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念大学,对学报很陌生,同时也觉得挺有趣的。 然而,等他翻页看到一个失物招领的通告时,脸色骤然变了。 司玉藻不解看着他:“怎么了?” 她拉过报纸,看到失物招领那一栏写着:“三年级的胡同学捡到一方砚台、一支钢笔、一块不走的怀表,请丢失的同学到第二教学楼失物处认领……” 司玉藻觉得这是很普通的失物招领。 校报每一期都有这样的通知。 “怎么了?”司玉藻抬眸看着张辛眉。 张辛眉拿了一叠钱放在餐桌上,算作结账了,然后拉着司玉藻快速出了餐厅。 侍者还想要问出了何事,然后看到了桌子上的钱,就决定不多管闲事了。 司玉藻被他吓到,且一头雾水:“怎么了张叔叔?” “你最近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张辛眉表情格外的严厉,“你姆妈让我照顾你,你每个字、每件事都要说,不能漏掉半个字。” 司玉藻从未见过张叔叔如此严肃。 在她记忆里,张辛眉要么炸毛、要么耍帅,很少是这副样子的。 她有点害怕了,就把最近学堂和自家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说完了,她紧张看着张辛眉:“张叔叔,是出事了吧?” 张辛眉的神色格外凝重。 他发动了汽车:“我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排除了危险,我再接你回来。” “……你是替我担下危险吗?”司玉藻问,“张叔叔,我们司家的人,不会躲在别人的身后。” 张辛眉笑了下。 他伸手,摸了摸司玉藻的头发:“放心,你不站在任何人的身后。” 他的汽车七拐八弯,隐约是出了城,到了郊外某处地方时,这才放下了司玉藻。 他们俩走过树林又开始走水路。 仲秋时节的蚊子很吓人,张辛眉脱了外套给司玉藻罩住了头脸,司玉藻仍是觉得自己的胳膊腿被蚊子啃得全是包。 最后,他们上了一艘渔船。 渔船开出去不过片刻,就到了小岛。 江南多水泊,司玉藻在新加坡长大,对这些都不熟悉,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 等到了地方,张辛眉才把事情告诉了司玉藻。 司玉藻也是吓了一跳。 当天晚上,潘落英去见了杜溪上。 两个人约好在一处咖啡馆见面。 “校报已经登好了,司玉藻那边也安排妥当,就等着她自投罗网。”潘落英道。 杜溪上点点头,很是满意。 潘落英沉吟了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许,这次能杀了司玉藻……” 杜溪上淡淡看了她一眼:“你盼着她死吗?” 潘落英心中是说不出的膈应。 这位杜公子,心思狠辣恶毒,但作为总是不够爽利。 他喜欢司玉藻,却偏偏不肯去追求,非要搞这些手段,好像把女人打服了,女人才能爱上他似的。 在潘落英看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她不言语了。 杜溪上一推眼镜,继续道:“她不会死,她家里在政府很有势力,稍微活动一下就能保下她。只是以后她不能来上海了而已。 也许,他们家会送她去英国念书,那时候我们重新会做同学也说不定。” 他幻想了下异国他乡的重逢,竟有点令他痴迷了。 潘落英看着他的惺惺作态,实在很想吐。 她低垂了羽睫,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张辛眉安顿好了司玉藻,从另一条陆路离开了。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玉藻,没事的,你没有被牵扯进来,只是出了点小纰漏。”张辛眉道,“正好,这次有人作死,咱们就顺水推舟。” 司玉藻坐了起来:“我知道是谁,是杜溪上。” “是他就最好。”张辛眉道,“最近我听到了风声,说有人怀疑上海有权有势的人物在组织地下活动,万一查到我头上就麻烦了。如果杜家跳出来,至少能把我的嫌疑暂时洗去。” “你的嫌疑?”司玉藻脑中灵光一闪,“张叔叔,是不是那次芳裀行刺日本军官,当时我和你都在场,而我没有被搜身?” 张辛眉道:“的确,当晚只有你没有被严查,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凶手……” 司玉藻蹙眉。 她不想拖张辛眉的后腿。 “好了,你跟我回上海,照我说的做。”张辛眉道。 他们俩好像是出城玩了一夜的两个年轻人,早上七点多回到了城里。 司玉藻虽然不够稳重,有时候活泼过了头,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还是能顶用的。 张辛眉连夜做好了安排,司玉藻只需演好自己那一段即可。 她照常去上学。 放学之后,她约了徐景然和马璇两位女同学逛街,好巧不巧的,在路上“偶遇”了杜溪上。 “好久不见。”司玉藻笑道,“你这些时候过得还好?” “挺好的。”杜溪上保持着翩翩风度,非常礼貌微笑,“司小姐最近功课忙不忙?” “还好,我成立了一个围棋会,你是知道的吧?”司玉藻脸上带着肤浅的得意,“杜少,你以前做过联合会的会长,我真想向你讨教,就怕你没空。” 杜溪上道:“我有空。” “那太好了。我是岳城人,有家新开的岳城餐厅,咱们明晚一起去尝尝,顺便教我一点做会长的技巧?”司玉藻问。 杜溪上说好。 他脸上的得意很明显,说明他把这次的约会,当成很普通的艳遇。 司玉藻眼底的情绪收敛着,不动声色继续逛街。 第1676章 请吃饭 司玉藻约了杜溪上,心中也不是很确定。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杜溪上花枝招展的来了,身上还有很清淡的香味,好像是用了女人的香水,司玉藻才放心。 “我想多了。”司玉藻道,“他好像并不起疑。” 他是开车来的。 司玉藻为了让他放心,主动坐了他的汽车,并且让自己的副官宋游开车跟着。 杜溪上回头看了眼:“怕我?” 他才短短休学半年,身上的学生气褪得一干二净,有点油滑。 “油滑”这种气质,可以是不羁,也可以是猥琐,很难把握。 坐在汽车里,封闭的空间,让司玉藻闻到了更多的香水味,她几乎要窒息了。 