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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不能靠我。 我这次去,也告诉了她,以后她到平城,会是佣人煮饭给她吃;她的衣裳首饰,蔡氏会帮她置办,我不会插手。 我早就应该知道,妹妹长大了,要懂得避嫌,因为她即将是别人的妻子。我把这些事做好,才跟你说,让你委屈了这么久!”司行霈道。 顾轻舟墨色宝石一样的眸子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啪嗒滚落。 她扑到了司行霈怀里。 司行霈搂住了她,笑道:“没想到啊顾轻舟,你居然会把话憋在心里!” 顾轻舟掐他的腰。 厮闹了一会儿,顾轻舟又渴了。 “别喝水了,下楼去喝点米粥。”司行霈道,“米粥养胃。” “你做的?”顾轻舟问。 司行霈捏她的鼻子,这么明知故问。 “我非常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不管什么!”顾轻舟破涕为笑。 司行霈也朗声笑了,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下楼,顾轻舟坐在桌前喝温热的粥。 晨曦细微,稀薄的天光从窗棂照进来。 顾轻舟喝着暖融融的粥,有句话在心中藏匿了很久,问他:“你从哪一次知道,我是因为芳菲的事不高兴?” “第一次。”司行霈道,“我和芳菲在后花园说话时,我感觉有人来了又立马离开,我想应该是你。 我当时也是猜测的,后来我故意试探你,就确定了。” “什么试探?”顾轻舟错愕。 “那次打电话。”司行霈道。 顾轻舟一下子就想起哪次的电话了。 当时司芳菲突然打电话给顾轻舟,正巧司行霈的专线也在。 司行霈当时说“我家芳菲”最是懂事,顾轻舟就恼火了。 她真是傻傻的,被司行霈看了很久的笑话。 “……你不早说!”顾轻舟咬牙。 司行霈道:“你也没说。” 顾轻舟:“……” “况且,我那时候还没有安置好,我说了只不过是空话。轻舟,我给过你空话吗?”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的头更低了。 “说来说去,都是我错了。”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司行霈却笑了。 “我很高兴。”他道。 顾轻舟抬眸。 司行霈道:“我记恨任何一个人和你亲近,一旦超过了我,或者与我齐平,我就受不了。 你有相同的感觉,说明了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我早就说过,你必是我的,你的人,你的心!” 他得意洋洋。 顾轻舟的唇角,亦有淡淡笑意。 想起三年前,她每每都要告诉他,她绝不会爱他的。一转眼,她早已深陷。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 顾轻舟吃了一碗粥,宿醉之后有点头疼,她昏昏沉沉的。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道。 司行霈就抱她上楼。 临睡前,顾轻舟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想问司行霈的,然而思路很短,片刻就被涌上了的睡意遮掩了。 她进入了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暖暖的秋阳明媚。 她站起身。 司行霈不在房间里,顾轻舟下楼,听到了书房里说话的声音。 “……她看到了吗?”司行霈问。 副官摇摇头:“进不了,就看不到的。” 司行霈蹙眉:“她一时接受不了。” 这是在说司芳菲吧? 顾轻舟就咳了咳。 书房里,副官的声音猛然打住。 顾轻舟走进来,问司行霈:“出了什么事吗?” 司行霈道:“我昨天离开之后,芳菲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跟到了岳城。她到了外头,等了两三个小时才走。” 顾轻舟的呼吸一凛。 司芳菲知道了吗? “你……你都告诉了她什么?”顾轻舟问。 司行霈道:“我什么也没告诉她。” 芳菲的确是摔断了腿。 她是在舞会上,救一位小姐,被人推倒,从二楼跌到了一楼半,把右腿给摔骨折了。 司行霈去看她,她很高兴。 结果,司行霈告诉她:芳菲,以后你如果哪里不舒服,我会派副官或者你嫂子来看你。假如我在南京,我会亲自来看,但我若是远在平城,就不会再千里迢迢赶过来了。 司芳菲当时发愣。 “我要有嫂子了吗?”她声音颤抖,一瞬间唇色煞白。 司行霈眸光一凝:在芳菲看来,司行霈要娶亲,才是芳菲的噩耗,远胜过司行霈不来看她。 “谁啊?”司芳菲的声音柔软,颤意却没办法敛去,“阿哥,你要跟谁结婚?” 司行霈说:我没有要结婚,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再过些日子,我会娶她的。 司芳菲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看着司行霈,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阿哥,是谁啊?”司芳菲问。 司行霈则安慰她:别多想了,好好养腿。这摔断了,只怕阴雨天会疼,要照顾好自己。 司芳菲攥紧了他的手。 她应该说很多话的,却只是默默道:“阿哥……” 兄妹俩独坐,司芳菲的眼泪也慢慢停歇了。 她没有再问其他,也没有问司行霈不来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道:“我累了,睡一会儿,阿哥你先走吧。” “我要回平城了,芳菲。”司行霈道,“军务繁忙。” 司芳菲点点头。 司行霈很清楚记得,他告诉了司芳菲,他是要回平城。 走得时候,他特意又说了一遍。 结果,他刚走,司芳菲就拖着尚未愈合的腿,经过一路颠簸,到了岳城。 她根本不相信司行霈回平城。 她早已有了怀疑,她知道司行霈在平城的日子很少,假如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一定是在岳城遇到的。 她笃定他会来岳城。 司芳菲偷偷尾随,迟了两个小时到岳城,停在别馆的外面。 