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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轻舟彻底胜利。 她师父从此又要多藏几年。 都是为了顾轻舟。 “不行。”顾轻舟道。 “呵,还说你孝顺?”司行霈睥睨她。 “不是一回事!孝顺不是按你想要给的,强加在老人家身上,而是给老人家她自己想要的。”顾轻舟道,“对我而言,听李妈的话,就是对她最大的孝顺。” 司行霈不再勉强她。 只是,他越发想要查一查顾轻舟乳娘和师父的底细。 司行霈知道顾轻舟和何氏药铺关系不错,喊慕三娘叫姑姑。 慕三娘是什么来历,虽然掩藏得很深,司行霈还是查到了。 若是这样,那么顾轻舟的师父,很可能就是慕宗河。 可是慕宗河死了十几年。 若真是慕宗河,他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的? 他对共和有着极大的贡献,清王朝已经被推翻,他可以享受英雄般的待遇,为革命贡献了力量,不再是弑君犯上的罪人,他为何不出来? 怕保皇党? 司行霈觉得不可能。 “轻舟叫慕三娘姑姑,她是否以为自己的师父就是慕宗河?”司行霈心想,“她师父到底是谁?” 司行霈很敏锐。 当他觉得事情蹊跷的时候,肯定有阴谋。 他感觉顾轻舟的师父,八成不是慕宗河。 那么顾轻舟的乳娘呢? 顾轻舟是灯下黑。 当一个人习惯了身边人的存在,就不会去想他们为何而存在。 顾轻舟在乡下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有见到了她的乳娘和她的师父,才能彻底知道。 司行霈想了想,决定再次派人去找,这次一定要寻到人。 顾轻舟拿到了玉佩,起身要走时,司行霈又按住了她。 “周末我抽空出来,我们去做一件事。”司行霈道。 顾轻舟毛骨悚然:“什么事!” 他的手指,略有略无滑过她的面颊,引起她轻微颤栗时,他说:“种树。” 种树? 种什么树? 这又是什么暗语? 顾轻舟凝眸打量他,想从他脸上窥见端倪,却又感觉他这个人五官很完美,肤色很深却招人喜欢,不知不觉走神了。 她撇开眼。 她再次要走的时候,司行霈在背后轻声说:“轻舟,你知道怎么处理玉佩的,别让我教你。我一般教人的话,是要收取高昂学费的。” 顾轻舟哆嗦了下,这个魔鬼! 她现在能听懂司行霈所有的暗示,他除了疯狂就是想男女床上那点事,他任何的暗示,都是朝那方面去。 “知道了!”顾轻舟细小的糯米牙牙齿饱满樱红的唇,赌气恼怒的样子,反而华采咄咄。 司行霈也惊讶。 短短一年,她变化好大,她身上有种少女单纯与女人妖媚的融合,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在她身上。 顾轻舟很有魅力,这点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不止司行霈会喜欢她。 男人是个奇怪的物种,他们希望女人天真,同时希望女人娇媚。这两种矛盾的渴求,很难得到满足,而顾轻舟身上就有。 “轻舟!”司行霈原本是要放她走的,后来想到也许外头还有其他人惦记她,顿时就不放心了。 他将她压在大门上,将她手中的玉佩抢过来。 “我会派人送给司慕。”司行霈低头就吻她的唇。 “你又来了!”顾轻舟忸怩着身子,想要从他胳膊底下滑出去。 她动来动去的,早已勾起了司行霈全部的欲念。 司行霈的吻,越发深邃,几乎要穿透她。 “冬月初八。”司行霈低喃,“还有九个月,我就能吃了你!” 顾轻舟不寒而栗。 她一定要赶紧走!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怎么解释自己骑车那件事? 司行霈肯定不会相信,他会发疯的。他一发疯,就有人要遭殃,顾轻舟需得离开,让他永远没有机会知道,这样就无人丧命于他的枪下。 没人会受到牵连。 “我今天不想,我实在没有心情!”顾轻舟推搡他,“让开了,混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这种事,跟动物一样!” “没动物有我这么频繁,也没有我这么持久!”司行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轻舟,我是全天下最能让你快乐的人。” 顾轻舟气得哭了。 她使劲踩他的脚。 “我恨你!”她哭着骂他,“每次觉得你还好的时候,你就要发病,你太过分了!” 这些话,似隔靴挠痒,根本无法阻挡司行霈。 司慕接到玉佩,是顾家的佣人送过来的,佣人说:“轻舟小姐功课忙,少帅记得她的话就行了。” 玉佩有点冰凉,沉沉的。 司慕接过来,看了看,又和自己那块对上。 并不是那么严丝合缝,因为当年割开之后,裂缝处进行了打磨,磨掉了那些菱角,让它温润。 缺少的那些,再也对不上了。 好好的玉佩,为什么非要裁割?司慕也觉得不吉利。 司慕烦躁将它们往柜子里一丢,一点也不想看到。 第244章 少帅的用意 顾轻舟在司行霈的别馆逗留了很久,他才放她离开。 临走的时候,木兰扑到了顾轻舟怀里,使劲舔她的脸,舔得顾轻舟一脸口水,顾轻舟还笑眯眯的,开心得不行。 要是司行霈这样,她早发火了,司行霈不快地看着她。 当暮山也扑过来的时候,司行霈立马将它拉开。 别说男人,就是公狼靠近顾轻舟,他都要吃醋。 顾轻舟笑得不行。 “我真想把木兰带回去。”顾轻舟道。 自从木兰救了她一次,对顾轻舟来说,它就不再是单纯的母狼,隐约是顾轻舟最亲密的伙伴之一。 她想随时随地看到它。 “你家里人不会起疑?”司行霈问。 “没事,他们会以为是大狗,我就说是义母送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那你带回去。” 真要带走的时候,木兰又不肯去了,它呜咽着,和暮山首颈相依,死也不肯离开;而暮山,亦步亦趋的跟着。 顾轻舟觉得自己拆散了它们,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算了,还是不要拆开了,他们感情很好。”