她尽可能不大口呼吸,声音就显得格外温柔:“我有司机跟着,干嘛不用?” “为何?” “摆阔呀。”司大小姐理直气壮的说。 杜溪上:“……” 她如此纨绔又坦率的态度,反而让杜溪上安心了。 他觉得司玉藻很快就要像他一样退学了,故而他们可以计划下未来。 “如果去留学,你偏向哪个学校?”杜溪上直接问她。 司玉藻道:“我还没毕业呢,为什么要去留学?” “假如。”杜溪上说,“就是做个假设。” 司玉藻认真想了片刻。 她足足想了五分钟:“如果不念这所医科学堂的话,我还是回南洋。我家就在新加坡,每天放学能回家吃饭,其实挺好的。” 杜溪上有点失望:“英国的教育应该更好。” “教育再好,也有差生;教育再差,也有优等生。我当初选择上海,是想靠近我父母生活过的地方,我是很恋家的。”司玉藻道,“是假设而已。对了,前面路口左拐,一直往前,该拐弯的时候我告诉你。” 杜溪上的心思不再开车上。 他把车子拐了弯,继续问司玉藻:“女孩子总要结婚的,太恋娘家不太好。你去过英国吗?” “去过,我阿爸有飞机,我们去哪里都很方便。再说,新加坡就是英国人的,我还跟总督的女儿关系很好。”司玉藻道。 杜溪上一路上,都在套话,想听司玉藻的种种。 司玉藻似乎对他毫不设防,把自己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他,然后时不时指挥他左拐右拐。 杜溪上一路上都很平坦,他自己也不太在意,再加上这会儿天都黯淡了,路灯有点昏黄。 他和司玉藻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明明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他却感觉不过几分钟。 到了地方,杜溪上看到一处紧闭的大门,门口挂着灯笼。 “这是餐厅吗?” 他有点疑惑。 司玉藻道:“这是大院子,餐厅在院子里面。岳城老乡们常来,既是吃饭也是聚会。” 杜溪上的疑惑就放下了。 这个有点类似俱乐部,可能还有政治作用。 餐厅是噱头,聚集同乡,拉帮结派,整合人脉资源才是目的。 杜溪上自负最通世事,为了不显得像个傻狍子,他把疑惑放下了。 “我去拿酒,上次答应带给老板的,你去敲门。”司玉藻道。 正好这个时候,司玉藻的司机把汽车开了过来。 杜溪上只当她是偷偷补妆或者其他,也或者是真的带了礼物,没有多想就去敲门了。 他敲了两下,突然发现司玉藻的司机关了车灯,车子在漆黑的夜空里后退,快速开走了。 杜溪上蹙眉。 他不是很理解。 司玉藻把他骗到这里,有什么目的?他的车子还在,他随时可以走;他一个年轻体壮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武器,谁还能绑架他? 他上前几步:“司小姐!” 司玉藻的车子,一溜烟消失了,开得飞快,空气里都是引擎声。 杜溪上很恼火。 司玉藻实在太漂亮了,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比不上她,否则杜溪上也不会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 “妖精!”他骂了句。 待他也想要回到车子上时,院门口的灯笼突然灭了。 这种灯笼,做成古朴的样子,里面却不是点蜡烛,而是安了灯泡,既好看又安全。 所以,不是风吹了灯笼,而是有人关了。 亦或者说,断电了。 四周顿时漆黑,杜溪上全身都紧绷了,从口袋里掏出他准备好的短匕首,警戒了足足一分钟。 没有人偷袭他,夜里格外安静,也没有脚步声。 “搞什么鬼!”他低声骂了句。 他这么一耽误,司玉藻的汽车已经离开三分钟了。 他也打算走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杜溪上只当是司玉藻又回来了。 他实在很想要这次约会,如果顺利的话,他今晚想要亲吻司玉藻。 “这女人……”他对她能回来,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然而,他就听出了不对劲。 不是一辆汽车,甚至不是司玉藻的小轿车。 是比较重的卡车。 他心里隐约传来了不安,急忙跑到了自己的车边,紧张开车门。 不成想,这么一紧张,他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了。 等他捡起钥匙站起身,就听到身后有人说:“不许动!” 三辆卡车停稳,车灯照亮,如同白昼。 杜溪上眯了眯眼睛。 他好像看到了军官,手里拿着的是长枪,对准了他。 他有点懵了。 旋即,就有两个人上前,把他按住了。 杜溪上挣扎:“干什么?我是杜会长的儿子,你们作甚?这里是上海,你们要讲律法,凭什么抓我!” 那军官把他的头,死死按在了车前盖上,反拷住了他的双手。 其他人把大门踢开了。 杜溪上的脑袋偏向了那边,借助车灯的光,他看到这是一处仓库,并不是司玉藻说的什么餐厅。 仓库里好像有机器,也有报纸之类的。 片刻之后,杜溪上听到有人过来说:“报告长官,地址属实,但是没有人了,估计是跑了。” 杜溪上脑子里嗡了下。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不是他聪明,而是他打算把这个计谋用在司玉藻身上,不成想反被将一军。 他家里没有司家那么雄厚的背景,一旦他被扣上了帽子,他怕是只有被枪毙这一条路。 他当即再次挣扎了起来:“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印刷厂,我不是地下革命党!我只是路过。” 有人冷冷道:“我们并没有说这是什么地方,你只是路过,怎么知道这是地下革命党的窝点?” 杜溪上紧张中犯了个大错。 他张口欲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只得拼命扑通:“不是我,不是我!” 他方才那句话,等于是认罪了。 军官一拳打在他的脑门上,把他彻底打晕了。 “总算有了点收获。”军官松了口气,“这次抓到了大鱼。” 第1677章 洗清嫌疑 杜溪上被人打晕之后,关到了军队的监牢里。 他不停的咆哮,声音都喊哑了,却没人理会他。 过了两天,他父亲才疏通了关系,进来看他。 