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学生们依言。 顾轻舟站在颜洛水的后面,出了教室。 已经是半下午,骄阳变成了暖金色,透过学校的栏杆,落在众人身上,每个人的眉眼沐浴暖阳,都玲珑细致。 众人叽叽咋咋。 教室里搜了半晌。 “找到了!”突然,有一名修女说道。 她的声音不轻,似魔力一样牵动着,原本依靠着栏杆的少女们,纷纷挤到了窗口,往教室里看。 “是谁是谁?”后面的人,急切询问,生怕自己错过了好戏。 “好像……”前面的同学欲言又止。 “快点,让我看一下,到底是谁?”有人拥挤。 颜洛水等人,没有动。 还有一个人没动,就是蔡可可。蔡可可素来高傲,她的校服裙子很短,一条白皙修长的腿上面,是挺翘的臀,纤柔的腰。 哪怕颜太太说过蔡可可前途渺茫,她仍是这个班级最漂亮的女学生。 有人回头看了眼蔡可可。 蔡可可秀美的眉头微蹙:“看我作甚?” 她正说着,修女们出了教室,密斯林指了蔡可可:“就是她!” 修女手里,拿着蔡可可的书包。 从蔡可可的书包里,搜出去了明天算数小考的样卷。 蔡可可的成绩很好,唯独算数很糟糕,比顾轻舟还要糟糕。 走廊上陡然鸦雀无声。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两个修女上前,反手钳住了蔡可可。 蔡可可回神,大怒道:“做什么,松开你们的脏手!” “蔡可可,我们从你的书里,找到了算数课的样卷。”密斯林道。 蔡可可倨傲的眉眼,闪过几分难得一见的慌乱和震惊。 “不是我!”蔡可可厉叫。 “带走。”密斯林道,“先交给校董,再做处理。” 蔡可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带走了。 “放手!”蔡可可大叫,继而挣扎。 她有点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放开!”蔡可可的声音更大,咆哮得整个教学楼都听得到。 修女们却押得更用力,将她推搡着下楼。 在推搡中,蔡可可的鞋子掉了一只。 而楼下,也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样卷,我根本不知道样卷放在哪里的!” 是顾维的声音。 颜洛水猝然转脸,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眼眸安静,甚至有点冰冷,回视她。颜洛水立马收敛了神色,慢慢转过脸去。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教学楼炸开了锅。 第86章 证据确凿 顾维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低年级的算数卷也泄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维当时微愣,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三月的时候,秦筝筝出了个馊主意,让顾维去颜家,同时秦筝筝在顾圭璋面前胡说八道,想利用顾圭璋和颜家,稀里糊涂把顾轻舟退学送到国外去。 送走了顾轻舟,老四顾缨可以陪同,顾家不花钱就替顾缨讨个前途;顾维可以取代顾轻舟,成为颜家的义女。 一切筹划得很美好,结果却被颜洛水耍了。 秦筝筝百般安慰,顾维却明白,自己失去了父亲的欢心。 顾圭璋看她的眼神,她就能体会过来。 在这个家里,母亲和女儿的命,都在父亲手里,因为钱财在父亲手里。 顾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少女,骨子里还有傲气,以及几分天真。 她想方设法想要害顾轻舟,报一箭之仇。 顾维研究了很久,如何能让顾轻舟被学校开除,连颜家甚至司督军都无法保顾轻舟。 她一连去了好几天的校图书馆,借了很多校刊。 她看到了八年前“泄题案”。 当初这件事,牵连了好几位政要家的千金,可美国教会直接知会了领事馆的参赞,用国际政治碾压,毫不留情的开除了那些不过线的同学。 大批量的辞退和开除,保全了圣玛利亚精英教育的名声,也震慑了后来者。 从此,再也无人敢碰泄题这个雷区。 顾维就想到了这点。 同时,顾维还注意到,高年级的算数课任课密斯胡修女对顾轻舟格外照顾。 “所有人都知道胡修女很照顾顾轻舟,而顾轻舟的算数课目又很差,若是泄题,顾轻舟第一个逃不掉嫌疑。”顾维心想。 顾维寻了很多次的借口,终于接近了胡修女。 趁着胡修女倒茶给她的时候,她心生一计,立马自己脱手,把一杯热茶砸在自己的脚上。 胡修女对顾维有了歉意。 顾维的腿好了之后,为了表示自己不介意,亲自去了趟胡修女的办公室。 胡修女对她有点歉意,就不再介意她的登门。 顾维深谋远虑,她弄到了胡修女办公室的钥匙,并且偷偷按了模子,很快就拿到了办公室门和保险柜的钥匙。 周一黄昏下学之后,顾维没有走。 