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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批人里,翠华最是精明能干,比司琼枝大三岁,司夫人就要了过来,放在司琼枝身边。 主要是贴身保护司琼枝的安全。 翠华武艺高强,枪法精湛,而且擅长情报,司琼枝很依赖她,却从来不敬重她,把她当普通下人使唤。 这种家庭的普通琐事,司琼枝也让翠华去查。 翠华很恭敬,回答司琼枝任何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有四位。” 她把这四位佣人的名字和身份,都告诉了司琼枝。 “天天贴身服侍五姨太的,叫做秀秀,是五姨太自己选的人。其他的,都是各处派去看着五姨太的。”女佣道。 军政府像个小朝廷,五姨太是最后进门的,其他姨太太肯定要熟悉她的动向,所以派给她的佣人,都是各处安插的眼线。 听说五姨太自己还查过一回,结果趁着那次查访,司夫人就把她的眼线安排了进去,五姨太得不偿失。 “你去查查这个秀秀。”司琼枝手里把玩着自己柔顺的青丝,“她不是其他人的眼线,可能另有秘密,半天之内给我查妥当。” 翠华道是。 “……对了,五姨太身边还有个叫香玉的,她是夫人放在五姨太跟前,看住五姨太的,对吧?”司琼枝道。 翠华点点头。 “你传个信,让香玉悄悄的来,我有事吩咐她。”司琼枝道。 翠华犹豫:“小姐,那是夫人的人,还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安排,咱们妄动的话……” 司琼枝眼眸流转着炙热的怒意,火一般烙在翠华身上:“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翠华默不作声。 “快去办!”司琼枝娇斥。 翠华道是。 半天的功夫,翠华就把这些事都办妥了。 翠华也查到,五姨太的亲信女佣秀秀,其实是五姨太娘家老佣人的女儿。 翠华道:“五姨太娘家富贵过,后来她家乡闹兵灾,他们逃到了南边,家里的掌柜有一家跟着南下,这秀秀就是五姨太娘家大掌柜的女儿。 五姨太的父亲去世,那掌柜仍是帮衬着照料家务事。那掌柜早年就死了媳妇,如今在花家……” 司琼枝打断了她:“别说那些肮脏事,我不想知道五姨太娘家那些偷鸡摸狗,你就说五姨太和这秀秀,算是情同姊妹了?” “是。”翠华道。 司琼枝眼眸微转,已经有了个主意,她要好好用这个秀秀,再利用五姨太,给顾轻舟一棒重击,让顾轻舟彻底失去做司慕妻子的可能性! “我未来的嫂子,当然要我姆妈亲自挑选,顾轻舟跟我姆妈不和睦,她翻了天想骑到婆婆头上,以为我们司家是小门小户么?”司琼枝的眼眸阴森。 她是绝不同意顾轻舟进门的。 司夫人不喜欢,司琼枝亦然,司慕是男人,男人有时候会色令智昏,他靠不住。 他的婚姻,司琼枝和司夫人一起,帮他把好关,让他能娶到一位真正的名门淑媛。 “五姨太生病,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司琼枝微笑。 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翠华你来……”司琼枝道,“秀秀那边,你要这样……” 她教翠华,如何去利用五姨太的亲信秀秀。 同时,司琼枝也要利用她母亲安排在五姨太身边的棋子了。 当天夜里,五姨太身边的女佣香玉——就是司夫人安排在五姨太身边的眼线,悄悄来见了司琼枝。 “三小姐,夫人让我不许往这边走动,免得被五姨太看出端倪。”香玉有点紧张,声音微微发抖。 司琼枝知晓,这已经是一颗废弃的棋子了,以后用不上,故而对她也拿出了十分的和气:“你放心,夫人不会知道的,五姨太更不会知道。” 香玉仍是很紧张。 司琼枝柔声劝慰了她半晌。 香玉这才觉得,三小姐温柔美丽,像教堂石膏像雕刻而成的天使,带着圣光,心中的忐忑也稍微减轻。 “……五姨太是不是在喝药?”司琼枝问。 香玉点点头:“是顾小姐开的方子。” “很好。香玉,你要去帮五姨太煎药,认真煎好了,就算你的功劳。”司琼枝道。 香玉心里乱跳,三小姐是要她去下毒吗? 要是被五姨太发现,告诉了督军,督军非要毙了香玉不可。 夫人只是说,让香玉看住五姨太,夫人问起何事,香玉负责传话。 她可不敢下毒啊! 香玉才二十二岁,在司家做了七八年的工,前年成亲了,去年生了个儿子。 儿子才一岁,香玉更加惜命。 她噗通给司琼枝跪下:“三小姐,我不敢啊,您饶过我吧三小姐!” “不敢什么呀?”司琼枝道,“我只是让你去煎药,讨得五姨太的欢心。从此之后,你在五姨太跟前多替我美言,让督军多给我一点零用钱花。” 香玉觉得不简单。 她是夫人放在五姨太身边的眼线,监视五姨太才是她的目的,三小姐却要她主动去煎药,又不下毒,这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把戏,香玉很害怕。 “怎么,我的话你不听?”司琼枝坐在灯下,看着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莹白得几乎透明。 她的手指修长,指甲留得很长,美得像玉,却锋利无比。 “……香玉,你儿子今年多大啦?”司琼枝甜甜的问。 香玉只感觉后背一层薄汗,立马涌了上来。 “三小姐,我听您的吩咐!”香玉道。 第170章 药渣 顾轻舟开了药方,五姨太花彦自己煎药。 花彦亲自去了趟何氏药铺,买了草药,又买了一只药炉。 这也是顾轻舟吩咐的。 掌柜的是个很和善的人,一点一滴教她,花彦觉得甚是轻松。 “煎药也是挺容易的嘛。”花彦心想。 她慢慢用团扇打火。 药香溢出来,花彦享受般吸了口气,她很喜欢这味道,苦涩却带着健康。 “姨太太,这药要喝多久啊?”花彦的亲信女佣秀秀问。 “五剂,一天一剂,还有三天的。”花彦道。 秀秀蹙眉:“真这么容易就能好吗?姨太太您这又不是大毛病,我怕您白吃苦。” 秀秀觉得这药太难闻了,好人都会吃出毛病。 花彦就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笑道:“不许妄议是非。顾小姐是神医,督军都夸她,我相信她能根治我的病。” 顾轻舟的医术,司督军不止一次夸过,司琼枝也多次提起。 花彦挺相信她的。 花彦甚是想:“我进府五年多了,还没有子嗣,若是顾小姐能帮我调理调理,督军晚来得子,应该很高兴。” 只是,想到这里,花彦总有点不甘心。 她并不想帮司督军生孩子。 她心里某个角落,常有几分蠢蠢欲动。那些念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连秀秀也没告诉过。 经过几年的酝酿,那些念头从未消失,反而越发浓稠。 正因为如此,花彦对生孩子这件事很抵触,她总感觉自己生了孩子,这一辈子就没有其他可能了。 她不想这样,她盼着出奇迹。 秀秀不再说话,低头坐在旁边。她好像也在想什么心事。 花彦回神,看了眼秀秀,想起了一些往事。 秀秀今年十九岁了,是花彦家掌柜的女儿,从小就跟着她母亲,常在花家玩闹。 那时候还是前朝,规矩没有废,花彦的母亲常说,将来把秀秀给花彦做陪嫁丫鬟,以后两个人相互扶持。 陪嫁的丫鬟,体面些的可以做姑爷的通房丫鬟,生了孩子之后就是姨太太了。 故而,花彦和秀秀从小就比较亲昵,虽然花彦比秀秀大六岁,却把她当心腹一样,希望将来家业上,秀秀能帮她一把。 男人都有姨太太,除非是特别没出息的男人。 花彦不可能嫁个没出息的男人。 既然通房和姨太太是免不了的,还不如选个自己熟悉的,对自己忠心的。 秀秀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花彦和姑爷之间挑事,花彦很信任她。 只是没想到,如今花彦自己成了人家的姨太太,果然是造化弄人。 “秀秀,一转眼你满二十了。”花彦道。 秀秀抬眸,不解看着她。 因为南京政府新出的法令,女子要年满二十才可以嫁人,司家的佣人都要恪守法律,免得被人告上军事法庭。 秀秀的婚事也拖到了今天。 “我得想个办法,给你寻门好亲事。”花彦笑道。 秀秀脸通红:“姨太太又取笑我!” 花彦轻轻拍她的脑袋,像对待妹妹那样:“不必害羞,姑娘都要嫁人的。依我看,督军府是个泥潭,请我母亲做主,将你挪出司家,方才是前途。” 秀秀却脸色骤变。 她愕然看着花彦,薄唇微启,有句话在口里盘旋着。 她欲言又止,最终低了下头。 花彦看得出她很伤心,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就道:“咱们俩,也是要分开的,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让你总服侍我。” 秀秀低垂着脑袋不语。 花彦熬药,满屋子药香,她心旷神怡。 这时候,女佣香玉含笑着,走到了花彦跟前:“五姨太,这屋子里熏得厉害,我替您煎药吧。” 五姨太微愣。 她没想到,顾轻舟让她钓鱼,她把香玉给钓了出来。 香玉很老实,做事又勤快,五姨太是很喜欢她的。 而且,她跟其他佣人不一样,她从来不串门,老老实实的。前不久,香玉生了儿子,五姨太还赏了她三个月的假,另外送了五十块钱的厚礼。 怎么她是内奸? 花彦很意外,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她眼眸深邃,静静落在香玉脸上。 香玉神色也灰败,接过了花彦手里的小团扇,慢腾腾打着火。 按照原先的计划,五姨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你来熬吧,我去歇一会儿。” 她上楼去了。 秀秀跟了她上去。 五姨太给秀秀使了个眼色,让秀秀去留心香玉的动静。 片刻之后,秀秀上来说:“姨太太,香玉往您的药炉里添东西呢!” 五姨太气得不轻。 而后,香玉将药熬好了,秀秀去端了上来,递给了五姨太。 五姨太气得不轻,拍桌问香玉:“你是谁派过来的奸细?” 香玉脚都吓软了,噗通给五姨太跪下,使劲磕头。 过了几天,五姨太请顾轻舟复查,顾轻舟周三放学之后,抽空去了。 “……我真没想到是她!”五姨太提起香玉,很是恼怒。 她把香玉下毒的事,一股脑儿全部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却微微沉吟:“药渣你丢了吗?” “没有呢,我让秀秀收起来了,免得以后翻旧账,没有证据!”五姨太道。 这一点上,五姨太还是很精明的。 “药渣拿来我看看。”顾轻舟沉吟。 五姨太点点头,让秀秀去拿。 顾轻舟又问五姨太:“香玉是谁的人啊?” “她说她是四姨太的,但是四姨太不认,扯起了皮条。督军说,佣人不过是听主子的话,香玉也是身不由己,放她走了,将四姨太关了起来。 四姨太喊冤枉,说我联合香玉陷害她!我陷害她什么?她生了个女儿,母女俩都不得宠,我为何要害她?”五姨太一阵好气。 顾轻舟却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接话,因为这件事有点蹊跷。 顾轻舟让五姨太试探,是想看看谁比较避嫌。 没想到,却抓到一个下毒的。 这不是傻吗? 顾轻舟原本没说,只让五姨太弄个药炉自己煎药,她卖个关子,等结果出来了,顾轻舟再来分析一番。 然后,她让五姨太给何氏药铺送钱,支援何家。 这是顾轻舟的手艺和本事赚的,但是她拿给何家,何梦德肯定不要。 何家维持着药铺,是维持中医的根基,顾轻舟不想断了根本,这样会毁了中医,她就对不起师父了。 顾轻舟原本是想说:“谁心里有鬼,一定会避嫌,看到您熬药,也不上上来搭把手,谁就可能是奸细。” 