一见面,他父亲先扇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要把我们害死了!” 杜家的产业和房子全部被查封了,军队和政府都介入,调查杜父。 杜父爬到今天的地位,手上肯定不干净,哪怕只是查他行贿,也够他坐牢的,更别说政府查的目标,居然是“杜家是否组织地下革命活动”。 不管真假,杜父的会长是肯定丢了,地位和面子全没了。 若是真的,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杜父自己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可他保不齐他儿子会这么做。 他简直就要抓狂。 杜溪上在人前素来是个佳公子,既斯文又风雅,此刻他狼狈极了,苍白脸上被他父亲打了五指清晰的痕迹。 他痛哭道:“阿爸,您要相信我,我不是革命党!” 他当着调查员的面,跟他父亲说了实情。 “……咱们去政府办公厅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搜查到了秘钥,就是砚台和不走的怀表。以后要留意报纸,看看哪家报纸用这两个关键词传递消息,哪家报纸就有问题。 我偷听到了之后,就想把此事栽赃到司玉藻身上。她成立了围棋会,学校的规定是一个协会可以编一天的报纸。 我先在校报上,把‘秘钥’发了出去。校报虽然小,政府一时三刻查不到,但我可以去匿名通风报信。 我再让潘落英去跟学校的印刷厂说,机器出了问题,让司玉藻带人去另一家印刷厂。我就在那家印刷厂里,准备好革命党的报纸,然后通知政府抓人。 只要人赃并获,抓到了司玉藻,她的围棋会就成不了,她也要被当成革命党,不是杀死就是离开上海。 阿爸,您不也是觉得她刺头吗?王秋生的事,她不是差点破坏了您的计划吗?我这是为了咱们家,为了您啊……” 杜父额角的青筋一直跳个不停。 杜溪上这次是真的引火烧身了。这么大的事,如此危险的计谋,他也敢乱用。 “可是,你最后被司玉藻反将了一军!”杜父脑子很灵活。他看似是对儿子说,实则是说给旁边的调查员听。 “司玉藻如果不是革命党,她怎么会知道秘钥,又怎么会知道你要害她,反过来害你?”杜父道。 杜溪上一愣。 对啊,如果司玉藻不是…… 他原本只是打算诬陷司玉藻的,却不成想居然是她真的是。 “长官,她才是革命党,你们快点去抓她!”杜溪上大声吼道,只是他的声音喊得破了音,没什么效果。 调查员的表情顿了下,转身出去了。 负责这件事的长官一合计,觉得杜溪上的话也许是真的。 于是,他们派人去了司玉藻的公寓。 他们在司玉藻的公寓里,遇到了一位军部高官——邓高元帅。 邓元帅扫视了一眼他们:“这是我侄女,你们兴师动众,是有什么事?” 特别调查员们都面面相觑。 这位邓元帅的人脉是非常雄厚的,他曾经背靠司家。 司家……司玉藻的那个司家吗? 几名调查员略感心惊。 司玉藻那样的出身,怎么会跟革命党搅合在一起? 况且,杜溪上的话,句句听上去都是狡辩。 他说是司玉藻把他带到了那个印刷厂,可当时去抓他的人说,根本没看到司玉藻在场。 这么简单粗暴的栽赃,调查员们居然信了吗? 这要怎么跟邓元帅解释? “……大帅,是……是想例行检查……”调查员做了几次尝试,还是在邓高面前拿不出合理的理由。 例行检查也需要证据。 他们来搜查司玉藻的证据是什么?是一个被人赃并获的革命党人的说辞吗? “说啊,吞吞吐吐做什么?”邓高不耐烦,“我还要带我侄女去吃饭,到底有什么事?” “元帅,这是个误会。”调查员尴尬道。 几个人狼狈离开了。 他们重新审了杜溪上。 杜溪上还是那套说辞。可除了说辞,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没人看司玉藻约了他,甚至没有人留意到司玉藻上了他的汽车。 “当时司玉藻约我的时候,她的同学徐景然和马璇都在场,只是离得比较远。”杜溪上道。 徐景然和马璇也被叫过来问话。 她们俩当天的确是跟着司玉藻去逛街了,然后也遇到了杜溪上,但司玉藻和杜溪上说话的时候,她们走开了。 “杜师兄摆明了是想要追求司玉藻的,他以前好几次害司玉藻,还把她反锁在教室里,放火烧她,大概是司玉藻拒绝了他。”徐景然说。 “那种情况,如果我们在场,杜师兄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也想害死我们怎么办?所以,我们就自动走远了点,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依照司玉藻的性格,她是绝不会约杜师兄的。她根本看不上杜师兄,而且她和卢师兄算是很好的关系,司玉藻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杜溪上还说了潘落英。 潘落英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一进来就先吓哭了。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约我喝咖啡,我就去了,我是很喜欢他的。”潘落英说。 她推得一干二净。 潘落英从调查局出来,抹干净了眼泪,冷冷瞥了眼。 她当时就做了两手准备。 万一杜溪上失败了,她不想被牵扯进去,所以她把自己的手洗干净了。 杜溪上自己找了校报的总编,把“秘钥”放进去的,潘落英当时不肯出面,也是为了防止今天。 她淡淡笑了笑:“永别了,杜师弟,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下场。” 这件事,政府一周之后给了结果。 杜溪上被判了五十年,关进了监牢;撤去杜父的西药商会会长职务,查封了杜家所有的生意,留待后续的审查。 南京方面还是怀疑杜父才是主谋,只是他推出了自己的儿子顶罪,可惜目前没有证据。 “上海有个革命党大人物”的谣言,算是得到了证实。 杜父在大上海也算是响当当的制药大亨,跟密报对得上。 后来,调查局找到了杜家一个秘密研究所,发现里面做人体实验,研究所后面有个大坑,臭不可闻。 挖开一看,至少有三十具骸骨,而还没有死的非人非鬼“试验品”们,足足上百人。 此事轰动了一时。 杜父被判枪决。 并且,调查员在他们的研究所里,找到了杜父就是革命党的证据。 