顾轻舟道。 司行霈又笑,搂她的腰:“轻舟最近多愁善感。” 顾轻舟推开他。 周五的中午,颜洛水说未婚夫周末接她去南京,她问顾轻舟和霍拢静要什么礼物,被四周的同学听到。 上次李桦的生日会,拉近了不少人的感情。 “好好,一个个说,我都给你们带。”颜洛水笑道,拿出笔把同学们要的礼物记上,从南京给她们带。 颜洛水被同学们围住,顾轻舟和霍拢静站在走廊上,趴着栏杆聊天。 “……你周末干嘛?”霍拢静问她,百无聊赖的样子,“我阿哥总说,我周末不应该在家里睡觉,多出去走走,我答应他,这个周末去逛逛。” “那我周日陪你吧,周六我没空。”顾轻舟道。 霍拢静就明白,她周六要陪司行霈的:“那我们周日约。” “好。” 顾轻舟回到家,就让佣人把玉佩送给了司慕,自己没有去。 她想,司慕也未必愿意见到她。 周六下起了春雨。 绵绵细雨飘荡,庭院一丛丛的花,花瓣上滚满了晶莹的雨滴,摇摇欲坠。 顾轻舟更衣出门。 “去趟颜家。”她这样说,“可能周日下午回来。洛水去了南京,我义母一个人在家,我要陪陪她。” 二姨太道:“应该的。老爷说了,这些应酬您要用心点,给我们问颜太太的好。” 顾轻舟点点头。 她淡淡舒了口气。 顾轻舟去了银行门口,司行霈早已等待多时。 春雨浸润着马路,路面泛出青灰色的水光,路旁的垂柳吐绿,新嫩的长短柳条迎风摇曳。 顾轻舟撑伞走过来。她穿着杏色的旗袍,外头只是披了件极浓的长流苏披肩,流苏在她周身徜徉,如水纹荡漾。 她缓缓走过来,司行霈只感觉一步步踏在他的心上。 他的轻舟真好看。 现在还小,再过一两年,也许就是风华绝代的佳丽! 司行霈觉得,将来顾轻舟的姿容,是不输魏清嘉的,也许取代魏清嘉,成为岳城第一名媛的,会是他的轻舟。 那时候,会有多少男人惦记她? 司行霈握紧了方向盘,真想把她藏在家里,不许任何人偷窥。 可轻舟是尊贵的,她不是司行霈的物品,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藏是不可能的,只能看紧她。 上了汽车,顾轻舟拂了拂衣袂的潮湿,道:“做什么去?今天下雨,天又冷了。” 司行霈握住她的手,果然凉凉的。 他脱下自己的风氅,披在顾轻舟的肩头:“不做什么,就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他的风氅很厚重又暖和,落在顾轻舟的肩头,热流包裹着她,她微微扬起脸笑。 司行霈就捧住她的脸,亲吻了下她的唇。 他带着顾轻舟去了自己的别馆。 别馆两旁的路已经挖开了,放了很多的梧桐树幼苗。 顾轻舟问他:“要栽树?” “嗯。”司行霈道,“我想在这里种两排梧桐树。过了二十年,这条小路就能树影成荫,孩子们走过,知道这是父母当年栽种的。” 顾轻舟呼吸一顿。 孩子…… 司行霈还真是想得很远。 顾轻舟发现,司行霈的心态是有了变化的,他开始筹划人生了。 他从前是不会的,从前总想着有一日会死,所以每天都是最后一天。 可最近,他开始想着孩子、家庭,甚至长久。 然而,他始终没有松口,没有说过娶她。 唯独这件事,他一直没变过。 顾轻舟的心,潮潮的,像浸泡在冰凉的水里,又冷又沉重。 “我们总要给孩子们留点什么,他们才能记住岁月。”司行霈笑道。 他把车子停稳,上楼取了雨衣和军靴给她。 雨衣很大,一直拖到顾轻舟的脚踝。这是军用雨衣,最小的型号顾轻舟都穿大了。 司行霈认认真真替她扣好了纽扣,又系上帽子的带子,顾轻舟的头发落在雨衣里,只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 她的面容精致,眼睛颇有神采。 出了门,雨好像大了,打湿了顾轻舟的面颊。 “你扶稳了,我来埋土。”司行霈道。 “你行不行啊?”顾轻舟担心,“你的伤口好了吗?” “不要问男人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微愣,继续想到自己的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气得半死。 她再也不管他了,跳到坑里去扶住树苗。 司行霈埋土进来,小心翼翼不往她身上扬,顾轻舟一点点踩着泥土上来,半晌才将一棵树种好。 种好了,她看着犹带嫩芽的梧桐树,竟有种成就感:这是他们种的树。 司行霈种好两棵,就把铁锹给顾轻舟:“你来埋土。” 顾轻舟在坑里的时候,坑足有她半个人深,轮到司行霈,坑却只及他的大腿,他随便就能进出。 “好重!”顾轻舟没想到司行霈轻松拿起来的铁锹这么称手。 “不许懒!”司行霈道。 顾轻舟埋土,下意识往他身上浇。 司行霈气得捏她的脸:“你要活埋我?没良心的东西,把我活埋了,谁煮饭给你吃?” 顾轻舟就吐吐舌头。 她脸上被他弄脏了一块。 最终,她累得一头的汗,才把这棵树栽好。 司行霈拿出一根绳子给她:“你把这棵树系上绳子,以后跟你儿子吹牛,就说是你种的。” 顾轻舟失笑:“就是我种的,为什么算吹牛?” 她脸上的泥土痕迹仍在,有点俏丽可爱,同时也脏兮兮的。 司行霈想给她擦拭,发现自己手上都是土,于是他弯腰舔她的脸。 舔得她一脸口水,而且他舌尖落在面颊上,酥酥麻麻的,顾轻舟躲闪不及,嫌弃死了:“哎呀!” 脚下一滑,她就跌入另一个坑里。 司行霈慌忙进来捞她,问:“摔疼吗?” 顾轻舟说没事。 司行霈心念一动,就在坑里吻她。 顾轻舟推他,又擦脸,结果袖子上的泥土,又弄了满脸。 像个大花猫。 是司行霈的猫! “种个树你都不安分!”顾轻舟气得踢他。 他们俩从上午一直忙到黄昏,才把那二十八棵梧桐树栽好,从别馆一直延伸出去,一整条路都是梧桐树。 将来,是会被炮火摧毁,还是树木成林? 顾轻舟不知道,甚至司行霈也不知道。 世道会怎样,他们俩会怎样,他们都猜测不到,只是此刻很开心。 他们俩没有吃午饭,将这些树全部栽种好。 傍晚的时候,雨更大了,也免了浇水。 顾轻舟脱了浑身是泥的雨衣,累得爬不起来,坐在地毯上。 “怎么坐地上?”司行霈问。 “身上脏,怕弄坏了沙发。”顾轻舟说。 她软软的,声音也糯软轻柔,没什么力气。 “怎么了?”司行霈坐到她身边。 “累。”顾轻舟说,“胳膊没力气。” 司行霈笑:“你就是不愿意种树。