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出院,他在岳城的军医院住了下来,拒绝所有人的探视。 他在寂静中沉思。 一夜未合眼的司督军,打了个电话到平城。 他这次心平气和:“让轻舟来接电话。” 司行霈犹豫了下,还是把电话筒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接到了。 她的声音发紧,闷声喊了句:“督军……” “叫督军了?”司督军反问,“难道我就不是你阿爸了?” 顾轻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改了口:“阿爸,对不起……” 司督军叹了口气。 他的叹气深长。 “轻舟,你知错吗?”司督军问她。 顾轻舟点点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选择了阿慕作为挡箭牌,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全是我的错。” “你知错就好。”司督军道。 想起顾轻舟的种种好处,想起她对岳城的贡献,司督军的心情,格外酸楚:“阿爸打到你了没有?” “没事,我没事……”她哭出声。 司督军心中更涩,眼中莫名其妙也有些热。 他对顾轻舟道:“阿慕已经把你们的事,都告诉了我。” 顾轻舟呜咽了声。 司督军道:“别哭了。” 顾轻舟就屏住呼吸,不敢让哭声再透过来。 司督军说:“轻舟,你和阿慕结婚的时候,阿爸给过你承诺,将来你们离婚了,阿爸一半的家业会给你。” 顾轻舟没有答话。 她没想要,而且她知道司督军也不会给。 司督军道:“你既然错了,这个承诺就不算数了。” “是。”她道。 “阿爸只有一个要求。”司督军的态度,明显和软了很多,似乎也是认同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这让顾轻舟受宠若惊。 哪怕不是为了她,司督军能做到这样,顾轻舟已经是非常感激了。 司督军道:“你改名换姓,以后不要叫顾轻舟,也不算司慕的前妻。只要这样,你仍是司家的儿媳妇。” 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听不到谈话,认真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泪眼婆娑,望着司行霈,然后迅速做了决定:“好,阿爸我答应您。” 司督军倏然有点失落。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偏偏总感觉不太舒服。 后来,司督军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不应该松口的,他哪怕心中不介意,仍应该赌气几年不理他们。 他可以透出口风,让其他人去说这个条件,没必要亲自开口。 司督军这样做了,就把这件天大的事,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应该这样的! 可顾轻舟的哭泣,让司督军心中发软。在那个瞬间,他不像是公公,更像是一位父亲,受不得心爱的小女儿难过。 所以,顾轻舟的哭泣,瓦解了司督军心中的防线。 这段丑闻,只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当前这世道,说不定哪天就打仗了,家国都没了,还管什么丑闻不丑闻呢?”司督军自我安慰。 当天,司督军叫了司慕,经过了司慕的同意,正式发出声明:顾轻舟和司慕离婚,司家付五十根大黄鱼的赡养费,以及两套房产。 这就意味着,顾轻舟和司慕是和平离婚,至少她没犯错,不是被司家扫地出门的。 “轻舟已经拿走了一年税收的二成,远胜过五十根大黄鱼和房产,就无需再给她东西。”司督军道。 司慕道是。 安顿好了这一切,司督军乘车回了南京。 这个消息,则在岳城爆炸了。 董阳烧了教会医院的一栋大楼,还把自己烧死在里面,都没有这条消息劲爆。 每个人都在谈论此事。 顾轻舟可是“岳城之母”,她跟司慕的婚姻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没什么不和的传闻。 突然离婚了,大家都懵了。 “为什么离婚?”岳城几乎是每个人都在问。 第684章 复仇 “离婚了?” 董晋轩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闻言暴怒。 他的儿子董阳死在教会医院。董阳自己反锁门的时候,正好有位护士看到了;董阳纵火的目的,留声机也记录了。 一夜之间,董晋轩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暴怒席卷而来,他想要找顾轻舟报仇时,却听到了离婚的消息。 顾轻舟正式脱离了司家。 “好,太好了!”董晋轩攥紧了拳头,简直是天助他复仇。 没有了司家,顾轻舟算什么东西? “去打听她的行踪,我要知道她接下来的动向。”董晋轩对亲信道。 现在想要杀了顾轻舟,宛如捏死蚂蚁。 到底为什么离婚的,董晋轩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他只想顾轻舟死。 他刚吩咐完毕,警备厅的人就来找他。 “董元帅,教会医院的大楼和设备,损失已经列出了清单,请您照价赔偿。”孙厅长亲自带了教会医院的院长,将单子递给了董晋轩。 董晋轩喉间泛出腥甜,想要吐血。 他的儿子死在那场大火里,他没有得到半句安慰和同情,反而要支付一大笔赔偿。 因为顾轻舟留下了证据,证明董阳想要整个医院的人陪葬,犯了众怒。最后董阳死了,是罪有应得。 董晋轩心中全是复仇的愤懑。 他攥紧了拳头,接过清单看了几眼,道:“两位请稍等,我一定会赔偿的,只不过需得时间准备钱。要不这样吧,我二月初一准时把钱送到。” “董元帅,您说话算数吧?”孙厅长略带怀疑的反问。 “这个是自然。”董晋轩道,“再说了,董阳的葬礼还没有办……” 律法不外乎人情,这等情况下,再讨要赔偿,实在有点冷血。 