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退烧了。” 顾轻舟道:“昨晚就退烧了。” 见众人一脸担心,顾轻舟道,“打牌吧!” 牌桌支起,张辛眉和顾轻舟坐了一席。 她也介绍了这孩子,顺便把他的一些忌讳告诉了众人。 张辛眉抢了顾轻舟的牌,他很熟练摆了起来。 顾轻舟就在旁边问颜洛水:“你有大哥和二哥,他们都很疼你吗?” 颜洛水笑道:“当然疼了。” 颜太太和霍拢静也觉得顾轻舟这话问得蹊跷,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摸牌。 “那他们结婚了,你可伤心?”顾轻舟又问。 颜洛水瞄了她一眼:“你哥哥要结婚了?” 顾轻舟不答。 颜洛水笑道:“怎么会伤心呢?他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大喜事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顾轻舟沉吟。 张辛眉出了一张三条。 顾轻舟的思绪,还是没办法集中在牌桌上。 霍拢静插嘴道:“我知道我阿哥有了喜欢的人,我有点忐忑,怕将来家里没我的地位。不过,他喜欢的人,我也会去喜欢她的。” 顾轻舟就想起,颜一源不管买什么好玩的,遇到什么好吃的,给霍拢静送一份,也会给颜洛水和顾轻舟送一份。 颜洛水就罢了,顾轻舟可只是义妹。 “……阿静,你会生气吗?”顾轻舟问霍拢静。 霍拢静认真道:“我是先认识你们的啊。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一源对你们很好,我不介意。” 颜洛水则道:“我跟大姑子不算特别熟。舜民的姐姐让他从岳城寄一套钻石头面去,说她要参加宴会,我还没买呢,当时我不太高兴。” 顾轻舟听了她们的分析,只觉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 她从颜洛水和霍拢静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出来,她们绝不会像顾轻舟那样,气到那般程度。 谢舜民跟他姐姐关系非常好,而颜一源鲜少单独送霍拢静什么,每样都要顾及到颜洛水和顾轻舟。 而她们,并不是那么在意。 “独独我很小气吗?”顾轻舟内心更加郁结。 她实在太矫情了吧? “况且,我还没有正式跟司行霈,就这样吃醋,算什么呢?那是他妹妹啊。”顾轻舟告诉自己。 饶是千般安慰,顾轻舟的心,还是很刺痛。 “我一无所有,所以也要求司行霈一无所有?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况且都没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状况。”顾轻舟又想。 她想着,觉得自己不占理。 越是不占理,越是觉得难受。好些痛苦的醋意,因为没有道理,更加浓了。 她沉默。 “自摸!”那边,张辛眉很快就胡了。 颜太太等人都吃惊:“这么快?” 纷纷过来看张辛眉的牌。 气氛活络了起来。 副官走进来,低声道:“少夫人……” 顾轻舟就站起身,跟着副官到屋檐下说话。 “少夫人,师座请您到大门口,否则他就要进来了。”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我这就来。” 她步履缓慢,一路上都在咀嚼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总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很极端的。 故而,她的感情也极端。 她吃司行霈和司芳菲的醋,不知所谓。 然而,人若是能掌控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顾轻舟顺从自己的心意。 吃醋就吃醋吧,极端就极端吧,不讲道理也就懒得去讲,反正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她走了过来。 司行霈坐在汽车里。 车厢里幽淡,他的面容笼罩其中。 拍了拍身边副驾驶座的位置,他道:“上车。” 顾轻舟未动。 她微微弯腰,看着车厢里,问:“是不是要走了?” “嗯。” “那再见,你回头再打电话给我。”顾轻舟道,“我就不送你了,送来送去也就是这样了。” 司行霈的心,遽然收紧。 这小妮子,又起异心! “进来!”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层云,阴沉叫人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却没动。 她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身子就腾空了,司行霈重重将她扔回了汽车里。 她还没有坐稳,司行霈就上了驾驶座,车子急速开了出去。 顾轻舟爬起来,整了整衣襟坐好。 “顾轻舟,你在生我的气?”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道:“我不是天天都在气你吗?” 司行霈薄唇微抿。 前天在军政府,他那么胡闹,她都没生气。 司行霈明明有种抱得美人归的成功,怎么一夜之间,全被推翻了? 他真气恼。 怎么勾了这丫头三年了,还是没把她勾上来! 他不气她反复。 不管她怎么生变,她都是司行霈的,司行霈有自信能拿下她。 只是,他想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他会离开半个月左右,若是她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司行霈会舍不得。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磨难,却不忍心看着他的轻舟受苦。 “轻舟,到底是谁说了什么?”司行霈蹙眉,“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通过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通过她自己的分析,顾轻舟心知一切都是她的霸占欲和孤单在作祟。 