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了。 “你听说了杜家的研究所吗?”司玉藻提到这个话题,有点恶心。 这几天,她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在跟她说这件事。 被关在研究所的,大半是乞丐或者难民,他们形容凄惨,生不如死。 张辛眉道:“当然知道,我还去了一趟,要不然最后那些印章是谁放进去的?” 那些印章,坐实了杜父的革命党身份。 是张辛眉亲自去放的。 “……真像他们说的那么惨吗?”司玉藻问。 张辛眉道:“比你想象中更惨,你其实没怎么见过可怕的地方,所以你的想象力很贫瘠。那个研究所,比你想象中再可怕十倍。” 第1678章 表白 司玉藻没有去看过杜溪上。 她无法想象被关五十年是什么感受,毕竟他父亲因为研究所的事被判了死刑,再也没有替他疏通关系,他不可能减刑了。 “张叔叔,如果不是你,也许坐牢的就是我了。”司玉藻道。 张辛眉说:“你阿爸的钱和势力是能通天的,你一个电话,邓元帅就千里迢迢来了,谁坐牢也轮不到你司大小姐坐牢。” 司玉藻:“……”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是实话。 邓高曾经是司行霈的副官,后来司行霈退了之后,他仍留在军中。等颜新侬也退了,他们的势力大部分给了邓高,把他捧上了高位。 对其他人还好,对司家,邓高的感情是很深的。 他一直不知道司玉藻来上海念书了。 这件事,司行霈和顾轻舟没有广而告之,也没有亲自来送玉藻。 他们俩没想玉藻在上海留多久。 玉藻只是心中的执念放不下,总认为当年的纵火案跟她有关。 顾轻舟已经找到了凶手,凶手也承认了,但玉藻坚持说她记得自己捅伤了人,也记得自己放了火。 她那时候才七岁,根本没能力做这些。 而且,火是从大厅里烧起来的,不是司玉藻被关押的后厨房,等火烧到后厨房的时候,罗公馆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这些事,当年邓高也知道。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顾轻舟不太想旧事重提。 直到司玉藻打电话给邓高,邓高才知道司家的宝贝大小姐来上海大半年了。 他急急忙忙来看望玉藻,不成想却碰到了这样的事。 “张叔叔,你的嫌疑呢?”司玉藻回神,也问张辛眉。 张辛眉敲了敲烟盒:“托司大小姐的洪福,我和芳裀没了嫌疑,可以继续蛰伏。” “芳裀年轻漂亮,她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司玉藻突然问,“也是因为理想吗?” 张辛眉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上眼皮一撩司玉藻:“理想又不是菜市场的白菜,谁都能买一斤! 芳裀七八岁就被卖到了妓院,后来我救了她。如果不走这条路,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也许不到三十岁就各种病缠身,成为一团烂肉。 她跪在我的脚底下,求我给她一个前途,哪怕码头做苦力她都愿意,她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活着,而不是靠身体。 我给了她机会,她现在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跟她一起被卖到妓院的,没有活过二十八岁的,她说自己已经够本了。” 司玉藻痴痴听着。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芳裀挺厉害的,而且过得很洒脱。 “你喜欢她吗?”司玉藻看向了张辛眉的眼睛。 张辛眉点燃了烟,一团白雾正好笼罩了他的眸子,他静静吐出了两口烟圈:“不,我有心上人。” 司玉藻好像被炸了。 她几乎要跳起来,贱兮兮走到张辛眉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谁,是谁?” 司大小姐的眼睛里,有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不是你。”张辛眉道。 司玉藻急切想知道:“这个是当然,你自愧不如,配不上仙女,我明白的。是谁?” 张辛眉朝她喷了一口烟。 司玉藻被呛到了,这才后退一点,张辛眉也趁机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他叹了口气般,把烟灭了。 “我走了。没了杜溪上和杜家,你暂时没什么大麻烦,但是你也要当心,千万别再惹事。”张辛眉道。 司玉藻追上了他,黏在他身上:“是我认识的人吗?” 张辛眉看着她。 他的目光格外静,似乎带着沉思:“你认识。” 司玉藻笑得很猥琐:“我在上海认识的人不多,到底是哪一个?你把我肚子里的好奇虫子勾起来了,你快告诉我,否则还不如杀了我。” 张辛眉:“……” 他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下:“滚!” 然后,他快速下楼扬长而去了。 司玉藻趴在阳台上喊:“新妹,是你那个女秘书吗?我见过她的,是不是她?她也是很漂亮的。” 张辛眉上了汽车,懒得理她。 司玉藻拉了渔歌和宋游,让他们帮她分析,张辛眉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渔歌看了眼宋游。 宋游则道:“也许你真的认识呢?” “你也知道?”司玉藻很惊讶,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渔歌身边。 渔歌瞪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跟张少爷清清白白,没趁机勾搭人,你再胡言乱说,我回新加坡去了,不伺候你。” 司玉藻只得赔罪。 后来她想了很久,毫无头绪。 第二天早上,宋游送他去上学,两个人步行。 司玉藻就问宋游:“你觉得,张叔叔的心上人,会不会是男的?” 宋游面无表情:“收一下你的龌龊心思,大小姐。