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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魅力,这魅力更大。 亦或者,蔡长亭喜欢的并非顾轻舟的善或者恶,他喜欢她战无不胜的样子! 蔡长亭爱赢,顾轻舟不管是为善还是为恶的时候,都会赢。 他爱上了,爱到了心田里,又通过心田穿过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身体里盘根错节。 “你最终会是我的。”他一脸笃定。 那时候,应该很美好。 蔡长亭有了很多美妙的目标,而且唾手可得,这让他的眼睛更亮了。 旁人都在看顾轻舟,却也有人分心赞叹蔡长亭的美貌。 他实在太美了,随意站在旁边微笑,也能把最轰动的事挤下去几分,独占芳华。 司行霈也欢喜,却只是定定站在那里,任由满心的担忧一点点散去。 他彻底松了口气。 看着顾轻舟,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司行霈感觉很庆幸,她又走过了一遭磨难。 可怜的,一路上就没消停过,一次次经历考验,才积累了如今的声望。 霍钺低低碰了下司行霈的胳膊:“她没输。” 哪怕她没输,也是担心的。 “她不可能输。”司行霈一脸平静。平静之下,是岁月安详的静谧,让他格外温柔。 哪怕知道她不会输,也会担心,提着心,生怕有个闪失伤害了她。 “那个蔡长亭,他果然看上了轻舟。”霍钺突然压低了声音。 他看人很准。 蔡长亭望着顾轻舟,那满眸的倾慕之色,都不怎么遮掩。 眼神是炙热的、真诚的。 “那又如何?”司行霈冷淡道。 此刻,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进入他的心,他的心中只装了顾轻舟,装得满满的,把全世界都摈弃在外。 霍钺笑笑,不言语。 顾轻舟的胜利,对霍钺而言也没什么惊喜,意料之中的。 有个人挤了霍钺一下。 霍钺的身子一歪,正想要回头,他就看到了程渝。 程渝一脸的泪。 霍钺诧异看着她。 她顺势就捞住了霍钺的胳膊,借助他站稳了身子。 她声音哽咽了,脸上泪痕还没消:“顾轻舟那个该死的小玩意儿,让我担心死了!你瞧,我都哭了。” 霍钺啼笑皆非。 “你哭什么?”霍钺问她。 程渝茫然:“我哪里知道?看到她胜利了,眼泪自己就下来了,哎呀我控制不住!哭得我眼睛疼,心也疼!等会儿回去,我要揍顾轻舟,霍爷你帮我按住司行霈!” 她哭成这样,自己不明白,霍钺却知道。 她是太替顾轻舟担心了。 她没亲眼见识过顾轻舟医术的厉害,对她没把握。太过于担心,等事情成功了,喜悦壮冲到了担心,她和病人一样喜极而泣。 说到底,她对顾轻舟是有真感情的。 霍钺把顾轻舟和司行霈看得很重要,对顾轻舟感情真挚的女人,他也愿意善待,故而他答应了:“好,回头你揍人的时候,我会拦住司行霈。” 程渝破涕为笑。 一笑,又哭了。 “怎么了?”霍钺这下就不懂了,女人的感情就如此复杂吗? “谁知道呢?我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跟疯了一样——我是被顾轻舟吓疯了,妈的!”程渝气愤了起来。 霍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卓莫止在程渝身后,旁观数久,此刻也忍不住大笑。 程渝真可爱。 她为了朋友担惊受怕的样子,也很可爱。 司行霈的视线,仍在顾轻舟身上,不看身边人的吵闹。 场面还是很乱。 病人的手腕,已经从剧痛转为不怎么疼痛了,而且大包莫名其妙消失了。 他是真的被接好了骨头。 “骨头没有断?”一个学生代表问。 “能被接好,肯定是没有断的,奇了怪!变形成了那样,居然没有断,真是太奇怪了!”另一个学生代表感叹。 “这不是重点,的确是顶骨了,对不对?”第一个发问的学生代表,强调这句话。 顶骨了,多么叫人为难的骨伤啊,让西医和中医都头疼的骨伤,甚至可以会砸了医者自己的招牌的骨伤,被顾轻舟那么轻易就治好了。 “她都没有照仪器,就凭借自己的手感!”一个学生倾慕不已,“厉害,太厉害了!” “她原本就是第一神医,能不厉害吗?” “中医被看低了,你瞧顾神医,比哪一位西医差了?而且,她都快赶上仪器了,比咱们人和机器加起来都厉害!”学生再三感叹,他是彻底开了眼界。 “也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其他中医未必……” “未必有她这样好的医术,却也未必都是骗子,从前没有西医的时候,咱们是怎么看病的,难道全病死在家里的吗?”另一个学生高声道。 顾轻舟的演讲,勾起了年轻人对中医的兴趣。而她这一手医术,将她的演讲坐实,让年轻人心服口服。 年轻人佩服,卫生部的领导们也佩服。 这些领导,多半都是学过中医的,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全是五六十岁的半老头子。他们年轻的时候,西医还不怎么流行。 既然是学医,多半都是从中医开始的,后来才出国去学了西医。 骨折顶骨了,有多难治疗,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个极大的难题,顾轻舟却治好了。 这个难题,在她手里迎刃而解。 于是,卫生部的总长当着叶督军道:“督军,顾神医名副其实,可以到卫生部来做个理事。” 叶督军微笑,摆摆手。 此刻的叶督军,是非常有面子的,他心中暗爽不已,虽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心花怒放的。 顾轻舟是他要推荐的人,卫生部和军医们质疑,叶督军可以以权压人,到底不太舒服,感觉憋屈。 可顾轻舟自己证明了自己,而且让所有人都服气了,叶督军就扬眉吐气,心中舒坦得很。 “我是想开个中医专业,聘请顾神医的。”叶督军说了实情。 军医们也知晓艰难,此刻心里也是佩服得没话说。 卫生部的官员,此刻表了态:“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督军为医疗事业费心了。” 