因为佣人一定会讨好主子的,敢避嫌不搭理的,绝对有鬼。 她以为督军府的佣人都聪明,或者佣人后背的主子精明。 突然来个下毒的,顾轻舟就深感不妙。 没这么傻的! “那个香玉,还真不是四姨太的人。”顾轻舟心想。 她正想着,秀秀已经把药渣拿了过来。 顾轻舟翻了翻药渣,看到了藜芦。 “怎样,这药渣里是有其他药材的,对吧?”五姨太道。 “对,有藜芦。药方里有白芍,藜芦白芍里有十八反。”顾轻舟道。 “对,香玉也是这么招供的,她说是四姨太让她放的,就说是香玉不懂事乱弄的。”五姨太生气道。 顾轻舟拿着药渣,略微沉吟。 “谁抓到香玉放药的?”顾轻舟突然问。 “秀秀啊。”五姨太说。 顾轻舟眼帘一抬,看了眼秀秀。 秀秀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女,个子不及五姨太高,五官也不是那么美丽,胜在她腰身玲珑妖娆,肌肤白皙,仔细一打量,颇有一番风情的。 特别是她前胸鼓鼓的,对某些男人来说,可能就是种不错的吸引力。 秀秀估计自己也知道,所以她的斜襟衫腰身收的比较紧。 顾轻舟喜欢穿斜襟衫,特意收过腰身的衣裳,她看得出来。 眼眸略微闪过,顾轻舟笑了下。 秀秀眼神却有点躲闪。 顾轻舟把药渣收起来,拍了拍手道:“五姨太,您体内的湿热去了九成,只要您不再嗜酒,以后就不会复发腹痛。那么,上次咱们说好的……” “我明天就派人送四百块钱去何氏药铺,这是我的心意。”五姨太笑道。 这比顾轻舟开出的价码要多些。 不过,五姨太不在乎这点钱,她抓到了香玉,心情还不错,所以乐意花钱买个痛快。 顾轻舟却神态微敛。 她连夜回到顾公馆,心里想了很多事。 她想:“路已经铺好了,司琼枝的后招应该来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叫香玉的佣人,平白无故被赶出去。也可怜四姨太,成了替罪羊。” 整件事出乎顾轻舟的意料,她猜测是司琼枝搞鬼的。 那天司慕抱着顾轻舟转身,司琼枝站在远处看到了,顾轻舟的余光也瞥见了她。 而司督军有意替顾轻舟和司慕完婚,司夫人和司琼枝肯定也听到了风声。 司琼枝想要对付顾轻舟,至少让顾轻舟失去司督军的信任。 “应该是这个周末,司琼枝会给我安排一出戏。”顾轻舟心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明白,她跟司家是无缘的。 司夫人不喜,司琼枝憎恶,司慕也是不冷不热,她不可能把自己送入虎口。 当然,她也没机会,司行霈是不允许她有其他念头的。 默默想着,顾轻舟睡着了。 到了周五的傍晚,顾轻舟放学回来,吃过晚饭之后,她接到了督军府的电话,是五姨太打给她的。 第171章 内奸 正如顾轻舟猜测的,督军府的好戏来了。 顾轻舟吃了晚饭,正要上楼休息时,接到了五姨太花彦的电话。 “顾小姐,您治好了我的病,我怎么也要感谢感谢您。明天晚上,请您到督军府赴宴,就是个家宴,正巧也是我的生辰。”五姨太道。 顾轻舟心想,这一切都有点巧。 给五姨太治病,从一开始就是司琼枝循循善诱的。 只怕这个生日宴,也是司琼枝的意思,就是要把顾轻舟请到督军府。 “好,先祝您寿比南山。”顾轻舟道。 这种老式祝福的话,惹得五姨太笑起来。 挂了电话,顾轻舟就回房了。 只是,顾缃和顾缨听到了她电话的内容,眼珠子急转。 “姆妈,顾轻舟又要去督军府。”顾缃银牙碎咬。 上次,市长家的二公子邀请顾缃去看电影,结果就没了下文。 顾缃很恼怒,特意去了魏家两次,都没有碰到二公子。 这件事,悬在顾缃心里。 她想,应该做两手准备,多去司家,说不定可以结识其他权贵。哪怕给魏公子一点压力也好,让他更主动追求。 “听说是宴席,肯定很多贵宾,姆妈我也想去。”顾缃道。 顾缨也道:“姆妈,我也要去!” 她们俩缠着秦筝筝不放。 若是平常,秦筝筝不敢答应,顾轻舟太狡猾了。 可现在,老太太住到了顾公馆,她拿捏顾轻舟很容易。 “好,姆妈去安排。”秦筝筝笑道。 秦筝筝安抚好了女儿,转身就去找了老太太。 周六的早晨,下起了薄雨,细雨迷蒙,就有了冬天的寒意,顾轻舟换了套夹棉的旗袍。 她窗外的梧桐树叶,已经落光了,虬枝光秃秃的,沐浴在细雨里。 顾轻舟下楼吃早饭,老太太态度威严的问她:“听说,你要去督军府参加什么舞会?” “不是舞会,只是五姨太的生日宴会。”顾轻舟道。 老太太立马就生气了:“不成体统!什么姨太太,那只是妾!你将来好歹是二少奶奶,去参加妾室的宴会,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若是往前五十年,那的确如此。 老太太这话并不差。 可如今的世道不同了,妻妾那套泾渭分明,早已不见了。 所以很多老式的人,无法接受新时代的风气。 顾轻舟也不是想跟五姨太交好,她只是想接稳了司琼枝的后招,免得她下次再出手。 “是督军府打的电话,若是您不想我去,我不去就是了。”顾轻舟眉眼温顺,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 顾圭璋在旁边听到了,蹙眉对顾轻舟道:“怎能不去?失信于人,你以后怎么做人呢?” 然后,顾圭璋不耐烦对老太太道,“姆妈,新时代了,什么妻妾!督军府的妾,若是在前朝,也就是皇贵妃,这个面子不给,以后您儿子官都不用做了!” 督军府在岳城,的确可以比喻成个小朝廷。 司家的姨太太,是比平头百姓家的正妻还要尊贵,顾圭璋用“皇后”“贵妃”来比喻司家的妻妾,有点夸张,但是也很正确的。 “你也太抬举他们了!一群当兵的,早晚要完事!”老太太道。 老太太发脾气,顾圭璋哄着,顾轻舟就慢条斯理把她的早饭吃完了。 和老太太整天挑三挑四相比,顾轻舟态度温柔娴静,越发把这老太太衬托得泼辣粗俗。 顾圭璋是既怕他母亲,又嫌弃她,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总不能她一个人去,年轻的姑娘没人结伴,不像样子。”