她看到了主卧里的灯火,甚至人影;她看到了厨房的炊烟,甚至餐厅的倩影。 离得那么远,她肯定看不清是谁,但是她知道,她哥哥在岳城有了个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在这里。 “司行霈,她会不会看到了我?”顾轻舟问。 司行霈也不能肯定。 “如果她离得那么近,我的副官肯定会发现她。她在副官们发现不了的距离看着,是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的。”司行霈道。 “她会不会带着望远镜?”顾轻舟道,“拖着骨折的腿,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吧?” 司行霈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怕顾轻舟担心,就没提。 然而,顾轻舟这会儿酒早已醒了,她岂能想不到? “带了也没事,窗户两层窗帘呢,若是轻易叫人带望远镜就拍到了我的屋子,那我岂不是早没了秘密?”司行霈道。 能不被副官们发现的距离,其实比较长,望远镜也不一定能瞧得真切。 “可是芳菲认识我。”顾轻舟道,“也许,她真的看见了。” 司行霈沉默了下。 看见就看见了吧,又不是不能见人! “你出去吧。”司行霈对副官道。 等副官走后,他拉过了顾轻舟,让顾轻舟坐到了他腿上。 他笑了笑:“轻舟,这次逃不掉了,真的要准备结婚了。” 司芳菲知道了的话,司督军很快也会知道。 一旦公开,此事就是巨大的震动,司行霈觉得先要做好顾轻舟的工作。 她需得镇定自若。 如何能在众人的议论中保持清醒呢?首先脸皮要厚。 顾轻舟的思路,却跟司行霈不在一条线上,她道:“芳菲早已怀疑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过来。没有任何预兆,她却能怀疑到我头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行霈笑,扬起脸看着她:“意味着什么?” 第590章 我配得上你 “意味着,我配得上你。”顾轻舟道。 司行霈微愣。 他回神般,捧住了她的脸,用力亲吻着她的唇。 他明白了顾轻舟的意思。 顾轻舟和司行霈之间,消息密封着,外人看不出端倪,司芳菲却很准确的怀疑到了顾轻舟头上。 她上次打那个电话,就说明了问题。 司行霈爱慕的女人在岳城,而司芳菲怀疑顾轻舟,是因为司芳菲下意识觉得,只有顾轻舟能被司行霈看上。 哪怕她不肯承认,她的第六感都告诉了她这一点。 “轻舟,你和我一样,靠自己就能顶天立地。”司行霈很欣慰。 顾轻舟不再是那个乡下出来的少女,她如今是岳城的第一夫人。 司芳菲将她哥哥视为天人,却下意识觉得她哥哥可能会看上顾轻舟。 这就从侧面认同了顾轻舟的地位。 “高兴吗?”司行霈低喃。 顾轻舟颔首,神色认真道:“我很高兴。我一直在你面前很自卑,我没有和你一样强硬的家世,没有和你一样出众的容貌。 可现在,别人会觉得,你能看上我,我们站在一起时,旁人不会觉得我高攀了你。能和你比肩,是我此生最高的成就。” 司行霈眼眶发热。 这算是最动人的情话了。 他再也想不到,有一天顾轻舟会说出这般动情的话来。 “轻舟,你真的越来越乖了。”司行霈感叹,“是个好孩子!” 顾轻舟失笑:“什么话啊!” 她的心情,彻底好转了。 她原想司芳菲的事,会让她痛苦很久,不成想司行霈釜底抽薪解决了。 他自己想通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比顾轻舟强迫他去处理更完善。 至少司行霈不会再反复了。 司芳菲五成的可能看到了顾轻舟,也有五成的可能没看到。 她肯定不会告诉司督军的。 “一旦说了,司行霈就会跟我求婚。”顾轻舟想,“事情闹开,只会让司行霈和我早日定下来,司芳菲绝不会这样便宜我的。” 她猜得不错,司芳菲是不会说的。 司芳菲从岳城离开时,浑身冰凉。 正如顾轻舟猜测的那样,她的确带了望远镜。 可惜太远了,望远镜的距离也有限,房间又拉了窗帘。 司芳菲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那头长长的头发,影子上似披了件围巾在头上,必然是顾轻舟了。 她就没见过其他女人有那么长而浓密的黑发。 “果然!”司芳菲无力靠在椅背上。 这个结果,她猜测的时候深感惊悚,如今更是感觉晴天霹雳。 顾轻舟玷辱了司家,更玷辱了她两名兄长。 司芳菲想起了董铭。 董铭也死在顾轻舟的手里。 司芳菲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刺破了掌心,满手的湿濡。 她遇到了劲敌。 “不能告诉阿爸。”她想。 司行霈是下定了决心要顾轻舟的,一旦败露,司行霈会维护她。 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司芳菲有她自己的主意,她不能打草惊蛇。 她甚至不能让大哥知道她去了。 她相信,自己做得那么隐秘,大哥是不会知道的。 “还没有到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司芳菲想。 腿疼,心里疼,司芳菲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深深弯下了腰,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才能抵御这些痛苦。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全部。 阿哥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家人,是她的信仰和支柱。 顾轻舟撬走了他。 “她不想阿哥和我来往。”司芳菲想。想到这里,她的脸埋得更深,喉咙发出诡异的呜咽,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说了很久的话。 两个人依偎着。 司行霈打算今晚就回平城。 他捏顾轻舟的脸:“不许喝酒,知道了吗?再敢跟其他男人喝酒,别怪我不客气,你知道我的手段。” “什么手段?”她故意斜睨他。 司行霈冷哼:“你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可跟你喝酒的人,我可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顾轻舟一怔。 