顾轻舟一下子攻克了顶骨,让骨科有了个小小进步,中医专业的开设,谁敢说二话? 卫生部的官员们,全是人精,知道不可能阻拦,就欣然接受了。 他们一边赞扬叶督军的仁义,想到了百姓的病痛,愿意为他们发展医疗事业,同时又赞同顾轻舟的医术。 叶督军听着他们称赞,就像称赞自己似的,心里颇为高兴,表情也柔和。 校方领导不甘示弱,真心实意的感激叶督军:“能为我们大学再添新的专业,是我们的荣耀。” 众人七嘴八舌。 秦纱和王游川挤到了前面,就在叶督军和官员们身后不远处,把他们的话都听到了。 “轻舟真厉害。”秦纱想。 她想到上次和顾轻舟作对,真是自寻死路。 不过还好,以后不会了,平野夫人拿到了秦纱的财产之后,也对秦纱网开一面了。秦纱以后就算跟保皇党无关,不再作为办事的棋子了。 顾轻舟拯救了秦纱。 整个讲台上全乱了,司行霈走到了顾轻舟身边,将她护在胸前,小声和她说话。 病人也被学生和军医们围住,都在重新摩挲病人手腕处。 手腕处的确是好了,再固定住休息一个月,便可以做活,手是彻底保住了。 每个人情绪都激动,就把一个人给忘了。 只有顾轻舟瞧见了。 “王玉年溜了出去。”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轻轻拂了下她的鬓发:“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能飞天遁地吗?” 第1127章 大胜之后 王玉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七月初的天气,早上微凉,可太阳出来之后,晒得大地滚烫,仍是热的。 暑气并未真正消退。 王玉年腿脚不便,艰难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时,已经满身的汗,鬓角全湿了。 “见了鬼!”他惊恐自语。 他当时就站在顾轻舟的旁边,亲眼所见顾轻舟的所作所为。 她先是摸骨,把病人的伤处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检查的时候,她没什么表情。 王玉年还以为,她彻底难住了。不成想,她后来居然说她可以治。 听到那句话的王玉年,几乎要笑出声。他笃定顾轻舟会闹笑话,甚至会害那个病人截肢。 病人的死活,王玉年不关心,他又不是医生。 顾轻舟说完了,给了病人希望,她就开始一下下戳病人的大包,甚至问病人疼不疼。 她问了很久。 别说病人,就是王玉年也不耐烦了,不知顾轻舟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现在,他知道了。 “她在转移病人的注意力。”王玉年后来才醒悟过来。 那病人看似顶骨了,实则手腕没断,只是错位得厉害。顾轻舟再三摸骨,确定了这一点。 可如此厉害的错位,需得强大的手劲才能复位。 只是,那样的话,病人会痛得死去活来。病人一痛,本能的就会挣扎。稍微不慎,仍是会导致错位断开。 “接那种错位,要一次成功,没有第二次机会。” 顾轻舟力气不足,在大庭广众之下,哪怕她让其他人帮忙,也无法完全让病人静止,病人已经很疼了,再碰会疼得更加剧烈。 病人不是悍勇的猛将,可以忍住疼,他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顾轻舟一点点的消磨病人的耐心,让病人对疼痛的注意,全部转移到了对顾轻舟的不耐烦上。 等病人已经完全被烦的受不了时,他几乎就忘记了自己的痛。 顾轻舟瞅准了这个机会,用力一拳将错位的骨头打了下去。 这一拳,狠,有力,而且精准。 如此一来,病人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不存在挣扎,错位就复位了。 “医术好,有心机,太有心机了!”王玉年眼睛里冒火。 医术好的大夫,没有顾轻舟这样的心机,怕是也治不好那个骨伤。 “怪不得她是第一神医!人品且不论,单单这份心机,谁能及她?”王玉年又感叹。 在世人看来,有心计的人好似都没什么人品,精于算计。 王玉年看不上顾轻舟的为人,却也赞叹她的厉害。 “从前是听说过她的,知晓她能力超群,为什么没放在心上?”王玉年自问。 阻止学校开设中医专业,他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他还以为,这招可以一劳永逸,而且让他自己不沾染半分腥臭。 可顾轻舟成功了。 她成功了之后,其他人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会批判顾轻舟,话头就在王玉年身上。 他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办?”王玉年担忧。 他觉得顾轻舟不会饶过他。哪怕是顾轻舟不说,她丈夫也要大作文章的。 看司行霈,就知道那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听闻是个声名狼藉的恶棍。 王玉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冷静,他心中的主意就快速定型了:一旦顾轻舟和司行霈敢来,他就让他们再吃个大亏。 王玉年想好了对策,彻底放松了。 一放松,他才惊觉自己出了满身的汗,汗水早已将他的衣裳湿透。 他办公室里有备换的衣裳,他起身,倒了水擦拭身上的汗,换了套干净的西裤白衬衫,好整以暇等待着顾轻舟登门问罪。 不成想,他等到了下午四点多,也没人来。 没有人想起他。 哪怕想起了,也深感不屑,不愿意多提他。 “顾神医,学校会聘请您为教授,不知您可赏光?”校长亲自问顾轻舟。 顾轻舟摇摇头:“我怕是没时间,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这样的话,会耽误了学生的前途,对他们不公平。 不过,我可以推荐几位老中医,他们多半就在华北附近,问问他们可有愿意来的。” “这样最好,顾神医仁厚。”