司行霈做错了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那是他的亲情,和他的爱情完全不冲突。 顾轻舟若要用这个比较,就像司行霈非要拿自己和她的师父和乳娘比较一样,注定会弄得满身狼藉。 司行霈这么做了,顾轻舟吃了很多苦,所以她不想这么做,让他也吃那么多苦。 若是爱他,就应该让他过得轻松些;若是不爱他,也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堵。 “我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就想起了自己。顾公馆是我毁了的,我的师父和乳娘是你毁了的,我形单影只。看到你们全家团聚,我很难过。”顾轻舟低声。 司行霈猛然一踩油门。 他直接去了跑马场。 到了跑马场,他把顾轻舟抱了下来。 “轻舟,我们去平城结婚!”司行霈道。说罢,将她抱上了飞机。 第541章 少年心思 顾轻舟上了司行霈的飞机,她没挣扎,任由他抱着她。 她从他身上,似乎又闻到了司芳菲的清香,估计是送别的时候,司芳菲又抱他了。 顾轻舟的心,猛然被什么撞了下。 这种感觉很糟糕。 假如是其他女人,顾轻舟不管是对司行霈还是对自己,都能有个交代,讨个说法。 偏偏…… 坐下之后,司行霈一直不肯放开她,将她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 他看着她。 他眼波深邃,眼芒里全是深情,叫顾轻舟心底无端起了怯意。 “轻舟。”司行霈喊她。 顾轻舟应了声。 他就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低喃道:“你这个女人,何时才能温顺些?” 顾轻舟的心中一动。 她低垂了头,没言语。 良久之后,她对司行霈道:“我不会跟你去平城的。我不是冲动不顾一切的人,做这些事毫无意义的。” 司行霈不知是该心疼她,还是该气她。 他的猫就是这么矜贵,受了委屈也得他去猜,猜不到她就闹脾气。 司行霈没觉得这不好,他的轻舟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轻舟,是我对不起你。”司行霈低声。“你说得对,我毁了你的家,却没有给你一个家……” 抬头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顾轻舟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倏然箍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淌,几乎要刺痛他。 他更用力。 “轻舟!”司行霈吻着她的鬓角,“告诉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我都可以替你做主。” 顾轻舟的胳膊,又慢慢松开了。 “你可以把我师父和乳娘的事告诉我。”顾轻舟道。 也许,这是个契机。 他当初是怎么逼迫她的? 他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她身边,让她放下了一切。 如今,她不可以吗? “轻舟。”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托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唇。 辗转缠绵,到底还是没说。 顾轻舟和他在飞机上纠缠了良久,眼瞧着就到了下午四点,司行霈着急赶回去开一个军事会议。 他频繁看手表。 “你走吧。”顾轻舟道,“司行霈,再见。” 再见? 怎么感觉,她在和他渐行渐远? 司行霈捏紧了她的胳膊,又搂了她:“轻舟,真不跟我走?” “不了。”顾轻舟道。 她下了飞机。 司行霈想着,军务很繁忙,而且他即将要做另一件大事,真没空继续留在岳城。这次,他已经耽误三天了。 “轻舟,我会抽空来看你。”司行霈把她送到了汽车上。 顾轻舟颔首,眼睛却没看他。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抚摸一只温柔的小兽。 “轻舟,要乖。”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于是,汽车先开动了。 司行霈望着她,汽车打弯的时候,顾轻舟目光都没动一下,她明明可以多看司行霈几眼,可她却在阖眼打盹。 她情绪低落。 司行霈满腹担忧。他这样回去,只怕无法安宁了。 “给她点时间吧。”司行霈想。 顾轻舟回到了颜公馆时,才知道张辛眉一下午赢了一千多块。 顾轻舟震惊。 颜太太她们的赌注蛮小的,能赢这么多,说明整个下午都是张辛眉在胡牌。 “轻舟,这孩子是个赌神。”霍拢静笑道,“我还以为我赌术很好呢。” 顾轻舟失笑。 最后打了一圈,众人歇了牌。 颜太太轻轻捶了捶肩膀:“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几乎不用动心思,反正赢不了。” 颜洛水哈哈大笑。 顾轻舟帮颜太太按肩膀:“辛眉又在显摆了,他明明可以输几盘的。” “麻将打得好,也是本事。”颜太太笑道。 一片欢愉中,顾轻舟始终有点落寞。 晚饭在颜公馆吃。 厨娘说颜太太最近胃口不佳,故而晚上添了米粥和小馄饨,问顾轻舟他们吃什么。 顾轻舟的精神,莫名其妙紧绷了起来。 “我不吃小馄饨!”她道。 说罢,她似补救般,“有米粥的话,我就吃米粥吧。” 等谢舜民和颜一源回来了,这才开饭。 颜一源逗张辛眉,说:“和上次见面相比,他又长高了几分。” 说着,就要伸手去捏张辛眉的脸。 张辛眉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 “啊!”颜一源吃痛。 顾轻舟忙道:“辛眉!” 张辛眉不情不愿松开了牙齿。 颜一源的手上,落下了清晰的牙痕,他吸了口气,说张辛眉:“这孩子属狗!” “别闹,他又不是小孩子。”顾轻舟笑道,“五哥,辛眉不喜欢旁人把他当孩子看待。” 颜一源眼珠子滴溜溜转,问张辛眉:“你为什么要叫新妹?因为你是最新生出了的?你叫妹妹,是不是女孩子?” 张辛眉抓起筷子就要插颜一源:“爷是男的!是眉,不是妹!” 颜一源故意气他:“我看就是妹。” 顾轻舟失笑,坐在旁边打圆场,张辛眉才没有跟颜一源一般见识。 “两个孩子。”颜太太无奈摇头笑了笑。 