董家惨遭厄运,逼急了董晋轩,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孙厅长和医院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觉得后退几步,给董晋轩一个喘息的机会,可能会更好。 “那好,我们二月初一再会。”孙厅长站起来了。 等他们一走,董晋轩信手将清单撕成两半,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还钱。 他没有找教会医院赔他儿子,已经是格外宽容了,他们居然还想要钱? 简直是天真得不可思议。 董晋轩派人去打听顾轻舟的行踪,结果他的下属给他回信说:“顾轻舟踪迹全无,不知去向。” “什么?” “这两天,完全没了她的踪迹,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监听司公馆的电话了吗?”董晋轩问。 督军府、顾轻舟和司慕的新宅、颜公馆是无法监听的,可司公馆的老宅却没什么安全防范,可以监听他们的。 “监听了,他们也糊涂着,还说要去问问怎么回事。”下属道。 就是说,老太太去世之后,司家二房被排挤出了军政府,督军府的情况,二房也一无所知。 董晋轩觉得荒唐。 他猜不透顾轻舟和司慕离婚的原因。 “给我查,继续给我查。”董晋轩道,“找到她。” 不止董晋轩对顾轻舟的去向好奇,岳城的百姓和报纸对此也特别好奇。 舆论的风声,早已盖过了一切,大街小巷都在谈论。 倒是蔡长亭,很佩服顾轻舟。 “全身而退,顾轻舟果然好谋略。”蔡长亭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离婚声明,颇有感慨。 这份声明是司家登报的,可字字句句很维护顾轻舟。 司家有权有势,如果顾轻舟做错了,他们绝不会照顾顾轻舟的体面的,除非司家觉得顾轻舟没错。 “准备汽车。”蔡长亭对佣人道。 “少爷,您要去哪里?”佣人小心翼翼问。 佣人是蔡长亭从外地雇佣的,对他们很严格。只不过佣金很高,这些佣人惧怕他,却也舍不得辞工。 “去平城。”蔡长亭道。 佣人不敢多问,立马去准备好了汽车。 就在蔡长亭准备离开时,佣人拿了新的报纸给他。 这份报纸,报道了司家少夫人——应该说前少夫人顾轻舟,乘坐邮轮离开了岳城,前往英国。 报纸上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拎着行李箱的背影,看上去还真有点像顾轻舟。 但是蔡长亭知道不是。 “顾小姐要去英国念书。”人们不再用司少夫人称呼她,而是改回了顾小姐。 和从前的顾小姐不同,如今的顾小姐,得到了司家的赡养费,她有钱,而且名望没有受损。 她哪怕是离婚,也是位贵妇名流了。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顾轻舟经过了这次的婚姻,彻底改头换面。如今提到顾轻舟,谁还有兴趣关心她的出身? “司家对顾轻舟还真不薄。”蔡长亭想。 他看到了这份报纸,更加确定司家在帮顾轻舟遮掩。 顾轻舟做了什么事,蔡长亭一清二楚。司家还能这样维护她,除了给自身遮丑,更多的是尊重顾轻舟。 这份尊重,就连蔡长亭都觉得匪夷所思。 转念又想:“也许,是我成全了顾轻舟……” 他一次次想要顾轻舟和司家离婚,给司家下绊子,推到顾轻舟的身上。 结果,顾轻舟都化险为夷,从而帮助了司家。 她对司家的恩情,一半拜蔡长亭所赐。 蔡长亭想到这里,不免苦笑:这跟他的用意南辕北辙了。 他收起报纸,准备出门的时候,佣人进来禀告道:“少爷,有客来了。” 蔡长亭略微蹙眉。 他这次回来,除了顾轻舟和董家,一般人不知道的。 他和洪门的关系摆在那里,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他不能太明目张胆。 他的住处,一般人找不到。 陡然听闻有人来了,他心中微讶。 “就说我不在家。”蔡长亭道,口吻疏离,“以后不许任何人进门,听到了不曾?” 佣人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声从门口传过来,声音略微几分慵懒:“怎么,不欢迎我?” 她穿着一件绯红色风氅,兜帽罩住了半张脸。 说话间,她取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妩媚秾丽的面容。 这张脸,熟悉却又陌生。 “你怎么来了?”蔡长亭眼中的疏离再也不见了,他的笑容里全是温柔,“这可有点远。” 女子将风衣解下,并随手递给了蔡长亭。 蔡长亭接住,替她挂好。 “想看看我妹妹。”女子道,“怎样,她被人扫地出门了?” 第685章 骄傲的公主 蔡长亭遣了佣人,亲自给来客斟茶。 这女子的容貌,和顾轻舟有七八成的相似。只是,她很少微笑,脸上有种高高在上的倨傲和矜贵。 不像顾轻舟,哪怕是做了军政府的少夫人,依旧那么和颜悦色。 她只比顾轻舟大三四岁,气质上却远胜过顾轻舟。 她更像她的母亲。 她们的母亲,已经改嫁给了平野将军。 她接过蔡长亭递过来的茶,问:“顾轻舟她为什么会被人扫地出门?” 蔡长亭道:“她应该不是被扫地出门,而是离婚。” “离婚?这跟被赶出去,又有什么不同?”女子问。 蔡长亭道:“司家给了她赡养费,这就是不同了。阿蘅,你想何时见到她?” 被称为阿蘅的女子略微沉思:“越早越好吧,我还要赶紧回太原去。” “太原那边如何了?”蔡长亭问。 “缺人手。”阿蘅道。 她眉头微蹙,“你也得赶紧跟我走,别磨蹭了。怎么着,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蔡长亭笑笑,不以为意。 他又问:“夫人这些日子还好吗?可还有腰疼?” “我母亲没事。”阿蘅道。 蔡长亭这才点点头。 他原本打算让司机开车送他去平城的,现在就亲自开车。 阿蘅平素是不坐副驾驶座位的,那是汽车中最低等的位置,可她会为蔡长亭破格。 当蔡长亭拉开后座车门时,阿蘅没有坐,而是面无表情,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车子开出去,他们沉默了片刻,阿蘅再次问起了顾轻舟的事:“她对我们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蔡长亭道,“我那次试探了她一下,她只知道夫人是平野夫人,却不知你。