等天黑了,顾维偷偷溜进了胡修女的办公室,偷到了胡修女放在保险柜的算数考试样卷,然后从后门跑出去。 当时天黑,顾维又小巧,没人留意到她。 顾维又借口找顾轻舟补习,趁着顾轻舟去洗手间,将考试样卷塞在顾轻舟书桌的抽屉暗层里。 放好之后,顾维躲在洗手间,和某位女同学八卦:“我听说高年级的算数考试泄题了。” 高年级泄题,都是顾维传出去的风声。 这点风声像秋日草原上的零点火种,很快就能炼成燎原之势。 当时洗手间很多人。 这不过半个小时,就传遍了学校上下。 大家都记得八年前的惨案,所以泄题这么大的事,简直比岳城被攻破还要令人紧张,一时间谣言四起。 顾轻舟不会知道她的书桌里有算数课样卷,而密斯们肯定不会等到明天,会立马搜查。 这样,顾轻舟的样卷会被当场搜出来。 顾轻舟和胡修女关系很好、顾轻舟算数课目很差,她偷样卷有极大方便和动机,没人会怀疑顾轻舟是被陷害。 找到了偷样卷的,此事顾轻舟一个人承担,她会被开除。 军政府求情也没用! 一切很顺利。 顾维心中得意,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大事。 她听到“高年级算数考试泄题”从她同学口中再传出去的时候,她双肩微微抖动,难以遏制内心的欢喜。 “姆妈和姐姐的主意,都是小打小闹,只有我的主意,才可以叫顾轻舟一击致命!”顾维激动的想。 她这个主意太棒,不枉她泡在图书馆好几天辛苦查阅资料。 她很有能耐,自己的前途肯定比姆妈和大姐更好。 可是很快,顾维就听到另一个消息:“低年级的算数考试泄题”。 顾维就是低年级的学生。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颇有几分不安:“低年级怎么会泄题?” 泄题是大事。 高年级泄题,是顾维弄的;那低年级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顾维就开始忐忑了,她总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 校董开了会,密斯们带着修女来,一个个班级的排查。 当修女们从顾维的抽屉里,找出一份低年级算数考试的样卷时,顾维两眼发黑,几乎要昏倒。 低考题怎么会在她的抽屉里? 她没有偷过低年级的啊,她偷的是高年级,而且放到了顾轻舟的抽屉里。 顾维算数也不好,但是她不敢冒险去偷题! “不,不可能!”顾维几乎崩溃,“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同时,高年级的一个风云人物——蔡可可,被抓了出去,她的抽屉里也有样卷。 而顾轻舟居然没事。 “不是的,是顾轻舟,是顾轻舟偷题!”顾维被押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声吼叫,“是顾轻舟!” 密斯们全听到了。 此事关乎甚大。 密斯林走到顾轻舟面前:“轻舟,你跟我到办公楼去。” 颜洛水拦在顾轻舟面前:“密斯林,这就有点不讲道理吧?人赃俱获的学生您不去审,要轻舟去办公室做什么?” “此事重大,任何可能都不会放过。这样,颜小姐也去。”密斯林道。 颜洛水欲争辩。 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对密斯林道:“校规大于天,我们愿意配合学校调查。” 就这样,顾轻舟和颜洛水暂时也被送到了办公室。 而其他学生,全部禁止离校,都要坐在座位上,等待学校最终的结果。 学生家长把学校电话都打爆了。 学校门口,也聚集了几十辆接学生放学的豪华座驾。 岳城的小报甚至也听到了消息。 这是大新闻。 一时间,报馆的记者和学生家长把校门围得水泄不通,还有记者不时拍点什么,镁光灯闪个不停。 天慢慢黑了。 学生家长更加焦虑,全部被拦在门口,不许进去。 洪门派了很多小弟,警备厅的厅长也派警员来接人。 这下子更热闹了。 圣玛利亚学校那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教室和办公楼开了灯,灯火透明,将操场上的梧桐树,映照得璀璨晶莹。 顾维和蔡可可是分开审的。 顾轻舟和颜洛水则在另外一间办公室,她们不是被审查,而是被隔离,只有一个修女陪着她们。 顾维一直在哭,蔡可可则破口大骂,态度嚣张。 颜洛水满心的话想问顾轻舟,偏又时机不到,忍得很辛苦。 晚上九点,办公室的电灯照得顾轻舟昏昏欲睡。 她是又累又困。 陪同着她们的修女,已经离开了。 “怎么回事?”颜洛水悄悄问顾轻舟。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让她小心隔墙有耳。 颜洛水就不再问了。 片刻之后,密斯林端了两杯牛乳和几块蛋糕进来:“你们先充饥。” 这待遇,可见是顾轻舟和颜洛水是没嫌疑了。 颜洛水抓起牛乳就喝,一口气喝了半杯,问密斯林:“查清楚了吗?” 密斯林点点头:“已经快查清楚了,再等半个钟,你们就可以回家。” 