老太太道。 主要的目的露了出来。 “让缃缃和缨缨陪着她去。”老太太道,“出门没人扶持,没有大户小姐的尊重。” 顾圭璋一想,觉得还不错。 顾轻舟心中明白,今晚是有好戏看的,能多个人陪同,就可以随便拉人下水,她也不介意。 “大小姐和四小姐不会嫌弃五姨太是妾室,地位低下么?”顾轻舟笑盈盈的反问。 顾缃道:“你别没见识,那是督军府的妾室,比你高贵多了。” 顾轻舟挑了挑眉。 她同意带着顾缃和顾缨去,这对姊妹俩吃了早饭,就去买衣裳了。 三姨太对此不平衡:“轻舟,她们又占你的便宜!” “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顾轻舟笑道,“她们还不长记性,我也没办法。” 三姨太失笑。 同时,三姨太又抱怨,说老太太最近总是挑剔,又说她的衣裳不够端庄。 “我年纪轻轻的,弄得老气横秋做什么?”三姨太道,“这老太太,她什么时候走啊?” 顾轻舟微笑。 她想,老太太快要走了。 要不是顾轻舟受伤养病多日,她早已处理掉了。 伤才刚好,又是督军府这事,顾轻舟得一桩桩打磨,就任由这老太太再嚣张几日。 她下午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做了一个下午的算数课题,快到四点半才下楼。 而顾缃和顾缨,已经打扮妥当,等着出发。 顾缃是黑色洋装晚礼服,配一件深黑色的英伦大风氅;顾缨浅粉色旗袍,外头穿着纯白色羊绒滚边的风氅。 她们姊妹俩化了淡妆,做了头发,极厚的浓刘海遮住了眼睛,后面是卷发的盘发,时髦漂亮。 和她们相比,顾轻舟的装扮没什么新意,她仍是那些穿过的衣裳,简单的盘发。 五姨太过生辰,并不算热闹,只有一个小花厅,摆放了四五桌,都是五姨太自己的亲戚朋友。 司夫人自然不会来。 但是司家的小辈们,都给这个庶母面子,全部出席了。 司琼枝便也在场了。 看到顾缃和顾缨,司琼枝微愣,甚是觉得好笑。 “顾家真是不遗余力的想占便宜!”司琼枝恬柔微笑。 她穿着一件雪色长裙,带着珍珠梳篦,那珍珠温润的光映衬着她的脸,她的肌肤添了华采。 “顾姐姐。”司琼枝上前,态度温和跟顾轻舟打招呼,丝毫看不出罅隙。 顾轻舟微笑:“琼枝小姐今晚真漂亮!” 我哪天不漂亮? 这话,司琼枝听不出赞美,心中不屑道。 她们说着话儿,一直不见五姨太。 宴会花厅里,除了五姨太的亲戚朋友,也有岳城一些新贵暴发户,前来巴结这位姨太太。 花厅里的贵气有点重,重得俗气。 五姨太的亲信女佣秀秀,上前对顾轻舟道:“轻舟小姐,姨太太请您到她房里说话。” 顾轻舟点点头,去了五姨太的房间。 五姨太还在化妆。 她的头发还没有盘起,零散披在纤瘦的肩头,越发衬托得颈项修长。 “……轻舟,多谢你来捧场。”五姨太有点忐忑,“我第一次过生日。” “是吗?”顾轻舟略有所思。 五姨太点头:“从前不过的,这次是夫人和琼枝小姐说,我受了点委屈,让督军帮我过个生日,安抚安抚我。” 顾轻舟笑了下。 她一边说话,一边起身,将一块手表递给顾轻舟:“你替我治病,给你诊金显得轻待了你,这手表算是答谢。” 顾轻舟拿在手里。 她看了几眼,然后对五姨太道:“我去趟洗手间。” 五姨太指了指左边:“出门就是了。” 顾轻舟去了趟洗手间,将手表给拆开了。 瑞士进口的手表,做工很精致。 顾轻舟借助灯火,用自己发簪里的银针拨动,终于发现了手表里有点异常。 她将手表装好。 从洗手间出来,五姨太就看到顾轻舟把手表戴在腕上了。 五姨太很高兴,笑道:“这表你戴着好看。” 自己送的礼物有价值,她心情还不错。 顾轻舟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盘发吧。” 五姨太看了眼顾轻舟的头发,松散却不凌乱,有几缕斜垂,萦绕在雪白的颈项,似不经意,又透出心机,很好看。 “好啊。”五姨太道。 于是,顾轻舟帮五姨太挽好了头发。她手指翻飞,片刻就成形了。 装扮好了,她们去花厅的时候,跟着她们的女佣秀秀突然道:“姨太太,面前的小路好像被水淹了,别弄湿了鞋子,咱们从西边绕过去吧。” 从西边绕过去,就要路过司督军的外书房。 五姨太没有多想,顾轻舟则眼眸安静,跟着五姨太和秀秀去了。 到了外书房的后门时,秀秀的脚突然崴了下,她大声呼痛:“哎哟!” “什么人!”黑暗中,有枪上膛的声音。 五姨太懵了下。 顾轻舟快速接话:“是五姨太!” 书房檐下一名副官走了出来,他穿着军用皮雨衣,扛着重枪,给五姨太见礼,然后道:“五姨太,督军今天不在家,您不能靠近外书房。” “我不去书房,我是绕路去花厅。”五姨太道。 三个女人快步绕过去。 走了几步,离外书房越发远了,五姨太回眸去看了眼外书房,心想:“今晚外书屋守卫森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怕人偷。” 这时候,夫人提出替她办生日,弄这么多宾客回来,万一有个闪失…… 五姨太心口直跳,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夫人是不是故意的?”五姨太心想。“是不是给我设套?” 她更加忐忑不安,往花厅去了。 五姨太和秀秀,神色都有点变化,只有顾轻舟悠闲自若,进了花厅。 第172章 简单粗暴 督军府的小花厅里坐满了宾客,有盛装的名媛贵妇,也有俊英的风流公子,颇为热闹。 “这要是在前朝,谁家小妾能这么大的排场?”顾缃悄悄跟顾缨嘀咕,“世道变了!” 顾缨点点头。 顾缃说得老气横秋,无非是嫉妒,人家督军府一个小妾的气势,都比她们强。 将来她们做了太太,也未必有这等气派! 姊妹俩坐着,目光四下里搜寻猎物,发现几个英俊的公子,也在看她们。 特别是看顾缃。 顾缃脸微微发红,同时暗中留心。 然后,顾缃就看到顾轻舟和五姨太一起进来了。 