你怎么知道张少爷是认真的?万一他就是想捉弄你一下呢?亦或者,更有甚者,他是在告白呢?” “告白?”司玉藻诧异停住了脚步,“跟谁?” 宋游看着她。 “我吗?”司玉藻失笑,“他知道我们仙女不和凡人通婚,会犯天条的,要被天打雷劈。” 宋游:“……” 如果老天爷真的有灵,把这位大小姐劈一劈吧,成天冒充天女,该被雷劈的应该是她! “其他人还好说啦,张叔叔应该不会,他没那么低趣味。”司玉藻继续道。 “喜欢仙女算低趣味?”宋游有点惊讶,没想到司玉藻居然知道反省。 “喜欢自己的侄女,算低趣味。你想什么呢?仙女怎么可能没人喜欢,怎么可能是低趣味?”司玉藻道。 宋游:“……” 他还以为,大小姐突然有了自知之明,原来他真的是多心了。 宋游好犯愁,就这么个货,什么时候能脱手呢? 脱手了之后,他大概也可以去军中历练了。 他有气无力道:“快要上课了,别磨蹭。” 司玉藻上午很忙,中午还要处理围棋会的事。 他们围棋会的校报已经出来了,反响很不错。 明天就是中秋节,司玉藻定好了大饭店,又准备好了礼物,如今还有些杂事,她忙得脚不沾地。 她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晚宴。 兴奋取代了好奇,司玉藻也把张辛眉的心上人这件事放到了脑后。 “玉藻,送你个小礼物。”卢师兄一头乱毛走了过来,递了个小东西给她。 “是什么?” 第1679章 很有眼光 卢师兄最近天天在医院。 夏秋交替,不少人生病,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 中午,主治医生对他们这些实习医生说:“明天过中秋,谁值班?” 大家不说话,主治医生就随机选了两位,对剩下的人说:“你们放假,都去休息吧。” 卢闻礼在学校的时候,很少有过节的概念。放假无所事事,他就窝在实验室。 他正打算往实验室去,女同事拉住了他:“师弟你也去买点衣裳过节,我看你一件衣裳穿了很久。” 卢闻礼很想说,他这衣裳买了不到半个月,怎么可能很久?不过,他夜里也当睡衣穿,看上去挺皱巴的。 “师弟,一起去吧。”另外的同事也说。 他们的同事九成都是医学堂毕业的,极少数是法国人。 平日里他们也很团结,师弟师兄的称呼,比普通同事要熟稔很多。 卢闻礼没办法,被他们拉着去了。 他买了几件衣裳,在街边等同事的时候,正好小摊卖做成兔儿爷的小玩意儿。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东西,就随手买了两个。 他只是觉得好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成想却遇到了司玉藻。 他像个三岁的孩子,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小玩伴那样,塞了一个给司玉藻。 司玉藻很惊喜:“兔儿爷!以前过中秋的时候,街上也卖,不过我阿爸会给我买水晶做的,或者玉做的,我第一次收到泥捏的。” 卢闻礼没觉得她家铺张浪费,只是很诧异:“新加坡也过中秋节?” 卢师兄的注意点,总跟旁人不同。 司玉藻道:“过。新加坡的华人很注重传统,比上海更加注重。可能是在异国他乡,大环境变了,需得特意用力,提醒自己别忘记了祖宗。” “这倒也是。”卢师兄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向往新加坡了。将来如果有空,我要去新加坡玩玩。” “干嘛将来?”司玉藻很不理解这种理想,“你如果想去,我发个电报,周末我家的飞机来接。” 司大小姐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土豪的气场很戳人心。 当然,没戳到卢师兄,因为卢师兄的脑瓜跟正常人不是一类的。 “真的吗?我听说你家的医院很厉害,我很想去参观。”卢闻礼道。 “当然,我干嘛要骗你?”司玉藻笑道,“如果你实习结束去我们家医院,说不定我姑姑还要感谢我,替她找了个好医生。” 卢闻礼决定去看看。 他们俩一拍即合。 晚宴办得很热闹。 学校女生极少,司玉藻围棋社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刚刚成年的小伙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个个都馋。 有了卢师兄的例子,司玉藻很明智给他们安排了全肉宴席。 虽然没有酒,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尽兴而归。 张辛眉没参加这种猪吃食一样的聚会,他等在酒店外面,接司玉藻回家。 司玉藻把口袋里的兔儿爷拿出来玩。 “挺精致的小东西,哪里买的?”张辛眉问。 司玉藻说:“不是我买的,是卢师兄送给我的。” 张辛眉呼吸一滞。 司玉藻也问他:“你去不去?我发电报回家了,我家里会派飞机来接。” 张辛眉道:“你叔叔忙着呢,又不是你们这些半大孩子,成天无所事事。” 司玉藻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叔叔,你是不是害怕坐飞机?” “滚。”张辛眉烦躁的说。 他没有跟司玉藻去新加坡。 等司玉藻和卢闻礼出发的时候,他偷偷派人去调查了卢闻礼。 卢闻礼出身不算差,他祖父那一辈是皖系军阀出身,后来没混好,没有自己的地盘,倒是他父亲比较争气,如今在北平做事,是政府要员。 他和司玉藻也很投缘。 假如他们俩能成,大概就是司琼枝和裴诚那样的神仙眷侣。 卢闻礼本人也靠谱,醉心医术,吃喝嫖赌一样不沾,对女人来说算得上如意郎君了。 张辛眉从长辈的角度想了想,此事没什么可阻隔的。 只是芳裀接下来两天都不怎么敢找他,他脾气极差。 两天之后,司玉藻回来了。 司玉藻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张辛眉:“上次跟说你过了,我舅母做的酱特别好吃,配什么都好吃。我这次特意去要了,给你带了四罐。有桂花酱、樱桃酱、豆瓣酱和梅子酱……” 她说罢,抬眸却发现张辛眉一错不错眼睛看着她。 司玉藻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怕自己偷吃梅子酱沾了证据在脸上。 