我说了你的名字,她就误以为这是夫人的名讳。” 阿蘅略微扬脸,下巴倨傲抬起:“蠢货。” 她沉思了下,想起蔡长亭说顾轻舟聪明百倍,精于算计:“我看你是太蠢了,才输给她。” “我是个蠢人。”蔡长亭言语温柔。 阿蘅眼神矜傲,从他身上掠过,道:“你也是顾全大局。” 蔡长亭眼底浮动几分暖色。 阿蘅总是关心他的,哪怕是骂过了之后,还会安慰他几句。 一路上,蔡长亭也把顾轻舟目前的境况,说给了阿蘅听。 阿蘅很能理解。 经过了长途跋涉,直到半夜,汽车才到达平城。 蔡长亭订好了饭店的房间,安顿好了阿蘅。 他们休息了一夜,翌日上午十点钟左右,蔡长亭给司行霈的官邸打了电话。 这是私人电话,蔡长亭却弄到了。 “……我是蔡长亭,请顾小姐接听电话。”他道。 副官却说没有顾小姐,然后挂断了。 蔡长亭再次打过来,这次他没有说请顾轻舟,只是报了自己的饭店和房间号,留下了电话号。 他回房,阿蘅问他如何了。 “她会来找我们的。”蔡长亭笃定道。 两个小时之后,饭店的经理打电话上楼,对蔡长亭道:“请问是蔡先生吗?有位颜小姐想要见您。” 颜小姐…… 顾轻舟的义父义母姓颜,感情她现在化名为颜小姐了? “是我的朋友,请稍等,我亲自下来迎接她。”蔡长亭道。 到了楼下,蔡长亭才知道为何经理要打电话确认了。 顾轻舟穿着一件黑色大风氅,头上带着同色围巾,罩住了半张脸,还带着墨镜,完全看不清面容。 “蔡先生。”她打招呼。 “颜小姐,多谢您能来。”蔡长亭笑道,“请上楼。” 顾轻舟身后,还跟着两名副官。这两名副官都穿着长衫,带着帽子,看上去像生意人,气势却不同寻常。 蔡长亭也不介意她带着。 于是,他把顾轻舟领到了客房。 一进客房,便瞧见独坐品茶的阿蘅。她闲坐沙发里,袅袅茗香四溢,氤氲得她薄唇嫣红,眉目秾艳。 她非常的漂亮精致,比顾轻舟有气质多了。 她看到了顾轻舟,也不站起来,只是略微颔首。 “长亭,请她坐下吧。”她对蔡长亭道,并不跟面对面的顾轻舟说话。 “颜小姐,请坐。”蔡长亭依言。 顾轻舟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这才摘了自己脸上的围巾和墨镜。 她挨了一鞭子,脸上很狼狈。经过她自己配制的药膏,如今消肿了,只是留下了紫红色的痕迹,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用脂粉遮掩了,有点遮不住。 她打量阿蘅,阿蘅也打量她。 顾轻舟一进门的时候,特别惊讶,只是她那时候带着墨镜,阿蘅他们看不见她的眼神,故而她现在一派淡然。 阿蘅也非常淡然。 她面无表情打量顾轻舟,然后道:“你跟我是有点像……” 顾轻舟这会儿,差不多就弄懂了。 “……我们是同母姊妹,对吗?”顾轻舟问她,“若是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公主吧?” 阿蘅眼底的倨傲更盛。 “不错。”阿蘅道,“我一出生就封为固伦公主。” 顾轻舟一点也不惊讶。 一般皇帝的嫡女,才封为固伦公主,需得是皇后亲生的;其他后妃生的公主,都封为和硕公主。 公主是要册封的,并非生下来就有,哪怕是皇帝的女儿,也有无封的情况。 “那你是皇帝的女儿?”顾轻舟问她,“可是,史册上并没有你。” “若是有我,我还能活吗?”阿蘅冷哼道,“你连这点见识也没有?” 顾轻舟想起,倒数第二位皇帝是在民国前四年去世的,而她那时候正好四岁。 她可能并不是皇帝的女儿。 她的乳娘和师父,都是倒数第二位皇帝的皇后叶赫那拉家的家奴,阿蘅又承认她们是姊妹,那么,顾轻舟也是皇后所生。 至于她,应该就不是公主了,因为算命先生说过,她的确是顾圭璋的女儿,只是算命的把她的生辰提早了一个月。 自从师父的身份暴露,顾轻舟就都知道了。 她只是没想到,她还有个姐姐。 “你为何来找我?”顾轻舟问她,“我看你的样子,并不是打算叙旧。” “我们是亲姊妹,母亲和我们的朝廷都需要你,你要跟我走,这是你的责任,与生俱来的。”阿蘅道。 她随意坐着,顾轻舟却感觉到了她的居高临下。 “我的责任?”顾轻舟反问。 阿蘅点点头:“你别忘了,是谁养大了你!可不是顾家,也不是其他人,是我们的钱财和人,养大了你。” 第686章 轻舟的身份 阿蘅看着顾轻舟茫然的模样,就让蔡长亭先出去。 “你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阿蘅不悦,“那个老货一点用也没有,什么也没教你就死了。” 这是说顾轻舟的乳娘。 顾轻舟道:“请你客气点,她是我的乳母。” “都是奴才,有什么好客气的?”阿蘅反唇相讥,“把奴才当亲人,这是自甘堕落。” 顾轻舟冷笑了下。她的冷笑,宛如开锋的刀刃,锋利无比。 阿蘅倏然感觉她这样才有点皇家公主的气势。 屋子里沉默了下。 “我们是在阿玛出事的前一年,逃出了京城,那时候额娘时常生病,没人知晓她逃走了,只当她还在后宫里养病。 真正养病的,是咱们的姨母,她跟额娘差不多的身形和容貌,宫人们得力,就瞒天过海了。 果然,没过多久阿玛就暴毙了。若不是咱们走得早,全都要死在宫里。我们逃走的时候,额娘刚刚怀上你。”阿蘅道,“后来,我们在南边躲藏了好几年,才去了日本。” 顾轻舟沉默听着。 她有很多的疑问,可她不信任阿蘅。一旦她问了,她就会泄露了自己的老底。 这是大忌。 阿蘅大概是觉得顾轻舟一无所有,很轻视她。 顾轻舟没有打破她的这种轻视,故而她乐得装傻。 她觉得很多问题对不上。 若是算命的郭七老先生不是胡扯,那么阿蘅在欺骗顾轻舟。 顾轻舟有些地方不明白,有些地方却也很清楚。 “我们要借助日本人的势力,以及太原的军力,实现复国大业。”阿蘅道,“你得跟我们走。” 顾轻舟却道:“你糊涂了吗,我如今跟司家的大少帅感情很好,假如我嫁给了他,我就有足够的兵力和财力,辅佐你们复国。” “是我们!”阿蘅纠正她,“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你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革命党能放过你吗?你还以为自己置身事外?” 她在回避问题。 顾轻舟深究不放:“司行霈可以帮我们复国,我为什么要走?” “他才多少兵力,多少地盘?这些,都是杯水车薪。”阿蘅道,“你的眼界太低了,司家的势力实在太渺小。” “不,司督军如今是南边的三军总司令。”