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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婚妻结婚。 他之所以决定回国,是因为他的长女去年出了车祸去世。 女儿十三岁了,聪明漂亮,英文说得流畅,中文和岳城话也是很地道,他们夫妻当宝贝一样宠着。 孩子去世了,当时她伤得太严重,死在急救室的手术台上。宋医生是父亲,他怕自己关心过度无法安心手术,他没有参加急救。 从那之后,愁云密布了宋家,原本和美富足的家庭,一下子似被挤垮。 宋医生打起精神,决定辞去很有前途又高薪的工作,远离伤心地,回到他和妻子长大的桑梓之地岳城。 回来之后,宋医生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不能浪费生命,他可是英国数一数二的外科大夫。 重拾心情的宋医生,开了这家外科诊所,一是发展自己的事业,二是拯救受苦受难的病患。 赚钱的事,宋医生倒是没想过,毕竟西药那么贵,药贩子早已把利润盘剥光了,医生是赚不到什么钱的。 如果看病太贵,病人宁愿去看中医或者巫婆。 宋医生也留心华夏的局势,特别是舆论。 对中医的讨伐,是这些年不减的热度。国人,尤其是有点眼界的知识分子,对中医深恶痛绝,觉得必须消灭他们,免得他们再来祸害生命。 宋医生就想起,他很小的时候,他堂弟不过是伤口被割破,就破伤风死了。 那么小的疾病,也能要人的命,足见中医的愚昧与无能。 中医,就是骗子! 宋医生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他医术那么好,在英国念的是最好的医科大学,工作也是最好的外科医院。 于是,他治好过的权贵有不少,其中上海大使馆的参赞,就是宋医生的好朋友。 华夏的人都怕洋人。 有了这层关系,加上痛恨中医,宋医生才发出这样的宣传,让街坊邻居都不要看中医了,免得被害死。 “我这是为了街坊们着想。”宋医生毫不畏惧顾轻舟,“连政府官员都劝导民众不要相信中医,少夫人您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 “宋医生也觉得中医是骗子?”顾轻舟问。 她脸上没有笑。 这位少夫人的头发浓密乌黑,肌肤又是赛雪白皙,两下一对比,她的面容就格外耀目,似乎能放出华采。 她眸光咄咄。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事实就是如此。”宋医生气势微微降低,道,“少夫人,这本书是我亲自编写的,一些日常卫生小知识,送给您。祝您健康。” 说罢,将自己印刷的小册子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啼笑皆非。 她接过来,放在手边没有看,只是道:“宋医生,假如你再有攻击中医的言语,我们就视你为挑衅。你既然挑衅,也就别怪我们反击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芒,威严灼灼。 宋医生就知道,这不是善茬。 人家有兵有枪,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没必要跟人家硬碰硬,落了下风。 “少夫人,您既然是一方权贵门第的女主人,就应该为岳城百姓着想。您难道愿意看着您的百姓受苦受难吗?”宋医生道。 旁边没有插嘴的何梦德,再也听不下去了。 何梦德脸色铁青:“宋医生,你未免太刚愎自用!我们中医跟西医一样,都是救死扶伤的!” “呵。”宋医生冷笑了声,短促又滑稽。 何梦德脸色紫涨。他老实了一辈子,不擅长与人起争执,只是气得胃疼。 “姑父,没事的。”顾轻舟低声安慰何梦德。 顾轻舟觉得宋医生此人很敌视中医,估计是在国外的时间久了,一回来就被报纸洗脑,觉得中医罪大恶极。 一时间顾轻舟也扭转不了他的想法。 只是大家彼此做生意,竞争是很正常的,顾轻舟也能理解。 她不想在这里起争执。 “何掌柜,我想问您一句话。”宋医生徐徐开口,反而没完没了的。 何梦德则如临大敌:“什么话?” “中医在急救方面是短板,这点您承认吗?尤其是外科急救。我知道中医也有外科急救,却不如西医,此话不假吧?”宋医生道。 何梦德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他不争辩的态度,让宋医生也暗中点头,至少是个明白人。 是明白人就好,不会办糊涂事。 宋医生觉得大家都是讲道理的,这样还不错。 “那么,下次如果有外伤急诊,您能否建议他们去我的诊所?”宋医生道,“假如我那边有适合看中医的病例,我也引荐给您。” 何梦德沉了脸。 几千年都没这样做生意的。 顾轻舟却抢先一步,夺过了话头:“可以。” 答应得很干脆。 何梦德回过神来,也觉得可以先退后一步,两家暂时和睦相处。 “当然,我们不会拿病家的性命开玩笑。既然你擅长外科,我们会建议的。”何梦德道。 宋医生还以为要说服他们会费劲呢。 这种事,宋医生是认真的,他却也明白,对方会觉得他在挑衅。不成想,何梦德和少夫人这么通达,有点意外。 “是心虚吗?”宋医生想。 不管是什么,他们干脆答应了,宋医生有点高兴。 离开的时候,顾轻舟和何梦德先下楼了。 “宋医生,两家铺子这么近,以后和平相处。”顾轻舟道。 宋医生点点头:“一定一定,少夫人慢走。” 他没有走在前头,等顾轻舟和何梦德先离开。 顾轻舟也无客套,自己先离开了。 何梦德情绪低落,好像还是被宋医生气到了。 宋医生则落后他们几步。 原本想拐到东街去的,可宋医生看到远处的何氏百草堂挂了招收学徒的大风帆,心中有点好奇:“中医还有这样大张旗鼓收徒的?” 他记得中医是家族传承,哪怕招收徒弟,也是对方求上门的,而不是这样公然招人。 带着这点好奇,宋医生折回来,往何氏药铺这边走。 远远的,顾轻舟和何梦德已经进了药铺。 宋医生走近,却又看到一辆汽车停靠在何氏百草堂的门口。 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中年人拉开车门,请下来一位高大的金发碧眼洋人。 