一抹,并没有。 她不解回视张辛眉。 张辛眉微笑了下:“知道你孝顺,叔叔领情了,请你吃饭吧。” 司玉藻说好。 他们吃饭的时候,司玉藻跟他说起新加坡的趣事。 司家的亲戚朋友甚多,司玉藻谈论起来就是没完。 她还说她姑姑的小女儿裴言卿。 “……言卿和我最像了,你要是看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司玉藻道,“太可惜了,你这次没去。” “下次吧。”张辛眉懒懒说。 司玉藻道:“你每次都敷衍我。” “不敷衍,下次一定跟你去。”张辛眉道,“大人很忙,哪像你们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仙女。”司玉藻臭不要脸的说。 张辛眉:“……” 他也问起了卢闻礼。 司玉藻说,卢师兄很喜欢她姑姑的医院,有意向去新加坡发展。 她还说:“我带着他去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若是夏天去,只怕他要落荒而逃了。” 张辛眉不予置评。 “我姑姑还问我,将来会不会跟卢师兄结婚……”司玉藻继续说。 张辛眉切牛排的手顿了下。 他手里拿着银刀,稍微用力,那刀柄略微弯了几分。 他后知后觉,才松开了力道,抬眸问司玉藻:“你会吗?” “不会。”司玉藻回答。 好像有什么滑过心田,张辛眉静静看着她:“为何不会?” “他是师兄啊。”司玉藻笑道,“再说了,他不像我阿爸,我喜欢像我阿爸一样的男人,比如说……” 她略微停顿,视线在张辛眉身上打转。 张辛眉的呼吸一瞬间停了。 他就听到司玉藻道:“比如说,张叔叔你这样的。” 张辛眉想要打她的脑袋,或者说她胡闹,然而在这个瞬间,他却是微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眼光倒是很不错!” 第1680章 叛徒的到来 司玉藻和张辛眉吃饭,聊了很多的话题,其中就有一个关于爱情的。 她问:“假如你爱上了我,也知道我爱你,你会表白吗?” 张辛眉看着她的眼睛。 他确定此刻她很认真。 故而他也认真回答:“我会的。” “那你爱我吗?”司玉藻立马像只小狗,谄媚凑过来,恨不能舔一下张辛眉的脸。 张辛眉一把将她推开:“滚蛋。” 这天晚上,张辛眉送司玉藻回到她的公寓,然后就去见了芳裀。 他最近和芳裀有个任务。 芳裀时不时打量他。 张辛眉被她看得不耐烦:“作甚?” “不做甚。”芳裀收回了目光,“你那个小侄女,是不是从新加坡回来了?” 张辛眉很警惕看了眼她:“你打听她?” 芳裀忙道:“没有,我干嘛多此一举?我看你喜上眉梢,一整天心情都不错——你是等她毕业才和她求婚吗?” “闭嘴。”张辛眉道。 哪怕是恶声恶气,他的声音里也没了前几天的怒火。 芳裀偷笑。 张辛眉严厉警告她:“以后不要谈论私事。” “是不要谈论私事,还是不要戳穿你的心思?张少,那女孩子十八岁了吧?她生得那么漂亮,喜欢她很正常,不爱她才奇怪了。”芳裀说,“你不下手,其他人先伸手了,你到时候要把人家杀了吗?” 张辛眉狠戾转头,盯着芳裀。 他这一瞬间的目光,极其毒辣。 芳裀就知道,自己的假设——假设其他人先对司玉藻下手的话,激怒了张辛眉,张辛眉这一瞬间的杀意不是假的。 芳裀心中发怯,不敢再开玩笑了。 而张辛眉的好心情,也被这女人破坏殆尽。 他们俩“鬼混”到了半夜,赶了三四个场子,差不多踩点成功了,这才去了张辛眉的家。 芳裀到了上海,常住在张辛眉这里,因为她对外是张辛眉养活的歌女。 夜里,有人悄悄上楼,拿走了芳裀准备好的资料。 凌晨的时候,又有人上楼。 “今晚的情报准确,是叛徒逃到了上海,想要对上海的地下工作进行破坏。刺杀的规划已经做好了,芳裀是刺客,九爷辅佐她。”那个人道。 张辛眉这栋楼,一二三楼都有人住,只是外人不知情。 他们拥有完善的电台、充足的帮手,都是为张辛眉这条隐藏线服务的。 “可是,对方行踪不定,怎么刺杀?”芳裀问,“难道要我跟着他满上海的跑吗?” “不是他,是她……叛徒是个女的。”对方道。 张辛眉和芳裀有点诧异,这点他们倒是没想到。 天亮之后,张辛眉照常去交通局上班,芳裀则补觉,保持自己精力旺盛。 到了夜里,芳裀就开始行动了。 司玉藻入了夜还没有回公寓,她正在卢师兄的实验室里,做一种新药的实验观察。 “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弟弟跟过来,跟你说了什么?”卢闻礼问。 他们离开新加坡那天,司玉藻的大弟弟司开阊跟过来,跟她耳语了几句话。 她的大弟弟才十三岁,已经比她高了,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他和司家所有人都不太一样,因为他不爱说话,表情也是乏乏。 这让他有种超乎年纪的冷酷。 司玉藻道:“他跟我说,‘阿爸不满意这个男生,你不要和他相爱。’我阿爸没看上你。” 卢闻礼表示能理解。 任谁家的闺女带个同龄男生回去,父母都会紧张。 况且,他跟司玉藻也的确不是那种关系,故而卢师兄很坦然接受了司行霈对他的嫌弃。 “那个医院,你阿爸没股份吧?”卢闻礼问。 司玉藻:“没有,股份都在我姑姑和姑父手里。” 卢闻礼:“那没事,你阿爸看不上我很正常。”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么我想告诉你,我阿爸任何男的都看不上,觉得配不上我,不单单是你。”司玉藻试图安稳卢师兄。 然而卢师兄是真的不在乎。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突然外面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 司玉藻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听到脚步声了吗?”她低声问卢闻礼。 卢闻礼点点头。 一向邋里邋遢的卢师兄,此刻有点紧绷和严肃,好像不太像他了。 他冲司玉藻使了个眼色。 司玉藻就站在旁边,一个人自说自话,还带着笑。 卢闻礼就躲在门后偷听。 他听到隔壁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有人进去了,再关上了门。 