顾轻舟故意装傻,继续道。 阿蘅冷哼:“那有什么用?他根本就没有实权。我们不需要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们有自己的安排。” 顾轻舟陷入沉默。 阿蘅再说什么,她都不回答。 问了半天,顾轻舟差不多就明白了一件事。 阿蘅无意中向顾轻舟透露了一个秘密,这也就是为什么蔡长亭是阿蘅的亲信,却想要破坏顾轻舟的婚姻,毁了军政府。 如今,顾轻舟全懂了。 “我要回去考虑考虑。”顾轻舟道。 阿蘅没有勉强她。 “我一直住在这里,你要考虑清楚了。”阿蘅道,“等你决定了,再告诉我。” 顾轻舟点点头。 回到了司行霈的官邸,司行霈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问顾轻舟:“怎样?” 顾轻舟更衣之后,才仔细和他说起。 “……保皇党跟日本人达成了协议,他们要跟日本人划江分治国土。他们要把长江以南让给日本人,司家的地盘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顾轻舟道。 这是她通过蔡长亭从前的行为,以及阿蘅今天的话,推断出来的。 日本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们的,他们肯定是做出了承诺。 当然,日本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阿蘅他们未必就清楚。 目前可以判定的是,保皇党根本不会到江南来,司家的地盘无法为他们提供立足的根本,故而司家的兵力也没什么大用处。 他们真正想要站稳脚跟的,是在北方。 为何不想要南方,就连看都不看一眼?绝对是做出了承诺,一旦复国成功就让给日本人。 “假如乳娘和师父没有死,他们肯定也不会让我嫁给司家的人。怪不得司家接我退亲,他们就让我出来了。”顾轻舟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她终于明白,乳娘和师父天天教导她,什么为孙家和孙绮罗复仇,都是幌子。 复国,才是他们的大任。 他们让顾轻舟出来,根本没指望顾轻舟能为孙家报仇,他们大概只是想让顾轻舟和司家退亲,然后拿顾圭璋练练手。 等顾轻舟成功了,他们就知道这颗棋子成熟了,会把她送去日本或者北方;假如失败,他们会把她接回去重新磨炼。 “阿蘅说我是公主,郭老先生说我的父亲是顾圭璋,我更相信后者。”顾轻舟道,“我现在还是不能肯定,我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你的师父和乳娘都是保皇党的人。”司行霈道,“我也知道他们想要复国,而你是他们的棋子。 他们不死,保皇党就会找上你,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后半辈子都别想安宁了,故而我想替你永绝后患。” 可司行霈还是漏了蔡长亭。 蔡长亭来了,他想要毁了司家,毁了顾轻舟的生活,然后把顾轻舟带走。 可惜他失败了。 同时,顾轻舟的身份就再也藏不住了。 司行霈以为,顾轻舟只是个没有面目的棋子,却不知道,她原来是皇室的公主,那些人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杀了她的师父和乳娘,根本没有封锁住消息。 “杀了他们俩。”司行霈沉了脸。 “不,不用。”顾轻舟道,“我要留着他们。留着他们,才能将他们身后的人连根拔起。” 司行霈蹙眉。 顾轻舟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身上:“你想想,假如南北统一了,保皇党能死心吗?他们在暗处,会一直搅合,就像粮仓里的老鼠,到时候你的心血全部要白费了。” 趁这个机会,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是最适合不过的。 顾轻舟不想杀了蔡长亭和阿蘅,她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司行霈,阿蘅公主很瞧不起我,她觉得自己比我高贵多了。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很占优势。”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知道吗?你虽然事事都能做好,可要让我心中有数,这样我才放心。” 顾轻舟点点头。 司行霈说着话儿,却突然紧紧蹙眉,几乎忍着什么痛苦。 “你怎么了?”顾轻舟问。 第687章 顾轻舟的新身份 司行霈偶然头疼。 那次司芳菲想要害司慕,结果司行霈拉住了司慕,自己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从此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他之前没有过的。 司行霈头疼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从三五天发作一次,每次十来分钟,头疼欲裂,到现在半个月才一次,每次也只不过短短一两分钟。 他想跟顾轻舟说没事。 触及她的眼睛,那双秋水滢滢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司行霈那句无妨就咽了下去。 他说了实情。 “……已经在痊愈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给他把脉。 这可能是外伤造成的后遗症,也可能是神经上的,这个靠号脉诊断不了。 顾轻舟道:“应该去看看西医。” “请军医看了,军医院都是西医,设备齐全。”司行霈道,“他们说没事。” “那为何会头疼?”顾轻舟放心不下。 司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将她抱坐到了自己腿上:“司太太,我好着呢,不影响娶你、照顾你。” 顾轻舟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稍微放心。 