宋医生一惊: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王起,艾诺德医生?”宋医生吃惊,“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王起和宋医生是幼时同窗。 宋医生回国,上海的英国大使馆参赞知道他要开办西医诊所,向他举荐了艾诺德医生,又介绍了艾诺德的背景。 艾诺德在美国教会的地位很高。 宋医生回岳城之后,去拜访艾诺德,在艾诺德家中遇到了王起,彼此报了名字才记得是儿时同伴,相谈甚欢。 王起是个反中医的领头人。 “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宋医生心想。 一个美国人权威西医,一个反中医的西医,他们俩都是江南西医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却一齐到了何氏百草堂,不用说,一定是这家药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宋医生看到艾诺德和王起进去,又想着自己上次去拜访艾诺德时,艾诺德态度很冷淡,心想:“这也许是个巴结艾诺德的好机会。” 艾诺德这个人,对他的病人是慈父般的关爱,对同行和学生却很严格。 宋医生是英国知名外科医生,照样不入艾诺德的眼睛。 然而宋医生想要在岳城站稳脚跟,就需要这个有美国教会背景的老头支持。 既然艾诺德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跟着进去,说几句话,也许就拉近距离了呢? 如此想着,宋医生进了何氏百草堂。 他一进去,就听到艾诺德用极其流利的中文感叹:“中医真是博大精深,看看这些药柜和药材!” 宋医生微讶。 听这口气,是真心赞美,不是反话啊。 难道不是找事的? 紧接着,宋医生又听到艾诺德用一种很谦卑的口吻对军政府的少夫人道:“少夫人,您当得起神医这个称号。我一直想要了解中医,正好您这里收学徒,就先收下我吧!” 站在门口处的宋医生,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 他只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在发懵。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对其他医生很倨傲的艾诺德医生,为何如此谦卑? “还有我!”这时候,宋医生听到他的发小王起也道,“少夫人,我也想来当个学徒!” 宋医生只感觉下巴要掉下来了。 上次见面时,王起还大骂中医,那些话宋医生言犹在耳。不过短短半个月,王起怎么变成了如此谦恭的态度? 宋医生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 他目瞪口呆看着艾诺德。 上次自己拿着介绍信和履历,艾诺德看一眼就放在旁边那冷淡的模样,宋医生至今记得。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姿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江南这般有名望的两位西医,对骗子中医如此恭敬,还说要做学徒? “我是不是在做梦?”宋医生下意识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491章 宋医生的求医 清脆一声响。 众人回头。 顾轻舟这才看到跟进来的宋医生,他似见鬼般立在门口,神色震惊。 他的震惊,让顾轻舟微微蹙眉。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顾轻舟不太理解宋医生。 “宋医生,您没事吧?”顾轻舟问。 艾诺德和王起也看了过来。 “我……”宋医生张口结舌,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西医都反对中医吗? 反中医不是正确的政治言论吗? 宋医生见鬼似的,看着艾诺德,又看着他的同窗王起。 后来,顾轻舟请他们全部到小问诊间坐下,顾轻舟仔细询问,才知道王起跟宋医生是发小,宋医生也拜访过艾医生,彼此算熟悉的。 “原来是认识啊。”顾轻舟笑,“我就说嘛,中医西医其实也是个圈,总能化成圆。” 宋医生还是一脸错愕,不时去看王起,希望王起给他解释解释。 王起则不言语,没打扰顾轻舟和艾诺德的交谈。 艾医生对宋一恒没什么兴趣,看了眼继续对顾轻舟道:“老师,我们何时开课?” 老师? 宋医生只差要跌倒。 他没有听错,也没有做梦,艾诺德的确就是这么叫的:老师! 老师是一个多么高尚的称呼啊。能为人师,这是对少夫人医术的极大肯定。 这什么情况啊? 他急忙又去看王起,想着王起是反中医的,他想从王起脸上找到相同的震惊。 却见王起理所当然,甚至有点期盼看着顾轻舟。 王起居然也翘首以盼,等着开课。 宋医生的心灵,再次受到了震荡。 王起也觉得军政府的少夫人,当得起老师这个称呼吗? 顾轻舟谦虚了起来:“万万不敢当一声老师。老师的责任太重大了,我当不起。我是中医,您二位是西医,咱们是朋友,相互交流。” 艾医生和王起对中医的好奇,并非想要学会它去治病,而是想更深入了解它,知道它的本质。 这样的话,的确不适合叫顾轻舟为老师。 王起点点头,想着还是叫少夫人吧。 不成想,艾诺德医生很坚持:“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句话的老师也有,别说少夫人还是传授课业,这老师当得起。” 王起立马汗颜。 传统的文化,自己居然没有外国人通透。 “是是,老师就不必谦虚了。”王起道。 艾诺德医生又道:“老师想跟我们讨教西医,可以也称呼我们为老师,相互为师嘛。” 相互为师,才是繁荣的标志。 顾轻舟笑:“您这么坚持,那我们就相互为师吧。” 