校长感激道。 叶督军开口了:“轻舟,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众人都沉默,不敢打扰叶督军说话。 顾轻舟颔首:“督军您说。” “你也莫要推辞了,学校聘请你做医学院的副院长,你每个星期给学生上两节课。 作为选课,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将来你有事耽误了,这门课也不会影响学生们的成绩。”叶督军道。 顾轻舟心中一动。 她实在没时间教导学生。 不过,目前大家对中医的认识很片面,顾轻舟上课,可以教授一些理论知识,顺便说些她和她师父看过有趣的疑难杂症医案给学生听。 她能做的,是引发学生们的兴趣。 另外,她的药方和医案都是现成的,她可以誊抄出来。 以前在岳城,她就做过这样的事,只可惜随着那场爆炸,无疾而终了。 “好,这个我愿意。”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看着她,表情仍是很平静,只是顾轻舟在同意之前,看了他一眼。直到他点头,顾轻舟才答应。 这点小小的默契,蔡长亭也看到了。他的心紧了下,有点不好的阴霾攀爬上了心头。 讲座结束,大家就各自散了。 叶督军把话告诉了顾轻舟,这次没有询问卫生部的意见,就等于是直接下了通知。 卫生部的人也是服气的,故而无异议。 众人纷纷离开。 王游川一家三口,也上了汽车。 王璟亲自开车,带着他的父母和一位堂叔。 “大哥这次是丢人现眼了。”王璟一边开车,一边笑道。 他不太喜欢大堂哥。 大堂兄王玉年,是个霸道的性格,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包括弟弟妹妹,以及他的妻妾儿女。 若有人不听话,他甚至会动手打人。 王璟是个顽皮的性格,他父亲对他是亲昵多于严厉,而且王家是他父亲当家,所以每次大哥管束他,甚至扇他的耳光,他心中就对大哥产生了记恨。 他很讨厌王玉年,背后骂他“死瘸子”! “别这样说。”王游川叹了口气。 大侄子的性格乖僻,王游川只比他大九岁,对大侄子有点无可奈何。 “四哥,玉年这次是丢了人。如果他成功了,大家可能会忽略,但他失败了,一定会成为谈资,他在学校和卫生部的声誉,怕是要扫地了。”堂叔道。 这位堂叔叫王东川,是偏房的孩子,今年才二十五岁,从小在王游川身边,算是王游川生意上的左膀右臂。 虽然他也是姓王,王玉年却从未尊重过这位堂叔,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甚至责骂,王东川也不喜欢大侄子。 “正是,东川叔说得对。他的意图,我都看得出来。”王璟道,“不就是用很难的病例来为难轻舟姐,想让轻舟姐颜面扫地,学校和卫生部拒绝再开中医专业吗?他的意图是自私的,手段是下作的。 我都看得出来,那些当官的全是人精,他们能看不出来吗?他们心中宛如明镜,大哥以后难以受人尊重了。况且,他做这个院长,原本就不太服众。” 王游川重重咳了声:“回家别乱说话。” 王璟被王游川宠坏了,并不把父亲的威严放在眼里:“爸,你叫了那么多人来捧场,我不说,他们也不说吗?” 王游川略微蹙眉。 秦纱知道他的悔意,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你只是想给轻舟撑场面,谁知道玉年做这样的事?他在家里颜面不存,不是你的错。” 那么多人看到了,王玉年不仅在事业上丢脸,在家里也是如此。 王游川比较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他就只带妻儿过来,不叫其他人了。 “对啊,四哥,这是玉年自己作死,不与你相干。”王东川也道。 王游川就不再说什么了。 同时,叶督军请了几名官员,到督军府议事。 太原府是没有教育厅的,所以学校事务,都是由校方处理。 因为涉及医学院,才跟卫生部有点瓜葛。 “王玉年的事,需得从重处理。”叶督军对校长道。 王玉年任院长,是有原因的。 一是机会不错,上一届的医学院院长自己无缘无故辞职离开,谁也留不住他,正好有了空缺。 第二是王家有钱有势,王玉年说动王游川资助了一大批教学设备,对学校帮助很大。 第三,王家和叶督军府是姻亲,叶督军的大女儿就是嫁给了王玉年的堂弟。 认真说起来,王玉年上任,既不是因为他的声望,也不是因为他的资历,实在像架空的楼阁。 叶督军一句话,就可以把这楼阁给推倒了。 “是,督军。”校长答应了。 叶督军只说从重,却没说到底怎么处理。 然而,校长在这些方面是非常精通的,立马就有了决定。 很快,决定就通发了下去。 处理王玉年的决定,是和顾轻舟上任的决定一起发的。 当顾轻舟听说了之后,她颇为吃惊。 第1128章 我们真厉害 顾轻舟记得,叶督军要让她去大学的医学院做个名誉“副院长”。 不成想,等聘书发下来,却是个“院长”。 同时,医学院的原本院长王玉年,被降职成了副院长。 “我怎么能做院长呢?”顾轻舟拿到聘书时,吃惊了很久,问司行霈,“我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叶督军,是否弄错了?” “错不了。聘书又不是叶督军喝醉了随便填的,这是大学里经过决定发出来的。”司行霈道。 他拿起来,看了又看,满脸的喜悦。 在文化这方面,司行霈素来是不行的。不成想,他的妻子居然可以做到院长,是实实在在的文化职位。 而且,这还不是在他的地盘上,而是叶督军的地盘。 这名誉院长,实在有份量! 司行霈与有荣焉。 他打电话给东跨院的霍钺,让他也来瞻仰。 霍钺看到了,也是笑:“轻舟以后就是文化界的人了。” 顾轻舟道:“有点胆怯。” “怯什么?” “那些教授,全是勤修苦读出来的,谁不是一身的学问和本事?我……”顾轻舟言语迟缓。 司行霈道:“你从小学习医术,十几年如一日,难道不是苦读出身吗?不用发怯,你实至名归。” 顾轻舟笑起来。 她把聘书合上,算是接受了。 不过,她这个院长,仍是名誉上的,不会参与医学院的具体事务,就是挂个名字而已。 医学院也不设院长了,院长的职务交给副院长。 “医学院之前就有两个副院长,加上王玉年就是三个了。”司行霈出去逛了一圈,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王玉年那个副院长,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和名声,全部降了一级。 “这个处理结果,还是挺有诚意的。”司行霈又道。 “那王玉年肯定会有怨气。”顾轻舟笑道。 她说说而已,并不恐惧或者担忧。 顾轻舟最近活得坦然,可能是受了司行霈的影响,心肺全集中在她亲近的人身上。外界的陌生人,她匀不出心思去关心。 “有怨气就有怨气,若是再敢挑事就抽他,抽到他消停为止。”司行霈道。 顾轻舟笑起来。 程渝也跑过来凑热闹。 瞧见了聘书,她真心实意的高兴,就好像自己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一样。 “我们真厉害!”程渝感叹道。 她已经擅自做主,把顾轻舟收在麾下,划为自己人了。自己人的成就,就是她程渝的成就。 她带着几分忐忑和兴奋想:“我们这样厉害,将来还不得做皇帝吗?” 司行霈把聘书拽过来:“什么就我们?跟你没关系,这是轻舟的。” “小气鬼!”程渝正沉浸在幻想里无法自拔,突然被司行霈打断,气得一蹦三尺高,跃跃欲试想要揍司行霈。 瞧见了司行霈结实的胳膊,心想这人皮肉紧实,打不疼他,还会先折断了自己的手。 “不跟你一般见识,土匪玩意儿!”程渝自己生气,又自己消了气,心思快得让顾轻舟应接不暇。 她趁司行霈不备,再次将聘书抢过来,对顾轻舟道:“借我玩几天呗?” “这有什么好玩的?”顾轻舟也被她逗乐。 “这是胜利的成果。你不知道,当时我都吓疯了,疯得哭唧唧的。”程渝说,“你要补偿我!” 顾轻舟就彻底无语了。 “行,你拿去玩。”顾轻舟道。 看着程渝欢欢喜喜出去了,顾轻舟又笑了笑。 司行霈问她笑什么。 “程渝啊,她现在多像个孩子。”顾轻舟笑道,“我还记得刚到太原府遇到她,她虽然话不多,满身阴沉暮气,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没心没肺。”司行霈嗤之以鼻,“不要说她了。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出去庆祝?” “去哪里?”顾轻舟问。 问完了,她又补充一句,“不带程渝和霍爷吗?” 司行霈蹙眉:“他们又不是我们的儿女,还非要带上?” 顾轻舟一阵大笑。 她最近笑起来就没边,学了些程渝的疯气。 “我还是想去见见叶督军,甚至还要去见见校长。”顾轻舟道,“人家说了是挂名院长,我总得把自己的态度表明。” 司行霈说:“那我们先去校长家,回头再到叶督军府蹭饭。” “好主意。” 司行霈弄到了校长家的电话,先打了电话询问。 校长在家,亲自接了电话,表示很欢迎。 顾轻舟到了之后,发现校长的妻子和孩子们,全部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在门口迎接顾轻舟。 “打扰人家了。”顾轻舟在车上就瞧见了,低声对司行霈说了句,颇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到来,让人家慎重其事。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以后会有机会偿还的。” 和校长家的众人见了面,彼此说了些闲话,校长太太就带着孩子们上楼了,只留下顾轻舟两口子和校长在客厅说话。 “司院长,看您的样子,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吧?”校长笑眯眯道。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文化里,女子结婚之后就要冠以夫姓,比如后退几十年,顾轻舟就要被称为“司顾氏”,西方也如此。 “司”这个姓氏,也要成为顾轻舟的姓氏。 校长是个文化人,又是个时髦派,故而他直呼顾轻舟为“司院长”,尊重顾轻舟的婚姻,同时又满足了古典与时髦的论调,颇有水平。 顾轻舟听得明白,笑了起来,笑容是纯粹快乐的。 “我是有点疑问。”顾轻舟笑容微微收敛几分,对校长道。 “请说。” “不是说了荣誉副院长吗,怎么成了院长?”顾轻舟直接道,没有再弯弯绕绕的,“这是督军的意思吗?” “不,这是我的意思。”校长笑道,“至于司院长您,还是挂名院长。如今没有设院长,不是我不肯,而是还没合适的人选。” 顾轻舟了然。 她讲述了下自己的问题:“我只能是个挂名的,授课也只能是每周一次,甚至不能保证半年之后还在太原府……” 就是说,她只能挂个虚名,连一周一次的授课都未必能做到。 “这个无妨的,我心中有数。”校长道。 说罢,校长又看了眼顾轻舟:“司院长,你特意问这个,是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第1129章 八卦的司行霈 校长神色微紧,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知他误会了。 “不不,我很荣幸能任院长,并不是来推辞的。我之所以先说,免得耽误了学校正常的运转。”顾轻舟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原是打算客套的,顺便问问医学院的事。后来见校长如此紧张,顾轻舟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没什么特别敏感的身份,可叶督军很器重她。 学校不是军队,校长是手无寸铁的学者,他怕叶督军怕得要命。 山西是叶督军的天下,他想要一枪毙了谁,就可以一枪毙了谁。 叶督军亲自发话,校长就要善待顾轻舟。 在校长眼里,顾轻舟是叶督军的亲信。顾轻舟的一句话,可能会引发学校内部的讨论和研究。 所以,顾轻舟不问了,也不说了。她只是来打听情况的,不是来给旁人添麻烦的。 她又说了几句,就要和司行霈告辞。 校长和她握手作别。 