她一直相信司行霈。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金芒洒在地板上,轻尘在光束里起舞。早春的阳光清淡,柔柔映上心头,叫人心中明媚。 顾轻舟心思转动,有个主意正在慢慢成形。 她想做一件事。 一件为了家国,为了司行霈,也为了她自己的大事。 “只是,司行霈能同意我去做吗?”她心中迟疑。 她觉得不会,司行霈绝不会同意她冒险的。 顾轻舟暂时打消了念头。 将心思搁置下,顾轻舟跟司行霈去餐厅吃了午膳。 他们一直在商量婚礼的细节。 商量到了很晚,司行霈让顾轻舟去洗澡睡觉。 “今天早点睡,明天要出去一趟。”司行霈道。 顾轻舟不解:“去做什么?” “你又忘了吗,颜小姐?”司行霈打趣她。 顾轻舟这时候方才想起。 他们还有一场戏。 这场戏,不仅仅是做给普通百姓瞧,也是做给司督军、司家和岳城的人瞧。 顾轻舟答应了司督军,就不会反悔。 她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而司行霈只想娶顾轻舟。他要娶的,是这个女人,至于她姓颜还是姓顾,对司行霈是毫无意义的。 他素来没什么执念。 他唯一执念的,就是顾轻舟这个人。她的其他,他都不在乎。 “我差点忘记了。”顾轻舟笑了笑,“总是记不住。” 顾轻舟凌晨三点就起床了。 她乘坐汽车,去了很远的一个车站,搭上了往平城的火车。 她知道,有个男人会在那里等着她。 这是他们的戏码,也是她正式开始隐姓埋名的开端。 奇怪的是,顾轻舟一点也不在乎,因为这些都是临时的,她即将是司夫人,那个身份没有什么变故,会一直跟随着她。 现在是“颜小姐”还是“顾小姐”,她也没什么执念。 早上九点,火车站有一处月台戒严,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卫军,他们守卫着一个穿铁青色大风氅的高大男子。 司行霈双腿修长,因结实有力,故而站姿格外的笔挺,似一株挺拔的树。 隔壁的月台上,旅客们正在打量。 “是谁啊?” “是司师座吧?”有人猜测,“平城最大的官,不就是司师座吗?” 左边的月台上,有好些记者涌入,镁光灯扑闪扑闪的,将月台照得更加明亮。 司行霈一动不动,站立得笔直,好似等待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是司督军要来视察吗?”记者们猜测。 “不知道,可看司师座的表情,应该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议论纷纷。 远处,火车的蒸汽袅袅,汽笛声越来越近,一辆从南边开过来的火车,停靠在平城去年才修建好的崭新火车站。 火车有包厢,也有普通座位。 前面五列车厢,全是包厢,平常百姓都订不到。 “来了来了。”记者们看到司行霈往前走了几步,就很敏锐将相机对准了包厢的车门。 他们也在猜测,大人物会从五个包厢的哪一个车门下来,从哪个角度才能拍到最好的。 结果,等了半天,普通座位上的人都下光了,仍不见包厢的门打开。 旅客和送行的人都好奇,纷纷驻立观望,想看看是什么人要来。 记者们越来越多,听到风声的报社,全部赶了过来。 就在他们猜测,到底是谁要来的时候,第三间包厢的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紫红色大衣的女人,缓步下了火车。 她头上戴着英伦淑女帽,帽子边沿缀了面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她纤柔的下颌,以及烈焰红唇。 她的唇色极其秾艳,红中偏暗,让她的气质冷艳倨傲。 风过,她大衣的一角掀起,露出了里面雪白色绣海棠的旗袍。 妖娆的深紫色大衣,衬托着纯净的月白色旗袍,她像一朵月夜下盛绽的罂粟,光靠这身姿就足够勾魂夺魄。 司行霈疾步上前。 记者和旅客都看到,大人物司师座,几乎是小跑着上前,态度极其的谦卑。走到了女子面前,她孤傲抬手,司行霈行了吻手礼。 然后,女子挽住了司师座的手臂。 “她是谁啊?” “从南边来的,别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儿吧?” “会不会是司师座的女朋友?” “没听说司师座有女朋友啊。” “她真漂亮,一看就是个倾国倾城的。” “你都没看到她的脸!” 众人议论纷纷。 记者都拍到了照片。 女子的妩媚柔婉,跟司师座的英武挺拔,竟是那样的般配。 当天晚上,晚报就铺天盖地报道了此事,都在猜测这女人是谁。 “他们居然没人认得出我。”顾轻舟笑道。 她这次化了妆,光涂那个嘴唇就下足了功夫,稍微改变了唇形。 结果,真的没人认出她,她不免欣慰。 司行霈笑道:“你在岳城很有名气,平城也听说过你,却都没见过你。” 平城离岳城有八个小时的车程,可以说已经是另外一方天地了。岳城的报纸上,登过顾轻舟的照片,可惜那些报纸,只销岳城,不会卖到平城来。 提到司家的少夫人顾轻舟,也许大家都知道,可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就未必有人清楚了。 哪怕是岳城的百姓,也不是人人都清楚顾轻舟的容貌。 第688章 以退为进 这场戏做足了,也做完了。 接下来,就要等待它的酝酿。 司师座的花边新闻,足以让平城上下都感兴趣。 自从司行霈入驻平城,当地乡绅望族,多少都盼着与他结亲。 在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里,大的富足门第,想把女儿嫁给司行霈为妻,从而得到军政府强悍的保护。 枪杆子才是真正的实权。 而小的乡绅财主,则想把女儿给司行霈做姨太太。 大城市传过来的风俗是,姨太太已经不能算妾了,她的地位大大提高,甚至混好了可以自立门户,成为“二太太”“三太太”等。 当前是乱世,北边战火从未停歇过,百姓们战战兢兢过日子。假如能攀上军政府,从此就踏实了。 司行霈受欢迎的程度,早已超过了任何权贵。 可惜,传闻中那个来者不拒的司少帅,到了平城却修身养性,从来不沾染花花草草的。 平城人都在想为什么,如今豁然开朗:司少帅有了个国色天香的女朋友,平城的小家碧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司师座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大家都在猜测。 