宋医生重新被震撼。 他一开始还以为艾诺德医生是进来找茬的。 后来,宋医生迷迷糊糊回到了自己的诊所。 护士见他神色恍惚,问:“宋医生,您怎么了?” 还有宋医生招的两名外科医生也走过来,问:“宋老师,您没事吧?” “没、没事,我就是见鬼了。”宋医生喃喃道,“真是见鬼了。” 中医啊,这还是人们口中的中医吗? 能让艾诺德称呼一声老师的,能是骗子吗? 宋医生一整天都没缓过神来。幸而今天也没手术了,倒也没耽误事。 顾轻舟和两位医生交谈了很久。 艾医生很想学中医,王起就是凑个热闹。 “艾老师,这本书是我写得教案,您先拿回去看。”顾轻舟笑道。 她把自己的教案,先送给了艾医生,又给了艾医生入门的几本书。 “我入门的时候,先背《内经》和《伤寒论》,您先拿去背熟。什么时候背熟了,若是您还有兴趣的话,您再来。”顾轻舟笑道。 她也先把这两本书送给了艾医生。 重新学中医,难度不亚于西医。艾医生慎重接过了。 王起却只是看了看。 “王医生,我没有书了,您得去买。”顾轻舟笑道。 王起道:“是,我回头去买。” 他又道,“少夫人,您那些药方……” 顾轻舟就单独跟他聊了聊药方的事。 晚夕回到家,顾轻舟很疲倦。 饶是那么疲倦,还是想起了司行霈。 想起司行霈,顾轻舟再也没了睡意。 她翻来覆去的。 “司行霈明明可以打个电话,让二叔或者其他下属去找阿骏的,偏偏自己回来了。”顾轻舟想。 他是为了回来看她。 她又想起那个拥抱。 他抱了她很久。 顾轻舟很想抽烟了。 她极力忍住了,还是心中戚戚。 她关了灯躺在床上,这一躺就是到了凌晨。 她听到了楼下的声音,司慕回来了。 顾轻舟没有理会,继续阖眼打盹。 然后,她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是军靴的声音。 顾轻舟心中一凛,急忙坐起来,想要看看房门锁了没有。 锁了的,她很清楚记得。 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处停下,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停留,脚步声重新下楼。 顾轻舟错愕:“上楼又下楼,这是做什么?” 她猜不到司慕的心思。 继续装睡的顾轻舟,依旧睡不着。身体很疲倦,心中却有事。 直到凌晨三点多,顾轻舟才进入梦乡。 早起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房门口,摆放了两盆茶花。 一盆白茶,一盆美人脸,都开得丰神凛冽。 尤其是美人脸,美丽得赛过了天际的晚霞。 “原来,昨晚上楼是送花束的?”顾轻舟终于明白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 将花搬到屋子里,放在南边的阳台上,顾轻舟摘了一朵美人脸的茶花,别在自己鬓角。 她下楼时,司慕就看到一个穿着银红色绣繁复花纹旗袍的女子,披散着满头青稠般的头发,鬓角一朵鲜艳的花。 花太艳了,把顾轻舟衬托得格外妖娆妩媚。 她像一朵茶花转世的妖精。 司慕看愣了。 “……谢谢你的花束。”顾轻舟扶了下自己鬓角的茶花,“很漂亮。这是哪里买的?” 司慕送的,是两盆名贵的茶花,普通花卉市场是买不到的。 顾轻舟这是没话找话。 她在搭台阶,好让司慕下台来。 司慕就接受了她这点好意,道:“是丁团长送的,特意说送给少夫人的。” “替我谢谢他。”顾轻舟道。 司慕的表情稍微松懈。 吃了早饭,顾轻舟又去了何氏药铺,和何梦德挑选学徒的事。 这些日子,何梦德选了五个学徒,顾轻舟只打算要其中一人,所以要去挑。 她给了五个人二十种药材,让他们花半天的时间分清楚,而且准确说出用处。 这件事很快就做完了。 跟何微闲聊了一下午,顾轻舟傍晚时回家。 第三天,顾轻舟再次去何氏百草堂。 这次,她要挑学徒。 经过考验,五个人中,只有叫风金楼的人符合顾轻舟的要求。 “你以后就是学徒了,我们不收学费,却也不负责你的生活开销,将来也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你要考虑仔细。”顾轻舟道。 “我一定会好好学的。”风金楼保证,没有知难而退。 收了第一个学徒,何梦德也很高兴,中午阳光明媚温暖,就在后院摆了两桌,何家的人和药铺的伙计都捧场。 顾轻舟也留在何家吃饭。 饭后,她带着何微出去散步,两个人一直走到了废旧教堂那边。 “……我记得司慕以前在这里坐过,后来还是他送我回家。”顾轻舟笑道。 何微抿唇微笑:“姐,你第一次主动说起姐夫。” 顾轻舟失笑。 她们逛了三个多小时,何微想多走走路,直到黄昏才回去。 刚回来,顾轻舟准备去洗个脸,然后吃了晚饭回家,不成想却有人敲门。 门已经上板了,只有旁边一个小门可以进出。 “何掌柜,我是宋氏诊所的宋一恒啊。”来人道。 何梦德微讶,急忙去开了门。 居然是宋医生。 顾轻舟也诧异看着。 宋医生看到顾轻舟,顿时就大喜,急忙道:“少夫人,您帮帮忙!” 说罢,将手中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抱进来。 跟宋一恒同时进来的,还有他的太太。宋太太同样是满脸的焦虑,看到顾轻舟时却露出迟疑。 顾轻舟没顾上这么多,上前去查看了孩子。 “小事而已,放在问诊间的小床上去。”顾轻舟道。 宋医生道是。 可看到问诊间的小床,铺了一床素麻床单,而不是医用的白布床单,做医生的洁癖有点忍受不了:“这太不卫生了!” 他就不受控制的停下脚步。 顾轻舟察觉到了,道:“床单每天都换的,换下来的也高温煮过,要不然不会用这么粗糙的床单了。” 宋医生的心思被戳破,有点尴尬放下了儿子。 顾轻舟就上前,先撩起了小孩子的衣服,用银针在小腹处进行简单的针灸。 宋家的小孩子说英文,柔柔软软的说着什么。 顾轻舟念了两年书,英文也就那样,她听得半懂不懂,隐约是小孩子喊“妈咪爹哋我好疼”等。 “没事的,一会儿就不疼了。”顾轻舟道。 回头又问宋医生,“他听得懂中国话吗?” “听得懂,听得懂!”宋医生连忙道。 