虽然顾维还在攀咬顾轻舟,可她没有任何证据,而她自己偷题则根本无法自圆其说,顾轻舟的嫌疑解除。 顾轻舟也先喝牛乳,不说话。 她慢腾腾喝着,一口口咽下去,就听到颜洛水问密斯林:“到底怎么回事?” 密斯林把她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颜洛水:“在顾维的书包里,找到了一百多块钱,还有一只金表,是蔡可可的。” 颜洛水心底闪过几分涟漪,嘴上却吃惊问道:“是蔡可可收买了顾维,让她去偷了样卷吗?” “是啊。顾维最近刻意接近胡修女,很多同学和密斯都看到了,前天晚上,有人看到顾维很晚才离校。”密斯林道。 “天哪,她为了钱,居然这么做!”颜洛水故作大惊。 至于顾维如何偷到低年级的算数样卷,已经没必要清楚了。 反正偷一份是偷,偷两份也是偷。 “……蔡可可非说她的金表和钱包是早上被人抢了,她没有收买顾维,哪有这么巧!”密斯林冷笑。 蔡可可是个刺头,最难管束,在学校欺负同学也不是一两次的,而且她还记了两次大过,密斯林也盼着她被开除。 这次,蔡可可被开除是无疑了。 她那个帮派龙头的父亲也救不了她。 而顾维无权无势,敢涉足如此可怕的禁区,她被开除也是必然。 证据全部被找到之后,坐实了顾维和蔡可可的罪名,学校给学生们放了学。 天黑又乱,学校每次只让十名学生出去,等十五分钟之后,再走一批,这样不至于造成混乱。 低年级先走。 轮到顾轻舟和颜洛水出校门时,水泄不通的校门口,已经散去了七成的人。 颜太太和副官们开了车在门口等着,同样心急如焚。 “阿弥陀佛!”颜太太拉住了顾轻舟和颜洛水的手,“念个书也这么大的事,吓死我了!你们俩没事就好。” 顾轻舟也去了颜家。 第87章 妥善 学校的事,已经闹翻了天,整个岳城都知晓了。 一路上,颜太太仔细询问,看看流言和事实是否如一。 顾轻舟就把学校的闹剧,说给颜太太听。 “是蔡可可和顾维。”顾轻舟道。 听到还有顾维,颜太太就有点担心,怕牵连顾轻舟的名声:“她到底是你妹妹,以后同学们也说三道四,她怎么如此糊涂?” 这个妹妹! 若不是顾维自己落网,现在被开除就是顾轻舟。 顾轻舟一点也不怕被牵连,更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她的慈悲,只会让秦筝筝母女得寸进尺。 当年,秦筝筝和顾圭璋也许就是这样逼死了顾轻舟的母亲、害死了她的舅舅,夺了她外公孙家的家产! 他们可没有手软过! 如今,顾轻舟也不会。 “没事的,流言蜚语一向就不少。”顾轻舟道,她反而安慰颜太太。 她甚是豁达。 颜太太就松了口气,说:“轻舟很勇敢。” 颜家准备了宵夜,颜太太也没吃晚饭,陪着一起吃了宵夜。 晚上,顾轻舟和颜洛水并头而睡,彻底没了外人的时候,颜洛水再次问顾轻舟:“我不相信此事跟你无关。” 顾轻舟就承认:“跟我有关的。” 顾维的目的,顾轻舟已然猜到了,要不然顾维不会贸然接近胡修女。 顾维烫伤脚,让胡修女内疚,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所以顾维偷到了钥匙,拿到了样卷。 她把样卷放在顾轻舟抽屉暗层的时候,顾轻舟当时就看到了。 顾轻舟不动声色,任由顾维把样卷藏在她的抽屉里。 顾轻舟前一天听到同学们谈话。 有位同学说:“孙明蕊好像伤口发炎了,要休更长时间的病假。” 孙明蕊就是霍拢静刺蔡可可的时候,被蔡可可一把拉过来挡住剪刀的那位女同学,学校只赔了点钱。 若不是蔡可可,孙明蕊根本不会受伤。 孙明蕊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偶尔会帮顾轻舟解答算数题目。 蔡可可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冷哼道:“做作!我看她就是想博同情,顺便逃避这次的小考!” 同学们不说话。 大家都有点生气。 蔡可可实在太过分了,是她把孙明蕊拉过去挡剪刀的,也是她先挑衅霍拢静的。说到底,孙明蕊和颜洛水的伤,都是蔡可可弄的。 人家伤口恶化,随时有生命危险,蔡可可却说她是博同情装可怜,顺便逃避考试。 其心可诛! 颜洛水当时气都不顺了。 顾轻舟很少会生气,那个瞬间,她看到颜洛水还没有痊愈的伤疤,想到孙明蕊生死未卜的伤势,再听到蔡可可那席狼心狗肺的话,原本想把样卷偷偷送还给胡修女的顾轻舟,改变了主意。 只要揪出顾维,胡修女没有责任,顾轻舟不必送回。 是顾轻舟将样卷放到了蔡可可的书桌里。 蔡可可酿造的血案,她早就该被开除! 她之所以只记过,是她家里为虎作伥。她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学校为非作歹,顾轻舟要为民除害。 “办得好,办得好!”颜洛水听到这里,忍不住抓紧了顾轻舟的胳膊,激动了起来,“轻舟,你真厉害!” 同时,颜洛水又有点吃惊,“那为何蔡可可要给顾维钱和金表?” “蔡可可的确是被人抢了,我叫人安排了小混混,自己不出面去抢的,反正查不到我们。”顾轻舟笑道。 颜洛水更是吃惊,几乎要坐起来给顾轻舟鼓掌。 