顾轻舟觉得有趣。 与此同时,阿蘅和蔡长亭再次找了顾轻舟。 “你若是不跟我们走,我就会把你的事公布于众,到时候你受万人唾弃。”阿蘅始终冷漠,神态慵懒。 她的话,却是锋利无比。 她看上去很无脑,而且粗鲁刁蛮。 然而人的秉性,岂是一朝一夕能看透的? 顾轻舟保持她观望的态度,没有及早给阿蘅下判断。 “你若是公布了,那我就更不可能跟你走了。”顾轻舟笑了笑,“也许那时候,你都出不了平城。” 阿蘅眼中凝聚怒焰。 “你要试试吗?”顾轻舟问她。 蔡长亭就站起来,端了杯茶给顾轻舟。他的笑容倜傥绝艳,声音亦温柔:“顾小姐,阿蘅公主是好心好意。” “公主?”顾轻舟哈哈笑起来,“朝廷都没了,你们的皇帝都跑了——那个皇帝,是她的堂兄吗?” 阿蘅咬了下唇。 蔡长亭咳了咳,不想谈论皇帝:“是我言语不当。” 他改了口,只说阿蘅小姐。 顾轻舟再次挑衅:“她连姓也没有,藏头藏尾的,我凭什么要相信她的好心?” “我藏头藏尾?你自己呢?”阿蘅凝眸,眼底的怒意敛去,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倨傲。 顾轻舟如今也是,她也要藏。 她们半斤八两。 “顾小姐,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难道不想去看看您的母亲吗?您可以不认她,见见总无妨吧。都说落叶归根,难道您不想看看自己的根?”蔡长亭循循善诱。 他的态度,始终是不急不躁的。 顾轻舟这时候才发现,其实蔡长亭和阿蘅配合得很完美。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顾轻舟沉思。 她浅眸里,闪过一些情绪,被蔡长亭捕捉到了。 蔡长亭觉得她很想去,继续道:“顾小姐,正如阿蘅所言,您现在可是见不得光的。司师座给您改头换面,可您如何能甘心? 作为自己,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才算没有辜负他,也没有辜负您自己。如今这样,只怕您将来意不平。 顾小姐还不满二十岁,这一生如此长,何必匆忙下决定?先跟我们去趟太原府,见到了夫人。 若能复国成功,顾小姐就是真正的固伦公主。到时候,再嫁给司师座,你们俩都体面风光,就连司家,也是光耀门楣。” 蔡长亭字字句句,都是勾人,能把顾轻舟心中的顾虑和盼望都点到。 他猜测,司家善待了顾轻舟,顾轻舟嫁给司行霈,却并不恨司督军。 顾轻舟如今正在改换身份,既然这样,何不拖延几年,等复国成功了,她封了公主,再回来出嫁。 这样,她才算是真正的改换成功了。 所有人都会为她骄傲。 她不止是为了她自己,她为了司行霈和司家,也该离开。 顾轻舟听完了蔡长亭的话,略微怔愣:“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她离开了饭店。 她一走,阿蘅就道:“她动心了。” 蔡长亭却凝眸,他眼底有几分谨慎,道:“不能这样判断,顾轻舟心智坚锐,而且擅长做戏。她若是真的被说动了,也是她别有所图,她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的。” 阿蘅回眸看着蔡长亭:“你很欣赏她?” 蔡长亭道:“是啊,她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对手。” 阿蘅就想起来,当初蔡长亭回来办事,原本是应该毁了顾轻舟的婚姻,带着落魄无助的顾轻舟去日本的。 结果,蔡长亭自己灰溜溜回去了。 若不是日本军方介入,洪门非要杀了他不可。 阿蘅至今都震惊。 “阿蘅,我们先去上海吧。”蔡长亭道,“任何的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住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这是司行霈的地盘。” 这里,一旦顾轻舟进攻,他们就无处可退。 哪怕请求日本军方支援,只怕强龙难压地头蛇,司行霈未必就把日本人放在眼里。 “也好。”阿蘅道,“住得这么近,她只当我们很在乎她。我们先走,她才会清醒些。” 蔡长亭颔首。 这天下午,蔡长亭再次给顾轻舟打电话。 他没有邀请顾轻舟见面,而是把电话给了阿蘅。 阿蘅在电话里对顾轻舟道:“我们还有事要办,需得先去上海。等你到四月初五。假如你四月初五还没有去找我们,我们就去太原了。 额娘说过了,你永远都是她的女儿,哪怕你四月初五不能跟我们走,将来也可以去太原看她。” 顾轻舟沉默了下。 “你们要走了?”她似乎舍不得,好像更加犹豫了。 阿蘅道:“是的。” 说罢,她就挂了电话,丝毫没有再问过什么。 她冷漠而疏离。 平城通往岳城的铁路还没有修好,蔡长亭和阿蘅开车回去。 当天傍晚,他们就离开了,宁愿走夜路,也不想留在平城。 顾轻舟略微沉思。 “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顾轻舟想,“他们会怎么做,大肆渲染我的去向吗?” 然而,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哪怕再渲染也只是谣言。 顾轻舟此前最不在乎的,就是谣言了。 她想:“蔡长亭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她挂了电话,司行霈就进来了。 第689章 醉酒 顾轻舟来到了平城之后,就一直住在司行霈的院子里。 司行霈的官邸极大,他们新房的正院坐落在最靠西的地方,不是现在这院子。 顾轻舟来了之后,朱嫂的女儿阿潇和女婿玉川就搬了出去。 司行霈原本不同意的,可朱嫂说了:“顾小姐来了,少帅就要成家了。阿潇已经是玉家的人,他们两口子姓玉,不能住在官邸。” 司行霈还是不太想同意。 顾轻舟就道:“感情再好,也该让阿潇和玉川自立门户。破家值万贯,你这里再奢华,也是寄人篱下,他们未必开心。” 朱嫂大喜:“正是正是,我一直不敢和你说,如今顾小姐的话,说到了我心里去。” 司行霈笑起来,说顾轻舟越发像个当家做主的太太。 