离开了校长家,顾轻舟心中就彻底轻松了,把此事也放在脑后。 “还去叶督军府上蹭饭吗?”司行霈打趣她。 顾轻舟心情好,不与他一般见识:“不了,找个好地方,我们去喝点酒。” 司行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捏了下脸:“真乖,乖孩子!” 顾轻舟蹙眉把头发理顺:“不要总是摸头,我又不是小狗。” 司行霈不以为意。 太原府好吃好玩的地方,差不多逛遍了。 司行霈想了想,想起前不久才开业的那家酒楼。 酒楼在一处很偏僻的街道上,装修得简朴,不过店里很干净,食材也新鲜,大厨的手艺极好。 “……去尝尝。”顾轻舟笑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上次跟霍爷去的。”司行霈道。 她阖眼打盹,不再开口,任由司行霈的汽车穿过繁华闹市区,一路往偏远的街道开。 到了酒楼时,需得穿过一条狭长胡同,司行霈停了车。 顾轻舟出门穿的是高跟鞋,踩在胡同的土路上,差点就陷进去。 她问司行霈:“你知道为何太原府的胡同里,都是土路,而岳城的弄堂里都是青石板路吗?” 司行霈根本没留意到这点细节。 “为何?”司行霈问。 “因为西北少雨,岳城多雨。江南连绵的雨水,有时候能下半个月,弄堂里不垫上青石板,根本没法下脚。 太原也下雨,雨天却不会那么夸张,泥泞的时候还能忍耐,忍忍就过去了,不值得花钱专门铺路。”顾轻舟道。 司行霈听得一愣一愣。 然后他问:“真的?” “假的。”顾轻舟哈哈笑起来,“其实没有根据,是我自己揣度的。” 司行霈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下。 “你没事琢磨这些作甚?”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道:“将来可以说给小孩子听。要不然,孙儿孙女围绕膝下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什么故事呢?没故事,还算合格的老太婆吗?” 司行霈心中一暖。 顾轻舟随手在他面前,勾勒一幅蓝图。他看到了明亮平坦的前途。 他眼前的世界变了:他老了,顾轻舟也老了。两个人沿着海堤散步,顾轻舟问他:“你知道海水如今的泡沫,预示着即将刮什么风吗?” 想到这里,司行霈就笑了。 “你老了之后,仍是很博学睿智。”司行霈轻轻又揉了她的头发,“会是最好的祖母。” “这个是肯定的,我的孙儿孙女们肯定很爱我。”顾轻舟得意起来。 司行霈哈哈大笑。 顾轻舟又说:“孩子们肯定不爱你。” “为什么?”司行霈不服。 “你脾气不好,又爱摆长辈的威严,装腔作势的,他们才不要搭理你。”顾轻舟道,“我那时候老了,手掌是温热柔软的,身上干净,有一点熏檀香的味道,脑子里有天南地北的好故事,口袋里有香甜可口的果糖……” 司行霈被她说得心中急躁了起来,恨不能立马老去。 他可以牵着顾轻舟散步,然后从她的口袋里掏糖吃。 “真好。”他道。 说着话,他们就穿过了胡同,到达了酒楼门口。 酒楼很简朴,远远就能闻到饭菜的清香。 司行霈低声对顾轻舟道:“这里的消费一点也不低,菜是极佳的,最适合偷偷摸摸的约会。” 顾轻舟啐他:“你脑子里就没点正经东西?” 司行霈还想要打趣几句,却发现顾轻舟突然用力挽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把自己贴在他身上,露出罕见的亲昵和热络。 他不解,低头看了眼顾轻舟。顾轻舟高高扬起下巴,一副倨傲姿态,不瞧司行霈。 司行霈心中突然疼了下,疼得很剧烈。 他知道,顾轻舟想起了往事。 往事里的他,总是逼迫顾轻舟和他约会,却又不能见人,总是偷偷摸摸的。 司行霈的话,勾起了顾轻舟的难堪。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司太太,所以她要扬起她的脸,不惧任何目光。 “司行霈啊,你从前真混账。”司行霈内疚骂了自己。 他不再说什么,和顾轻舟上了二楼。 他们进来时,正有一位客人上楼,带着英伦淑女帽,帽子的边沿宽大,又缀了面网,几乎将她整张脸笼罩其中。 他们上楼时,对方已经踏上了二楼。 等顾轻舟他们到了二楼,对方身影婀娜,消失在雅间的后面。 “好熟悉。”顾轻舟想。 司行霈却跟她耳语:“刚才那个,是不是……” 他悄悄说了个名字。 顾轻舟一想,的确是熟人的身形,司行霈的记忆力比她好多了。 “对对,就是她。”顾轻舟道。 司行霈立马对伙计道:“我们要这间雅间。” 他指了一间,正好在方才进入女子的隔壁。 他声音很轻。 同时,他塞给伙计两个银元。 伙计大喜,恭恭敬敬把那隔壁雅间让给了司行霈和顾轻舟。 “干嘛?”顾轻舟拉司行霈,“万一……” “万一隔壁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撞破了不好?”司行霈道,“没关系,撞破了我也装作不知情。” 顾轻舟无奈摇摇头。 她不再说什么了。 今天是出来庆祝的,顾轻舟只想把心思放在她和司行霈身上,其他事不想管。 第1130章 羞辱 雅间的窗帘被金钩挂起,柔软半垂,日光照进来时,金钩熠熠璀璨。 顾轻舟面对窗棂而坐,拿起菜单翻看。 “……醉虾,是什么醉虾?”顾轻舟问伙计。 伙计道:“太太,您想吃什么样子的?我们不止一位大厨,南腔北调的口味都地道,全能给您炮制出来。” 顾轻舟眼底,闪过几分惊讶的芒。 这地方,如此用心巧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名扬山西的。 古朴外表,奢华内里,供应全面,既好吃好玩又富有噱头,怎能不出名? “我不要鲜活的,吃不来活的醉虾,其他的都可以。”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傻孩子,醉虾就要活的才鲜美。要一盘活的,另一盘用黄酒做,如何调治看你们的本事了。” 伙计记下了。 顾轻舟又点了几个。 她把特色的菜,全部点了一遍。 司行霈也点了几样他觉得好吃的,推荐给顾轻舟尝尝。 