针灸之后,顾轻舟回过神,淡淡对宋医生和宋太太道:“没有任何的病变,只是体内有一股内伏的寒邪,阻碍了气机,气机不通则痛。” 第492章 敬重 顾轻舟的话,宋医生和太太其实是听不懂的。 只知道顾轻舟说什么气机。 气机什么鬼? “无妨,今晚喝了药,这病就能根除。”顾轻舟继续道。 宋医生和宋太太都愕然。 宋太太的话脱口而出:“就这么简单?” “对症下药嘛。药用对了,很简单的药就见效。我说过了,小孩子不是病变,只是气机被寒邪阻碍了。”顾轻舟笑道。 宋太太的记忆中,每次家里人生病请医生,都是一大堆的药,迟迟好不了。 如今这位少夫人,简单说一剂药就可以痊愈,她不是说笑吧? “多谢少夫人。”宋医生接话。不管信不信,人家出手了,都应该感谢。 顾轻舟颔首。 “你们照顾他一会儿,我去开了药方,叫人煎药来。”顾轻舟笑道,“给你们拿回去煎也行,我怕你们家没药炉子,新买的药炉也要喂养,不能拿起来就用。” 这点体贴,倒是很有医德。 宋医生点点头:“麻烦少夫人了。” 顾轻舟起身出去了。 宋太太摸着儿子的头发。 孩子在顾轻舟针灸的作用下,好像不那么疼了,昏昏欲睡。 “唉!”宋太太低声,声音已经哽咽了,“阿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 “不会的。”宋医生安慰妻子。 孩子说疼,也不是一两天了。 每次问他,他说不清楚;给他做了检查,又没什么大问题,宋医生也是费解,就下意识误会孩子在玩闹。 直到今天早晨,小孩子突然倒地,面如金纸,冷汗直下。 宋医生和太太吓懵了,两个人抱着孩子去了医院。 儿科的医生做了各种检查,跟宋医生的诊断一样:孩子没有问题。 “他这个情况,倒像是中邪了。”儿科的医生也是华人。 华人再怎么学西方的科学,都改不了骨子里的文化沉淀。 医生这话,把宋一恒两口子吓得够呛。 上前去问孩子,他到底哪里疼,小孩子却说不清楚,只知道是整个肚子都疼。反而,再三检查,还是没有任何疾病。 “要不,你们转到肠胃科去瞧瞧?”儿科这边无能为力。 宋医生抱着孩子,转了肠胃科。 一系列的检查,时间就到了下午四点,还是一样的结论。 医生看不出小孩子哪里病变。 宋太太当时就哭了:“难道真的是中邪?” 肠胃科的医生瞧了瞧,道:“从前我们乡下,有人走夜路中邪了,还真是这模样!” 恐惧轻覆,将宋一恒夫妻俩淹没。 不,他们已经夭折了一个孩子,上苍不会收走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的! 宋太太不能接受,当场昏倒。 护士们忙搀扶起宋太太。 后来,是艾诺德医生到肠胃科借东西,看到了宋一恒。 “艾医生!”宋一恒病急乱投医,把他儿子的病情,说给了一个烧伤科的医生听了。 艾医生其实涉猎过西医的每一科。 闻言,他又看了各种检查结果,才对宋一恒道:“器官上没有任何疾病,我也束手无策。你们中医说,人体除了器官血液等,还有气和经络。 这两种东西,仪器是检测不出来的,西医也看不明白。你们说的中邪,也许就是气或者经络上的问题,何不去看看中医?” 然后,艾医生又说起了顾轻舟。 “……司少夫人的医术,很精湛!”艾医生道。 救子心切的宋一恒和宋太太,连忙把孩子抱到了何氏百草堂。 他们还是懂人情世故的。 若是直接把孩子抱到军政府去,只怕副官会把他们打出来,少夫人又不是坐镇的大夫;可是抱到何氏百草堂,就是很正常的求诊了。 到时候,何掌柜治不了,自然会打电话给少夫人。 不成想,少夫人居然在何家。 宋医生就觉得自己的儿子有运气。 只是,他也没把握顾轻舟真的能治好自己的儿子。 宋医生和太太都有这样的考虑:“到底行不行?” 不过,不行也没办法了。 直到疼晕,小孩子也说不清到底是如何痛、哪里痛的。 “和乡下的神婆相比,中医稍微靠谱点。况且,艾医生和反对中医的王起都信任她,我们就给她一点信心吧。”宋一恒对他太太说,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两口子心中还在打鼓。 这种煎熬是痛苦不堪的。 一个小时之后,顾轻舟的药才熬好。 宋一恒又想:“熬药真是一件费劲的事,西药就无需这样麻烦,增加病人痛苦的时间。” 他不敢说什么,抱起孩子,哄着他喝药。 药很苦,小孩子闹腾着不肯喝。 最后,是药铺的伙计们,熟练按住了孩子,把药硬灌了下去。 顾轻舟对宋医生和太太道:“你们可以带孩子回去养病,反正离得这么近,有什么突发情况立马过来就是了。” 宋医生点点头。 他还是觉得中医诊所的床单不够卫生,怕小孩子病上添病。 于是,他们两口子把孩子抱回去了。 回去之后,小孩子就睡着了。 宋一恒两口子却毫无睡意,两人在旁边嘀咕。 “真的有用吗?”宋太太问,“万一不行的话,我们赶紧把阿楠送回英国。” “有用!”宋一恒道,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妻子。 宋一恒听到了艾诺德医生喊顾轻舟叫“老师”,这种震撼,宋一恒只怕一辈子也忘不了。 既然艾诺德如此推崇顾轻舟,顾轻舟又说无碍,宋一恒决定抱以希望。 宋太太却不敢,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要再做准备。如果不行,就送孩子去香港……” 说着,就哭了。 宋太太想起了长女。 孩子那么可爱,一场车祸就香消玉殒,生命竟是这般脆弱。 他们夫妻饱受痛苦折磨,远离了曾经生活的地方,回到了祖国。 若是再夭折一个孩子,让他们还躲到哪里去? 天大地大,哪里才是他们的家? “不会的,你别多想了。”宋医生安慰妻子,却也想起了爱女,眼泪控制不住。 两个人彻夜未眠。 孩子倒是睡得香甜。 凌晨五点时,小孩子醒过来了,揉了揉眼睛,嘀咕道:“上厕所。” 宋医生一下子惊醒,问他:“阿楠,还疼吗?” 小孩子茫然,问:“爹哋,什么疼?” 宋医生大喜。 不知道什么疼,说明不疼了吧? 不成想,小孩子又道,“肚子疼!” 宋医生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心想:“中医果然是没用的。” 他抱着儿子去了厕所。 小孩子有点拉肚子。 拉完之后,回去倒头又睡。 