晚夕回家,顾轻舟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 况且,张辛眉陪伴她,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 张辛眉住在客房。 顾轻舟问他:“怕不怕?” 他翻了个白眼:“是你害怕吧?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睡到爷的被窝里来,爷不嫌弃你。” 顾轻舟失笑。 “……你怎么了?”顾轻舟准备走的时候,张辛眉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问她。 “什么?”顾轻舟笑。 张辛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高兴。你昨天生病,今天不高兴。” 他也看得出来。 顾轻舟的笑容微敛。 “没事,大人的事。”顾轻舟低声,“你乖乖睡觉吧。” 张辛眉却道:“你喜欢那个铁疙瘩,对吗?” 铁疙瘩,是说司行霈的。 顾轻舟错愕。 “胡说什么!”她沉了脸。 “你看他的时候,脸上有光。”张辛眉道,“我阿爸说,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我阿爸看我姆妈,脸上也有光。那个铁疙瘩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他也喜欢你。” 顾轻舟震惊看着这孩子。 一个孩子! “别胡说了。”顾轻舟勉强微笑。 孩子的眼睛,其实是最澄澈的。他能摒除那些虚伪的伪装,看透人心。 “你为了铁疙瘩不高兴吗?”张辛眉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任何人。” 顾轻舟笑了笑。 张辛眉不放她走。 顾轻舟的心思,不适合跟任何人倾诉,因为那些心思自私、小气,多心,可她能告诉张辛眉。 “我很嫉妒他妹妹。”顾轻舟低声,“他们一起长大,他们亲密无间。” 张辛眉望着顾轻舟,道:“这不对。” 顾轻舟泄气。 她也知道不对。 这种嫉妒是畸形的。 张辛眉继续道:“若是铁疙瘩喜欢你,你才是他最亲密的人。有人超过了你,让你生气的,都是不对的关系。” 顾轻舟更是愕然。 “丑女人,我姆妈说女人的感觉最准了,你不喜欢,说明这件事不对。”张辛眉道。 顾轻舟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明媚。 孩子的话,果然是好听又有趣。 张辛眉更是不同寻常的孩子。 他看着顾轻舟,继续道:“爷去帮你杀了那个女人!” 顾轻舟忙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半晌。 这算是她这一天笑得最发自内心的。 “又胡闹了。”顾轻舟笑道,“再胡闹的话,我去告诉你姆妈。” “那你不要难过。”张辛眉道。 顾轻舟点点头。 张辛眉这才略带欣慰。 “爷要睡了,你出去吧。”张辛眉道。 顾轻舟捏了捏他的鼻子:“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张辛眉蹙眉:“你再说爷是孩子?” 顾轻舟笑起来。 第二天,张辛眉听闻顾轻舟还有个药铺,非要顾轻舟带着她去瞧。 顾轻舟就带着他去了。 刚刚进门,顾轻舟看到一个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小心翼翼站在屋檐下,往里面瞧。 顾轻舟一看,居然是昨天她在墓地遇到的那位。 “怎么不进去?”顾轻舟道。 男孩子似乎忘记了顾轻舟,他勉强笑了笑,依旧立在门口。 顾轻舟自己进了药铺,问何梦德:“姑父,那孩子是做什么的?” “他啊,他来了三天了,说要等你。”何梦德道,然后冲那个孩子喊,“小伙子,进来进来,少夫人来了。” 男孩子伸头一看,目光从何梦德身上,挪到了顾轻舟身上,吃惊不已。 顾轻舟也吃惊:“你找我?” 她又问何梦德,“姑父,您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也没说什么事,若是问诊,我自然会打电话的。”何梦德道。 顾轻舟了然。 她转颐,问这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顾轻舟虽然看了眼,却没有看清楚这孩子父母的墓碑,不知他姓甚名谁,更不知他的来意。 “你真是军政府的少夫人?”男孩子打量顾轻舟,似乎不敢置信。 怎么会如此凑巧呢? 在墓地随便遇到一个人,居然这么有来头? “我是。”顾轻舟道,“那么,你是哪位?” 第542章 虫爬 顾轻舟带着张辛眉,先到了问诊间坐下。 那个男孩子,斟酌再三,在何梦德的鼓励之下,才进了问诊间。 他经过了最初的忐忑,镇定坐下来。 这孩子年纪不大,行事却透出一股子沉稳。 双亲去世,抚育幼妹的责任落在他头上,造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少夫人,学生姓梅名清。”他道。 读过书的人,为了尊重对方,都喜欢自称学生。 “梅清,请坐。”顾轻舟道。 顾轻舟的笑容恬静,丝毫没架子,和梅清想象中的军政府少夫人大相径庭。 因为差距太大,导致梅清始终没办法聚精会神。 “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你妹妹吗?”顾轻舟看得出梅清的紧张,就试图和他寒暄,希望拉近距离,让他放轻松点。 梅清急忙道:“是,她叫梅桥桥。” 顾轻舟又问:“你父母去世多少年了?” 提到这个,梅清也如实相告:“已经四年了。” 四年前,梅清才十岁。 顾轻舟想到了司行霈。 他十岁就在军中,那时候岳城遭遇动乱,司夫人把姨太太生的司芳菲扔在家里,司督军不放心,路过岳城时回了趟家,把司芳菲抱走了。 司芳菲在军中待了两年,由火头军带着,司行霈时常去照顾她。 那个时候的司行霈,大概也是很害怕的。 司芳菲既像是他的家人,又像是一种寄托,好似有个力量支撑他。 有人需要他,他的家人就在身边。 这种感情,是无法比较、无法抹去的。 顾轻舟的心思,稀里糊涂跑偏了,她急忙整了整心绪。 “你自己带妹妹,累吗?”顾轻舟问梅清。 梅清道:“假如没有她,我就是一个人,我带着她,一点也不累。” 顾轻舟的表情却微顿。 张辛眉已然开口,问梅清:“你父母怎么死的?” 梅清就告诉张辛眉,他们是出海去进货,遇到了飓风,船翻了,他们夫妻双双罹难。 一来二去,梅清的情绪,果然慢慢放松了很多。 梅清少年老成,吃过很多的苦,这点和顾轻舟有点相似。 