她眼底闪过几分戒备。 这是知道怕了。 司行霈很满意,轻拍她的头:“乖!” 再过一个多月,教堂就要建好了,他就能跟顾轻舟结婚。 司行霈想到这里,更加用力抱紧了她。 这是他的女人,不会再飞了! “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直接说,可以吗?”司行霈也跟顾轻舟开诚布公,“轻舟,你不能让我猜。” “你不是猜得很准?”顾轻舟笑道。 “万一哪一次没猜对,岂不是白叫你难过?”司行霈道。 他只是舍不得她伤心而已。 顾轻舟就把头贴在他的胸膛。 依靠着他,顾轻舟倏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坐起来。 她眯起眼睛,略带惊悚看着司行霈:“你这次去南京,不是为了看芳菲,对吧?你做了什么?” 司行霈无辜道:“我做了什么?” 顾轻舟看着他。 跟着顾轻舟去炸掉贺晨景庄园的是司行霈给的副官,这件事司行霈不可能不知道。 司行霈可不会容忍任何人调戏顾轻舟。 他没有安慰顾轻舟,说明他已经在处理这件事。 一出事,司行霈就千里迢迢赶到了岳城;回来一看,贺晨景去了南京,司芳菲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顾轻舟只顾生气,现在想想,司行霈走之前什么也不交代,就是利用顾轻舟的嫉妒,让她暂时没空去想其他。 思想被嫉妒填满的女人,只剩下一根筋。 这样,顾轻舟就没办法阻拦司行霈。 司行霈很顺利去了南京。 他是一箭双雕,既去看司芳菲,也去处理贺晨景。 “你是不是杀死了贺晨景?”顾轻舟问。 司行霈笑了笑。 “是不是?”顾轻舟板起了脸孔。 司行霈道:“是的。他敢有这样的色心,就该想想自己还有没有那么硬的命!” 顾轻舟蹙眉。 就知道会这样。 自己只顾吃干醋,竟然把这件事给疏忽了。 “若是能杀他,我早就动手了。”顾轻舟道,“阿爸要用贺明轩,我真不想再跟贺家结仇。 我是看在贺明轩的面子上,想给贺家一个人情。政治就是妥协,有些时候要后退一步,你真是……你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司行霈冷哼。 他眼神微沉:“看着贺明轩的面子?我看你是对那个小白脸有好感了,不肯下手吧?” 司行霈知道,女人对爱慕自己的男人,总是恨不起来。 顾轻舟说得大义凛然,焉知不是这样想的? “司行霈,你个混账东西!”顾轻舟用力打了下他的胳膊,“你打乱了我的计划,还敢诬陷我?” “那你向我表个忠心,说你没有念着其他小白脸?”司行霈凑上来,搂住了她的腰。 顾轻舟不理会。 她有点忐忑。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顾轻舟也没办法了。 贺晨景不死,看着顾轻舟毁了他那么重要的心血,他也许会反过来想杀顾轻舟的,到时候还是要跟贺明轩闹翻。 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顾轻舟只剩下一声叹气。 “他罪不至死。”顾轻舟道,“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呵。”司行霈冷笑,“顾轻舟,你是不是要造反,居然帮其他男人说话?” 字字句句维护贺晨景,让司行霈非常恼怒。 顾轻舟讲道理是说不过司行霈的,动手也赢不了他。 她没有再说什么。 贺晨景的死,司行霈做得非常自然,他也知道不能给顾轻舟添麻烦。 住在医院的贺晨景,“自己”爬上了顶楼。 医院的大楼是新修的,足有六楼高。 贺晨景自己从顶楼跳下来,了结了残生。 当时,贺明轩正好赶到了医院。 贺明轩只不过和医生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儿子的病情,还没来得及开导儿子,贺晨景就自己跳楼了。 没有任何目击者看到凶手。 整个过程,司行霈只是让“护士”给贺晨景打了一针让人思路混乱的药,然后“护士”在耳边告诉贺晨景,让他上顶楼去透透风。 所以,贺晨景走的时候,还跟门口的佣人道:“我去顶楼透透风,不要跟着我。” 佣人看得清楚,贺晨景是自己走的,也说了目的地。 他的自杀,一切都那么合理。 只是,佣人没看到的地方,贺晨景走到了三楼就走错了,是司行霈的人给他指正了方向。 天亮时分,司督军就听到了贺明轩的电话。 “自杀了?”司督军吃了一惊。 贺明轩倒是觉得,儿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情绪不稳定是真的。 “老贺,你节哀。”司督军道。 说罢,司督军就要亲自去看。 司夫人正好刚起床,听到了这句话,有点吃惊。 “贺四自杀了?”司夫人道,“怎么跟顾轻舟沾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司督军没答话。 司夫人就知道,司督军很维护儿媳妇,心中一阵好气。 正打算说点什么,司夫人突然想起了一桩事。 她看了眼丈夫的脸色,觉得应该可以说,就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对司督军道:“总司令,有个蹊跷事,您发现没有?” “什么蹊跷事?”司督军正在扣军装的纽扣,漫不经心回答。 第591章 我的感情是内敛的 “甭管谁做了市长,都跟轻舟不和。从前是魏林,现在又轮到了贺明轩。”司夫人道。 司夫人这话,何等恶毒。 她说完,自己隐约有点兴奋,心想贺晨景自杀这件事发生得很及时,让她有了足够的证据给顾轻舟抹黑。 从前的魏市长跟顾轻舟不和,也许双方都有错;贺明轩家又这样,只怕是顾轻舟的错更多吧? 要么顾轻舟是个扫把星,要么顾轻舟容不下司督军选派的人。 前者,顾轻舟损害司家的运气;后者,顾轻舟有了争权夺势的心思,就连司督军也在她的算计之中,想要架空司督军在岳城的政治势力,分一杯羹。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让司督军心生警惕的,从而戒备顾轻舟。 现在,司督军对顾轻舟的信任,真叫司夫人胆战心惊,又心生嫉妒。 司夫人心想:“总司令之前说,假如阿慕和顾轻舟离婚,就要把岳城的一半给顾轻舟。照现在这局势,这话可能会当真。不行,不能任由顾轻舟继续平安无事。” 趁着贺晨景自尽的当口,提出来更有说服力。 