他们这间实验室是开灯的,不管是谁来了,都知道这间有人,若是不说话反而很奇怪。 卢师兄走过来,低声和司玉藻说:“可能是其他同学,过来约会……” 司玉藻失笑。 她是真的咯咯笑了。 她一边很无脑的娇笑,一边压低声音问卢闻礼:“除了同学,还有其他猜测吗?咱们这间实验室紧挨着学校的院墙,外面的人很容易翻进来。” 如果有人想要找个地方躲避,翻进学校之后,第一选择肯定是这座教学楼了。 这是一座两层的教学楼,约莫十几个教室,实验室还开着灯。 “这倒也是。”卢闻礼道,“你把手术刀放在袖子里。” 司玉藻道:“我包里有枪。你枪法好吗?” “不好。”卢闻礼如实道。 司玉藻道:“我的枪法也不好,还不如用刀。” 他们俩等了约莫十分钟,隐约听到了另外的脚步声。 然而,仔细听的时候,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卢闻礼就提出:“我出去看看。” 司玉藻:“别作死卢师兄,咱们俩躲在这里就可以了。你的实验室没有电话,我想给宋游打个电话。” “但是一楼有。”卢闻礼道。 他们俩合计,卢闻礼假装去洗手间,司玉藻就趁机溜到一楼,去给宋游打个电话。事情紧急,宋游开快车两分钟就能到。 只要宋游到了,他们俩就安全了。 如果是坏人,留在实验室也是等死;如果是同学,就只当虚惊一场,也没什么损失。 司玉藻小姐的不靠谱,加上卢师兄的胆大任性,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豁出去了。 卢师兄走到了门口,大声对司玉藻道:“我去趟洗手间,你别喝我的水,我好不容易放凉的,你自己等。” 司玉藻此刻就站在他身边,脱了鞋子,只穿了袜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枪给了卢师兄。 卢师兄脚步踏踏往洗手间走,司玉藻就悄无声息往一楼办公室溜去。 然而,她在楼梯的拐弯处,突然被人从身后扼住了喉咙。 从小就经历过这些训练的司玉藻小姐,第一反应是假装发抖和想要尖叫,让扼住她的人觉得抓到了一只绵羊。 对方果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 第1681章 第一次杀人 司玉藻被挟持,对方在她耳边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是个女人。 司玉藻没回答,挺直了后背,让身后的女人以为她浑身僵硬,已经吓傻了。 她是不怎么怕的。 这种训练,她父亲给他们姐弟都做过,是防止他们遇到了意外。 司玉藻的经验不是很丰厚,因为每次这种训练的时候,她都会发笑。而她父亲,可以把自己的儿子狠狠摔在地上,却不忍心折腾司玉藻,每每就让她混过去了。 父亲还说:“我这是溺爱你,将来你如果出事了,尽管回来怪我,我做父亲实在不太称职。” 司玉藻很想说,他做父亲是极其称职的。他疼爱孩子又顾家。 只是,他总是把儿子们当下属这毛病,可能要改一改。 想到了这里,司玉藻的小刀已经不着痕迹滑到了她的掌心里。 “不许动!站住!”就在她要行动的时候,身后的女人突然厉喝。 司玉藻抬眸,看到对面走廊上有人影闪过,又藏到了角落里。 “你跑不掉了。”对面的人喊话,“叛徒也想要长命百岁吗?” 司玉藻听出来了。 是芳裀。 她之前还在想,这个扼住她喉咙的女人,会不会是个好人,因为害怕才想要找个挡箭牌? 此刻,她的疑惑消失了,这女人并非善茬。 司玉藻小姐帮亲不帮理。芳裀是张叔叔的下属,既然是芳裀要杀的人,自然就是坏人,管她是做什么的。 芳裀又说了句什么,这女人冷笑着答话。 女人说话的时候,注意力稍微松懈,司玉藻留意到她的手力道轻了两分,当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快速举起了手里的刀,反手刺入了那女人的喉咙。 她的动作很娴熟。 这也是她阿爸教过的。 当他们遇到困境,怎么反败为胜,是她阿爸的绝活。 司玉藻虽然不是个好下属,不能做到父亲要求的一分不差,但勉强算是个好学生,把父亲示范过的都学会了七八成。 女人不由自主松开了,死死捂住喉咙。 血溅了司玉藻满身满脸。 那女人睁大了眼珠,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 芳裀还在喊话,但两句之后,对方不应答了,她就做好了冲上来的准备。 “芳裀,你过来吧。”司玉藻道。 芳裀震惊。 她都不知道,叛徒挟持的女学生,居然是司玉藻。 她刚刚还在想,两分钟要击毙叛徒,就假如那个女学生命不长,那么她只能牺牲她了。 若她真的牺牲了司玉藻,张辛眉肯定要毙了她。 芳裀简直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她快步跑过来,见叛徒已经倒在血泊里,不停抽搐挣扎,活命的可能性不大了。 “你做的?”她看向了司玉藻。 “嗯,她挟持了我,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司玉藻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因为地上的女人不动了。 无数次的演习,可从来没有真正杀过人,司玉藻发现想象和现实差距很大。 想象中的利落没有,司玉藻的手莫名发颤,刀也掉到了地上。 芳裀道:“放心,下次就好了,第一次都有点过不去。我把尸体扛走了,你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下。我会跟九爷说,记你一笔功劳。” 说罢,芳裀脱下了叛徒的外衣,裹住了她还在流血的脖子,把她往肩头一扛。 司玉藻很佩服。 芳裀看着纤瘦,却有一把好力气。 “你……是要扛着她翻墙吗?”司玉藻问。 芳裀点头:“对,我翻墙走,走校门太过于显眼了,现在还有学生在活动。你掩护我到墙角吧。” 卢师兄在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 他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司玉藻就直接对他道:“师兄,你把地洗一洗,我马上回来。” 地上的血迹,让卢师兄觉得很浪费。