顾轻舟叫人抢了蔡可可的钱和金表,那么蔡可可收买顾维偷试卷就有了证据,顾维和蔡可可再怎么否认也不行。 如此运筹帷幄,让颜洛水刮目相看。 “……我让人收买了学校的校工。校工是打扫卫生的,能拿到办公室的钥匙,而且薪水很低,不怕被查出来开除。多给些钱,足以收买。 收买校工,拿到了低年级的算数样卷,我放在顾维的抽屉里,这样再加上蔡可可的钱和金表、顾维接近胡修女的证据,她偷低年级样卷,就不需要细查,反正是她的罪证。”顾轻舟道。 颜洛水抱住了顾轻舟:“你真厉害,轻舟,你真的好聪明!” 她几乎要拍案叫绝! 被蔡可可刺伤胳膊,常年看蔡可可在班级欺负同学,颜洛水心中的怒意,终于得到了排解。 她太爱顾轻舟了! 这个妹妹,比颜洛水想象中更加厉害能干! …… 泄题此事,学校的处理速度惊人。 一向不露面的理事密斯朱也来了。 正月里顾家母女的闹剧,密斯朱记恨至今,只是觉得给女学生下绊子,太损了她的格调,也就没拿顾维怎样。 如今,顾维偷考试题,密斯朱就必须要落井下石了。 顾维被开除。 蔡可可是主谋,教唆别人偷考试卷,也是开除。 顾维和蔡可可叫冤,但是物证俱在,不容她们抵赖。 不仅如此,蔡可可还有两次大过。 圣玛利亚学校支会所有的美国教会学校,禁止接纳蔡可可。 周一在开学的时候,顾轻舟班上气氛很愉悦,大家谈及上周的事,都眉开眼笑。 有两位女同学带了家里糕点师做的饼干,发给大家。 蔡可可走了,全班欢庆! 学监密斯林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胡修女和低年级那位任数学课的密斯,她们会怎样啊?”手工课的时候,某位热心的女同学,询问密斯林。 她们也担心密斯们被泄题事件牵连。 “此事是女学生精心谋划的,并非密斯们的失误。校董已经做了决定,胡修女和密斯方无过错,反而处理及时,保全学校名誉,给予一些奖励。”密斯林道。 众人欢喜。 颜洛水也暗中松了口气。 处理掉了蔡可可很快意,可若是连累胡修女,颜洛水会于心不忍。 顾轻舟安心缝制着她的布偶娃娃,好似没听到,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周一放学,顾轻舟对颜洛水道:“我有段日子没回家了,今天回去瞧瞧。你的伤也好了,我常住在你家里,顾公馆的人会说闲话。” 想到顾轻舟那个家,颜洛水觉得糟心,道:“轻舟,不如你就搬到我家里去吧。” 顾轻舟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也很想啊,只是……” 只是她的事还没有做完。 十几年了,她母亲难产之后一直生病、她舅舅惨死,她外公去世得莫名其妙,顾圭璋霸占着孙家的产业,他大概以为孙家后继无人,再也没人替他们做主了。 顾轻舟流了一半孙家的血脉。 她岂能退缩? “……只是,我父亲原本就有点自卑。若是我住到颜家,不知他会怎么想,我这个不孝的帽子就扣上了。”顾轻舟道。 这方面,顾轻舟处理问题很成熟,颜洛水也不好强求。 晚夕下学,顾轻舟乘坐电车,回到了顾公馆。 顾家一片死寂,佣人给顾轻舟开门时,暗暗给顾轻舟递了眼色。 顾维被开除,此事闹得特别大。 这几天岳城的大报、小报头版头条,全是这件事。 顾维不是新闻的卖点,圣玛利亚贵族学校、洪门大小姐蔡可可才是。 正是因为学校和洪门大小姐的卖点太好了,此事的热度居高不下,顾维也被迫上了头条。 顾圭璋的同僚和下属全知道了。 他们在背后议论,还被顾圭璋听到了,顾圭璋不管是作为上司还是父亲,颜面全无! 上次对顾维的怒意还没有消,这次又添了新怒。 顾圭璋连顾维和秦筝筝一起打了,抽了十几鞭子,顾维的衣裳都被打破了。 顾维当时哭着,抱紧了顾圭璋的大腿,说:“阿爸,是顾轻舟害我的,试卷明明是她偷的,塞到我的抽屉里,我是冤枉的阿爸!” 顾维至今还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她知道说出实情,她的罪名就坐实了,彻底无法翻身。 而她死咬牙关,不肯说出真相,还是不停的攀咬顾轻舟,将来可以颠倒黑白。 秦筝筝也在旁边道:“老爷,维维的算数一直很好,她没必要去偷啊!她这个孩子最是懂规矩,她岂会不知后果?她是冤枉的。 老爷,您看轻舟,她这些日子都不敢回家,肯定是心里有鬼,一定是她害了维维啊老爷!” 顾轻舟去衙门找过顾圭璋,跟顾圭璋说明她要去颜家的目的。 顾轻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提早给顾圭璋打了预防针。 只不过顾轻舟没有告诉秦筝筝,秦筝筝就猜疑她,让顾圭璋更怒:“你还敢攀咬轻舟!” “老爷,是真的啊,要不然她为何不回来?”秦筝筝哭道,努力要把顾轻舟拉下水。 她知道顾圭璋是多疑的性格。 却没有想到,顾圭璋这次一点也不疑,眼里只有愤怒,没有思索,狠狠甩了她一鞭子:“轻舟回家不回家,也要跟你禀告,你是个什么东西?” 秦筝筝又痛又震惊:老爷已经如此相信顾轻舟了吗? 顾圭璋将顾维打伤,不许佣人给她上药,派人将她和秦筝筝母女关到了地下室。 