五姨太不是顶漂亮的女人,胜在温润如玉,娴雅安静。 和五姨太一比,顾轻舟就稍稍有点姿色,水晶灯绚丽的光芒落在她眼底,她璀璨的眸子映着灯火,自有光华流转,分外莹然。 如此一看,顾轻舟算是个娇丽的美人儿了。 不知是光的缘故,还是她长大了的缘故。 “那是谁啊?”有人悄声问,对顾轻舟的气度颇有点向往。 在场的宾客,都没有参加过上次督军府替顾轻舟接风洗尘的舞会,所以她们不认识,只说:“是五姨太的亲戚吧?” “五姨太的亲戚,也许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姐?”有个暴发户的男人心里盘算着。 大家都知道五姨太娘家穷。 既然是个穷人家的小姐,就可以追求来做姨太太,不枉是一段风流佳话。 有人心里起了涟漪。 五姨太进来,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今晚的宴席,算是老式的,以吃喝为主,台上有唱评弹的伎人,吱吱呀呀的。 菜色丰富,众人仍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怎么也要让他们跳舞喝酒,交流感情啊,要不然不是白来了吗? 宴席之后,果然如愿将桌子撤下去,只在花厅的四周摆满长条桌子,摆放着酒水和点心。 评弹的伎人也下去了,来上一支白俄人的乐队。 舞会就算开始了。 顾轻舟站在西南角靠窗的地方,默默端着酒盏出神。 她刻意留心外头的动静。 有人请她跳舞,她也拒绝了。 “小姐,跳支舞吧。”有个中年男人,被拒绝了仍是不死心,湉着脸道。 顾轻舟眼眸微沉,低声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眼眸阴沉的模样,很像司行霈,这是她跟司行霈学的。 “滚开,否则叫人毙了你。”顾轻舟冷漠道。 这男人有点被她吓住,有色心没色胆的滚开了。 五姨太早已被自己亲戚包围,嘘寒问暖,没空陪伴顾轻舟。 “……顾姐姐,你怎么不跳舞啊?”司琼枝挽着一位男伴的胳膊,朝顾轻舟走了过来。 她介绍这位男伴,“这是曲三少。” 然后她对曲公子道,“三少,请顾姐姐跳个舞吧。” “不啦。”顾轻舟眼眸安静,却有几缕寒芒乍现,落在曲三少身上。 曲公子很识时务,知晓顾轻舟不喜欢他,笑笑就走开了。 司琼枝也要走时,顾轻舟拉住了她的手:“琼枝,咱们说会儿话吧。” 她拉着司琼枝,站在花厅的窗台底下,两个人说话。 司琼枝一头雾水,可能是考虑到回头就要收拾掉她,司琼枝心情不错,对顾轻舟也格外有耐心。 特别是顾轻舟手上那只手表,是黄金的表带,镶嵌着整排的小钻石,极其奢华昂贵,灼目耀眼。 司琼枝的心情更加好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顾轻舟和司琼枝寒暄,“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冷得刺骨。” 司琼枝没觉得冷,她附和着顾轻舟的话。 顾轻舟则全是这些废话,一会儿说雨很冷,一会儿又说今天的鱼汤太过于浓稠,不太好喝等。 司琼枝想走时,顾轻舟就挽住她的胳膊:“琼枝,你知道哪家的裁缝铺子旗袍做得好看吗?” 司琼枝不想让她看出端倪,也就忍耐着,一一跟她寒暄。 “我只知道有家铺子,旗袍做得很不错。”司琼枝道。 顾轻舟一边听司琼枝说话,一边暗暗留心外面的动静。 她先听到了脚步声,很远,但是很急促。 顾轻舟将手放在背后,轻轻摘开了表链子,取下来放在手里。 司琼枝还在回答顾轻舟方才的问题:“……料子一定要贵,所以绣活最考验师父的本事了……” 她说着,顾轻舟猛然拉住了她的手。 司琼枝微讶,同时她也听到了脚步声,她心中大喜:“阿爸来了!” 脚步声多而繁杂,朝花厅走过来。 司琼枝分神的刹那,顾轻舟将那只手表,戴在司琼枝的手腕上,扣紧了表链! “你干什么!”司琼枝大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轻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将手表戴在她手上。 这只手表不能戴的啊! 司琼枝气得半死,她提防着顾轻舟耍阴谋,却没想到顾轻舟直接来阳谋,大摇大摆的害司琼枝。 司琼枝心里又惊又乱,偏偏她的手腕比顾轻舟的手腕丰腴几分,这表带就卡住了,她解了半晌,表扣也没有解开。 “这贱人,她怎么能这样,她为什么不耍阴谋诡计!”司琼枝快要哭了。 她千算万算,甚至算到顾轻舟会怀疑这表有问题,然后算到顾轻舟怎么处理手表。 司琼枝有了全部的应对方法,她一定会让顾轻舟解释不清。 但是,她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顾轻舟这么明目张胆,直截了当戴在司琼枝手腕上! 这么简单粗暴,把司琼枝的计划都打乱了,司琼枝彻底慌了。 而司督军,已经踏入了花厅。 花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吃惊看着司督军。 司琼枝低头使劲解表带的样子,格外醒目,落入了司督军眼里。 司督军看到了那只手表,心中的急切和焦虑就散去了,一颗心落地,他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走向司琼枝的同时,司督军朗声笑道:“挺热闹的,大家来给五姨太庆生,挺好挺好。” 他的笑声,让屋子里压抑的气氛,顿时就缓解了。 同时,两名副官已经将司琼枝从偏门带走。 五姨太疑惑,想看看怎么回事,又怕引起宾客的怀疑,心里怔怔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姨太满头雾水。 