顾轻舟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来找我,是想看什么病?”顾轻舟问,“你和你妹妹,都没有顽疾,到底是谁生病?” 终于问到了正题。 梅清表情认真又忐忑:“是我祖父。” 顾轻舟问:“什么病?” “他的皮肤下面,有虫爬。”梅清道,“我们能看到虫子蠕动,肌肤上也会留下痕迹,除此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的疼痛。 此病骇人,祖父日夜难安,去了很多地方求医,吃了无数的打虫药。西医检查说,祖父体内根本无虫,这是心理疾病。 我偶然听人说,军政府的少夫人医术极其高超,只是一般人请不动。所以,我想请您去看看我祖父。” 梅清此举,既是孝顺,也是讨好。 他父母去世四年了,家族对他和他妹妹越发怠慢。 他想送妹妹去圣玛利亚教会学校念书,可家里人觉得学费太贵了。 梅家是生意人,从前朝开始就走海货生意,家资富饶。 家中并非无钱,只是欺负他们两个孤儿罢了。 祖父和祖母原本就对梅清兄妹平常,特别是祖父生病之后,更加没空理会。孙儿太多,祖父都不太认识梅清。 梅清异想天开:假如他请到了军政府的少夫人,救活了祖父,那祖父岂不是要高看他几眼? 他能在家中立足,能出人头地,妹妹的前途就不愁了。 少夫人有多难请,梅清也不知道,只是凡事都要尝试了,才有机会。 故而他来了。 “虫爬?”顾轻舟闻言,略带沉思。 这是什么病,她也没看过。就连师父的医案里,也没有过这种病的记载。 “是,就是小虫子,在皮肤下爬动,都能看得见。爬完了,还会留下痕迹,是千真万确的,西医却偏偏说没有。”梅清道。 顾轻舟再次沉吟。 她很好奇,想去看看。 “今天方便吗?”顾轻舟问,“你要不回家去说一声,然后再给药铺递个信,约好看病的时间?” 顾轻舟一下子就看出了梅清的处境。 梅清来请她,可能还没有跟家里打过招呼。 顾轻舟现在贸然去了,只怕梅家那边措手不及,好事反而变成了一件手脚慌忙的尴尬事。 梅清先回去说一声,顾轻舟再登门,两下都准备妥当。 顾轻舟没见过这种病例,她也要回去翻阅资料。 “我先回去说一声,让家里准备准备。多谢少夫人。”梅清很感激顾轻舟为他考虑周全。 顾轻舟颔首。 等梅清走后,顾轻舟陷入沉思。 张辛眉推她:“我们要去看虫子吗?” 梅清的话,顾轻舟从医学的角度深思,张辛眉就是完全想赶个热闹。 “明天再去。”顾轻舟笑道,“你也想看虫子?” 张辛眉哼了哼:“爷是勉为其难陪你去。” 顾轻舟故意调侃他:“那我就不带你去了,看病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张辛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顾轻舟则哈哈大笑。 她心情好转了不少。 回到家中,顾轻舟的专线电话响了。她想起辛眉说,既然她不舒服,此事就不对,并不完全是她的错。 顾轻舟素来不是贤良之辈,她也装不了温顺。 她将电话线给摘了。 楼上的电话响起时,顾轻舟依旧没接。 晚膳之后,顾轻舟带着木兰和暮山去散步,家中电话再次响起。 副官接了。 “……少夫人散步去了。”副官告诉司行霈,“电话线被摘了两根。” 司行霈的脸微沉。 这次的事,还没有解决。 顾轻舟太狠了,知道他忙,没空和她厮磨,干脆就摘了电话线,釜底抽薪,让司行霈鞭长莫及。 “她跟谁散步,今天又见了什么人?”司行霈问。 副官告诉他:“还是跟张少爷。今天在药铺,遇到一个求诊的年轻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副官道,“是一个小孩子,约莫十四五岁。” 司行霈的呼吸,都似被冻住了。 他重重挂了电话。 心中有一团火,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第543章 想做你的秘书 司行霈的霸占欲太强,故而很爱吃醋。 不管是什么醋,例行要吃的,别说陌生男孩子,就是顾轻舟的兄长,司行霈都要恼怒。 而顾轻舟,这次是算准了整他的。 “她是想逼迫我说出她师父的事。”司行霈想,“这次,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思及此,司行霈深深叹气,只感觉这小妮子太难对付了。 难道真要把实情告诉她? 司行霈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有个人,司行霈一直没解决掉。 他不放心。 “轻舟,你这样固执!”司行霈想起她,恨不能将她搓揉一番。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他下意识接了,问:“谁?” 他希望是顾轻舟。 结果,电话里沉默了下,传来芳菲的声音:“阿哥,你在等谁的电话啊?” 司行霈大失所望。 “一个探子的电话。”司行霈随口道。 司芳菲问:“可打扰你?” “不。”司行霈道,“可有事么?” 司芳菲略微沉默,才道:“阿哥,我想去你身边,给你做秘书。” 不等司行霈拒绝,司芳菲继续道:“你现在一个人管理平城军政府,你身边的文件那么多,总需要一个文员的。 况且,经济方面,你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你管理着。我在国外学得就是这个,而且在阿爸身边做了三四个月,差不多都学会了。” 司行霈等她说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把原因告诉她:“芳菲,阿哥希望你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平城将来不会属于你,你操持了起来,只是替别人做嫁衣,我怕你将来舍不得,我们兄妹生怨怼。” 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司芳菲的这句话,在舌尖打转,最终咽了下去。 她没有说。 而司行霈,等着顾轻舟的电话,听了司芳菲这个不靠谱的主意,他实在没耐心,也没兴趣:“芳菲,你早点睡。” 一旦陷入爱河,人大概是一根筋了。 司行霈和顾轻舟感情稳定的时候,可以分心做其他事,可他此刻一颗心都在顾轻舟身上,哪有闲心去考虑芳菲的前途? 不是他没责任心,而是芳菲是他妹妹,他父亲最疼爱的女儿,父亲会替芳菲安排好一切,无需司行霈插手。 “阿哥!” 