玉川和阿潇带着孩子搬走了,顾轻舟整日在这大官邸里闲逛,带着木兰和暮山遛。 司行霈在家的时候少。 他白天更是罕见回来。 “……我要去趟南京了。”司行霈对顾轻舟道,“西南联军那边有了动静,我要把布防图亲手交给总司令。” 顾轻舟颔首,为他整了整衣襟,柔声道:“路上要当心。” “飞机来回,很快的,我今晚就回来。”司行霈道。 顾轻舟踮起脚尖亲吻他。 她如今越发的温柔贤惠,对司行霈也很热情,让司行霈感动不已。 司行霈回吻了她。 缠绵半晌,司行霈从保险柜里拿出文件,去了机场。 他到南京的时候,刚刚黄昏。 司行霈乘坐汽车,到了三军总司令的官邸。 一进门,他就听到了乐声,钢琴、小提琴汇聚,一看就是办舞会。 司行霈蹙眉。 他心想:“祖母尚未百日,他们就这样寻欢作乐。” 不过,如今已经不守孝了,哪怕饮酒作乐,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反而真守孝的话,要被人笑话。 世道变了。 司行霈往里走,迎面与一个出来的人差点撞上。 黄昏光线昏暗,司行霈看清楚了来人,来人却半晌才看见他。 “大哥。”来人声音略微有点嘶哑,是司慕。 司行霈颔首,态度不温不火:“你也到南京来了?” 司慕喝了酒,身上的酒气浓烈,他的脚步也略微踉跄。 “是……我姆妈说想要看看玉藻,我带着孩子过来了。”司慕道。 司行霈道:“那孩子才多大,都没有满月,你带着她乱跑,小心伤了她。好好的,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司慕笑起来。 他拍了拍司行霈的肩膀,略微失态:“我姆妈骗我来的,她看都不看玉藻,而是给我安排了宴席,请了一群名媛淑女,哈哈……” 他说到这里,大笑起来,然而笑声似哭。 司行霈不恨司慕,至少在司慕帮顾轻舟说话之后,他对这个弟弟是有点尊敬的。 他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司慕,道:“别胡闹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司慕随手指了个方向。 正好有佣人跟出来,司行霈就问佣人,司慕在哪里落脚。 “少帅,请跟我来,这边走。”佣人道。 司行霈在佣人的带领之下,把喝醉了的司慕送回了他住的地方。 司慕果然是带了玉藻来的。 同行的,还有玉藻的乳娘。 孩子不知缘故的啼哭,乳娘急得脸色煞白。 看到司行霈和司慕进来,乳娘急忙解释:“大小姐不肯吃,吃了就吐,一直哭,要不然请个医生?” 司慕要去抱孩子:“我来,我来!” “你算了吧,坐下。”司行霈一推搡,就把司慕推到了沙发上,他半晌爬不起来。 司行霈看玉藻哭得面红耳赤,中气十足,也不太像生病了。司行霈也没什么经验,就是下意识觉得他可以抱抱这孩子。 于是他道:“给我看看。” 他从乳娘手里接过了玉藻。 玉藻在司行霈怀里,颠簸了几下之后,真的不哭了。 乳娘大为惊讶。 司行霈抱着玉藻,没敢放下,见领路的佣人还在,问她:“你是哪边的佣人?” “我在夫人那边做事。”佣人道。 司行霈又问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佣人笑道:“夫人说,要给二少帅相位少夫人,所以请了要好人家的小姐们,大家都愿意捧场。” 司行霈这时候就明白了,原来司慕和顾轻舟离婚,最高兴的是司夫人。 司夫人迫不及待为儿子另娶新妇。 司行霈沉吟片刻:如果司慕真的再娶,不管是对他自己、对顾轻舟甚至对司家,都是不错的。 看着昏昏沉沉的司慕,司行霈当机立断:“去,让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佣人笑着道是。 能把少帅再次拉回宴席上,夫人肯定高兴,佣人也有功劳,就急急忙忙去了。 司行霈哄了玉藻片刻,见她哭累了也睡着了,重新交给了乳娘。 他自己则去了司督军那边。 司督军和下属、幕僚们在外书房开会,他今天也接到了消息,云南督军程稚鸿半个月前就遇刺身亡了。 程稚鸿是中流砥柱的,他死了之后,其他人能否维持大局? 一旦大局没有维持稳定,南方自相残杀,乱得更快。 这是司督军最害怕的局面。 他需要一个人。 司行霈进来了,把布防图交给了司督军。 “程稚鸿遇刺的事,你可知道?”司督军问。 司行霈点点头:“我不仅知道,还知道程稚鸿的长子程艋失踪了,程家已经分崩离析了。” 有人惊呼:“那云南要遭殃了。” “程稚鸿的次子呢,他能否独当一面?” “不行,那个孩子才十来岁。” 司行霈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他很想知道程艋。 程艋到底是遇害,还是自己跑了,司行霈现在还不知道。 他在云南的那些日子,程艋待他如亲兄弟,他亦把程艋当至交。哪怕他偷了程稚鸿的飞机,程艋亦时常给他送信。 司行霈从不丢下自己的兄弟。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匆匆来南京了。他想要借助维稳的军队,去找程艋。 “你去趟南边,如何?”司督军突然转脸问司行霈。 南边一团乱,大概只有司行霈这种愣种能收拾,其他人没这样的魄力。 司行霈道:“可以,不过要等一个多月后。” “胡闹,军机紧急,等一个月,这是开玩笑吗?”司督军低斥。 司行霈道:“那我去不了,可以派其他人去。我在准备婚礼,要结了婚才能去忙这件事。” 书房里顿时哗然。 第690章 芳菲的礼物 提到结婚,司督军的情绪顿时就很复杂。 “少帅要结婚了?可喜可贺!”有位下属官员惊讶最厉害了,“是谁家的千金?” “她是新加坡华侨。”司行霈道,“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众人就看着司督军。 感情是司督军定下的? 司督军恨不能一枪毙了这混蛋孩子。 他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司行霈居然又敢来占他的便宜,岂有此理? 故而,司督军咳了咳:“他哪里肯听我一句话?这是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为他定下的婚约,我跟那边也不曾见过。 总归是老太太定下的,不能她老人家一走就不认账。这不那边着急了,来谈婚姻了,只不过我还没接到信。”