司夫人挺感激贺晨景自尽的。 至于贺家其他人怎么悲伤,司夫人就不会考虑了。 她说罢,去看司督军的脸色。 她以为会看到司督军愤怒的表情。哪怕司督军不生气,也是露出略有所思的吧? 不成想,司督军眉梢微扬,唇角就有了笑意。 司夫人错愕。 “怎么还笑了呢?”司夫人不知司督军的心思,深感诡异。 她用这样的话来攻击顾轻舟,司督军为何会无动于衷? 她很想要说什么,司督军却笑道:“夫人你不懂了,越是有本事的人,嫉妒她的人就越多。 老好人,多是平庸之辈。我不怕轻舟事多,只要她每次都能应对,我就怕她平庸无能。咱们家,就缺个有才干的女主人,轻舟深得我心!” 司夫人脸色刷得惨白。 司督军扣好了衣衫,回头看到了司夫人,问:“你怎么了?” 司夫人有点站不稳。 她想给顾轻舟抹黑的,结果反而引得司督军把顾轻舟给夸了一顿。 司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来,司督军此人,一旦喜欢谁,就怎么看都好,任何的缺点都是优点。 司督军现在信任顾轻舟,顾轻舟的才能更是他认为不可多得的,司夫人的挑拨,根本没办法击破他信任的壁垒。 反而惹得司督军话里话外暗示司夫人没政治才能! 司夫人只差吐血。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司夫人心潮汹涌,司督军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往常一样早起时候卧房的小谈话。 司夫人谨慎了起来。 司督军则去看了贺明轩。 贺明轩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头发有点凌乱,那半白花的颜色格外颓废,司督军心生不忍。 “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贺明轩道。 贺明轩不太敢提贺晨景的死。 一旦要细说,就要牵扯到顾轻舟。提到顾轻舟,免不得要说齐老四。 至于贺家为什么囚禁四个人在地牢里,此事就足够让贺明轩丢官罢职的。私设刑堂,别说贺明轩这样的官员,就算普通人摊上了也算大事。 儿子的死,贺明轩伤心欲绝,却万不敢多说。 再说了,贺晨景是自杀的。 贺明轩想起儿子那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性格,就连司芳菲他都看不上眼,八成相信了他自杀。 太钢则易折。 贺晨景一辈子没受过挫折,他建造那个迷宫园子,花费的钱财太多了,这笔账贺明轩填补了两年才遮掩过去。 修园子的钱,是贺明轩从岳城公账上做手脚弄来,他更怕司督军细查。 巨大的财力和心血毁于一旦,从未经历过磨难的贺晨景承受不住的。 “你节哀。”司督军表情沉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知道你难过。” 贺明轩老泪纵横。 司督军道:“过往的事,就什么也不谈了。好好给他下葬吧。你也要保重身体。” 贺明轩道是。 这种痛苦,贺明轩一时半刻也无法排解。 一来是太伤心了,二来是囚禁齐老四有愧在先,贺明轩倒也真的不敢记恨顾轻舟。 他认定此事跟顾轻舟无关。 贺家把贺晨景的棺木运回了岳城,司督军专门批了专列。 到了岳城时,贺家众人都在火车站等着,顾轻舟也在。 她是代表司家来的。 一见面,她就对贺明轩道:“贺市长,您保重身体。” 贺明轩不敢看她:“有劳少夫人了!” 贺晨景不过二十多岁,尚未娶亲,没有子嗣给他摔丧驾灵,故而他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三日后下葬。 贺家的三名工匠,顾轻舟也叫人放了。 “这是督军的意思,他说贺家蒙此大难,其他就不提了,贺市长千万保重身体。”顾轻舟亲自登门,把此事告诉了贺明轩。 贺明轩不至于多感激,却也不会再记恨顾轻舟了。 贺家和司家,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平衡。 贺明轩理亏在前,加上贺晨景的死,司行霈做得实在太干净了,没有半点把柄,贺家就没道理把他的死记恨到司家头上。 “多谢少夫人。”贺明轩道。 顾轻舟从贺家离开时,六小姐出来送她。 六小姐跟贺晨景感情一般,哭过之后,倒也不至于多伤心欲绝。 “少夫人,我上次求您的事……”六小姐拉住她的衣袖。 她希望顾轻舟帮助她,打破贺家众人对薛莹的信服,让众人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 “六小姐。”顾轻舟站稳了脚步。她下巴微抬,曲线优美的下颌,扬起有点倨傲姿态,“不管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 “少夫人,我愿意听您的吩咐。”六小姐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吩咐你如何做事的。”顾轻舟道。 六小姐很失望。 顾轻舟能维持这样的平衡,已经费尽了力气。 她很想为齐师父伸冤,可齐师父自己极力抗拒,顾轻舟能有什么办法?你之蜜糖我之砒霜,齐师父甘之如饴,顾轻舟就不好插手。 至于六小姐,她也应该学着相信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顾轻舟从贺家离开了。 回到了新宅,顾轻舟给司行霈打了电话。 “此事已经妥善处理了。”顾轻舟道,“你以后行事,不能不跟我商量,特别是跟我有关的。” “反了你,我还得跟你商量?”司行霈佯怒,“我还有账没跟你算!” “什么账?” “你上次和其他男人睡,此事不用说道说道?”司行霈阴测测的问。 顾轻舟顿时就明白他说谁了。 上次,张辛眉夜里怕下雨,躲到了顾轻舟的房间里。 “……他只是个孩子!”顾轻舟道。 “都十岁了,好意思自称只是个孩子?”司行霈十分的不悦,“我十岁都上战场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枪高!” 顾轻舟哑口无言。 她沉默了下,道:“我……我下次注意。” 司行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难得啊顾轻舟,你居然会认错?” 顾轻舟抿唇。 司行霈一旦知道错了,再怎么大的事都能割舍,顾轻舟又为何不能? “……说句想我了,我喜欢听。”司行霈的声音低醇,带着哄诱般,“轻舟?” 