宋医生和宋太太见孩子睡得香甜,在梦中很安稳,心也慢慢落下,两个人依靠着睡着了。 睁开眼时,小孩子不见了。 “阿楠呢?”宋太太大惊。 急忙出去问了护士,护士指了指后院的大槐树:“那儿呢。” 原来,阿楠又跟他哥哥爬树去了。 宋太太又惊又喜,扬起脸问:“阿楠,你还疼不疼啊?” 小孩子爬得老高,像只猴儿似的,道:“不疼!” 声音响亮而肯定。 想到昨天他冷汗直下,又见他今天活泼如猴,宋太太捂住唇,呜呜哭了。 这是喜极而泣。 “他没事了!”她转身对晚一步出来的宋医生道,“阿楠好了,少夫人治好了他!” 宋医生也愣在那里。 凌晨的时候阿楠腹泻,把寒邪清泄出去了,睡饱了的孩子精神抖擞。 他那活泼的劲头,洪亮的声音,像极了在英国的时候,而不是回国之后发病的那段日子。 阿楠真的好了! “怪不得艾诺德喊少夫人叫老师了!”宋医生感叹,“我也要去叫声老师!” 宋太太则道:“准备重礼,赶紧去谢谢人家!” 两口子把阿楠从树上哄了下来。 仔细看他,的确是痊愈了。 西医院检查不出来,少夫人说是小病,居然真的只是小病! “我看看。”宋太太瞧着孩子,又按了按他的小腹和胸腔,“还疼不疼?” 以前,小孩子不知道哪里疼,按了之后他不知道,要么不回答,要么乱点头。 这次,他咯咯笑,被宋太太按得有点痒,大声道:“不疼!” 宋太太的眼眶又红了。 他们夫妻俩准备了礼物,去了趟何氏百草堂,正好顾轻舟也在。 她今天是特意过来,给宋家的小孩子复诊的。 “少夫人,多谢您!”宋一恒看着顾轻舟,感觉全变了。 他心中对中医的认知,也彻底被颠覆。 他知道,华夏文化里存在千年的医术,它是合理的。 中医哪怕再遭遇抨击,它是千年传统,它有自己的沉淀,有自身的精华。 这位少夫人,将中医的精华全部发挥了出来,让它闪闪发光。 学了一辈子西医的宋一恒,心服口服了。 “不必客气,救死扶伤而已。”顾轻舟笑道,然后看了眼旁边的何梦德。 何梦德也笑。 宋医生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言语很刻薄,然而何梦德在他求诊的时候,半句刁难也没有,把病人放在首位。 他们和他一样,有医术,有医德,他们也是合格的医者。 从前自己对他们的羞辱,成了件没有道德的事。 “何掌柜,多谢了!”宋医生站直了身子,再深深弯腰给何梦德鞠躬。 何梦德一愣。 行医挨骂是正常,被西医瞧不起也是正常的。 突然之间,那倨傲的人居然弯腰行礼,何梦德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他感受到了尊重。 这是顾轻舟给他的,这是医术带来的! “无妨无妨,快别这样!”何梦德去搀扶宋医生。 第493章 端倪 宋医生来答谢,顺便请顾轻舟去复诊。 何梦德和顾轻舟就一起去了宋氏诊所,只不过几步路。 顾轻舟说,这孩子就是腑气不通,通了就不会痛了,已经无碍。 宋医生大为放心。 “……少夫人,何掌柜,你们想看看我的诊所吗?”宋医生问,“不成气候的小地方。” 顾轻舟和何梦德都点点头。 西医诊所是新鲜事物,顾轻舟和何梦德都没见过。 宋医生就领着他们看,四下里到处走走,每个地方都逛了一遍。 这是老城区,这种门面房相对比较便宜,却也是普通人承担不起的。 宋医生的诊所一共四间店铺打通,有问诊间、手术室、输液室和药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顾轻舟赞道,“真不错。” 想到现在西医的处境,以及西药被药贩子垄断之后的薄利,开这样的一间诊所其实是不赚钱的。 “宋医生,您是个了不起的医生。”顾轻舟道,“看您这里的花销,您是没打算回本了。” 宋医生被说的心头一热。 自己的苦心被人看破,是非常感动的。宋医生不需要别人的感激,可当真正有人说出感激的话,他心中很激动,好似一切有了意义。 “竭尽所能吧。世道就这样了,我又会这门手艺,我不做谁来做?”宋医生笑道。 顾轻舟心中微肃,眸光有了敬佩之色。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为了自己活着,也有很多人为了大众的幸福活着。 她想起了司行霈。 心绪微敛,顾轻舟对宋医生道:“我想让中医和西医联合,寻一个更好的办法,促进岳城医疗体系的完善,让更多百姓受益。” 宋医生惊喜交加看着顾轻舟。 “西医我不懂,我已经拜托了艾医生和王医生。那么宋医生,您愿意帮我吗?”顾轻舟问。 宋医生大喜:“少夫人,任凭您差遣!” 何梦德在旁边看着,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轻舟一直想办这件事,而何梦德总是觉得此事不妥,如今终于得到了很完善的结果。 “好,我们选个日子细谈。”顾轻舟笑道,“到时候开个会。” 宋一恒就跃跃欲试。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心情很好。她脚步轻盈,不知想什么,唇角有淡淡笑意。 司慕正好看到了。 他正要说什么,却又听到了脚步声。 顾轻舟上了丹墀,也听到身后有人,就回过头去,看到了潘姨太。 潘姨太目光温柔,身后跟着两个女佣,拎着四个食盒:“少夫人,我做了几样菜,孝敬您的。” 顾轻舟眼波微动,顿时就明白:司慕又有些日子没去潘姨太那边了。 潘姨太等不及,亲自来找司慕了。 “麻烦你了,进来吧。”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笑容腼腆,进了屋子。 自从开了后门给她,拱门的钥匙也给了她一把,潘姨太反而更加规矩了,行事也越发沉稳。 她好像跟顾轻舟打起了擂台,不肯失了仪态,叫司慕看不起。 顾轻舟刚回家,潘姨太后脚就到了,她的消息没这么快。顾轻舟又看了眼屋子里的司慕,他更衣之后坐在沙发里等吃饭。 潘姨太是打听司慕回来,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煞费苦心啊! 然而效果并不好。顾轻舟在场,司慕看到潘姨太就想起那晚的事,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的尴尬素来不表示,只是很冷漠沉了脸。 