司督军走到姨太太跟前,副官拿出一个锦盒,他递给了姨太太:“生日快乐。” 于是,宾客们就以为,司督军急匆匆的来,是为了给姨太太庆生。 五姨太接过锦盒,笑容璀璨道:“督军有心了。” 说了几句话,五姨太就对众宾客道:“大家跳舞啊,都别愣着。” 等气氛起来,五姨太就陪同司督军,从花厅的偏门离开,她的女佣秀秀,以及顾轻舟,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散场,五姨太也没有再回来。 宾客们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督军府。 顾缃姊妹俩,也和两个公子谈笑风生,对方甚至提出送她们回去,顾缃没答应。 “姐,怎么不答应呢?”顾缨不太明白,她觉得顾缃在错失良机。 顾缃则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傻呀,名媛都要矜持!你太随便了,别人不会把你当回事的!” 顾缨似懂非懂。 然后,顾缨又问,“阿姐,顾轻舟呢?她好像跟五姨太一起走了,咱们不等她回家吗?” “等她干嘛?”顾缃恼怒,“她以后是司家的人,哪里还记得咱们?” 她们姊妹离开,宾客们也纷纷离席,没人想到,在不远处的外书房,正发生着大事情。 十几名亲侍严密把守,司督军独坐书房的偏厅,司琼枝和顾轻舟等人,都站在他对面。 司督军面容安静,眼神似深潭无波,书房的灯给他的脸渡上一层稀薄的光,让他的安静显得肃然而威仪。 他默默打量着一只手表。 这只手表,是司督军亲眼看到从司琼枝手腕上摘下来的。 “……阿爸,是真的,是顾姐姐突然戴在我手上的,这不是我的!”司琼枝解释,神态很焦虑。 司督军不说话。 五姨太这会儿也看出了问题。 这只手表不同寻常。 这是她的女佣秀秀帮她买的,说是给顾轻舟的答谢。送东西答谢顾轻舟,亦是秀秀的主意。 五姨太沉默,眸光在司琼枝和司督军脸上来回打转。 “轻舟,这只手表,你是哪里来的?”半晌,司督军终于抬眸,眼底映照了灯光,眸光柔和。 “不是我的,是三小姐的。”顾轻舟道,“我买不起这样的手表。” 五姨太心中急转。 她虽然不懂顾轻舟为何这么说,但是顾轻舟不肯承认,说明这手表真的有问题。 五姨太想到,手表是秀秀去买的,又是秀秀特意把她和顾轻舟领到外书房,更是秀秀崴脚惊呼,故意惊动副官,让副官看到她们路过。 一切都说明,有个阴谋! 虽然五姨太不知道秀秀为何会牵扯,她更加不敢相信,秀秀会背叛她,但是这个瞬间,五姨太果断有了主意。 “阿爸,这不是我的!”司琼枝的急促已经收敛,带着几分无奈,“真的是顾姐姐,她戴在我手上的,我现在还糊涂着呢。” 这时候,五姨太的女佣秀秀开口道:“督军,这是顾小姐的,是五姨太亲自送给顾小姐,当时我在场,亲眼所见。” 第173章 反败为胜 司督军的外书房里,大家各执一词。 司琼枝说:“这是顾姐姐的手表,她戴在我手上的。” 五姨太的女佣说:“这的确是顾小姐的,是五姨太赠给顾小姐的。” 五姨太脸上,全是懵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茫然和无辜。 顾轻舟则有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越过五姨太,去看秀秀:“什么?是五姨太送给我的吗?” 她很意外的样子。 秀秀身不由己的缩了下肩膀,而后又努力挺直,再也不肯露怯。 五姨太脸上的惊讶,则是收敛而迟疑,她看着顾轻舟,再看着司督军手里的手表,然后她困惑又茫然的说:“我……我没有送过手表给顾小姐啊……” 秀秀心中一怔,身子不由又晃了下。 司琼枝也愕然。 这只手表,看上去名贵得普通,五姨太送了的,为何她会不承认? “她们发现了吗?如果没有发现,她们为何会对好口供?若是发现了,那么顾轻舟会怎么反击我?”司琼枝心里顿时就更乱了。 她太意外了。 一遇到意外,司琼枝就冷静不下来。 几个女人的表情,司督军尽收眼底。 “好了,夜也深了,五姨太先去休息吧。”司督军似判定了一般,让五姨太主仆俩先出去,然后又对副官道,“去把二少叫过来,这么晚了,让二少送顾小姐回家。” 司琼枝神色大变。 怎么,难道她父亲真的认定这手表是她的吗? 司琼枝稀里糊涂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没有走好。 明明稳赢不输的! 为何她父亲认定就是她拿了这只手表?她说了,是顾轻舟强塞给她的。 司琼枝变了脸,秀秀看着她的脸色,想到她叮嘱的话,当即噗通给司督军跪下:“督军,我不敢撒谎,真的是姨太太派我去买来,她送给顾小姐的,我还有收据呢!” 说罢,她从自己衣裳的口袋里,掏出收据递给司督军。 司督军的态度,始终叫人捉摸不透。 他好像云淡风轻,并不在意。而司琼枝安排的局,秀秀觉得司督军应该有更大的反应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我看看……”司督军接过了收据,看了看型号,说,“你买的这只,和我手里的这只,并非同一个手表。” “可是我亲眼瞧见五姨太送给了顾小姐!”秀秀急促道,“那我买的表,肯定还在五姨太身上。督军,您问问五姨太啊!” 司督军就转移视线,看着五姨太。 五姨太眸色惊愕,一缕青丝半垂,给她温润的眉眼添了几分清冽的姿态,她惶惑而懵懂。 司督军看过来,五姨太和他对视一眼,就撇开眸子去看秀秀:“秀秀,你到底说什么啊?” 秀秀这会儿,几乎要失控了。 而司琼枝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的? 难道顾轻舟早就知道这手表有问题吗?要不然,她是怎么跟五姨太串通好的? 她们为什么要否认? 在她们看来,应该只是个名贵的手表啊,督军府常见的东西,她们否认做什么! 