顾轻舟一瞬间舌头发木。 她不明白,这种话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顾轻舟不会说。 她和司行霈不同,她的感情更加内敛,表达也更加含蓄。然而,她的感情同样坚贞而深邃。 “你明明知道的,还明知故问。”顾轻舟板起脸孔,“不要得寸进尺。” 司行霈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很感叹:“轻舟,你有时候老气横秋的。” “因为我是旧时代的人。我们旧时代的人,受传统的教育,华夏的传统就是羞涩而内敛,只有喝过洋墨水的人,才天天把想和爱挂在嘴边。”顾轻舟道。 司行霈气结。 “让你在圣玛利亚读了一年多的书,全部白读了吗?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没喝过洋墨水?”司行霈恨不能打她几下,可惜天高路远够不着的。 “不一样的。”顾轻舟坚持道,“哪怕圣玛利亚是美国人办的,也汉化了,而且没有离开华夏,文化和风俗没改变,就不算喝过洋墨水。” 司行霈听着,突然有点心疼。 他明知顾轻舟是胡扯来敷衍他,却愣是听得不忍心。 “你想不想出国?”司行霈问顾轻舟,“我可以送你出去,读书或者玩乐,都随你。” 顾轻舟沉吟。 “我……”她言语缓慢,“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司行霈心中大动。 他情绪排山倒海的涌上来,半晌才有声音穿过话筒:“轻舟,我想你!” “嗯。”她低声,“我也是。” 司行霈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无奈。 他们离得太远了。 这一刻,他恨不能立刻飞到顾轻舟身边去,然而繁重的军务又堆了过来,司行霈也很无奈。 顾轻舟挂了电话,也恍然若失。 她同样希望,此刻就能看到司行霈的脸。 顾轻舟的手,按在电话筒上,久久没有挪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笨重。 顾轻舟心道是谁,抬眸去看时,却发现是颜洛水。 颜洛水满面泪水。 顾轻舟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洛水,你怎么了?” 第592章 红颜知己 颜洛水已经是六个月的大肚子了,哭得惨兮兮的,疾步奔走过来,顾轻舟简直是吓坏了。 她生怕颜洛水跌一跤。 急忙扶住了颜洛水,顾轻舟问:“这是怎么了?” “我要离婚。”颜洛水道。 顾轻舟看着大肚子的颜洛水,一时间哑然,半晌才问:“出了何事?” “舜民他有了红颜知己!”颜洛水哭道,“我怀孕了,家里没有姨太太,他在外头跟歌女勾搭上了。” 顾轻舟就明白了。 “哪个歌女,微月吗?”顾轻舟问。 颜洛水一愣,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原来你也知道了!你们都知道,都帮他瞒着我!” 说罢,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轻舟手足无措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劝她冷静点,还是想劝她别动了胎气。 顾轻舟还记得微月,她是百乐门的歌女,容貌普通,歌喉也只算中上等。 当时,谢舜民看到歌女微月就很失态,颜洛水从那时起就有了芥蒂。后来,谢舜民大施美男计,转移了颜洛水的注意力。 顾轻舟也派人去查了微月。 微月的父亲曾经是谢舜民父亲的司机,谢舜民跟她从小就认识,肯定很正常。 只不过隔着身份,估计也仅仅是认识,并非朋友。 依照顾轻舟的情报,微月的父亲是救谢舜民的父亲而死,后来谢家一直很照顾微月全家。 微月出来做歌女,此事谢家大概不知道。 故而顾轻舟猜测,谢舜民肯定要回趟南京,请他父母处理此事。 “别哭,你肯定误会了。”顾轻舟道,“我知道微月是谁……” “我也知道,是老杨的女儿。”颜洛水哭道,“她父亲救了我公公的命,谢家感谢她。” 顾轻舟错愕。 她的情报上的内容,颜洛水都知道了。 那么,颜洛水为什么会误会呢? “那天,我看到姐夫有点不一样,也派人去查了。”顾轻舟道,“得到的情报,正是和你所言不差。既然是误会,怎么还要闹离婚?” 顾轻舟说罢,又觉得这话不妥。 前几天,她明知司行霈把司芳菲当妹妹,不也是大吃飞醋吗? 颜洛水在怀孕中,情绪更加不稳定,她此刻吃干醋,顾轻舟应该安抚她才是。 她正准备补救的,却发现颜洛水压根儿没在意,自顾道:“什么误会?我看到他抱她了。” “啊?”顾轻舟不解。 颜洛水就道:“舜民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一个人躲在书房不知做什么。他夜里应酬,有两三次到夜里两点多才回来。 在这之前,他哪怕再多应酬,都要推了回来陪我的。我感觉不对劲,等他走了之后就叫了黄包车,结果他哪里是去公司呢,他去了舞厅! 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叫了经理,摆出颜总参谋家小姐的气势,让经理立刻带着我去微月的化妆间。推开门,就看他抱着微月呢。” 说到这里,颜洛水哭得更凶了。 她颇有崩溃之感,整个人又绝望又痛苦。 顾轻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谢舜民不是这种人啊。” 转念又想,“我又不了解谢舜民。” 她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停开导颜洛水,这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 顾轻舟接了电话。 谢舜民在电话那头焦虑问:“轻舟,洛水在你家么?” “在。”顾轻舟道,“姐夫,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等我到了再说。”谢舜民道。 颜洛水却一下子奔过来,把电话给挂了,道:“不许他进来!你快去吩咐副官,不许任何人进来!” 顾轻舟很无奈,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吩咐。” 