顾轻舟当做没看到,对潘姨太道:“你先自便,我上去更衣。” 潘姨太道是。 顾轻舟上楼,换了件家常斜襟中袖衫,豆绿色的长裙,洗了脸,重新涂了点雪花膏,这才下楼。 司慕还坐在沙发里,表情冷峻。 潘姨太和佣人一起,摆了满桌的菜,还是热腾腾的,芬芳四溢。 顾轻舟忍不住道:“好香啊。” 潘姨太不好意思,羞涩一笑,目光依旧睃向司慕。 顾轻舟没顾上司慕,反而先去看满桌的菜。 有她最喜欢的樱桃肉和脆皮鸡,还有清蒸鲈鱼、醋香鱼块、珍珠笋等,全是符合顾轻舟口味的。 “你自己做的?”顾轻舟问。 “没有没有,清蒸鲈鱼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厨娘帮衬着。”潘姨太笑道。 学聪明了,没有冒进领功。 “挺好的。”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就欲言又止看着她。 当然是希望她去请司慕过来吃饭。 顾轻舟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去请。 潘姨太就走到沙发旁边。 不成想,司慕猛然将手中的杂志一扔,豁然站起身。 他没有看潘姨太,而是越过潘姨太去看顾轻舟。 “是不是你让她过来的?”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微愣。 回想起他们前天的争吵,司慕后来主动送茶花求和,顾轻舟也和他说话了,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 难道他以为是她把潘姨太拉进来搅合吗? “你可以问她。”顾轻舟用力甩开他的手。 没有甩动,反而一个趔趄,跌入了司慕怀里。 司慕顺势抱紧了她。 潘姨太看着这一幕,心中又苦又涩,喉间一个劲的泛出腥甜来。 嫉妒的怒火,几乎要把潘姨太烧尽。 “够了!”顾轻舟则低声。她越是恼怒的时候,声音越沉,似压下来的层云,叫人透不过来气。 司慕却固执没有松手。 潘姨太见状,疾步走了出去,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轻舟和司慕时,顾轻舟突然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司慕一愣。 他发愣的时候,手臂微松,顾轻舟瞅准了机会,在他手臂穴道处一捏,他胳膊身不由己发麻,松开了顾轻舟。 顾轻舟退后了几步。 “这样的招数,你已经用了很多次!”顾轻舟眸色凛冽,“司慕,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说什么?”司慕大怒,“你做了什么?” 岳城的印章都在顾轻舟手里。 当然,婚姻不归顾轻舟管,那是市政厅的事,可她随便拿个军政府的手谕过去,市政厅的民政部门还敢为难她吗? 她都能把民政部门的印章要过来! “顾轻舟,你做了什么?”司慕再次逼近。 第494章 例行骚扰的司行霈 顾轻舟咬了下唇。 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什么也没做。你若是再动手动脚,我会做的,到时候别怪我给你难堪。”顾轻舟道。 她改变了口风。 说罢,她上楼去了。 司慕也愤怒出门了,去了驻地。这次,他再也不敢去同僚或者朋友家了。上次带回来潘韶,就是因为和顾轻舟生气去了丁团长家。 他也想了很多。 当初和顾轻舟结婚,是因为他们俩都想司行霈死,以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可以相互扶持。 现在,司慕都看得出来顾轻舟根本不想杀司行霈了,从前的协议变了味道。 可他们的婚姻,有了新的意义! 司慕想要立足,没顾轻舟真不行。听他阿爸那意思,一旦他辜负了顾轻舟,阿爸就要把司慕赶走,把司慕名下的军队和产业都给顾轻舟。 顾轻舟可能觉得阿爸是开玩笑的,可司慕知道不是。 他阿爸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在他阿爸说出来这句话,就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离了顾轻舟,司慕还有什么? 顾轻舟在军中比他得人心,在父亲面前比他有声望。 这个当口,司慕不能离婚。 他也不敢离婚! 顾轻舟自然也不想把司慕逼得走投无路。 司慕有自己的难处,顾轻舟也有。 她很欣赏司慕从前的性格,那么骄傲,那么绅士。 顾轻舟约他喝咖啡,把他气个半死,他愤怒离去,却还记得帮顾轻舟付了钱。那时候的司慕,真的很好。 “他从什么时候改变了?”顾轻舟想。 想了片刻,她就想明白了:“从他知道我和司行霈的事开始,他就对我没了全部的礼数。” 司慕唯一恨的人是司行霈。 顾轻舟偏偏招惹了司行霈。 司慕从那天开始,就不再是顾轻舟从前认识的那个绅士了。 顾轻舟想着心思。 她一夜未睡,司慕也没有,潘姨太更没有。 他们全部心事重重。 这盘棋,好像大家都没有胜算。 司慕这次出去,就很长时间没有再回来了。 顾轻舟也日常去药铺。 她招了四名学徒,加上药铺里的四名小伙计也全部愿意学,这下子就有八名子弟了。 到了五月中旬,何微正式启程去留学。顾轻舟跟何家众人去码头送何微。 何微的伤口已经长了新肉,不可能再溃烂,顾轻舟还是送给了她两盒自己制的药膏。 “在船上也要定期散步,活动气血。”顾轻舟叮嘱道。 何微一再说知道了。 白莎陪着何微。 临开船之前,何微还是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慕三娘和何梦德很担心她,也抱着她哭。 白莎那边,同样扑在父母怀中痛哭不止。 在一派离别伤感中,顾轻舟和何家众人送走了何微。 转身之际,顾轻舟却看到不远处的仓库屋檐下,站着一个青灰色的高大身影。