以前带你去打枪,一整天也没见过你喊累。” 顾轻舟喜欢打枪。 开枪会让她心情激动,故而不会觉得累。 虽然隔天就整条胳膊都酸麻。 “你等着,我去放洗澡水,你泡澡,我煮饭好吗?”司行霈轻吻她的面颊。 顾轻舟点点头。 等热水放好,司行霈把顾轻舟抱上了楼。 顾轻舟躺在温热的水里,浑身舒展,人也有了精神。 这天说不出来的疲倦,心情却很好。 司行霈则是精神抖擞,这点小活对他而言非常轻松,压根儿没什么影响。 他煮了好几样的菜,有鱼有肉。 顾轻舟在浴缸里打了个盹儿,滑到了水里,一下子就呛精神了。 她爬起来更衣下楼。 “……怎么突然想起种树?”顾轻舟站在窗前,等着吃饭,看见了外头一丛丛的梧桐树,问司行霈。 “树是坚定的,只往上长,不挪地方。”司行霈没有回头,淡淡道,“几十年、几百年,它矗立、奋发、强壮,枝繁叶茂。” 顾轻舟愣住。 鬼使神差的,她觉得司行霈在试探她,甚至敲打她。 他知道她想走? 他想告诉她,一个人想要更好,不一定要离开,原地奋发也能成才,这就是司行霈最根本的用意吗? 顾轻舟莫名有点慌张,她屏住了呼吸。 她应该说点什么,可话全部堵在心里,她什么也没说,站在那里,直到司行霈喊她吃饭,她才回过头来。 第245章 深入骨髓的爱恋 栽树这件事,顾轻舟心中有鬼,怕越说越错,索性不再追问。 司行霈则漫不经心。 他最擅长狩猎。 他和顾轻舟相识一年多,他说不碰她,就真的做到了。对于他要的东西,司行霈沉稳、有耐心,他是个极好的猎人。 他色,但是他不急。 他的态度,以及他的表情,顾轻舟无法证明任何事。 顾轻舟从一开始就害怕他,从最基础的地方就输给了他。 哪怕再斗智斗勇,顾轻舟都没底气能赢他。 这是司行霈啊,多少阴谋诡计里滚过来的男人,岂是顾轻舟这等稍微有点才智就能撼动的? “我明天约了阿静。”顾轻舟道,“先回去了。” 司行霈一把将她抱起来:“吃了我的饭,还想跑?” 他把顾轻舟扔回沙发里。 凑过来闻她身上的香味,顾轻舟有点痒,下意识要躲,两个人就厮闹了半晌。 “不要回去!”司行霈道,“今天累了一整天,回去做什么?我明天要出去了,可能又要半个月才能见到你。” 顾轻舟想到他会挽留,也早已跟二姨太打过招呼了,不回去无妨。 为了司行霈,顾轻舟在家谎话连篇,都是他逼迫的。 顾轻舟不会随便跟人吐露真言,当她无法说明的时候,她宁愿沉默。可面对司行霈的事,她只能撒谎来遮掩。 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不能深想,一深想就会恨他。 晚上临睡,顾轻舟检查他的伤口,看今天刨了一整天的坑,伤口开裂没有。 结果无妨,他伤口已经长好,做那么重的活儿,也毫无影响。 “我很小就知道,我的伤口比别人恢复得快,这是天生的,老天爷给的资本,所以我从小就敢闹。”司行霈道。 怪不得他如此大胆。 他的疯狂,也是天生的。 顾轻舟说:“你是占尽了所有的好处,老天爷真厚待你。” 他出身好,生得好,又天赋异禀。 “若你乖乖在我身边,我就承认老天爷厚待我。”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往旁边躲。 司行霈从身后搂住她,手放在她的小腹处,暖暖的温热着她。 她太累了,又吃得饱饱的,躺在温暖的被褥里,顾轻舟睡得香甜。 司行霈关了灯,在黑暗中抱紧她,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这天晚上,司行霈做了一个梦,梦到顾轻舟穿着一件月白色绣花旗袍,牵着孩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风吹动她长发,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墨色光晕。她笑容恬静,端庄温柔。 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穿着格子小西装,里面是背带裤,打着咖啡色的小领结,长长的眼睫毛,眼睛水灵漂亮,像极了顾轻舟。 司行霈走上前,却见那孩子放开了顾轻舟的手,大喊“阿爸”,绕过司行霈,扑到了另一个男人怀里。 司行霈一回头,看到了司慕。 他猛然惊醒。 醒过来,发现怀里空空的,司行霈不知到底哪个梦,一时间脸色雪白。 顾轻舟呢? 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在凝固,恐惧沿着他的心脏,扩散至四肢百骸:他的女人呢? 难道她的存在,一直都只是他的南柯一梦吗? 司行霈半睡半醒,整个人陷入诡异的境地里,他捻开了床头的灯。 而后,他听到了响动。 水箱下水的声音。 顾轻舟从洗手间出来,正在擦湿漉漉的双手,见司行霈双目发愣坐在床上,紧紧盯着她,顾轻舟吓了一跳。 “怎么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猛然跳起来,将她搂在怀里。 他搂得很紧,让顾轻舟透不过来气,她捶打他:“你要谋杀我?” 司行霈就忍不住笑了。 她还是他的! 他实实在在抱住了温热的她,是他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做梦。 司行霈想过失去她的感觉,却从未意识到,她早已布满了他的整个生命。若是将她移走,就会将他连根拔起,命也没有了。 “轻舟,我要藏好你。”司行霈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这样就没人会伤害你。” 顾轻舟大概是难以共鸣:“大半夜不睡觉,你发疯啦?” 顾轻舟不知他到底发什么疯。 她推开他,倒头就睡着,片刻的功夫重新进入梦乡。 听闻她柔软均匀的呼吸,司行霈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一整夜没有动。 早上顾轻舟问他:“你昨晚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顾轻舟见他神色不对,幸灾乐祸道:“你害怕啊?” “害怕!”