伙计拿了菜单出去,不过片刻又进来,捧了一只玉瓶,玉瓶里装着新鲜馥郁的丹桂。 满室清香。 “桂花开了吗?”顾轻舟问司行霈。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丹桂飘香的时节吗?顾轻舟记得日子,不是才七月初? “还没,这不是节令的桂花。”司行霈道,“若是节令的,就不值钱了。” 顾轻舟心中了然。 她也是糊涂了,问出这样的话来。 最近,顾轻舟常有种时间飞快的错觉,真怕不知不觉就到了金秋。 “这顿饭要破费了。”顾轻舟低低笑了。 司行霈道:“谢谢太太请我吃饭。” 他们说话的时候很轻声,隔壁雅间始终没什么动静。 伙计给他们上了菜。 满满一桌子美食,色泽丰盛,芬芳诱人。 司行霈夹了一个凤尾虾给顾轻舟:“这是苏菜,你尝尝地道不地道。” “我又不常吃苏菜。”顾轻舟笑道,“你还会做苏菜?” “不太会,但是认识。”司行霈道,“我见识多,将来等你老了,我天天说给你听。” 顾轻舟打了他一下。 司行霈又给她斟酒。 不是西洋酒,也不是黄酒,而是颜色清淡的白酒。 酒香浓烈,闻着都要醉了,顾轻舟端起来又嗅了嗅:“味道挺好闻。” “这是他们自己封的酒,用了不少的技术活,闻着香,酒劲却不烈,你尝一口。”司行霈道。 顾轻舟正要喝,她听到了帘外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过他们的雅间,直接到了隔壁。 是男人的步伐。 她不由竖起耳朵。 听了片刻,几乎听不见隔壁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伙计的笑语。 她回神时,司行霈一脸坏笑看着她。 顾轻舟撑住不脸红:之前还说司行霈八卦,现在她自己比他更甚,实在不够光彩的。 “我听听是谁。”顾轻舟道。 “不用听,我能猜到是谁,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司行霈问。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 她喝了一口酒,入口绵柔,的确不算烈酒,只是太香醇了,口感不如气味那么浓重。 “余味还有点清甜,这是用什么酿的?”顾轻舟问。 司行霈尝了口:“好像是山西特有的什么野果。” 他们说话,始终声音轻微,不让隔壁的女人听到。 然后,隔壁又起了脚步声。 似乎是男人走到了阳台上。 阳台是微微伸出去的,和顾轻舟他们这边只有帘幕的遮蔽,影影绰绰能看得见人影。 声音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天气真好,已经不热了。”男人道。 顾轻舟听出了这声音,是王游川。 意料之中。 顾轻舟动了动筷子,把碗里的凤尾虾吃了。 她一个虾还没有吃完,隔壁的女人也出来了,立在阳台上对男人道:“今天还是挺热的,我们进去说话?” “站一会吧,晒晒太阳。”王游川笑道,“阿姗,你找我来,就是单单吃饭?我还没想到是你。” 他立在阳台上,似乎是避嫌,免得瓜田李下。 女子是叶姗。 叶姗今天改变了装束,一身旗袍格外的收腰,曲线更加玲珑有致,而且戴着宽檐帽,顾轻舟初见时没认出她来。 司行霈目光毒辣,一般的装扮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他认出了叶姗,而且笃定叶姗是要行不轨之事。 不成想,果然如此。 “……他不知道请他的人是叶姗,这事有趣。”司行霈和顾轻舟耳语。 顾轻舟轻轻捶了下他。 她没开口,不想叫叶姗听到。 那边,叶姗说话了:“我怕用自己的名义请你,你不肯来,就托了黄先生帮忙。我知道你和他是很重要的生意伙伴。” 原来,是用旁人的名义把王游川骗出来的。 王游川对叶姗,是敬而远之的。 不是因为叶姗不好,而是因为她太好了,且爱慕他。 若王游川陷入其中,或者给了叶姗希望,叶督军绝饶不了他。 王家的声誉也要受损。 叶姗的爱慕,就像是王游川的鸦片,不能碰,一碰就万劫不复。 王游川不肯到雅间里,仍站在阳台上,像个长辈对叶姗道:“你想要和我说话,直接到家里去的,没必要这样麻烦。” 叶姗低垂了头。 她的牙齿,深深陷入贝齿里,故而就有几分狠劲。 “你为何装傻?”叶姗抬眸,声音猛然一提,像是怒吼般。 隔壁的顾轻舟和司行霈,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楼下门外的人也听见了,故而抬眸看着他们。 王游川被她怒气冲天的样子吓了一跳。只是,他是心里受吓,面上仍是纹丝不动。 多年的视若不见,如今终于要面对了,逃避是愚蠢的,而且不可取。 王游川整顿了心绪。 “阿姗,有时候难得糊涂。”王游川轻轻叹了口气,“此事你明白,我也明白。为何装傻,我们都心知肚明。” 叶姗的气血不稳了。 他什么都说清楚了,却让她空落落的。明明什么都懂,为何还非要见这么一次,问这么一次呢? 她不知缘故,内心深处却感觉疼。 “他结婚了,已经无力回天了。”叶姗更明白此处。 她的眼泪,蓄积在眼眶里,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把它们震落。 她耗尽了耐力,不让泪珠掉下来。 “不要装傻。”叶姗的声音嘶哑了,“我来见你,就是不许你再装傻。” 王游川道:“那好,我就不装傻了。你想要问什么,你告诉我,我都会解答。” “如果你不是我大姐的四叔,你会不会也喜欢我?”叶姗问。 她的声音,暗哑中带着几分仓皇,最后几个字时全部失控了,哽咽又颤栗。 她的眼泪,也滑落在雪白面颊,忍耐是徒劳无功的。 “不会。”王游川道。 此刻的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顶天立地,不能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他知道,想要让叶姗解脱,就必须狠。 用猛药才能治疗毒疮。 王游川就是叶姗心上的毒疮,他的存在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益处,只会让她疼,让她难受,让她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王游川得拯救她。 