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司行霈不敬父权,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如此明摆着拿出来说,而且当众,还是头一回。 司督军这是不高兴了。 众人都不知该接什么。 说恭贺?父亲还不知道,司行霈就擅自做主了;批评司行霈?就连司督军都忌惮他三分,其他人谁敢在司行霈面前放肆? 气氛僵持中,司督军轻咳。 大家回神。 话题重新回到了布防图上,以及南边的应对策略,再也没人敢提司行霈结婚的事,生怕多说多错。 司行霈对南边的动乱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也不是很担心。 他只想知道程艋的下落。 他派人去查,可超出了华东的地界,司行霈的消息也不是那么无一不通了。 程家盘踞西南多年,他们也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并非什么人都能探寻到他们的机密。 “程艋到底是躲起来了,还是死了?”这是司行霈的疑惑。 假如程艋遇难,司行霈一定要帮他。 他和司督军这边说妥,有了程艋的消息会告诉他,他免费提供情报。 夜色渐深,司行霈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站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诸位留步。” 司督军道:“不要住饭店了,叫夫人收拾客房。” 他知道司行霈不会称呼蔡氏为姆妈,索性也懒得假惺惺了,直接说“夫人”。 “我不住饭店,我要回去了。”司行霈道。 他归心似箭。 哪怕再晚,他也要回去陪顾轻舟。 他们曾经有过很漫长的分别,这让司行霈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这么晚,万一出事了呢?”司督军不悦,“明早再走。” 他们父子站在书房的台阶上说话。 正月的寒风簌簌,残月如钩,稀薄月华似一层薄霜,添了寒意。 远处的钢琴声尚未止歇。 司行霈看了眼远处,淡淡道:“不必了,我得回去。有什么事您打电话给我,我会来的。” 司督军就不再勉强。 司行霈刚刚走下台阶,就看到树影处,一个纤瘦身影站立着,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摇曳。 她似一朵迎春的花,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是司芳菲。 “芳菲,你来了多久?”司行霈问。 司芳菲浑身寒意,像是冻僵了。 “我等了一会儿。”司芳菲微笑,笑容恬柔安静,“我知道你来了,怕你又走了,才来等你的。” 司行霈颔首。 “阿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司芳菲道。 司行霈道:“行,去你的院子。” 司芳菲笑容更加的纯粹明媚,似小时候得到了一颗糖时,那样的开心。 司行霈想起儿时。 儿时的光阴是痛苦的,至少那时候他一直在苦苦挣扎。他对亲情的渴望,以及得不到的愤怒,总是日夜折磨着他。 他变得易怒、暴躁、残忍。 芳菲和祖母,是那些日子里的阳光,照亮了他,温暖着他。 哪怕芳菲如今太过于依赖他,他理智和她保持距离,不代表他心中不重视这个妹妹。 到了芳菲的院子里,芳菲倒了热茶给他。 “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画了一幅画,买了些首饰。这幅画是送给你的,首饰送给嫂子的。”司芳菲道。 司行霈看了眼那幅画,又看了看首饰。 他心中已然警惕,面上却不露半分:“好,我收下了,也替你嫂子谢谢你。” 司芳菲嗯了声。 她慢声细语,说起了从前的趣事,以及她对司行霈的祝福。 “……阿哥,我觉得对不起你。”倏然,她话锋一转,声音有点低沉。 “什么对不起的?”司行霈笑,眼底却闪过几分情绪。 “我始终不太喜欢嫂子。她……她配不上你,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司芳菲声音软软的,怯怯的。 司行霈舒了口气。 司芳菲这么想,他反而放心几分。假如她口口声声称顾轻舟和司行霈是良缘,那司行霈就会更加怀疑她了。 “不,你哥哥有很多的缺点,你嫂子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司行霈纠正她,声音也严肃。 可司芳菲听得出,他并不生气。 司芳菲抬起脸,声音软软的:“阿哥说是,那我记住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 司行霈问她最近的工作,以及生活。 有很多人追求司芳菲的,其中还有日本人。 司芳菲不太喜欢他们,她也告诉了司行霈。 然后,他们又说起了玉藻。 “小侄女真的很漂亮,像二哥。”司芳菲道。 司行霈不知道玉藻像谁,但可爱又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说到了玉藻,司行霈就顺势问了句:“今天的宴席上,可有能跟阿慕相配的人?” 司芳菲道:“只有两三位,我看得出她们也喜欢二哥,可惜二哥太过于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他可以结婚的。”司行霈道。 司芳菲颔首:“姆妈也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说,当司夫人听闻顾轻舟和司慕离婚的时候有多高兴。 觉得崩溃的,只有司芳菲而已。 看到结果那么平和,司芳菲就知道司督军原谅了顾轻舟。 在司督军心中,顾轻舟的地位真的超过了司芳菲。 这种时候,去闹、去赌气,只会在阿爸心中大打折扣,更加不如顾轻舟了,司芳菲就装作若无其事。 她的理想高远,不会为了小小的眼前失败而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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