司行霈眸光慎重看着她,难得的严肃,“我很害怕!” 顾轻舟不知缘故,心想他今天真奇怪,打趣的话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吃过早饭,司行霈去了驻地,先开车把顾轻舟送到书局门口。 顾轻舟乘坐黄包车,到了和霍拢静约好的咖啡店。 霍拢静已经到了。 “你来得好早。”顾轻舟道。 霍拢静说:“反正也没事,在家里无聊,索性就出来了。” 她们俩刚坐定,就见一辆汽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霍拢静突然对顾轻舟道:“低下头。” 顾轻舟不解何意,还是把头深埋了下去,问:“怎么了?” 霍拢静没回答。 过了片刻,顾轻舟听到脚步声,有人欢欢喜喜走到了她们身边:“轻舟,阿静!” 是颜洛水的胞弟颜一源。 顾轻舟终于明白霍拢静为何要她低头了。 “好巧啊!”颜一源毫不客气,坐到了顾轻舟旁边的椅子上,盯着霍拢静看,“我刚刚路过,觉得有点像阿静。” 颜一源很热情。 他追求霍拢静也有了点日子。 霍拢静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又顾念颜洛水,不好意思下狠手。 霍拢静带着他赌场,想吓吓他,正巧有个人出千,被赌场的人剁掉左手。 霍拢静以为颜一源要吓死的,不成想颜一源从背后搂住霍拢静,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阿静别看!” 他的声音发抖,手也在发抖,甚至冰凉。 吓成那样,还是想护住霍拢静。 霍拢静挺瞧不起自己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心里就有点黏黏糊糊的,没有像以前拒绝颜一源来得干脆。 后来,霍拢静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却仍是频繁收到他的信和礼物。 颜一源看上去风流不羁,是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但是写一手极好的字,遒劲潇洒,宛如游龙。 霍拢静会想:“字如其人,他字这么好,人也差不多哪里去吧?至少心气是好的。” “五哥,你这是干嘛去啊?”顾轻舟问。 “去跑马场,我同学今天约了赌马。轻舟,阿静,你们也去吧?我订个包厢。”颜一源兴奋道。 “我们没空。”霍拢静冷冷道。 “那你们去做什么?”颜一源不死心,几乎低声下气的问,“你们带上我呗。” 顾轻舟打圆场,笑道:“你不去赌马啦?” “我那帮狐朋狗友,一个月要约七八次,少去一趟也不耽误什么。”颜一源铁了心要跟着她们。 甩都甩不开。 霍拢静和顾轻舟是打算去做旗袍的,颜一源立马自告奋勇,说知道哪家的裁缝铺子是最好的。 “罗五娘的铺子,做旗袍最好。她会双面绣,如今都成了绝活。”颜一源道。 于是,他一路跟着,叽叽咋咋的带顾轻舟和霍拢静去了罗五娘裁缝铺。 一进门,顾轻舟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临窗的沙发里抽烟。 这间裁缝铺,价格外头的数十倍,故而铺面宽敞,四周设了整排的沙发椅,还有点心香茗,十分奢华。 顾轻舟看到了司慕。 司慕神色深敛,脸上毫无表情,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 “二哥?”颜一源也看到了他,热情打招呼。 司慕转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从顾轻舟身上一掠,不带痕迹的掠过去,微微颔首,并不打算过来说句话,依旧面无表情,保持着他的姿势。 颜一源走到了跟前。 顾轻舟和霍拢静则进去挑选布料了。 “这块墨绿色的料子,最好绣白茶花,很容易出彩的,只有您这样的身段气质,才穿得出来。”小伙计正在拿料子,给一位时髦女郎往身上披。 那女郎微微侧头,顾轻舟看到了她的脸,是魏清嘉。 “就要这块吧。”魏清嘉微笑,纤柔下颌微扬,神采似叠锦流云,美得令人惊叹。 顾轻舟不得不说,她见过的女人里,魏清嘉是最漂亮的。 当然,司夫人和司琼枝也很漂亮,只是一个上了年纪,一个尚且年幼,不及魏清嘉这般繁华盛绽的最佳年华。 顾轻舟和她错身,过去选料子。 阿静选好了一个样式,一个女帮佣给她量尺寸时,顾轻舟站在货架前选择,她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走了过来。 一回头,她看到了魏清嘉。 顾轻舟以为她要走过去,魏清嘉却停在了她面前。 “您是顾小姐吗?”魏清嘉眼波潋滟,笑容婉柔,声音也很动听,问顾轻舟。 顾轻舟点点头。 “魏小姐,您好。”顾轻舟道。 “您好,顾小姐。”魏清嘉伸出纤细嫩白如玉的手,和顾轻舟握手。 两个人第一次打招呼,还算融洽。 “顾小姐,我有件事想问问您。”魏清嘉开门见山道。 第246章 前女友的挑衅 裁缝铺子里,新丝绸的味道并不好闻。 魏清嘉站在顾轻舟面前,她美艳又端庄,神色和善温柔,不管男女面对她时都无法产生恶感。 漂亮的人总是招人喜欢。 “顾小姐,我听子原说,你最是擅长医术,是真的吗?”魏清嘉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敬意。 “略通几分。”顾轻舟道,然后问她,“子原是谁啊?” 顾轻舟认识的人里,没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魏清嘉失笑:“你不知道司少帅字子原吗?”她朝外面努了努嘴巴。 原来,是司慕的字。 未婚夫的字,需要别的女人提醒才知道。 顾轻舟凝眸看了眼魏清嘉。 她的眼眸莹然,似一泓清泉。当眼风掠过时,这泓清泉起了点涟漪,略有略无的,愣是让魏清嘉心里一怔。 颇有几分锋芒闪过。 这点锋芒,叫人如芒在背。 