对她绝情,让她绝望,才是拯救这个年轻的姑娘。 她才二十几岁,她的生命还有很多的前途,她应该放开执念去追求属于她的未来。 “阿姗,我喜欢身材娇小一点、性格却又强势一点的女人,比如秦纱。”王游川道,“况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小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我都记得。 对于你,我没有任何的幻想。你喜欢我,我也谈不上得意。你的智慧是浅薄的,容貌是平常的,全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我见识的女人太多了,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没有惊艳的外貌或者才华,很难令我心动。” 王游川对付叶姗,用的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不是外界的原因,只是你自身的原因,让我不喜。 我就是不喜欢你,你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你还能改变不成? “够果断,不愧是太原王氏的家主。”司行霈低声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也听到了,点点头。 这个时候,王游川对待叶姗,不需要任何风度,因为稍微善意的言语,都不能斩断叶姗内心的情愫。 王游川都结婚了,叶姗还偷偷摸摸约他,借助旁人的名义。 她想要的,已经超出了范畴,纵容会令她泥足深陷。 她破釜沉舟来约王游川,难道还想逼迫王游川离婚不成? “对不起,阿姗。”王游川道,“你应该喜欢和你差不多的男人。” 言外之意:哪怕你叶姗是叶督军的女儿,也配不上我王游川,你应该找个和你一样平庸的男人。 叶姗良久没有回答。 她听着王游川的话,眼睛却是看着外头的街景,半晌没有动,似乎没有听懂,在慢慢消化。 过了很久之后,她道:“我会的……” 隔壁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是叶姗狼狈逃走了。 司行霈偷听了这么一场戏,只感觉索然无味。 “一个太理智了, 一个面皮太薄了,一点也没闹起来。”司行霈很失望,“还以为有好戏呢。” 顾轻舟瞪了他一眼。 司行霈是看戏不怕台高的。 而顾轻舟,往门口看了几眼。 司行霈立马给她夹了菜:“不要去追,任由她去,否则她就知道你听到了,更加尴尬。” 顾轻舟深以为然。 第1131章 土匪 叶姗从酒楼出来,浑浑噩噩往外走。 她是乘坐黄包车来的。 门口也有黄包车,车夫瞧见了她,就招呼了句什么,叶姗上了黄包车。 上车之后,她应该是说了个地址,但具体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眼泪全堆积在心里。 哭不出来,心里就被烧灼着,要熬干她,将她焚烧殆尽。 她面无表情,目光没了焦点。 幻想中的一切,半分都没有实现,让她一败涂地。 “小姐,到了火车站。”车夫道,“一共一块五。” 叶姗的手提包里,有好些银元,还有一块名贵的表。 她拿出两块银元,给了车夫。 车夫要找她钱的时候,她就进了火车站。 “我怎么来了火车站?”这个念头在她心尖一闪,很快就消失无踪,她没有思考的能力了。 她来车站做什么,又要去哪里,这些全不在她的脑海中。 她脑子里空空荡荡,就好像血肉全被抽空了,她只剩下一副骸骨。 她买了一张车票。 做这件事时,她是茫然的,因为她没说买哪里,而是说了句什么。 她掏了钱,拿到了车票。 看了眼车票,具体是开往哪里,她不知道。车票上的两个字她熟悉,合在一起却愣是不知其意。 她随便找了个站台。 检票员看了眼她的车票,又看了眼她,还真让她上车了。 她买的就是最早出发的火车票。 上了火车,她特意让自己清醒些,看清楚了车票的座位号。 她选好了座位号,就把自己的帽子盖住脸。她落在一片喧嚣和吆喝里,却格外的安静。 她的皮包还在手里。 包里有钱。 火车开了一天,叶姗又换了火车。越走越远,停车的时候越来越凉快。 她才走了七八天,早晨下车时已经冻得快要昏厥了。 叶姗没有再走,因为往前的火车已经没了,她走到了这条铁路的尽头。 已经很远了,已经很安全了。 她在停车的小县城找了一家客栈,让自己落脚。 裹好了棉被,她发现自己的手背有血迹,这让她吓了一跳。 再看自己的衣裳,好像不是那么干净,什么味道都有,还有鲜血干涸的痕迹。 “我这是哪里受伤了?”她解开衣裳看。 没有受伤。 客栈很小也很破旧,被褥味道复杂,屋子里有蟑螂爬来爬去。 叶姗检查了自己,的确没有受伤,血迹可疑,她又去翻开自己的皮包。 皮包的带子有一根被拉得很长变形。 打开之后,包里的银元还剩下很多,手表还在。 除了手表和银元,包里还有一把小刀,刀上也是血迹斑斑。 叶姗这才想起来,几天前她转火车时饿了,去了当地的饭馆吃饭,就有小流氓来抢她的皮包。 她一刀刺穿了那人的手。 然后,她转身跑回了火车站,逃票上了一辆火车,离开了那里,后来被罚了钱才给她下车的。 “一共三十块。”她数了数银元。 除了钱和手表,她还有一只金镯子,是前些天放在包里准备送给六姨太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忘记了。 叶姗现在不需要手表和镯子,她想要大洋。 她手里的大洋,一路往西北都通行,不过支撑不了多久。 思考了大半夜,第二天她早起出门,替自己置办了一身夹棉的袍子,一双暖和的鞋子。 这花去了几块钱。 手表和金镯子,她拿去卖了,是彻底卖了,将来不打算赎回来。 手表是外国货,这个小县城还是认的,叶姗卖了三百块,只有她当初买时候的十分之一;镯子份量很足,纯金的,故而没有贱卖,卖了七百块。 她这个手表,买的时候没有登记,不在她名下,而且她手表特别多,督军府的人查不到她身上。