她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道:“要给姑爷传什么话吗?” “就说洛水很好,我是大夫,又是洛水的好友,我能照顾好她,让姐夫放心。我这边不方便让他进来,让他去处理好自己的事。”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颜洛水也挺满意的,抽抽噎噎。 顾轻舟吩咐完了,转身就说她:“你别跑这么快啊,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别说你不准他进来,你就是让我现在去杀了他,我也会听你的呀。” 颜洛水破涕为笑。 笑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后续动力继续笑,重新哭了。 她实在太难受了。 顾轻舟搀扶她坐下,又让佣人端了盆热水,给她擦脸。 同时,顾轻舟为她揉按脚心,舒缓她的疼痛。 佣人又端了水给颜洛水。 颜洛水的情绪,这时才真正平复了,不再痛哭。 顾轻舟一边帮她揉按,一边道:“你仔细回想下,当时是怎样的情景。” 颜洛水心灰意冷道:“没什么情景,就是抱在一起呢。若不是我打扰了,说不定就亲吻了。” 想到这里,她既难过又恶心。 她如此辛苦怀孕,谢舜民却丝毫不体谅她,反而忍不住清心寡欲的生活,出去偷腥了。 男人啊! “如果是别人家的丈夫,我反而能理解。”颜洛水嗓子有点哑了,对顾轻舟道,“大的环境下,有钱人谁不纳妾?我怀孕了,他顺应潮流想要找姨太太或者女朋友,这原本就没什么的。 只是,我对他的期望很高,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而且我们从小就相互喜欢。万万没想到,他也只是个庸人。” 顾轻舟沉默。 她还是觉得有误会。 可这个当口,顾轻舟坚持称谢舜民委屈,颜洛水肯定觉得顾轻舟站在谢舜民那边,成了她的叛徒。 很多时候,得顺着她。 “男人嘛,又有几个是圣人?”顾轻舟感叹,“有时候其他女人稍微勾引,他们就把持不住了,我也挺失望的。” 她故意顺着颜洛水说。 这样的话,反而会让颜洛水为丈夫辩解几句。 等她为谢舜民辩解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这件事还是有误会的。 果然,颜洛水道:“其实追求舜民的女人很多,微月姿容太俗了,不是舜民喜欢的类型。” 说着,她自己沉思了下。 转而,她又道:“人的品位是会改变的,微月很丰腴,也许舜民现在喜欢这种的也说不定。” 还是陷入了死胡同,转不出来。 顾轻舟叹了口气。 颜洛水的眼泪又涌上来。 顾轻舟征求了她的同意之后,给颜一源和霍拢静打了电话,让他们俩一起过来,陪陪颜洛水。 同时,顾轻舟也派副官,让他们去查查谢舜民最近的行踪。 等颜一源和霍拢静来了,颜洛水又哭了一回,眼睛都哭肿了。 而顾轻舟的副官们,也很快拿到了情报。 看到情报时,顾轻舟的一颗心,突然沉入了谷底。 谢舜民这段日子,果然是每天都和微月在一起。 有阴霾一下子笼罩在顾轻舟的头顶。 她是该相信误会,还是该相信男人都会偷腥? 第593章 难言之隐 顾轻舟陷入沉思。 颜一源来了,破口大骂谢舜民没良心,字字句句安慰颜洛水。 颜洛水的心情稍微好转。 顾轻舟借口去准备下午茶,出了主楼。 她问副官:“谢舜民在哪里?” “在谢宅。” 谢宅,是副官们对谢舜民和颜洛水房子的称呼。 顾轻舟颔首。 她步行到了颜洛水的房子。 大门没有关,有两个佣人站在门口,看到顾轻舟进来,就说:“先生不让打扰。” “你家先生在哪里?”顾轻舟问。 佣人指了指客厅。 顾轻舟缓步进入。她穿着布鞋,鞋子落地轻柔,没发出什么响动。 谢舜民独坐,怔怔发愣。 直到顾轻舟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般:“轻舟,你来了?” 然后,他请顾轻舟坐。 顾轻舟就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谢舜民神色颓废。 顾轻舟看着他,问道:“私会情人被怀孕的妻子抓了个现行,滋味很不好受吧?” 谢舜民表情微敛。 他叹了好几口气,才道:“非常不好受。” 洛水难过,他更加难过。 这种煎熬的痛苦,让他几乎痛不欲生。他很想不顾一切闯到顾轻舟的家里去,然而那一家子扛枪的副官,让他寸步难行。 顾轻舟道:“你不好受,洛水更加不好受。她大着肚子,情绪本就不稳定,你这是要逼死她吗?” 谢舜民沉默。 他薄唇抿着,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谢舜民,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洛水交给你,我跟义父义母一样放心。可如今你做得事,跟你的性格大相径庭,是要我相信人都是两面性的,还是要我相信你有难言之隐?”顾轻舟道。 她神色严肃。 现在,她连姐夫也不叫了,摆出少夫人的架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谢舜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他不回答。 顾轻舟就道:“还是,你觉得我年纪比你小,又不是洛水的胞妹,没资格问你?” 谢舜民这才抬起头,看着顾轻舟:“轻舟,我没这样想过。” “那你打算如何交代?”顾轻舟问。 谢舜民道:“我需要时间,轻舟。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是给我。”顾轻舟道。 谢舜民纠正:“我会给洛水和岳父岳母一个交代。”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能否别告诉岳父?”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我也不想告诉,可五哥知道了。”顾轻舟道。 谢舜民脸上,顿时露出灰败来。 颜一源最是藏不住事情的,一旦他知道了,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他是一定会告诉岳父的。 谢舜民弯腰,胳膊肘支在腿上,使劲搓揉自己的脸,似乎想让自己更加睿智一点。 顾轻舟看着他,确定了他有难言之隐。 可她还是要确定一下。 “谢舜民,你有没有背叛洛水?”顾轻舟问。 谢舜民这次回答的比较干脆:“没有,我绝不会背叛洛水的。