司行霈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心中只想听顾轻舟的声音。 人就是这样。 当一个人特别渴的时候,眼巴巴等着有人送水。结果,人来了,却是送了一把鲜花,他大概是失望透顶,甚至对这鲜花没有半分欣赏,甚至生出恨意。 他急需水。 此刻,顾轻舟就是司行霈的水。 他等着解渴,芳菲的电话,只是让司行霈心烦气躁。 重新拨了电话,经过一次次的转,终于接通了。 “喂。”顾轻舟的声音,轻柔婉转,在电话里格外好听。 司行霈似久旱逢甘霖,喜极:“轻舟……” “我最近比较忙,你也忙,别打电话了。”顾轻舟道。 说罢,她将电话挂了。 司行霈握住话筒,沉默良久。 他的心,也慢慢蜷缩了起来。 这个小东西,她到底怎么了? “轻舟,你又想出什么主意对付我?”司行霈沉吟,“是不是我这次不说实话,就打发不了你?” 顾轻舟挂了司行霈的电话,心情并未不好,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很讨厌自己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张辛眉在旁边打量她。 顾轻舟揉了揉他的头:“你明天可要跟我去梅家?” 张辛眉很傲娇,一扬脸道:“你求爷啊。” 顾轻舟的笑深达眼底:“求爷了。” “爷从来不拂了女人的面子,你既然低声下气求了,爷自然要赏你一个薄面。”张辛眉一板一眼道。 顾轻舟听着他的话,总感觉像念戏文的,不免笑得前仰后合。 司行霈那边,被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郁结,等着探子发电报告诉他,顾轻舟是不是也心情低落。 结果,探子告诉他:顾小姐正在客厅,和张家少爷说笑,笑得很开怀。 司行霈攥紧了电报。 “看来,小兔崽子也要防。”他的掌心,捏出了一大片的白,电报的纸,啪的一声被捏破了。 …… 梅清请到了顾轻舟,兴匆匆回到了梅公馆。 梅家是做生意的,在整个岳城既不是权贵,也不算名流,顶多是殷实富足门庭了。 值得夸耀的是,梅家人丁兴旺。 他们住在这条街上,大半条街都是梅家的族人。 梅清的祖父娶了四房姨太太,一共生了九个儿子,梅清的父亲就是姨太太所出,故而一直不受器重。 “我来看祖父的。”梅清往祖父那边去。 结果,佣人拦住了他:“你谁啊?” 梅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大伯开始苛刻他们,连书也不给他妹妹念了。 “我是七房的梅清,麻烦您去说一声,我要见祖父。”梅清陪着笑脸,给佣人悄悄塞了个纸团。 那是一把钱。 可能是这点钱起了作用,佣人从凶神恶煞,变成了不咸不淡:“等着吧,大家都想见老太爷,他还病着呢,哪有空见你们?” 梅清道是。 他是半下午回来了,等着见祖父,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间,饭也没吃。 他想:“从前还好,上次还轻易见到了祖父,现在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终于,有好几位堂兄弟来探视祖父,梅清就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祖父精神矍铄健朗。 就是儿孙太多了,他看着有点烦,甚至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 “祖父,您这几天感觉好点了吗?我认识了一位牧师,他说他会点心理治疗。” “阿爸,听说有一味偏方,可以治好虫病。” “阿爸这病,得请巫医。早些年,那个巫医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七嘴八舌时,梅清也上前,低声道:“祖父,我为您请了军政府的少夫人顾氏。她一听说您这病,很有兴趣,同意来给您问诊。” 屋子里猛然一静。 梅清说什么? 司少夫人? 军政府的那位名医,司家的少夫人,要来梅家给老爷子看病? 第544章 争功 大家都看着梅清。 梅清七房的,他的父母双双罹难,是为了家族的生意牺牲的,故而老爷子多看了他们几眼。 要不然,老爷子都不知还有梅清这个人。 可这点内疚,也抵不过时间消磨。 过去这么久了,老爷子也慢慢忘了,毕竟儿孙太多了,死一两个,真的很难一直牢记心上。 “你是……七房的阿清吧?”大伯迟疑问道。 梅清道是。 众人回神。 老太爷脸上,有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你说,你请动了司少夫人?她的医术可不错。” 顾轻舟的医术一直很好,可从前名不见经传。 出名是很难的。 自从她做了军政府的少夫人,她从前的丰功伟绩,全部被挖出来,每个人都以被她看过病为荣。 越传越盛,现在整个岳城都知道,她是位出神入化的神医。 只是,军政府的门槛特别高,谁能轻易请得动她? 她偶然会去何氏百草堂,碰到她却是千难万难。 梅家不是没想过请顾轻舟,只是自知身份悬殊,根本没资格请这样的贵人给他们瞧病。 现在,梅清居然说:他请到了! “你请到了?”旁边有堂兄不服气,“你是谁啊,人家凭什么受你的请?” “她是医者啊,你去请她,假如病情她能看好,她就会出诊。”梅清道。 想起顾轻舟那毫无架子的模样,梅清就欣慰极了。 “她人呢?”那位堂兄冷哼。 梅清道:“她让我先回来说一声,家里安排下,问问祖父可愿意让她瞧。” 老太爷情绪激动,闻言道:“少夫人身份尊贵,她能来给我看病,那是我的荣幸啊。” 梅清见事情成了,舒了口气。 他这个计划,在没有做之前,看似只有一成不到的可能性。没想到,等他真的去做了,居然有了九成的把握。 他相信顾轻舟的医术,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途。 他即将成为梅家的大恩人,祖父不会亏待他妹妹的。 梅清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是希望妹妹可以得到一个前途。 “阿爸,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去请了少夫人来?”大伯在旁边道。 老太爷点点头。 大伯就笑着喊了自己的儿子梅泓:“明天一早,你去军政府接了少夫人过来,排场要隆重。” 梅清微愣,急忙去看大伯。 是他邀请的司少夫人,为什么要二堂兄梅泓去接? 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梅泓“邀请”少夫人来看病? 