顾缃兄妹不敢求情。 家里极其压抑。 若是顾维成功了,丢尽顾圭璋颜面的,就是顾轻舟了。 那么,被毒打、被关到地下室的,也是顾轻舟。 顾轻舟听闻了秦筝筝和顾维的悲惨,她唇角微微挑了下,白瓷面容冰凉,似寒冬的霜,冷冽清傲,没有半分的同情。 她直接去了趟顾圭璋的书房。 第88章 献计 顾轻舟回家,直接去了顾圭璋的书房。 顾圭璋这两天暴跳如雷,连得宠的四姨太也不敢惹。 顾轻舟敲门。 “滚!”顾圭璋在书房里骂,不管是谁他也不想见。 女儿出了这等丑事,除了打她一顿,顾圭璋也没了其他的主见,又不能真的赶出家门。 顾圭璋暴怒。 他这一辈子,从未如此丢脸。 “阿爸,是我。”顾轻舟低声道,“我下学了阿爸,没什么要紧事,我先回房了。” 顾圭璋反而缓和了些,道:“进来!” 顾轻舟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全是烟气,似白雾萦绕,还掺杂着红葡萄酒的清香。 顾圭璋问她:“关于维维,学校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此事已经处理完毕,学校在安排下周的小考。”顾轻舟道。 顾圭璋点点头。 见顾圭璋愁眉紧锁,顾轻舟道:“阿爸,您不要生气了……” 顾圭璋可能是憋得太久了,而且痛苦,他居然跟顾轻舟倾诉了起来。 他言语中,对顾维失望透顶。 “……花那么多钱培养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得到,尽给我惹事。”顾圭璋痛心疾首。 原来,顾维的罪大恶极,是没有给顾圭璋带来效益。 他培养女儿,不是因为爱她们,想让她们过得更体面,而是带着很强的功利性,像商品一样包装她们,希望她们能卖个好价格。 顾轻舟也是他的商品。 闻言,顾轻舟低垂了羽睫,眼底有无尽的寒芒闪烁。 “她若是有半分良心,懂半点孝道,就应该像你这样!”顾圭璋道。 他的几个女儿,如今只有顾轻舟最有出息! 偏偏他对顾轻舟投入最少。 他是不是太偏爱秦筝筝的孩子,她们才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应该也把她们赶到乡下去!”顾圭璋恶狠狠的想。 顾维被毒打了一顿,和秦筝筝一起关到了地下室。 眼瞧着顾圭璋又要让二姨太当家,三姨太苏苏不平,她找顾轻舟出个主意。 二姨太的心思,和秦筝筝一样恶毒。 “我虽然不喜太太,我更不喜欢二姨太。”三姨太道,“她当家做主,没我们的好处。” 同时,她又对顾轻舟道,“轻舟别以为她疼你,她不过是巴结,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利用你呢!” 这是实情,顾轻舟也懂。 顾圭璋生气起来,虽然打骂秦筝筝,可秦筝筝到底替他生了四个儿女,这份恩情是割舍不断的。 只要顾圭璋对秦筝筝仍有恩情,顾轻舟就无法借他的手处理掉秦筝筝。 顾轻舟也需要秦筝筝犯更多的错、更大的错,让顾圭璋彻底对她绝望,甚至憎恨她。 这样,才是秦筝筝的末日。 秦筝筝倒下,砍去顾圭璋的一条枝桠,接下来就是收拾顾圭璋。 现在,秦筝筝被关到地下室,挨了打,可顾圭璋不会处理掉她。 秦筝筝犯的错还不够大。 让秦筝筝继续当家,她才有作死的权利,才有犯更大错的机会。 二姨太不是顾轻舟的鱼,她不需要打捞二姨太,也就不需要二姨太蹦跶。 秦筝筝越是作死,顾圭璋对她的恩情就越少,她离顾轻舟的目标就越近。 李妈多次告诉顾轻舟:“想要争夺家业可以,但是对于家人,自己手上别沾血,要借刀杀人。” 自己不沾血,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世俗不容。 顾轻舟不能为了复仇,葬送自己,她还有自己的前途,她不是杀人的刽子手。 她要做的,是让秦筝筝和顾圭璋自己走上绝路,而不是顾轻舟杀了他们。 三姨太不忿二姨太,不想让二姨太管家,宁愿继续是秦筝筝管着;顾轻舟也需要秦筝筝继续作妖,于是她们一拍即合。 “我倒是有个主意。”顾轻舟道。 三姨太一听就眼眸微亮。 她知道顾轻舟聪明,随便转一下眼睛,就能想出一个绝好的主意,这点比三姨太强多了。 “说来听听。”三姨太附耳。 顾轻舟就把她的主意,仔细告诉了三姨太。 三姨太听了,有点犹豫:“这样行吗?” “你不是怕不行,你只是不愿意用四姨太吧?”顾轻舟笑问。 顾轻舟的计划里,用到了四姨太,这让三姨太不喜。 三姨太嘴上说无所谓,心里还是挺嫉妒四姨太的。 女人就是这样,哪怕她再不爱那个男人,看到他对别的女人掏心掏肺,还是会嫉妒得发疯。 顾圭璋和四姨太甜得蜜里调油,三姨太少不得吃醋,从来没男人那么疼过她! 被顾轻舟点破,三姨太尴尬微笑,道:“我是不太愿意她平白无故得好处的。” 顾轻舟的计划,会让秦筝筝被放出来,同时也让四姨太得到一些好处。 仅仅为了打压二姨太,就让更多的敌人受益,三姨太觉得不划算。 三姨太想对付二姨太,却又不想让四姨太捡便宜。 “你觉得是便宜,是好处,对于四姨太而言却是祸根。她得到这些好处,太太迟早是要报复她的,她会死得更快。”