,他死了之后顾轻舟会跟别人,他觉得受不了,但是能理解,毕竟那时候他都死了。 可想到她会爱别人,他无法接受! 他无法忍受他的轻舟将来爱别的男人。她会为那个男人的讨好而欢喜,也会为那个男人的错误而哭泣。 若她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挽着胳膊,她一定会又哭又闹,甚至会拿刀对准他,说她要杀了他。 司行霈都能想象出她愤怒的模样——他又狠吸了两口雪茄,肺里烧灼了起来! 司行霈一直只想要女人的身体,可现在他想要顾轻舟的心。 想要到抓狂的地步。 然而,他的心会给顾轻舟吗?他会忠诚吗?他会娶她吗? 司行霈的仇敌太多了,作为他的妻子,顾轻舟也要面临不厌其烦的暗杀。到时候,司行霈能保护她吗? 亦或者,他为了顾轻舟,不再那么放肆,收敛些、柔软些,减少树敌吗? 他会为了她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死于战乱,考虑长久的未来,跟她白头到老,生儿育女,让她老有所依吗?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对轻舟的感情,其实没那么深。 这些,他都做不到。 他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却又是莫名其妙的,因为顾轻舟并没有爱上任何人。 司行霈从小到大就不乏女人的暗恋,爱过他的女人很多,司行霈回想一下,女人的真心不值钱,甚至有点卑微。 他不喜欢。 他不是想要女人爱他,他只是想要顾轻舟爱他! 他沉思整晚,心情郁结。 翌日,他去了驻地。 司行霈留了眼线在城里,暗中保护顾轻舟,同时也会向他汇报顾轻舟的行踪。 他不喜欢顾轻舟和其他男子接触。 顾轻舟很乖巧,每天都是上学、回家,没什么异样。 司行霈那天的郁结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此事。 说到底,爱不爱太虚幻了,对男人是镜花水月,他不是特别在意,他要的是顾轻舟这个人,还在他身边就行。 他那天的郁闷,只是凑巧情绪不对劲罢了。 顾轻舟那天回去,心情也不好,甚至一夜未睡。 从未得到和失去,会有很不同的意义。 顾轻舟之前没想过摆脱司行霈的魔掌,因为她没这个能力。 而后,她误以为解脱了,心里的雀跃难以遏制,她都不知道离开司行霈会那么开心,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天高云淡,简直像做梦。 的确是做梦。 几分钟之后,司行霈就告诉她梦破了。 她好像再一次失去了自由! “也许,真的只有杀了他,我才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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