哪怕是其他天仙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摇。” 顾轻舟颔首:“你知道吗,我更相信你这种说法。” 谢舜民忍不住笑了下,心头的阴霾好像散去了几分。 每个人都需要被信任。 顾轻舟哪怕疾言厉色,都保持几分对谢舜民的信任。 谢舜民似乎有了点力气。 “……我对岳城更熟,很多事你可能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顾轻舟道,“如果你需要帮忙,就及早开口,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悔晚矣。” 谢舜民摇摇头:“我没事。” 顾轻舟也不勉强。 她问过了之后,回到了新宅。 颜洛水的情绪好转。 那股子醋意和怨气过去之后,她开始有点沉默,似乎冷静下来思考,假如谢舜民真的拈花惹草,她要如何自处。 离婚是肯定的。 但怎么离、孩子的归属、离婚后的赡养费,都要算清楚。 颜洛水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颤:“我为何这般冷静考虑离婚?” 顾轻舟就把自己去看过了谢舜民的事,告诉了她。 “他还是不肯说,我瞧着他是有难言之隐。”顾轻舟道。 颜洛水道:“都抱了别的女人,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千般无奈去杀人,也是杀人了。” 顾轻舟无言以对。 颜一源撸了撸袖子:“我要去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我颜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又问霍拢静,“阿静,你帮不帮我?” 霍拢静认真道:“帮的。” 颜一源就高兴笑起来,对霍拢静道:“阿静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顾轻舟看着他们俩,好好的同仇敌忾,居然变成了诉衷肠,顿时就知道颜一源不靠谱。 顾轻舟给霍拢静使了个眼色。 霍拢静颔首,一派了然,让顾轻舟放心,她会看好颜一源的。 颜洛水不肯回去,也不肯去颜公馆。 顾轻舟就叫人收拾了房间,让她住下。 颜洛水还问顾轻舟:“你们家的姨太太,是不是也怀孕了?她最近如何了?” 顾轻舟笑道:“她很乖。” 潘姨太最近的确是很乖,每天按点吃饭睡觉散步,亲戚朋友一概不见,就关在小院子里,偶然看看书、练练字、做做绣活。 虽说枯燥,可做习惯了之后,反而形成了惯性。 她的性子也温和了很多。 “算算日子,她是不是跟我差不多时候怀上的?”颜洛水问。 顾轻舟点点头:“差不多的。” 怀上的日子是差不多的,顾轻舟还记得司慕是参加完颜洛水的婚礼之后,那段日子常去潘姨太那边。 只不过,潘姨太不到两个月,就闹得人尽皆知,而颜洛水是满了三个月才开口的。 “那说不定还会同一天生呢。”颜洛水道,“要是同一天生,一男一女的话,定个娃娃亲好了。” 顾轻舟骇然。 她自己就是娃娃亲的受害者。 假如她没有和司慕定下娃娃亲,现在说不定她就是另一样的人生。 在乡下结婚生子,寻个勤快的小伙子。他种田,顾轻舟在十里八乡给人看病,日子肯定也充实幸福。 前提是不打仗的话。 “……孩子们自有他们的造化,咱们就不必多言了。”顾轻舟道,“他们若是有缘,无论如何也拆不开的。” 颜洛水也是一时兴起,她没事找事的寒暄。 “也对。”颜洛水道。 她提出去看看潘姨太,被顾轻舟阻止了。 潘姨太目前心态平和,这是很难得的,没必要再去给她添点涟漪。 晚上,顾轻舟陪着颜洛水睡觉。 颜洛水夜里哭,把顾轻舟给吓醒了。 她急忙开灯,看到颜洛水侧躺着,蜷缩着身子,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顾轻舟忙道:“洛水,洛水你怎么了?” 推了半晌,颜洛水猛然一惊,醒了过来。 这时候顾轻舟才发现,原来颜洛水是在梦里哭。 顾轻舟心中酸涩难当,紧紧抱住了她。 看了眼时间,刚刚凌晨一点。 “没事,没事。”颜洛水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她不知道自己哭得多狠,只知道被顾轻舟猛然推醒,她睁不开眼。 顾轻舟松了口气。 两个人重新躺下,颜洛水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顾轻舟问她。 “我想舜民了。”颜洛水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真讨厌,他这样作恶,我还想着他。” 顾轻舟递了个帕子给她。 颜洛水直接蒙在脸上。 说起谢舜民,颜洛水觉得她丈夫没哪一点不好。 “人都贪心。”颜洛水抽噎着道,“我嫁给他之前,还以为他根本不爱我。那时候飞蛾扑火,哪怕他对我再差,我也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如今,我再也不满足一个人的单相思了。” “这不是贪心,这是妻子应得的。”顾轻舟道。 她想告诉颜洛水,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的磨难。 就像顾轻舟,她虽然爱情上挫折少,可是她的人生,不也是过三关斩五将,才走到今天吗? 颜洛水的婚姻,这才是个开头。 “洛水,我一直很相信你的本事。”顾轻舟道,“这是你们夫妻的难关,会过去的。” 颜洛水点点头。 她们说了半夜的话,才勉强睡着。 刚到五点半,顾轻舟就听到了楼下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义父颜新侬。 顾轻舟悄悄坐起来。 她披了件大衣下楼,果然看到义父焦虑坐在客厅里。 “义父。” “小五昨夜打电话给我,我连夜回来了。”颜新侬道,“洛水呢?” “还在睡觉。”顾轻舟道,“她现在情绪稳定了,也没有动胎气。” 颜新侬松了口气。 他的五个孩子,三个都远在天边,小五又不成器,独独颜洛水深得他们夫妻的欢心,对颜洛水自然要偏心一些。 颜一源的电话是凌晨打的,颜新侬接到电话之后,一晚上睡不着。 他本该直接去问谢舜民的,可到底还是想先见见颜洛水,搞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颜新侬问。