顾轻舟道。 如此一说,三姨太终于点点头,同意了顾轻舟的主意。 这件事,顾轻舟和三姨太都不方便出面,所以顾轻舟就让三姨太的女佣妙儿去说。 妙儿最是灵敏,一点也不比三姨太差。 顾轻舟亲自教导妙儿,如何一步步引诱四姨太香雪上钩,让她成为顾轻舟和三姨太的刀。 “你记住了吗?”三姨太也在旁边催促。 “三姨太放心,轻舟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妥的。”妙儿道。 四姨太香雪有自己的女佣,妙儿还是献殷勤,端了下午茶给她。 见四姨太卧在沙发上,妙儿给她捶腿。 “你叫妙儿?”四姨太问她。 妙儿道是。 “你的手还算有轻重。”四姨太满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家里的佣人很多,但是捶腿不知轻重,独独这妙儿的小手柔软,知晓力道,四姨太很满意。 妙儿一边给四姨太捶腿,一边谄媚问四姨太:“四太太,如今大太太被关到地下室,以后是您当家吗?” 这句“四太太”,叫得四姨太浑身舒坦。 四姨太香雪看上去很胸大无脑,其实她非常精明。她清楚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的劣势。 现在让她去管家,可能吗?她初来乍到,而且是从乡下来的,她能管家吗?别说外人,就是四姨太自己,也知道她没本事。 让四姨太管家,除非老爷疯了。 四姨太知晓自己没机会的,妙儿的奉承,也听着心里舒坦,却也没有深想,慵懒说了句:“哪里轮得到我?我一个乡下人……” “四太太,二姨太这样骂您,您可别自己骂自己啊。”妙儿道。 四姨太一愣:二姨太在背后骂她吗? 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上次秦筝筝犯错,老爷让二姨太管家,还让人叫“二太太”,结果秦筝筝把四姨太接来,老爷大喜,二姨太重新被打回原形。 二姨太肯定恨四姨太的。 虽然明白,四姨太还是不高兴:同样是妾,那位人老珠黄了,就应该知分寸懂退让,有什么资格奢望更多? “若是您不当家,那肯定还是二姨太。”妙儿叹了口气,“二姨太可严格了。” 二姨太不喜欢四姨太,她当家了,四姨太不免要受拘束。 到现在为止,四姨太还算是秦筝筝的亲戚,秦筝筝当家对四姨太更有利。 只是,四姨太不愿意去触霉头,顾圭璋正发火呢。 万一迁怒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筝筝跟顾圭璋二十多年的感情,四姨太才几天啊? “那也没办法!”四姨太恨恨的想,最近是不太如意。 “四太太,您如此通透,您还没办法吗?”妙儿低声,“若是您还没有,我倒也愿意献计,只是以后求四太太多提携!” 这个女佣的前途来了。 家里的女佣,其实都有点瞧不起四姨太,觉得四姨太以色侍人,格调太低了。 而这妙儿有眼色,知晓四姨太是靠山。 第一个把四姨太当靠山的女佣,四姨太心里颇有点满足,同时也放低了声音:“你若是有好主意,我将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妙儿道:“多谢四太太。” 然后,妙儿趴在四姨太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个主意,就是顾轻舟想的那个主意。 妙儿说完,四姨太眼眸微亮:“没想到,你这么个做工的,还有点脑筋!以后跟着我,如何?” 四姨太正不喜欢顾圭璋派给她的女佣。 “四太太,我是服侍三姨太的。”妙儿道。 四姨太微愣。 继而,四姨太笑道:“三姨太对你不好?” 若是对妙儿好,妙儿就不会到四姨太跟前卖乖了。 妙儿低头:“不敢妄议主人家,以后还求四姨太提携。” 这丫头背后不说旧主的恶话,四姨太更满意。 “你放心,你安心替我做事,以后我少不了你的好处。”四姨太道。 四姨太到顾家这些天,算是看到明白,三姨太其实也是靠姿色笼络顾圭璋,没什么实力。 她没把三姨太放在眼里。 妙儿的主意,四姨太越想越靠谱,起身去了趟地下室。 四姨太去见秦筝筝了。 第89章 婚讯 四姨太来看秦筝筝,女佣不敢拦着,连忙开了门。 秦筝筝很吃惊。 她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敢来,怎么四姨太来了? 四姨太可不像这么有良心的啊! “太太,若是我能求老爷放您出去,还继续让您管家,您怎么酬谢我?”四姨太开门见山。 四姨太并非不擅长周旋,只是没心思跟秦筝筝废话。 秦筝筝挨了七八鞭子,顾维挨了十几鞭子,若是不好好用药,孩子会留下伤疤,以后还不知能嫁给什么人呢。 能尽快出去医治,自然是最好的。 顾维从被关进来,就不吃不喝,人也是呆呆的,秦筝筝真怕她疯了。 女儿要紧! “你想要什么?”秦筝筝问。 她心里恼火,这个香雪,太不知轻重了。要不是秦筝筝,她能做顾家的姨太太吗? 不知道感恩,需要用她之际,她还想要报酬! 这些话,秦筝筝没敢说,怕惹恼了香雪,真没人帮衬她们母女。 “您给我一百块钱,再送我一副金手镯,我就能帮您办妥。”四姨太道。 秦筝筝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是狮子大开口! 秦筝筝这些年有点存款,但一百块也未免太多了! 这叫秦筝筝肉疼! 再肉疼的钱,也好过被关在地下室,尊严和体面全没了,还要赔上孩子的健康。 秦筝筝一咬牙,答应了:“好,你今晚办妥此事,我给你钱和金镯子。” 四姨太窃喜,同时也有点吃惊。 妙儿让四姨太去找秦筝筝要钱,同时跟顾圭璋求情,老爷只会感念四姨太厚道,也顺便给老爷一个台阶下。 四姨太心里想:“那我去要三十块!” 在四姨太心里,三十块已经很多了,算是天价,太高了秦筝筝未必肯给。 妙儿却说,让四姨太要一百块。 四姨太吃惊,还是照着妙儿的意思开口了。直到秦筝筝答应之前,四姨太都有点忐忑。 她怕自己要太多了,鸡飞蛋打。 可是没想到,秦筝筝居然半句也不还价,直接就答应了。 “城里的太太,果然有钱!”四姨太的眼光,顿时又高了很多。 因为秦筝筝没有还价,四姨太甚至觉得:“我是不是要得太少了?太太这么干脆就答应。” 以后秦筝筝想要收买她,更加难了。 说妥之后,四姨太去找了顾圭璋。 一番软语温柔,顾圭璋想起顾维到底是他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还是有点价值的,就心软了。 在四姨太的巧舌之下,顾圭璋答应放了秦筝筝,对顾维再次警告,还是秦筝筝管家。 二姨太取秦筝筝而代之的美梦又落空,更加恨秦筝筝,以及四姨太。 三姨太和顾轻舟的计划,虽然让四姨太得到了好处,却也在四姨太贪婪的路上,再推了一把。 这个女人的贪婪,以后就越来越严重。 四姨太的贪婪,会是秦筝筝的噩梦,无形中又给秦筝筝添了一个劲敌。 顾维被放出来之后,看到了顾轻舟,眼眸顿时霜色锋利。 “我知道是你害我!”她靠近顾轻舟,声音低悠悠的,像地狱里的鬼魅,“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害你。”顾轻舟的声音更轻,轻若鹅毛般,拂过顾维的心头,酥酥痒痒的掠过,“我只是把你做的事,还给了你!” 顾维一怔。 顾轻舟眉眼轻扬,笑容从眉梢倾泻,恣意而风流,竟格外的美艳。 顾维咬紧了牙关。 家里的人,有人猜测顾维会发疯闹腾,有人猜测顾维会失魂落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维跑了。 放出去的当晚,顾维拿走了两套换身衣裳,以及她和顾缨的所有零花钱、首饰,另外偷了秦筝筝的两条金项链,离家出走了。 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敢离家出走,她着实很有勇气。 “我的维维啊!”秦筝筝吓得大哭。 顾圭璋又气又怒:“当时就应该打死她!她还敢跑,以后就不要回来!” 虽然这么说着,顾圭璋还是去警备厅报案了。 警备厅的人一听,问:“是顾家那个被开除的女学生吗?” 顾维的名声,传遍了岳城上下,虽然是臭名。 顾圭璋脸上火烧火燎,更是气顾维,心想这回找到她,就直接活活打死,不留情面了。 他这一辈子的尊严,都叫顾维败光了! 顾维比顾缃聪明能干,比顾缨懂事听话,怎么到头来闹得最不像话的,反而是她? 警备厅找了四五天,并没有找到顾维。 而后,警备厅就懒得再找了。 秦筝筝哭得昏厥:“一定是有人容不下维维,教唆她跑的。” 还是暗指顾轻舟。 顾圭璋没有顺着她的挑拨,怀疑到顾轻舟头上,而是掴了她一巴掌:“你教的好女儿!” 顾家继续派人去找,顾圭璋也越来越着急。 这么多天,顾维早已离开了岳城,凶多吉少。 顾维那么漂亮,世道又如此乱,顾圭璋生怕顾维被人糟蹋,那会让顾家更丢人现眼,同时连累其他女儿被人嘲笑,嫁不了高门。 转眼到了五月。 五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顾圭璋的注意力转移,不再为顾维离家出走而着急上火。 四姨太怀孕了。 这个消息,喜坏了顾圭璋。 “老来得子,这是顾家门第大吉之兆啊!”顾圭璋道。 家里的女人们,则是心思各异。 圣玛利亚学校在端午节前两天,进行了小考,算数课目的难度,反而减轻了,学生们大喜。 特别是顾轻舟班上,更觉得蔡可可被开除,是特大的喜事。 考完之后,学校放三天节日假,顾轻舟接到了司公馆的电话。 顾轻舟最近一个月没有去看司老太,老太太很想念她。 “端午节过来吃饭。”司老太道。 顾轻舟很想去看望老太太,心里却又有几分踌躇,不想见司慕,不想见司夫人和司琼枝,当然更不想见司行霈! 可她还需要司家的依靠,这等应酬就少不了。 “是。”顾轻舟答应了。 当天晚上,她没有回顾公馆,只是打了个电话回去,歇在了颜家。 因为义父颜新侬回来了。 颜新侬难得回来一次,听说端午节后又要去驻地。 顾轻舟端午节要去司公馆,就没空见他,只得提前来。 “轻舟长高了些。”颜新侬笑道。 “是啊,还漂亮了呢。”颜五少在旁边接腔。 众人笑起来。 