他身形颀长,带着绅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顾轻舟对何梦德夫妻道:“姑父,姑姑,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遇到了一个熟人。” 慕三娘抹着眼泪,停留在送走何微的伤感中,含混点点头,并没有问遇到了谁。 顾轻舟朝那边屋檐下走过去。 屋檐下有一张排的长椅子,码头的地面泥沙坑洼,顾轻舟穿着高跟皮鞋,很快就陷在泥里。 副官用力托住了她的胳膊。 走得很缓慢,顾轻舟半晌才挤到聚满游客的仓库屋檐下。 “轻舟。”霍钺摘下了帽子,看到顾轻舟走过来,就先若无其事打招呼。 顾轻舟望着他:“您也是来送何微的吧?” 她没有称呼霍爷。 霍钺身份特殊,码头又是鱼龙混杂,顾轻舟怕有人知道了霍钺的身份,会趁机对霍钺不利。 “不是,我是清点货物的。”霍钺笑道,依旧儒雅。 顾轻舟看了眼他脚上沾着泥沙,以及衣摆沾上的泥水,笑了笑:“若是来清点货物,怎么不换双雨靴,不换一件劲装?您常来码头,这点忌讳是知道的。” 霍钺哑然。 半晌,霍钺才道:“轻舟,你如今也是伶牙俐齿了。” 船已经开远了,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霍钺道:“走吧,回去吧。” 他坚持要送顾轻舟。 顾轻舟就同意了。 路上,顾轻舟问他:“怎么来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她这一去就是四五年,人是会变的,到时候……” 顾轻舟觉得这样真不好。 何微又不知道,她若是以为霍钺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从而她接受了其他人,岂不是…… 霍钺道:“我没想那么远。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况且,我真不是来送行的,偶然遇到罢了。” 顾轻舟沉默了。 她自己的感情一团糟,哪有资格伸出手来指点其他痴男怨女? 霍钺愿意倾诉,顾轻舟可以做个知心的朋友;他不愿意,顾轻舟也体贴的不再追问。 霍钺则始终坚持的说:何微只是他很器重的晚辈,没有其他感情掺杂。 他自己的口不肯跟自己的心对峙,更是不会跟旁人泄露半分了。 回到新宅时,顾轻舟伏案看书。 这是艾诺德医生给她的西医入门。 他们在相互学习。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顾轻舟下楼,接了电话。 电话里是司行霈含笑的声音:“轻舟,到圣母路的银行门口来。” 那是顾公馆附近,他们过去时常约会的地方。 后来,顾轻舟再也没回过顾公馆。 闻言,她精神紧绷:“你又来了?” 掐指一算,真的过去了半个月。 这人阴魂不散,说了半月来催一次,就真的毫不延误。 顾轻舟差点想把电话给砸了。 “是啊,我特意赶过来的。轻舟,你快来。”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捏住电话的手微微发紧。 “我今天没空。”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顾轻舟沉默很久。 她知道司行霈的,跟他作对实在没有好果子吃。 想着,顾轻舟只得出发,去了趟圣母路的银行门口。既然司行霈来了,顾轻舟是根本躲不开的。 第495章 可以跑,不要死 顾轻舟出门。 她是让自家司机送她去咖啡店,再从咖啡店的后门出来,乘坐黄包车去圣母路的。 一路辗转,顾轻舟的心情糟糕到了极致。 “我行得端正,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顾轻舟坐在颠簸的黄包车里,反问自己。 是司行霈! 他太无良,又太恶毒了。 他比顾轻舟聪明,比她有手腕,而且比她有权力。 他从各个方面碾压顾轻舟,顾轻舟在他手下,只有艰难求生,所有的智慧全部打了水漂。 所以,她才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司行霈,也只是因为司行霈! 命运跟顾轻舟开了个极其残酷的玩笑。她微微阖眼,心中一片冰凉。 到了圣母路的银行门口,顾轻舟看到远处的小胡同口,站着一个穿咖啡色衬衫的男人,是司行霈的副官邓高。 邓高远远就看到了顾轻舟,冲她咧嘴笑。 顾轻舟就走了过去。 胡同旁边,停着一辆黑漆奥斯丁汽车。 汽车的副驾驶坐椅子后仰,司行霈把脚搭在汽车的前窗上,正在阖眼打盹。他肤质幽深,仍是看得出眼底的淤暗。 像是好些日子没有睡觉了。 “师座!”邓高低声喊了句。 司行霈这才慢腾腾睁开眼。 瞧见了顾轻舟站在旁边,他微笑起来,人也懒得动,指了指车门:“上车。” 顾轻舟既然来了,也就没打算矫情什么,自觉上了汽车的后座。 邓高上了驾驶座。 司行霈利落从前面翻过来,坐到了顾轻舟身边。 车子一路出城。 “又瘦了。”司行霈捏住她的手腕,似白玉般皓腕,纤瘦得一下子就能折断般。 顾轻舟抽回手:“没有。” “多吃点饭。怎么不长肉呢?”司行霈道。 顾轻舟冷漠:“你若是不打扰我,也许我能长几斤肉!” “那也是吃长的肉,不是幸福的肉。”司行霈毫不要脸,“我不找你,你过得行尸走肉一样,有什么意思?” 顾轻舟心中一涩。 她只觉得他可恨,偏偏这些讨厌的话,全中了。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说吧,又要干嘛?”顾轻舟转移话题,“你就别绕圈子了,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前头开车的邓高,嘿嘿笑了。 司行霈蹙眉,踢了椅子一脚:“笑什么!” “不是,师座,我觉得顾小姐最了解您了。”邓高道。 邓高也觉得司行霈不怀好意。 司行霈反而很高兴,再也不顾忌什么,把顾轻舟抱到了怀里。 “能不了解吗,我养大的女人!”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心中一惊。 她遇到他那年,她刚满十六岁,稚气未脱。 