颜一源也说了,可他素来说话添油加醋的,颜新侬不太相信,他想听顾轻舟说。 顾轻舟就把谢舜民和颜洛水的事,说给了义父听。 颜新侬神色顿时就不太好了。 “混账东西!”颜新侬骂了句,“我去看看。轻舟,洛水就暂时交给你照顾。” 顾轻舟点头:“义父放心。” 颜新侬急匆匆出门,去找女婿算账了。 每次看到颜新侬,顾轻舟都格外羡慕,她没有这样的亲生父亲。 第594章 谢舜民的苦衷 义父刚走,颜洛水也醒了。 她撑着大肚子:“我听到了阿爸的声音。” “是义父来了。”顾轻舟道,“五哥打电话给他了。” 颜洛水一脸懊色:“小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罢,她就要出门。 顾轻舟忙拉住了她。 “不行,我得去看看。”颜洛水挣脱顾轻舟的手,生怕她父亲打了谢舜民。 顾轻舟则不放,道:“义父有分寸,姐夫也不是五哥那样不懂事的,你给他们一点时间。” 颜洛水冷静下来。 她惴惴不安的梳洗。 梳洗完毕,坐下来吃早饭,她不停的催促顾轻舟:“你给舜民打个电话,问问阿爸走了没有。” 顾轻舟放了一碟子酸笋在她面前,道:“好好吃饭。既然义父出面了,自然会有个公道给你。你哪怕不信任姐夫,也要信任自己的父亲啊。” 颜洛水颔首。 她吃了几个酸笋,略感开胃,喝了一碗米粥之后又吃了两个汤包。 吃完了,电话响起。 顾轻舟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是颜新侬的声音:“轻舟啊……” “义父,怎么了?”顾轻舟问。 “你带着洛水过来。”颜新侬道,“到我的书房。” 顾轻舟了然。 看来,义父和谢舜民谈,差不多把问题问清楚了。 顾轻舟道是。 她挂了电话,颜洛水一脸紧绷看着她。 顾轻舟就把义父的话,重复给洛水听:“义父让我们过去。” “这是弄清楚前因后果了吗?”颜洛水问。 顾轻舟摇摇头:“去了才知道。” 颜洛水立马起身。 十分钟的路程,顾轻舟就跟颜洛水走过去,顺便当饭后消化。 颜洛水走得很快。 顾轻舟就拉她:“你可慢点吧,别真动了胎气。” 颜洛水哪里停得下来? 顾轻舟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才脚步微缓,问顾轻舟:“你说,阿爸打舜民了吗?” “不至于打他,义父不是这种冲动的人。”顾轻舟道。 颜洛水满腹心事。 两个人到了颜新侬的外书房时,颜太太也在。 同样的,颜太太脸色也不好,显然是知道了。 颜洛水和顾轻舟进来。 看着颜一源也没来,顾轻舟觉得还是避开比较好,就道:“义父,我先去找五哥。” 谢舜民则站起身:“轻舟,你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就是说,他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 顾轻舟看了眼颜太太。 颜太太点点头。 顾轻舟就道:“那我一块儿听听,也给你们出出主意。” 众人坐定。 颜洛水下意识坐到了颜太太身边的沙发上。 谢舜民旁边,特意给她留了座位,她却避开了。谢舜民的眼底,顿时涌现几分痛色。 颜洛水低垂了头。 颜太太开口了:“舜民,如今的时代你也知道,真要娶个姨太太也是你正当的权力,我们如今坐下来谈此事,多有欺负你之意。” 这话,听在顾轻舟的耳朵里,也是充满了讽刺,更何况是谢舜民。 谢舜民神色尴尬:“岳母,我绝不纳妾,更不会在外花天酒地。此事另有缘故,请岳母息怒。” 颜太太脸色稍霁。 颜洛水低垂着头,不看谢舜民。 谢舜民眼底的痛色更深,看着颜洛水心灰意冷,他比她更难受。 颜新侬开口了:“舜民,你说要当面解释,如今人都到齐了,你说吧。” 谢舜民颔首。 他看着颜洛水。 颜洛水仍是没抬头。 谢舜民心情沉重,道:“我是受到了微月的勒索。” 众人微讶。 顾轻舟也错愕看着谢舜民。 颜洛水身子一僵,依旧没有看谢舜民,而是抬眸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屋子里安静。 颜新侬和颜太太看着谢舜民,没有说话。 顾轻舟就帮腔,让谢舜民的话说得更加流畅些,于是问道:“勒索?姐夫,这话从何说起?” 谢舜民清了下嗓子:“我们谢家,有些不光彩的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微月抓住了谢舜民的把柄。 “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微月手里?”顾轻舟问。 谢舜民沉默了下。 他似乎很痛苦,不知该如何启齿。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颜洛水的心,也在一点点下沉。这沉默的潮水,几乎要淹没所有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顾轻舟正想打破沉默时,谢舜民再次开口了。 “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父亲在杭州做官,清明节回家祭祖,走得是官道。 岳父也应该记得,清末时匪患严重,过官道的人都要准备些银两过路,我父亲带着随从,也散发了银子,结果还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我父亲的土匪,将我父亲关押起来,痛打他,说要他为自己犯下的事赎罪。 我父亲当时说,他这一生做过很多事,有些也私德有亏,却不知为哪件事赎罪,还请指明。 土匪说,我父亲糟蹋了一名叫金二娘的八岁女童,并且掐死了她,要我父亲在佛祖面前写下认罪书,让佛祖原谅。 父亲不知谁是金二娘,况且这件事的指责实在太过于苛刻,它会毁了我父亲,从此别说做官,就是做人也难了。 土匪一定要我父亲认罪,他不肯认,土匪就扬言:‘我要先砍断你的腿,从脚趾开始,你一天不认,我一天砍下一节。砍完了脚趾砍小腿,砍完了小腿砍大腿’。 果然,当天威逼无效之后,他们砍了我父亲的一根脚趾。 我父亲痛不欲生。土匪轮流砍他两只脚。左边脚失去了两根脚趾,右边脚失去了三根脚趾之后,我父亲觉得如此下去是死路一条,何不先顺从,保命要紧? 他就亲笔写下了认罪书,承认自己奸杀了八岁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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