再看时,顾轻舟依然是一副单纯柔婉的模样,魏清嘉狐疑,方才她那点锋芒,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顾小姐,我有点事想拜托你,是求医。明天能约你吃咖啡,咱们细谈吗?”魏清嘉问。 魏清嘉的端庄温柔,看似毫无攻击力,平易近人。 若不是她刻意在司慕的未婚妻面前炫耀她知道司慕的字,无形中攻击顾轻舟,顾轻舟也会觉得她人不错。 现在么…… 顾轻舟眯了眯眼睛,原来第一名媛不是好当的,没有心机能成名么? 漂亮有才华的女子多了去。 没人是单纯的小白花,就能名噪一时。 “是谁生病了吗?”顾轻舟笑道,完全不动声色。 魏清嘉怎样,跟顾轻舟无关,她不太在乎魏清嘉的内里。 和魏清嘉完美的笑容相比,顾轻舟的笑容就简单天真多了。 “这个,明天细谈好吗?”魏清嘉欲言又止。 她所说的病情,有点隐晦。 顾轻舟不太想跟她接触,故而刁难:“明天细谈倒也可以,不过我有言在先,我治病很贵的。以小黄鱼计算,一个病例要两根以上的小黄鱼。” 魏清嘉心中盘算:一个病例两根以上的小黄鱼,真是天价! 两根小黄鱼,够在教会医院住一两年的了。 不过,再回头想想,也不能这么算。 若是生病了,病人是愿意多花钱早点治好,还是愿意去教会医院躺一两年? 自然是想早点治好。 “诊金好说。”魏清嘉笑道,“那您何时有空?” “明天放学吧。”顾轻舟笑道。 两个女人这边柔声细语,似春风拂过般。 司慕却不知不觉走了过来。 他落在顾轻舟脸上的眸光,冷漠疏离,像极了初相见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顾轻舟将他的消息卖给了司夫人,害得他被捉回家。 顾轻舟也不在意。 魏清嘉则道:“我跟顾小姐说点事。少帅,我选好了,您要再看看吗?” 她对顾轻舟说话时,称呼司慕为“子原”,到了司慕跟前,却又带着几分距离感称呼“少帅”。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最是有吸引力了。 顾轻舟微笑,心想司慕真可怜,他会被这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骨头都不剩。 当年魏清筠的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是司慕跟魏清嘉好,又勾搭人家妹妹,想享齐人之福;也许是另有隐情,不过凑巧出事了而已。 顾轻舟不了解司慕,她也不太想知道。 “买了几身?”司慕声音低醇温柔,有点暗哑。 “两身。”魏清嘉道,“春装不需要做太多,很快就要换夏装了。” “再买几身吧,总要换的。”司慕道,“难得罗五娘有空,你的旗袍都交给她绣。” “不必了。”魏清嘉谦虚节俭,“我虽然有点赡养费,也要自力更生,能省就省点吧。” “我来付钱。”司慕道。 魏清嘉笑容微敛,道:“这可不行,我不喜欢男人为我花钱。” 不占小便宜,如此美貌却自食其力,是个男人都会刮目相看,甚至沉迷她。 魏清嘉真是女人的典范。 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就应该学学她的做派。 顾轻舟在旁边笑了下,没插嘴。 魏清嘉道:“少帅等我一下,我去量尺寸,咱们就可以走啦。” “顾小姐,那明天见?”魏清嘉又对顾轻舟颔首,礼貌周到,不恃美而骄。 “好。”顾轻舟道。 魏清嘉就先过去了。 顾轻舟以为司慕也要走,故而她冲司慕微笑一下,当作告辞,继续选她的布料。 身后的影子,却一直都在。 顾轻舟忍不住回头,发现司慕站在她的后面,眸光幽暗,不言不语的盯着她。 顾轻舟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问:“怎么了?” “周末不是功课很多吗?”他道,声音冷漠至极,像深潭里的水,没有半分起伏,亦阴冷寒凉。 “哦,做完了啊。”顾轻舟撒谎都撒的很随意,漫不经心道。 这难道不明白吗? 她不想见他而已,很清楚直白啊,顾轻舟不知他为何非要问清楚。 司慕呼吸一顿。 “少帅再见。”顾轻舟以为他要走了,转头继续选料子。 看了几眼,余光发现司慕还在那里。 他静静看着她,看得顾轻舟很不自在。 她想,算了,山不转水转,我走好了。 她往外走,司慕却突然往前一站,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轻舟眉头微蹙:“干嘛?” 司慕低头看她。 他眼神很冷,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顾轻舟看不明白,总之他有点生气就是了。 顾轻舟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何生气:“你是不是以为,我跟踪你和魏小姐约会?” 司慕眼眸一紧。 “你想多了,这是颜五少选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有这家裁缝铺。再说了,我不是打探消息的,你跟魏小姐约会,不与我相干。”顾轻舟解释,“方才,是魏小姐先找我说话的,不是我故意找她。” 司慕眼底的寒芒更甚。 他更加生气了,脸色铁青。 顾轻舟看着他,道:“借过好吗?你想在这里为难我的话,你自己也尴尬,魏小姐更尴尬,不是吗?” 说罢,她就挤过去。 她的身子从缝隙处过去,司慕倏然一动,顾轻舟就撞到了他怀里。 他搂住了她。 顾轻舟脸色也变了,她很讨厌这样,似乎拥抱她只是司行霈的特权。 她重重踩了司慕一脚。 司慕吃痛的空隙,顾轻舟已经从旁边挤了出来。 她面容阴沉,从裁缝铺子里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有桃蕊的清香,也有淡淡的寒凉,让顾轻舟胸腔里压抑着的怒意缓缓散去几分。 她今天答应好好陪阿静的,顾轻舟不想带着怒气,扫了阿静的兴致。 司慕跟了出来。 顾轻舟全神戒备,往旁边挪动。 司慕立在她身边不远处,并未继续靠近。 “对不起,我方才唐突了。”司慕跟她道歉。 他很多时候都非常绅士。 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举止失态了。 