她在他身边养大,她崇拜他,下意识模仿他,终于身上打上了他的烙印,所有人都觉得她像他。 不是容貌像,而是某些行为举止,如出一辙。 车子出了城,到了一处很熟悉的地方。 这是一家跑马场,司行霈的地盘,他曾经带顾轻舟来骑马、练习射击。 车子到了门口,邓高就停下了车,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师座,那我也去骑马了啊。” 司行霈道:“去吧。” 邓高就高高兴兴的一溜烟跑了。总感觉他也有点孩子气,虽然是傻大个子。 顾轻舟看着邓高跑远,还没有收回视线时,已经被司行霈按在了座椅上。 他欺身而上,靠在她身上。 顾轻舟以为他又要耍流氓时,他却只是靠着她。 “轻舟,我好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司行霈低喃,“我睡一会儿,你别跑了,知道吗?” 顾轻舟微愣。 司行霈的头慢慢下滑,枕到了她的腿上,他的腿半蜷起,几乎顶到了奥斯丁汽车的车顶。 这种很不舒服的姿势,他却真的进入了梦乡。 顾轻舟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一阵错愕。 “怎么了?”顾轻舟低声问,“怎么三天三夜没睡,又出事了吗?” 顾轻舟没有动。 五月的阳光是温暖的,光束落在他们身上。 司行霈睡得安稳。 他这么打盹,半个小时后才醒过来。 他坐正了身子,推开车门下车。 顾轻舟也走了下来。 司行霈点燃了雪茄,用力吸了两口,人才彻底清醒。 顾轻舟问:“怎么了?” “剿匪。”司行霈轻吐云雾,“平城的土匪胆子太肥了,只当我是李文柱,派人跟我和谈,说若是我不答应,就破坏我的铁路。 我带着人,在山里游荡了三天三夜,把他们老巢给端了。若是他不犯我,我倒不想浪费那些子弹和兵力;可他们蹬鼻子上脸,我岂能容下他们?” 他笑了笑,又道,“一直都只有我司行霈去威胁别人的,我何曾被别人威胁过?” 笑得一脸狡诈。 顾轻舟心想:恶魔! 不过,匪患是历来军政府头疼的,司行霈这也算为当地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你来找我,就是炫耀威风来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笑道:“当然不是,我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顾轻舟问。 司行霈剿匪之后,土匪的二当家很机灵,溜下了山,抢了司行霈一辆汽车,把副官打得头破血流。 结果,那二当家不会开车,车子直接撞到了树上,他自己当场死亡。 司行霈的兵都觉得好笑,只有司行霈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顾轻舟。 上次顾轻舟逃跑,也是这样匆忙去开车,结果车子陷入泥里而熄火。当时司行霈跟那些副官们一样,也是啼笑皆非。 可现在,司行霈笑不出来。 他想:“轻舟从来不肯服软,若是她下次也撞到树上……” 司行霈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把善后的事交给手下的人,司行霈带着几名随从,急匆匆赶到了岳城,还开了一辆新车过来。 他想教顾轻舟开车。 无论如何,一定要教会她。 哪怕是跑,也要让她安全的跑。跑了可以找回来,死了就灰飞烟灭了。 这话,司行霈自然不好告诉顾轻舟的,要不然顾轻舟还以为他盼着她跑。 顾轻舟问他来做什么,他直言不讳道:“这辆汽车,我打算送给你。” “我要汽车干嘛?”顾轻舟道,“再说了,军政府多的是。” 司行霈表情肃然:“军政府是军政府的,这是我给你的,就是你个人的。顾轻舟,你一定要给我学会开车!” 顾轻舟蹙眉。 她也想起了上次的逃跑。 眯起眼睛,顾轻舟斜睨着他,不知他到底搞什么鬼。 “你怎么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踩灭了雪茄蒂,一把将顾轻舟抱起来,放到了驾驶座上。 他自己绕到了副驾驶座上。 “学车其实很简单的。”司行霈手把手教她。 一边教,一边把土匪偷车身亡的事,告诉了顾轻舟。 他说:“学会了开车,不管什么时候跑起来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顾轻舟心中倏然发暖。 她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手捏得有点紧,才没有失控扑到他怀里。 “轻舟,你们的命太脆弱了,要好好珍惜。”司行霈道。 顾轻舟回神,听着奇怪:“你的命不脆弱吗?” “不,我一般都死不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翻了个白眼。 她翻白眼的时候,司行霈就捏她的脸:“别不服气,那时候你叫人打了我一枪,就打在胸口,我都没死。要看看伤口吗?” 说着,他就想脱衣。 顾轻舟的呼吸凝住。 她知道那是他应得的,可他这样的口吻,愣是让她感觉自己错了一样。 顾轻舟猛然踩住了刹车。 她想要下车:“我不学了!” 身子已经被身手敏捷的司行霈给抱住,留在了驾驶座上。 司行霈笑:“好好,我不惹你了,好好学!你不想看,没关系,我知道你忌讳什么。我答应过的,一个月之后再给你看。” 一个月之后,他就要公开顾轻舟和司慕离婚的消息,那时候她就完全属于他。 顾轻舟被按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 她沉默着,微微阖眼,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去,才睁开了眼睛。 “我不想看,你的生死跟我没关系。”顾轻舟道,“若是我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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