镯子更是平常货。 卖了这些东西,也不会留下线索的。 叶姗拿到了一千块的现金大洋,这是特别显眼的。 考虑再三,她又买了个大皮箱,两套男人的衣裳和鞋袜。 换好了之后,她拎着皮箱,雇车出城了。 她一直往西北走。 要去哪里,她是没有计划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么多天了,她心里还是空,空得没了主意,好像全世界都跟她无关,她要走,往偏远的地方走。 到了偏远地方去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越是往远处走,早晚的天气就越凉,简直像要过冬了。 叶姗明白,她已经走了很远了。 从县城出发,她乘坐牛车到了一处小镇。 远远的,就能看到镇子后面的山脉。 “进了镇子,再买一头小毛驴,我就可以进山了。”叶姗想。 当然,她也可以在镇子上生活。 随便,都可以。 这里早已不是她父亲的地盘,而且离太原十万八千里,口音不同了,气候也不同了。 她在镇子上寻了客栈。 落脚之后,她熟悉一番准备去吃些东西,天就擦黑了。 她现在没有手表,全无时间概念,不知早晚。 天黑了下来,她也打算出去吃饭,却听到了前头女人的叫声。 声音很乱,慢慢的,男女的声音都有,全是凄厉的、惊惶的。 在那些陌生的口音里,叶姗听到了“马贼”这个词。 她也是吓了一跳。 这个镇子靠在山边,有响马下来抢劫,原是正常的。不过,他们很少进入镇子,多半是在外围活动。 叶姗拿起自己的皮箱,想跑。 旁人全部往后跑,她也跟着跑。只是,后面没有门,所有人都被堵在后墙根时,叶姗想起军营里的集训,她先用力把箱子甩出去,然后利落爬上了墙头。 她爬,其他人也爬,然而他们的成绩不佳,没几个爬上去的。 叶姗心中一松,往下跳。 皮箱没有坏,她抓起来就要跑时,一下子撞到了人的怀里。 抬眸间,眼前逐渐亮了火把,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个个胡子邋遢,好奇看着她。 叶姗的刀在皮箱里,一千大洋也在皮箱里,此刻的她手无寸铁。 “这娘们真俊。”火把照亮了叶姗的脸,那人操了一口类似**话的口音,兴高采烈指了叶姗。 叶姗后背下了冷汗。 那些年,时常看到她父亲剿匪,土匪窝端了好些。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女人,个个形容枯槁,简直非人非鬼。 叶姗哪怕是死,也决不能落入土匪窝里。 可此地太远了,又偏僻,连个发电报的地方也没有。 脑海中翻腾着什么,叶姗站直了身子,突然就有了点主意。 她可以说日语。 大部分的土匪都怕外国人。叶姗的容貌,伪装不了西洋人,只能装东洋人。看看这些土匪能否抢了钱之后放过她,不自找麻烦。 这是一条路。 要不然,她大概不会有好下场。 “装日本人,还是承认自己是叶督军府的小姐?”叶姗冷汗直下,脑子里快速转动。 她突然憎恶自己的身份,她不想再做叶姗了。 叶姗的那一生,几乎没什么成就感,太痛苦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从太原府跑到这千里之外的贫瘠小镇上。 于是,她快速下了决定,做出倨傲神色,说了几句日语。 日语她没有认真学过,只是偶然涉猎了些,勉强学了半个月,没什么成效。所以一小半是日语,一大半是鬼话。 “这娘们鼓捣啥?” “不知道啊,也听不懂。” 叶姗把后背挺得更加笔直,下巴高高扬起,不可一世的模样,用高桥荀那口音相似的中国话说:“我是日本大使馆的……”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从背后给了她一个闷棍。 她整个人被打蒙了。 “日本娘们!剁了她喂狗!”叶姗听到身后冷笑的声音,那声音狠戾而残酷。 叶姗彻底陷入昏迷。 话说两头。 顾轻舟和司行霈偷听了叶姗的秘密之后,并未声张,只是怕叶姗知道了尴尬。 这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毕竟王游川是有妇之夫。 他们喝了酒,心情很好。 吃饱喝足,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回到了家中。 “王游川自己能应付,我们还是别跟叶督军说。”司行霈道。 顾轻舟同意。 刚回来,就有副官送过来一封电报。 电报是平城发过来的,已经译好了,直接送到司行霈手里。 不是军务,而是司行霈那边的老佣人朱嫂病重。 朱嫂算是司行霈半个母亲,和顾轻舟的乳娘相似,一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司行霈看完电报,立马喊了副官:“去准备飞机。” 顾轻舟道:“我也去。” “当然,你不说我也要带你回去,你医术那么好,也许还能救朱嫂一命。”司行霈道。 顾轻舟又问:“是什么病?” “电报上没写,估计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病。”司行霈道,“赶紧回去吧。” 副官去安排飞机的同时,顾轻舟上楼收拾。 短短时间,她收拾出了一个小藤皮箱。箱子里没有衣裳或者用度,全是药。这些成药,是顾轻舟自己制的,用起来方便。 半个小时后,顾轻舟和司行霈出发了。 满心都是朱嫂的病,顾轻舟彻底把叶姗忘到了脑后。 司行霈也不记得。 他们俩一块儿回了平城。 朱嫂是摔了一跤,昏迷了两天。她可能是太累了,一直没醒,医生说没事,副官们和阿潇却沉不住气,给司行霈发了电报。 等司行霈和顾轻舟回来时,朱嫂已经睁开了眼睛。 “没有大碍,就是太操劳了,气血两虚。”顾轻舟道,“她年纪大了,别再做太多事,家里那么多人呢。” 朱嫂的女儿阿潇道:“我也是这样跟姆妈说的,可是她闲不住啊……她前几天就发烧,让她去医院她不肯去,说在额头涂抹些白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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