自从收到了她派人送过来的玉佩,知晓周末她不会见他,他心里就存了一口气,郁结让他情绪低落。 他平素言语不多,不高兴也没人知道,只是抽烟比往常多多了。 在这里再次遇到她,说好周末做功课的她,却跟着朋友出来游玩,司慕有种被戏弄、被欺骗的恼怒。 这些恼怒,让他冲昏了头。 司慕不是那么浅薄的人,挡住她的路、拥抱她,不太像他的做派,他亦知道自己轻浮孟浪了。 “好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顾轻舟冷漠道,拒他千里之外。 司慕的心,沉了又沉,像落在一口幽深的古井里,没有阳光,阴冷潮湿。 他不再说话,顾轻舟也不说话。 两个人站了片刻,直到魏清嘉出来,笑道:“少帅,您在这里啊?现在走吗?” “走吧。”司慕道。 他和魏清嘉下了台阶,远处停着军政府的座驾,他拉开车门,请魏清嘉上车。 司慕这方面总是很礼貌,轻舟记得他第一次送她回家时,也替她开了车门。 等魏清嘉坐好,他关上车门,瞧见顾轻舟还站在那里,他脚步一愣。 顾轻舟则立马转身走进了铺子。 司慕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指关节发白。 司慕的车子离开,霍拢静看了看顾轻舟的脸色,见她心情还不错,她就没说什么。 反而是颜一源,不知内幕,善良体贴的安慰顾轻舟。 “……司家什么门第?魏清嘉再漂亮有名气,也是离过婚的,司督军和司夫人不可能同意她嫁给二哥,充其量是个姨太太。 轻舟,除了我们家,谁家没有姨太太?像我阿爸那样的男人太少了,姨太太一点也不可怕,好对付着呢。再说了,有了姨太太,你不用服侍二哥啊,我们还整日吃喝玩乐,多开心?”颜一源道。 幸好顾轻舟不爱司慕,要不然他这番安慰,非要气死顾轻舟不可。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真是天壤之别。 顾轻舟听着他乱七八糟的话,反而被逗乐了。 颜一源自然当顾轻舟听进去了,他也有成就感。 一回眸,瞧见霍拢静略有所思,颜一源立马心领神会:“阿静你放心,我绝不娶姨太太!我阿爸都不娶姨太太,我们颜家的男人都专一!” “关我何事?”霍拢静烦躁转过身,唇角却有一抹压抑不住的微笑。 她很快速敛去,没人瞧见。 第247章 未婚妻旧爱的硝烟 周一上学,班上热闹极了。 颜洛水带了很多礼物,包括学监们也送到了。 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女同学,也送了小小的礼品,都是南京著名的小点心。 东西味道不是绝美,只是罕见。 颜洛水很有心。 “你们俩周末干嘛去了?”颜洛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道。 自从订婚,颜洛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好了起来。 她脸上铺了层喜悦,眼睛有神,唇角上提,面色红润,漂亮又妩媚,像脱胎换骨。 就连颜太太也承认,当初松口同意定亲是正确的。 颜太太说,颜洛水的爱情,未必能长久、能善终,但是她现在的快乐,是其他人无法给予的。 “我们去做了旗袍。”顾轻舟道,“洛水,谢三少送你回来的吗?” “嗯。”颜洛水抿唇笑,双颊有抹淡淡的红润。 顾轻舟想起订婚宴那天,谢三少说他从小暗恋洛水,顾轻舟对颜洛水就没那么担心了。 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颜洛水的爱情,大概不会以惨淡收场。 颜洛水回来了,约了晚上去看电影。 “我不去了,我晚上约了魏清嘉。”顾轻舟道。 颜洛水和霍拢静都吃惊看着她。 尤其是颜洛水:“我不在两天而已,发生了什么?” “我们昨天在裁缝铺子里遇到了魏清嘉。”霍拢静解释,然后又问顾轻舟,“她约你做什么?” “她说是看病。”顾轻舟道,“我说了,看病可以,起价两根小黄鱼,她同意了。管她呢,有钱赚就行。” “你干嘛非要赚这个钱啊?”颜洛水不解。 “我出师的时候,师父说不能以任何借口,拒绝病人的求医,这是师门的规矩,要以慈悲之心济世度人。”顾轻舟道,“我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 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好难,需要极大的慈善之心。我既不能违背师命,拒绝别人的求医,又不愿意跟她接触,就出了难题,想让她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答应了。” 颜洛水和霍拢静顿时就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霍拢静道:“你师父颇有大医之风。” “是啊。”顾轻舟道,“听说他惹了大事,估计也是因为太慈悲了吧?我跟他不同,我可以慈悲,但是赚不到钱,我的慈悲就不开心。” 霍拢静和颜洛水都笑喷。 “你这是假慈悲。”颜洛水道。 “我也知道。”顾轻舟笑,“我现在还是不太懂慈悲。不过没关系,我懂得不能拒绝病家的求医,就算没有辜负师父的托付了。” 真正的悲天悯人,是需要修炼的,不是天生的。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 顾轻舟年纪小,经历过的事少,让她做到师父那般的悲悯,很为难她。 她只是在囫囵吞枣的消化师父的话,真正的深奥,她其实不懂,要不然她也不会收诊金。 她总觉得:我替你解除了病痛,你给我诊金,理所当然! “你师父是谁啊?”颜洛水道,“你这手医术,都能起死回生,难不成你师父是华佗转世?” 顾轻舟大笑。 她师父是曾经享誉天下的第一名医慕宗河。 可惜,慕家十几年前,涉足一桩旧案,抄家灭族,惨不忍睹。 慕家的女眷,有几个蒙旧友照顾,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比如何氏药铺的老板娘慕三娘,她现在并不叫这个名字。 