梅清的功劳,都要变成梅泓的了。 “阿爸,少夫人身份尊贵,咱们迎接她得隆重。”大伯又对老太爷道。 老太爷想到,梅清只是个去世庶子的儿子,而梅泓是长房嫡子嫡孙,这身份才有资格去请司少夫人的。 “让梅泓去吧。”老太爷发话了。 梅清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都懵了:他辛辛苦苦守候了那么久,结果这样简单就被人抢走了功劳? 旁边有人为他不忿,也有人偷笑。 梅清几乎要哭出来。 大伯和堂兄离开的时候,梅清追出了院子,半路上追上了他们,对大伯和堂兄道:“明天,我也一起去……” “不用了,我有帮手的,不劳烦你了,去歇了吧。”梅泓道。 好似是梅清故意凑上来巴结一样。 他们抢了梅清的功劳,抢得这么自然顺手,还把梅清一脚踹开。 梅清脸色雪白。 他再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他实在忍不住,对大伯道:“大伯,是我请了少夫人。” 大伯冷笑,停下了脚步:“阿清,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少夫人为什么会来?那是因为我们梅家。若不是知道你是梅家的人,她岂能答应? 咱们梅家的声望,是祖宗积累下来的,是我们兢兢业业的,你为家族出过什么力?你以为,是你的面子?不自量力!” “可……” 不是这样的! 少夫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梅家,她只是听说有人生病,医者仁心。 “……没人教,一点规矩也没有。”走远的堂兄梅泓,用很鄙夷的声音道。 梅清气得脸色涨红。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变成了青灰色,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和妹妹的家。 家中除了一个佣人,就是他们兄妹俩。 梅清到底只有十四岁,经历这样的委屈,自己筹划妹妹的前途,也落空了,他几乎想要哭。 想着,他就坐在书房抹眼泪。 “我去告诉少夫人,让她别来了。”他狠狠想。 少夫人很和蔼的,她认识他。 梅清转念又觉得不妥:“不能这么做,我为了自己的功利,不顾祖父的病,也是枉为人了。” 他抹了抹眼角,告诉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将来出人头地了,才能避免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羞辱。 他今天实在气愤。 第二天,顾轻舟早早起床,吃了早膳梳洗一番,换了件崭新的旗袍。 她穿了件天水碧绣云纹的旗袍,又拿出一条天蓝色的长流苏披肩围上,将头发盘了低髻。 顾轻舟还准备了一个行医箱,放了些简单的药材和器械。 她很少用行医箱的,因为每次去看病,都不是那么凑巧。 “辛眉,你快些。”顾轻舟催促还在磨蹭的张辛眉。 张辛眉非要去,可顾轻舟起来的时候,他死活起不来。 他居然赖床。 孩子,不管如何伪装成熟,都只是个孩子。 “丑女人,不要催!”张辛眉满脸不高兴。 顾轻舟就揉他的脸。 “哎呀!”张辛眉躲她。 见他的头发还没梳,顾轻舟就接过了梳子,帮他梳了个漂亮的小分头。 弄好了之后,副官进来禀告说:“少夫人,梅家的人来了。” 顾轻舟道:“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吧。” 说着,她就带着张辛眉,另一个副官帮她背着行医箱,去了会客厅。 梅家为了表示对军政府少夫人的敬重,特意派了大老爷和二少爷梅泓来了。 这对父子,一身昂贵的西装,裁剪合度,十分的气派。 顾轻舟想起了那个穿长衫的梅清,他怎么没来? “少夫人!”梅家父子急忙站起来,恭敬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颔首,问他们:“梅清呢?” 大老爷和梅泓都愣住。 “……梅清念书去了。”梅泓急忙笑道。 顾轻舟看了眼梅泓,再看梅清的缺席,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曾经在顾公馆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近在眼前。 梅家父子的面容,几乎要和秦筝筝母女重合了起来。 梅清大胆请动了顾轻舟,而梅家父子过河拆桥,把梅清给挤走了。 顾轻舟自己,绝不会像梅清那么被人,被人占了机会去。 “……请我去看病的是梅清。我既然应了他的邀请,就不会再应你们的。你们梅家毫无诚意的话,请回吧。”顾轻舟道。 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顾轻舟听梅清的讲述,知道梅清的祖父生得是怪病,而不是急病。 既然不急,自然不迟这一时半刻。 她看着梅清的钻营,就想到了自己。 当初,顾轻舟也是这样,一步步扳倒了顾公馆,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在她的筹谋里,时常有贵人,他们的帮助,让顾轻舟反败为胜。 她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已经是岳城第一人,自然是其他人的贵人。 她知道在逆境中的无奈,若是能帮帮梅清,顾轻舟希望提携他一把。 她将那对梅家父子冷脸甩下,就是希望断绝了他们想将梅清的功劳占为己有的心思。 “梅清,你居然真的被人取代了。”顾轻舟想,“我可从来没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过。” 她无奈摇了摇头。 张辛眉跟在顾轻舟身边,拉了下自己背带裤,问顾轻舟:“之前那个傻小子呢?” 顾轻舟笑:“他哪里傻?” “就是傻里傻气。”张辛眉道,“他哪里去了?” 张辛眉顽劣归顽劣,人情世故一点即通,顾轻舟也不把他当懵懂顽童,故而将梅清的事,告诉了他。 “……大家族就是这样,有功劳的时候,大家抢着去。”顾轻舟道,“梅清无父无母,哪里抢得过叔伯兄弟?” “没用!”张辛眉骂道。 顾轻舟摸了下他的脑袋:“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哪里知道孤立无援的心酸?” 她感触很深。 顾轻舟曾经也是这样的,她用两年的时间,扭转了这一切。 