他看了一会儿,想象这些血装在袋子里,给病人救命的样子,有点肉疼。 司玉藻陪着芳裀到了墙角。 芳裀先把叛徒的尸体扔了出去。 然后,她自己爬了上去。 她快速消失在院墙的那边,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司玉藻站着看了很久。 明明一切都归于寂静了,她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墙头。 宋游走过来,故意放重了脚步,还用力咳嗽了声:“大小姐。” 司玉藻这才回神。 “怎么了?”宋游问。 司玉藻道:“我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缺点什么。不管是中医、西医还是跟着阿爸训练,都好像有什么没有填满,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宋游有点担心。 他家大小姐很容易出幺蛾子。 司玉藻的话,到了舌尖,她意识到这是宋游,告诉了他什么,他转身就告诉她姆妈,因为他是太太的人。 她忍住了。 她在这个瞬间明白,她想做个战士,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她学医多年,都是跟着她母亲见习,哪怕自己开方子也是借助她母亲的名头;她跟着父亲学习枪法和实战,也只是过家家,从来没有人威胁过她的生命。 她羡慕芳裀——芳裀可以站在舞台上,表演风情万种,歌喉婉转悦耳;也可以深夜扛着一个死人,身手矫捷。 司玉藻不是被父母养在温棚里,但她的人生的确少了点真实。 她看似离开了父母,实则保护罩从未离开过她。 她有宋游和李效两个副官,还有渔歌。 “我也想走真正的路。” 司玉藻回到了教学楼。 已经很晚了,更加不会有同学过来。卢师兄累死累活的,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把地面彻底擦干净了。 “还闻得到味道吗?”卢师兄问。 司玉藻果然闻了闻。 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是无论如何也散不掉的。 宋游打开了手电,到处照一照,已经没什么血迹了。 “很干净了。”宋游道。 卢闻礼点点头:“哪怕有血迹也没关系,明早就会变成暗红色,甚至和地砖融为一体,看不出来。” 几个人离开了教学楼。 宋游开车过来的,如今再开回去。司玉藻坐在汽车里,慢慢想着心事。 她沉默不语。 宋游不知她今晚是吓坏了,还是打算闹幺蛾子,很担心从后视镜里看她。 第1682章 占便宜 司玉藻躺在床上,看着空空的房顶。 楼上的租户换了人,女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很有韵律,好像是在跳舞。 如果不是在凌晨两点多就好了。 司玉藻可以叫宋游上去交涉,但此刻她也没什么睡意,就不想破坏人家的好心情。 她夜里没怎么睡,第二天先去了趟实验室。 那座楼的地面没什么异常。 一夜过去,血腥味也没剩什么,学生们踩来踩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层楼的地砖上发生过血案。 “卢师兄不在,他今天在医院上班。”另一个带班的师兄对司玉藻说。 司玉藻了然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上午第一节课就听不进去。 司玉藻心中有个想法,而上午是实现这个想法的最佳时机。 她溜出了学堂,自己乘坐黄包车去了张辛眉家。 张辛眉家楼下有他的两个随从值班,一般人轻易不能上这栋楼。 “九爷在家吗?”司玉藻问。 她还以为要说点什么,两名随从才会让她上去。 不成想,他们恭恭敬敬让开了:“九爷去交通局了,司小姐请。” 司玉藻顺利上了楼。 张辛眉这里除了随从,也有个女佣,同样是地下革命党。 “我来找点东西。”司玉藻对女佣说。 说着,她就想要撬开张辛眉的房门。 女佣很大方:“好的,司小姐稍等。” 她替司玉藻开了房门。 司玉藻一路畅通,心想她实在太美了,没人能抵抗她的魅力,就连随从和女佣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美滋滋进了张辛眉的卧房。 这卧房她来过很多次,以前给张辛眉排毒的时候,就常在这里混。 她反锁了门。 张辛眉的卧房很简单,一排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大床。 司玉藻从来没打开过他的衣柜。 整个房间,除了衣柜,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放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间。 张辛眉是四开门的衣柜,每个衣柜里都是他的东西,非常凌乱不堪,只有一个衣柜挂着比较正式的衣裳外套,是他平常穿出去的,女佣帮他整理的。 司玉藻在乱七八糟里找东西,有点手忙脚乱。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女佣的声音:“九爷回来了。” 司玉藻一惊。 她急中生智,藏了个东西在自己的口袋里。 张辛眉听说司玉藻来了,还在他的房间,也是很诧异。 他回了房,果然看到她坐在他床上,笑得一脸尴尬。 “你来偷什么?”张辛眉直接问。 司玉藻白了他一眼:“谁偷你的东西?我什么没有?” 张辛眉不信她的鬼话。 他把司玉藻拽了起来,简单搜身,就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什么。 拉出来一看,居然是他的袜子。 张辛眉脸都黑了。 “张叔叔,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司玉藻急忙道,“所以,我想拿你的袜子,天天看着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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