若是顾轻舟说出师父的名字,别人就会顺藤摸瓜找到慕三娘,何氏药铺不得安宁。 关乎重大,师父极其信任顾轻舟,才将医术教授给她,顾轻舟不能恩将仇报。 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 “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们我师父是谁。”顾轻舟笑道。 放了学,顾轻舟去了学校门口。 结果,来接她的仍是司慕。 司慕和魏清嘉坐在车子里,司机开车。 晚霞透过车窗照进去,璀璨明艳。 司慕平常都是自己开车的,不喜欢用司机。只是,他在魏清嘉面前,总是有点阴影,故而就带了司机。 瞧见顾轻舟放学,司慕没有动,沉默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她走出来,眼神微敛。 他落在顾轻舟脸上的光,冷淡阴凉。 魏清嘉下车,笑盈盈走了过来。 她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魏清嘉穿着一件深黑色的旗袍,外头套一件棕色貂皮大衣,纤细圆润的小腿从车子里伸出来,轻盈聘婷落在车外。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这里。 魏清嘉的艳光,足以逼退世间所有的繁华,让景色和女人们都黯然失色,只剩下她绝艳的姿容,点缀这个世界。 “好漂亮,这是谁啊?”来接孩子的男人们,痴痴望着她。 这等绝色佳人,平常都是见不到的,难得今天会遇到,男人们贪婪看着她。 女人们则嫉妒不已,酸溜溜道:“不过如此嘛。” “是魏清嘉吧?”不知谁说了句。 “好像真是她!哎呀,报纸上说她回来了,果然不假。” “她来接谁啊?” 就有人过来打招呼。 魏清嘉寒暄几句,就绕开了。 顾轻舟每次看到魏清嘉,都要惊艳一次。 老天是厚待魏清嘉的,她身上每一处都完美,从五官到身段,甚至举止笑容,都有精致的韵味。 总之,若是世人知晓她是司慕的前女友,又知道顾轻舟是司慕的未婚妻,那么顾轻舟简直是猪粪不如了。 魏清嘉享受众人的目光,毫无忐忑,落落大方的含笑,只是喊了顾轻舟:“顾小姐?” 顾轻舟上了汽车。 司慕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不言不语的。 “少帅怎么来了?”顾轻舟好奇。 “我不能来吗?”司慕反问,冷漠又憎恶道。 顾轻舟只是单纯的好奇,甚至带着几分打招呼的意思,她的态度是友善的。 被司慕这么一堵,她顿时觉得没意思,尴尬闭了嘴,不再和司慕说话了。 魏清嘉笑容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快意,那点快意一闪而过,她笑容恬静:“是我请少帅的。他向我引荐了顾小姐,我想请他一起来。顾小姐,您不介意吧?” 前女友想约见未婚妻,还把司慕带着,顾轻舟若真打算和司慕结婚,这会儿估计要气死了。 还好! 顾轻舟庆幸自己即将跟司慕退亲,她对魏清嘉也出奇的和蔼,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看好戏的心态接触。 有了这种心态,顾轻舟是挺轻松的,就是不知魏清嘉和司慕怎么想。 司慕应该也很轻松,毕竟他是要退亲的。 唯一不太轻松的,可能是察言观色的魏清嘉吧? “不介意。”顾轻舟道,“魏小姐,应该不是您自己生病了吧?” 顾轻舟能“望其形、知其病”,魏清嘉没有什么疾病,就是有点气色不足。 魏清嘉身材消瘦,平素少食,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不是。”魏清嘉道。 对于病家,魏清嘉好似很警惕,小心翼翼的,始终不露半点口风。 他们三个人寻了家西餐厅坐下。 这家西餐厅全是双人座,没有雅间,英国人开的,若是几个人来,就合并桌子。华人一开始不适应,后来视为时髦。 这个时间点,正是晚餐时分,餐厅里人满为患。 临窗的两张台子合并,司慕先坐下了。 魏清嘉指了司慕对面的席位,对顾轻舟道:“顾小姐,您坐啊。” 这是正位。 她以为顾轻舟会谦让,或者因司慕发火,她不肯坐在他对面,这样她就坐在旁边拼凑的桌子上。 如此一来,顾轻舟就像个外人。 没想到,顾轻舟含笑点头,不说二话就坐下来。 魏清嘉的笑容顿时有点僵硬。 她太意外! 正常情况下,女孩子不都应该推让几下吗? 若是顾轻舟推让,魏清嘉就顺水坐到司慕面前。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俩同桌而坐,魏清嘉在旁边添副台子,就好似服侍的人一样。 顾轻舟是司慕的未婚妻,魏清嘉是离婚过的,若是被人看到,只怕以为魏清嘉要做司慕的姨太太吧? 这太敏感,对魏清嘉太不利了。 魏清嘉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坐啊,魏小姐。”顾轻舟还笑盈盈的招呼她。 司慕也看出了魏清嘉的窘迫。 他站起来,道:“嘉嘉,你坐这里。” 两张台子并列,司慕想了想,他坐到了顾轻舟身边的台子上。 这样,两位女士同桌,他靠近顾轻舟而坐,所有人都不尴尬了。 司慕坐下,闻到了顾轻舟身上淡淡的玫瑰清香。 她用的洗发香波是这种味道的,好几次去司公馆吃饭,亦能闻到。 醒酒器里,装着潋滟的红葡萄酒。 司慕先给魏清嘉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然后就不管顾轻舟了。 气氛又是一愣。 魏清嘉接过来,为顾轻舟倒了半杯。 “顾小姐,其实挺难以启齿的,生病的是家父。”魏清嘉道,“他对此事颇为忌讳,去看了西医,没什么疗效,夜里疼得睡不着。 他也不好意思告诉我,是他的姨太太跟我关系还不错,很担心他的健康,他已经七八日疼得无法入睡,想问问我,是否认识更好的西医。 我将此事告诉了少帅。少帅说,你医术极好,擅长外科,所以我想请您去看看,是否能治好他。” 