张辛眉道:“你也这样经历过?” 他能看透人的表情。 顾轻舟诧异,很惊叹他看人的本事,笑道:“是啊。” “你一个女人都成功了,那傻小子还是爷们呢。”张辛眉嗤之以鼻,“还是太没用了。” 顾轻舟牵着张辛眉的手,重新回去了。 回到内院时,顾轻舟想到梅家父子的嘴脸,仍觉得梅清不是对手。 她喊了副官。 “……照我的吩咐,去把这些话传出去。”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张辛眉也听到了,好奇看着顾轻舟:“丑女人,你要做什么?” 顾轻舟笑了笑:“自然是要帮梅清一把了。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吧。” 张辛眉冷哼:“你倒是热心。”一副吃醋的样子。 顾轻舟大笑。 而梅家父子,看着顾轻舟冰凉的脸孔,以及拂袖而去的愤怒,两个人都吓得半死。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少夫人并非看着梅家的家世,而是和梅清的交情。 被新宅的副官送出来,他们俩面面相觑。 回去怎么交代呢? “居然还真的是梅清请的。”大老爷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让梅清来请就是了。”梅泓不以为意。 大老爷骂儿子:“你是不是傻?咱们俩来请,没成功,梅清反而请到了,以后你祖父怎么看我们?” 梅泓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那我们要怎么办?”梅泓问。 第545章 顾轻舟的诊断 梅家父子思前想后,此事若是处理不善,真把顾轻舟得罪了,他们在老爷子跟前就失了体面。 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家族都会笑话他们。 “为今之计,还是要让梅清去。”大老爷说。 梅泓挺不甘心的:“这样便宜他?” 好似梅清占了他们的好处。 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梅清的,是他们想要抢梅清的功劳。 “没办法,贵人性格古怪,咱们伺候不了。”大老爷叹气,也心疼到手的风头要交出去。 于是,他们去找了梅清。 “还是你去请吧。”大伯对梅清道,“此事,是你夸下的海口。” 梅清一头雾水。 到了新宅,见到了顾轻舟,顾轻舟才把事情,告诉了梅清。 梅清震惊不已。 短短半日,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怪不得了。”梅清恍然,又跟顾轻舟道谢,“少夫人,多谢您维护我。” 顾轻舟摆摆手。 去的路上,顾轻舟和梅清闲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像我,绝不会把机会白白送给别人。梅清,你既想上进,就应该更聪明谨慎一点。你回家去说这件事之前,就没想到叔伯或者堂兄弟会争抢你的功劳?”顾轻舟低声问。 梅清低垂了头:“想过。” “既然想过,又为何心存侥幸,而不是积极去防备?”顾轻舟又问。 虽然她的声音柔婉,表情含笑,可她的话,落在梅清心里,就像刀子一样的锋利。 梅清也感觉自己太无能了。 “我……”梅清声音更低,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到土里去。 顾轻舟笑了笑:“以后记住就是了。五步一算,你才能扭转逆境。” 她自己就是。 顾轻舟从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步。 “多谢少夫人教导我,我谨记在心!”梅清无比认真。 顾轻舟的话,他能听进去,也能听懂,她很欣慰。 想想她自己以前的处境,比梅清可差多了。 顾轻舟不由想起了往事。 车子也很快到了梅家。 梅家不是花园洋房,而是临街的房子。儿孙们虽然住在一起,却也是各自开门,只是内部有角门相通。 “这是老式的。”顾轻舟心道。 一进门,是一方天井,阳光从天井的上方照进来。 天井的四周,摆满了盆栽,这个时节的金桔黄了,似一个个黄金的灯笼。 “这房子不错。”顾轻舟对领他们进门的管事道。 管事笑道:“少夫人谬赞了。” 这位少夫人,没什么架子,很亲切。 绕过了天井,走上一处逼仄楼梯,到了三楼。 顾轻舟见到了梅家的老爷子。 梅家的老爷子面色很白,看上去单薄苍白到了极致。 彼此寒暄。 屋子里的人不多。 顾轻舟一边与他说着见面的客气话,一边看他的面色。 “你的虫子呢?”张辛眉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着他。 顾轻舟微笑,冲张辛眉摇摇头。 可张辛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又不能收回来。 “……这位是张少爷。”顾轻舟笑着介绍。 张是大姓,姓张的权贵多不胜数,顾轻舟就任由他们去猜张辛眉的身份,也不点破。 “张少,需得等发病的时候,才能看到虫子。”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大失所望。 顾轻舟也顺便开始了治病的话题:“我先给您把把脉吧。” 梅家的闲杂人等,就暂时退避出去,屋子里只留下梅清,顾轻舟张辛眉和梅老太爷。 梅老太爷仔细看梅清,难得,这次终于把梅清给记住了。 梅清是一双凤眼,眼睛斜长,只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并非梅家人特有。如此一来,梅老太爷就不会再把他和其他孙子混淆了。 顾轻舟花了半个小时诊脉。 诊脉之后,她问老爷子:“您能自己说一下,虫爬的感觉是如何的吗?” 梅老太爷先叹了口气,脸上立马有了几分惊悚:“一般是从左脚开始,一直爬到头上,我都能听到爬行的声音,肌肤上也一鼓一鼓的。” 说罢,梅老太爷想把身上虫行的痕迹给顾轻舟看。 可顾轻舟是年轻女人,他也抹不开面子,就撸起了袖子。 顾轻舟和张辛眉、梅清都看过来。 果然,老爷子的胳膊上,有很清晰的痕迹。 梅清更加骇然。 其实,梅清没亲眼见过老太爷发病,他之所以说亲眼所见,是指其他人亲眼所见,并非梅清自己。 “真的有虫子啊!”张辛眉道,然后他又问梅老太爷,“它爬的时候,您怎么不捉住它?” “在肌肤之下,没办法捉住啊。”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不以为意:“可以用刀子把皮肤割开嘛。” 