看五姨太的样子,别人会以为她的确不知情,没见过手表。 但是她知道啊,就是她送给顾轻舟的! 五姨太演得这么好,司琼枝刮目相看,她第一次知道五姨太还有这等本事。 司琼枝一直以为,五姨太是个忠厚老实的,至少没什么心机。 如今这番表演,司琼枝顿时觉得自己低估了五姨太。 “五姨太,您为何要撒谎?”秀秀急了,不顾尊卑,上前翻五姨太的大衣口袋。 五姨太仍是愣怔的,任由秀秀翻口袋。 秀秀从五姨太的大衣口袋里,找出一只手表。 也是只名牌的表,价格不低。 “督军,您看看,这就是五姨太藏起来的表!”秀秀献宝似的,递给了司督军,心里的焦虑终于少了些。 殊不知,她亲自翻五姨太大衣口袋时,司督军的眉头已经深深蹙起了。 司琼枝怕司督军多想,怀疑到她头上,她趁机解释:“阿爸,您也看到了,五姨太换了手表给顾姐姐,顾姐姐却将手表给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沉默。 她一直没有解释,看着司琼枝,再看着司督军等人,时不时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司督军却猛然站了起来。 司琼枝松了口气,秀秀也是。 计划虽然有点磨难,却最终成功了,司琼枝挺满意的。 “阿爸终于相信了!”司琼枝心中感叹,她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太难了! 只有她和翠华知道,偷这只手表费了多少劲。 不成想,司督军站起来,对五姨太道:“阿彦,你先回房去!来人,送顾小姐回家!” 这次,司督军把司琼枝和秀秀两个人留下来。 司琼枝还没有高兴几秒钟,顿时又被兜头泼了瓢凉水似的,当即就懵了。 怎么会这样呢? 让送顾轻舟和五姨太回去,说明司督军没怀疑她们俩,反而是怀疑秀秀和司琼枝! “阿爸,您怎能让她们走呢?”司琼枝锐声尖叫,“这只手表事关重大,哪怕是丁点的嫌疑,也要多审问啊!” 等顾轻舟和五姨太一走,她们可能彻底没有了嫌疑,至少在督军心里没有了。 司琼枝不能放她们走,她的戏还没有唱完。 司督军慢慢转过身子,他的面容肃静威严,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隐忍着怒意问司琼枝:“琼枝,你怎么知道这只手表事关重大?” 司琼枝脑袋里嗡了一下,差点昏死过去。 她已经不打自招了。 自从顾轻舟将手表戴在她的手腕上,她父亲亲眼瞧见她正在弄手表,司琼枝就知道自己无法完全撇清。 她的计划里,自己是不沾半分的。 顾轻舟这么一折腾她,司琼枝就慌了,她还没有后备计划,也没有想过万一父亲怀疑她,她应该怎么办! 被她父亲抓到戴着手表的人,应该是顾轻舟,结果却成了司琼枝。 司琼枝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自乱阵脚,后面更是漏洞百出。 “我从来没说过,这支手表很重要,琼枝。”司督军的声音,好似从远古传过来,透着浓浓的失望。 司琼枝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想起来,她的父亲从未说过! 从来没有! 这就是一支很普通的名贵手表! 这支手表,躺在司督军书房的保险柜里。司琼枝偶然看到,心想这么一支普通金表,父亲藏起来做什么呢? 当时她也好奇。 “既然是藏起来的,肯定很贵重。”司琼枝当时这么想。 于是,她借着司督军对她不设防,将这支手表偷了出来。 司琼枝给秀秀许下重利,让秀秀说服五姨太送手表给顾轻舟,又让秀秀去买了手表,放在五姨太的口袋里。 除了偷表的人,其他人应该不知道这手表重要。 偷军政府很重要的手表,就是犯了军事大忌,司琼枝指望趁机毁了顾轻舟在司督军心中的好形象。 顾轻舟和五姨太脸上带着疑惑,却没有半分害怕,因为她们也觉得,不过是一支手表。 一支手表,紧张什么? 只有司琼枝紧张。 她的紧张,早就出卖了她! 等她亲口说出“事关重大”时,她已经完全承认了! 司琼枝双腿无力,瘫软在地上。 顾轻舟和五姨太,这时候面上才有几分惧色。 顾轻舟是装的,她觉得现在时机到了,露出点害怕;而五姨太一直都很懵懂,跟着顾轻舟演戏,直到司督军这席话,她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们的表情,很恰好证明了她们的清白,司督军对副官道:“送五姨太和顾小姐出去!” 顾轻舟和五姨太就离开了书房。 刚走出来,五姨太倏然伸手,紧紧攥住了顾轻舟的手。 五姨太很害怕,越想越后怕。害怕之余,想到秀秀帮司琼枝施毒计,五姨太心底的凉意,铺天盖地涌上来,她几乎想要晕厥。 “没事的,五姨太!”顾轻舟扶稳了她。 五姨太喉间泛出一声哽咽,很努力才能站稳身子。 顾轻舟的手,轻轻在五姨太的发髻上拂过,不带痕迹。 五姨太这个发髻,是顾轻舟替她挽的,黑暗中,顾轻舟轻轻带过,五姨太感觉到头发微动,只当是顾轻舟不小心撞到了。 五姨太的心思,全部在秀秀、司琼枝和那支手表上,也没有留心顾轻舟的动作。 “我应该送您回房的,但是此前,我也不知道是否合适。”站在书房的外院,顾轻舟对五姨太道。 寒雨似愁思,斜斜密织,在她们身边拢上一层轻薄的水雾,路灯橘黄色的光线里,她们俩的神色都有点苍白。 “不用麻烦了,已经很晚,顾小姐快回家吧。”五姨太道。 顾轻舟点点头。 她跟着副官,去了督军府的大门口,然后回家。 回到家里,顾轻舟锁紧了门房,她的掌心有一个轴承一样的小玩意,不过珍珠大小,轻易不能发现。 这是顾轻舟从那支金表里拨出来的。 五姨太给她金表的时候,她去了趟洗手间,怕里面藏机关,顾轻舟用银针拨动,然后发现这个轴承能活动。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取了出来。 