第248章 少帅发脾气了 魏清嘉说,她的父亲生病了,但是讳疾忌医,不愿意多说,她很担心父亲的健康。 无疑,她父亲去过教会医院,治疗了半个月,效果不佳,病情越来越严重。 然而对自己的病重,魏市长是遮遮掩掩的,好似很尴尬。 魏清嘉离婚回来,她父亲是很生气的,对她也不及从前疼爱,魏清嘉很想在父亲面前立功,夺回父亲的支持。 这样,魏清嘉就能在岳城站稳脚跟。 她从前太傻了,远嫁到北平去,最后弄得自己狼狈收场。 这次回岳城,魏清嘉是踌躇满志,目标明确的。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司慕、司慕的未婚妻,甚至她自己的父亲。 魏清嘉会布一个极大的局,最终收网时,只有她大获全胜。 “疼得彻夜难以入睡?这就算急病了。”顾轻舟道,“是哪里疼?” “左边腰侧。到底为何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不肯给我看,姨太太也不敢细说。”魏清嘉道。 病人自己很抵触,那么顾轻舟登门,可能会听到一些闲话。 她有点为难。 而后,顾轻舟谨记师父让她背诵过的《大医精诚》,哪怕她不能无欲无求的不收钱,也不能拒绝给人看病。 这是她的医德。 大慈大悲,才有医德。 若是其他事,魏清嘉这么若有若无的挤兑她,顾轻舟早就甩手走人了,独独病痛求到了她跟前,她不能走。 顾轻舟从不觉得自己善良,更不会以德报怨,她只是坚持她行医的底线——遇病能治,无论病家言行多么苛刻,都要治好。 这是医家的准则,是医者的品德。 顾轻舟想做个合格的中医,给落寞的中医争口气,给师父脸上添光彩,所以她牢记医德。 “我还没有见到病人,不知能否救治。”顾轻舟道,“魏小姐若是方便,就安排一下面诊,我才知道如何用药。” 这就是同意去看病了。 魏清嘉的笑容轻快了起来:“顾小姐,多谢您能出手。” 顾轻舟微笑,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气。 魏清嘉见她答应了,也可以和她拉近关系,笑道:“你年纪比我小,可以叫我姐姐的。” 女孩子之间以姐妹相称,妻妾之间也可以。 妾室都要喊正室叫“姐姐”。 魏清嘉回来之后,屡次和司慕接触,她到底是怎样打算的,顾轻舟不知道。 顾轻舟不知魏清嘉让她叫姐姐,到底是出于哪种考虑。她不想被魏清嘉占便宜,故而装傻微笑,不言语。 “……魏小姐,我明天下午是游泳课,密斯特许我通过的,我不用上。若是你能安排好时间,我可以请假出来,你下午两点派人去学校门口接我即可。”顾轻舟道。 魏清嘉点头:“好,我尽可能安排。” 牛排端了上来。 司慕接过魏清嘉那盘,小心翼翼为她切好,十分的绅士。 然后,他就埋头切自己的,不理顾轻舟,也不同顾轻舟说话。 顾轻舟也不在乎。 大家都沉默。 魏清嘉寻个话题,说:“我也是圣玛利亚毕业的,后门那边还有一株槐树,挡住了院墙,现在被砍了吗?” “没有啊,还在。”顾轻舟说。 魏清嘉略带回忆:“那时候,子原中午给我送点心,都是通过那棵树爬进来,然后吃完了他再爬出去。” 说到这里,她脸上有种宁静娴雅的笑,像沉浸在往事里。 司慕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以为你忘了。”司慕说。 “怎么会忘了呢?”魏清嘉感叹道,“那时候我才十七八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然后,她好似突然想起了顾轻舟,解释道,“顾小姐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和少帅是很好的朋友……” 拜托,顾轻舟为什么会不知道?全岳城都知道司慕追求过魏清嘉好吗! 魏清嘉这么一解释,顾轻舟反而觉得她别有用心。 顾轻舟也不是好惹的,她故意恍然道:“哦,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她声音拖得有点长。 司慕蹙眉:“别冷嘲热讽!” 其实,顾轻舟的嘲讽没那么明显,魏清嘉也一次次刺顾轻舟啊,这是女孩子之间的心机。 魏清嘉话里有话,司慕装作不知道,到了顾轻舟这里,他就不放过了。 被司慕点破,顿时所有人都很尴尬。 魏清嘉也难堪。 司慕独独跟顾轻舟过不去,顾轻舟笑了下,她并不在意。 她不在乎司慕这个人,故而他的打击对顾轻舟的伤害很小。 顾轻舟吐了吐舌头,继续吃她的牛排。 司慕却猛地灌进了一杯酒,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桌子上。 然后,他继续倒酒。 顾轻舟充耳不闻,任由司慕在旁边发脾气,她声音温柔对魏清嘉道:“上次我们说好的,我去看病,诊金是两条小黄鱼,魏小姐您没忘吧?” 你都故意找茬这么多次了,不让你放点血,我就太亏了。 顾轻舟不能不治病,故而就在钱财上捞一把,不能便宜了魏清嘉。 魏清嘉话里有话,司慕发脾气,这是他们的事,顾轻舟却没有故意挑事。 她若是想挑事,完全可以将司慕当初和魏清嘉在一起时,魏清嘉追求司行霈的事戳破。 但是顾轻舟没有,她觉得做人和行医一样,都要有底线。 魏清嘉没回答,司慕却冷冷问:“你这么爱钱吗?” “当然!”顾轻舟神色一戾,“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医术值这么多钱,少帅不知道吗?” 司慕转过脸,狠狠望着她。 他眸子阴沉。 顾轻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因为她非要钱才退亲吗? “你要的钱,都是取之有道吗?”司慕冷冷道,“你确定不是坐地要价?” 魏清嘉见他们要吵起来般,眼眸略微一动,又快速敛去,对司慕道:“子原,诊金是应该的,你放心吧,我身上还有钱的。” “魏小姐,你若是有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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