梅老太爷和梅清悚然看着这孩子。 顾轻舟咳了咳。 “少夫人,您看我这病,可有良方?”梅老太爷问。 顾轻舟眼睛微转。 病情、病因,顾轻舟全部弄清楚了,可想要解决这病,就需得摸清楚梅老太爷的心思。 她不回答老太爷的问题,只是问他:“老太爷,您还看过西医吗?” 梅老太爷颔首,又紧张问:“怎么,是西医把我治坏了?我当时也不想去的。” 顾轻舟道:“不会的,西医不会治坏您。只是,我也想知道西医怎么说,毕竟他们有仪器。” 一提到这个,老太爷就恼火了。 “都是庸医,他们非要说是我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虫病,还说虫子不可能在肌肤之下爬行。”梅老太爷压抑不住愤怒,“可您瞧瞧我这皮肤!” 皮肤上的痕迹,是很清楚的。 顾轻舟笑道:“您别生气了,洋医生的说法,我们听着陌生,其实他们也是一样的好心为您着想。” 西医说,梅老太爷这是心理疾病,而梅老太爷对此很抵触。 顾轻舟此刻,就差不多摸清楚了。 病情病因,以及这老爷子的心态,顾轻舟都懂了。 她笑道:“是一种虫病。这种虫子呢,专门寄在肌肤之下,靠吃肌肤下的皮油为生。 不过这种虫病很罕见,上百年也遇不到一次。西医没见过,有些中医也没看过,所以他们不懂。” 梅老爷子惊喜看着顾轻舟。 都说这位少夫人医术高超,果然不假! 梅老太爷道:“少夫人,您是第一个看出这病的人!” 又问,“这叫什么病?” “这种虫,叫肤虫,早在先秦时期的医经里就有过记载,治疗更是麻烦。”顾轻舟道。 “如何治疗?”梅老太爷急忙问。 顾轻舟道:“要发汗,这种虫病只能通过汗气蒸死,其他的都不行。我看您平时汗也不多……” 梅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正,大喜道:“少夫人,您快赶上华佗了!我体瘦虚弱,哪怕是盛夏的日子也不怎么发汗,怪不得这虫能在我身上存活了。”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而且对顾轻舟的说辞心服口服。 顾轻舟唇角微翘。 梅老太爷相信,这比什么都强。 “我给您开一个方子,您吃上一个月,一天一剂。我这药是补气的,气血充足了,汗能达阳,这虫就能自己被杀死,否则其他药物无用的。”顾轻舟道。 然后她又道,“老太爷,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相生相克的东西。您觉得这汗气无用,可它就是能杀虫。” 梅老太爷想到,童子尿也能入药。 人自身的东西,往往比外界的更好用。 万物相生相克,这话不假。 “是,少夫人高见。”梅老太爷道。 顾轻舟笑了笑,给他开了个药方,开的是补中益气汤:黄芪、党参、甘草、白术等。 然后,顾轻舟添了一味“酒炒黄柏”,提高这汤药的功效。 开好之后,顾轻舟交给佣人,让他们去抓药。 “老爷子,您多休息,我去跟家属交代,如何给您煎药服药。”顾轻舟笑道,“梅清,你在这里照顾你祖父啊。” 梅清道是。 梅老太爷又看了眼梅清。 是梅清把顾轻舟请了过来,而顾轻舟的诊断,和梅老太爷自己认为的病情完全一样,所以梅老太爷深知她看准了,很相信她的医术。 既然能看出问题,说明即将可以痊愈,梅老太爷从未这般轻松过。 顾轻舟出了房间,果然见梅家一大群人等在客厅里。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家属……”顾轻舟道。 大老爷等兄弟四五人,还有家中重要的子侄,纷纷起身,领着顾轻舟去旁边的偏厅。 一进门,大老爷就问:“如何了,少夫人?” “无大碍的,认真吃药即可。”顾轻舟道,“我也没什么要交待的,就是告诉您几位:你们可以请其他医生再来看,但是,我的药方不要给任何人瞧,也不能轻易删减我的药。给老太爷吃上一个月,他的病情才有希望。” 梅家众人面面相觑。 不给看? 是秘方吗? 顾轻舟的名声在外,他们很相信她的医术,如今闻言,只当是她的药方精贵。 “是,少夫人放心。”众人道。 顾轻舟吩咐完了,也看好了,确定他们不敢阳奉阴违,故而起身回家。 梅清送顾轻舟,路上很好奇问:“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虫,可以被汗蒸死?” “根本没有虫,我瞎编的。”顾轻舟笑道。 梅清错愕。 “那我祖父身上虫爬,是怎么回事?”梅清道。 “你亲眼见过吗?”顾轻舟反问他。 梅清一想,的确没有,他摇摇头。 “可他的肌肤……”梅清觉得,那些都是虫爬过的痕迹啊。 顾轻舟笑道:“这个呢,就一言难尽了。” 第546章 扬眉吐气 梅老太爷的病情,说复杂其实也简单,但绝不是虫病。 顾轻舟说虫病,是顺应病家的心里,减少他的抵触。 什么汗蒸死虫,都是顾轻舟信口胡诌。 “……你祖父的病,是久虚。”顾轻舟对梅清道。 梅清听得似懂非懂。 “所谓‘久虚’,就是胃腑经脉之虚。一个人的经脉、皮腠之血气,都是由胃腑所生。 你祖父的胃腑久虚,气血就不能司开合、充皮肤、肥腠理。皮肤上气血不能充盈,就会形成奇怪的痕迹。这是他觉得像虫爬的原因之一。 其二,胃腑健运失职,水湿不运就会凝聚成饮,流窜为患。所以,你祖父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来跑去的,这是痰饮流窜造成的,不是什么虫子。 其三,久虚之人,小汗不得出,身上必然会痒。一旦发痒,怎么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更加确定了你祖父的幻想。”顾轻舟一一说给梅清听。 梅清听得分明,十分骇然:“可是,他们明明看到了虫子爬……” “你亲眼所见么?”顾轻舟问。 梅清摇头。 “你没亲眼所见,说得头头是道,只因你看到了肌肤上那些痕迹。”顾轻舟道,“其他人,他们也是如此。” 梅清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赞同了顾轻舟的话。 顾轻舟道:“你祖父自己坚信是虫爬,他的感受是最明显清晰的,他知道
相关推荐:
长夜(H)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邻家少妇
凡人之紫霄洞天
进击的后浪
[综漫] 成为叛逆咒术师后攻略了哥哥同期
逆战苍穹
爸爸,我要嫁给你
皇嫂
全能攻略游戏[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