她借口替五姨太挽头发,藏在五姨太的发髻里,用一缕细发穿住。 她怕闹起来搜身。 没想到,司督军没怀疑她。 直到离开督军府,顾轻舟故意拂了下五姨太的发髻,悄无痕迹取出来。 第174章 捡漏的司行霈 夜风裹挟着细雨,阴寒缠绵,落在阳台的乳白色栏杆上,将栏杆的灰尘洗刷,干干净净。 浅色窗帘随风缱绻,远处的灯火投射到顾轻舟的房间里,斑驳暗淡。 借助这点微弱的光,她仔细打量掌心的轴承。 “那支金表,应该只是个托,不会藏什么要紧的东西!最要紧的,应该只有这个轴承。”顾轻舟猜测。 她也只能猜。 她眯起眼睛,看了又看,然后塞到自己枕头里。 她不知道是什么。 顾轻舟对工业不太懂,只感觉那么重要的手表,应该不是司督军睹物思人的东西,而是传递消息的东西。 “知道我碰过金表的人,有秀秀、司琼枝和五姨太。秀秀和司琼枝的话,司督军是不会再相信了;而五姨太也知道事情重大,她承认我碰了,也就等于承认自己碰了,她不会那么傻的。”顾轻舟躺在床上,静听窗外细雨淅淅沥沥,心中分析局势。 顾轻舟是安全的,这件事怀疑不到她头上的。 她和五姨太会同时缄默。 司琼枝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轻舟没想过和司琼枝作对,但是一开始她就对顾轻舟没有好印象,交恶是迟早的,除非顾轻舟退亲远离司家。 这件事,顾轻舟暂时还没有沾到腥臭,而五姨太的病好了,也给何氏药铺送钱了,顾轻舟此次去督军府,也算有收获。 顾轻舟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天气放晴,顾轻舟睁开眼睛,骄阳已经升起。朝霞艳红斑斓,筛过梧桐树的虬枝,将斑驳光影落在窗前。 顾轻舟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不错,不过督军府昨夜应该无人入眠。”顾轻舟一边伸腰,一边想着。 她想的是不差。 不仅司督军一夜没睡,就是司行霈兄弟,以及督军府的诸位参谋,军事专家,全部没有睡。 “肯定缺一样东西!”一位年纪六十的老者说道。他带着金丝边眼镜,斯文儒雅,看上去学富五车。 他对着满桌的零件,对司督军道:“这个新式的武器,是千辛万苦才从德国政府机密机关偷出来的。 咱们的人死了好几批,东西应该全部到了岳城,但是肯定缺一样,要不然无法组成功!” 司督军问:“不能用什么代替吗?” “最新式的大炮,不知道缺什么,猜不出来的,督军。要是猜的出来,就不用去德国偷了。”老者无奈道。 这位老者是武器方面的学究,督军府的军火库,都由他负责研制新式武器。 天亮的时候,忙碌了一夜的武器专家,最终确定,他们花了大半年偷出来的东西,缺了一样很关键的。 具体缺了什么,不知道,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 “先休息吧。”司督军对众人道。 参谋和专家离开,书房里只有司督军、颜新侬、司行霈和司慕时,司督军狠狠将茶盏砸了。 碎瓷滚了满地。 “……缺少的那个,肯定是手表里藏着的。”司督军道,“那支手表传过来时,是第一机密,可现在只从里面找到一个小钉子。” 颜新侬小心翼翼说话:“督军,琼枝小姐是害怕,咱们哄着她,让她把东西拿出来!” 司督军问了司琼枝一夜,几乎要动手,司琼枝却说她从来没有碰过手表,还坚持称顾轻舟拿过手表。 司督军觉得她在推卸责任。 “问不出来,她肯定是把东西弄丢了,现在死也不肯认,还诬陷轻舟。”司督军烦躁揉了揉太阳穴,“女人误事!” “督军,你把琼枝交给我,我能审出来。”司行霈坐在沙发里,身姿随意,肩背曲线却分外优雅倜傥。 他慢条斯理说着,颜新侬和司督军却莫名打了个寒战。 交给司行霈,还不如一刀把司琼枝宰了。 落到司行霈手里,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行霈阴险狠戾,整个南边政府都是闻名的,所以旁人轻易不敢惹他。关于审讯,司行霈能弄出十来种酷刑。 他是个魔鬼! 提到刑讯,无人能及司行霈。 司慕猛然站起来,他不同意将司琼枝交给司行霈,但是他说不出来。 “坐下!”司督军挥挥手。 沉吟了下,司督军道:“我把翠华和秀秀交给你,你通过她们俩,审出东西的下落。” “这不行,她们未必知道。”司行霈道。 司督军烦躁得想骂人。 赔了十几名间谍,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千辛万苦从德国机要部门偷回来的大炮内部结构装备,就这么被司琼枝毁了。 司督军不想动手打女儿,这个瞬间却也有枪毙司琼枝的冲动。 “试试吧,把你的手段都拿出来。”司督军道,“我知道你有点本事的。” 关于司行霈的审讯,这是司督军第一次说他有点本事,而不是说他残酷无道。 “那我试试。”司行霈道。 司行霈从督军府离开。 督军府的副官,已经把翠华和秀秀送到了军政府的监牢。 司行霈双眸却微微发亮。 他去了趟圣母路的银行。 昨晚司督军问司琼枝,司行霈和司慕在场,司琼枝口口声声称那手表是顾轻舟戴在她腕上的。 司督军不信,其他人也不信,司行霈相信。 “我的女人是只小狐狸。”司行霈那个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丢失的零件遗落何方。 顾轻舟精明睿智,东西经过她的手,肯定是被她藏了起来。 她藏东西的地方不多,而且她没有接触过武器,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一定会觉得贵重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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