晚饭之后,大家一起闲话,温馨又热闹。 颜五少听了个八卦,问颜新侬:“督军又把大少帅关到军政府的监牢去了?” 司行霈? 顾轻舟后背微僵,下意识往沙发里陷:他又怎么了? “没有关,不过督军府要办喜事了。”颜新侬道。 颜太太忙问:“什么喜事?” “大少帅要结婚了!”颜新侬笑道,“大概五月底。” 顾轻舟正在喝茶,一口水堵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偏那口茶又很烫,她烫的嗓子尖都疼。 颜公馆客厅的水晶灯,亮得顾轻舟有点晕眩。 耳边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司行霈要结婚了,而且很快,就在这个月底。 难道,他一直有未婚妻吗? 顾轻舟倏然感觉羞耻,自己和别人的未婚夫做那样的事,简直下贱! 而上次撞见司行霈约会,也让顾轻舟明白一件事,哪怕他结婚了,他也不会放开顾轻舟的。 顾轻舟是他的玩偶。 他结婚了,只会让顾轻舟更加明确的定性。 她不会是他的女朋友,不会是他的未婚妻,而只能是他的情,妇,或者姨太太。 有种冷,从顾轻舟的心底攀爬,一路延伸,达及四肢百骸。 她几乎要颤抖。 司行霈将她逼到了如此处境! “蔡可可吗?”颜洛水尖锐的声音,将顾轻舟拉回了现实。 顾轻舟茫然看着颜洛水:关蔡可可何事? “对啊,就是蔡龙头的爱女,她已经怀孕了。”颜新侬道,“洪门以十二个码头作为陪嫁,督军很高兴。” “这……这太恶心了!”颜洛水难以置信。 “别胡说!”颜太太打断了颜洛水的话。 顾轻舟这时候也明白,原来司行霈要娶的人,是蔡可可。 回想一下,蔡可可是个谲滟的美人儿。更重要的是,她很泼辣够劲,司行霈一定很喜欢她! 蔡可可迟早会知道,是顾轻舟设局让她被开除。 顾轻舟再是她丈夫的情,妇的话,她肯定会对付顾轻舟的。 “真是救了一条毒蛇!”顾轻舟回想起来,这辈子的委屈,这辈子的尴尬,全是司行霈给的。 偏她还救过司行霈的命。 如今他要结婚了,顾轻舟不会得以解脱,反而处境更难堪。 他不放,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十七岁少女,如何走得开? 而且,蔡可可怀孕了。 看她的肚子,没有怀孕的迹象。若是真的怀了,也是这一两个月。 这一两个月里,司行霈多次将顾轻舟按在床上,转身又去睡蔡可可。 顾轻舟恶心得想吐。 她一晚上都没睡。 翌日就是端午节,顾轻舟要去司家赴宴。早起,顾轻舟用了点薄粉,遮住她的黑眼圈,然后去了趟银行,从保险箱里,取出了勃朗宁手枪。 也许,今天该有个了断。 杀不了他,就索性自杀,总好过现在这般艰难! 第90章 拔枪的顾轻舟 顾轻舟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她揣了把枪,去赴司公馆的宴。 司公馆是中午的宴席,顾轻舟在外面磨蹭了很久,差不多到了十一点才进去。 她脸上没有异色,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人都来齐了。 司行霈坐在老太太身边。 今天的司行霈,穿了件白色绸布衬衫,咖啡色条纹西裤。衬衫的袖子折起,露出修长结实的胳膊,银扣泛出温润的光。 他眉梢有点笑意,像是很开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么?”顾轻舟的脸色更加惨白。 司行霈那淡淡的笑意,让顾轻舟无处容身。 她感觉被他摸过的身子是肮脏的,她羞愧难当。 顾轻舟想过,等司行霈娶亲那天,她会很难堪,却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有想过,她的羞耻感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轻舟来了?”老太太高兴喊了顾轻舟。 顾轻舟今天略施薄妆,涂了点唇膏,也抹了点胭脂,气色就很不错。 老太太没看出她的异样。 倒是司行霈察觉一二。 司行霈眼底有了几分狐惑。 “最近怎样,功课好吗?”老太太问。 “挺好的。”顾轻舟一一回答。 “上次你们学校闹偷题目,可吓到你了?”司老太又问。 “没有的,老太太。”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的二婶和三婶问顾轻舟,关于圣玛利亚学校开除案的事,以及顾轻舟失踪的妹妹等。 顾轻舟也仔细解释,没有半分回避。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看过司行霈。 好在,老太太等众人,也没有提及司行霈的婚事。 宴席的时候,顾轻舟仍是坐在司慕身边。 她心不在焉慢慢拨饭吃,一点胃口也没有。 司慕给司琼枝倒酒,就顺手给顾轻舟倒了半杯。 顾轻舟拿在手里,晃荡了下葡萄酒,像极了血色,潋滟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十分靡丽。 她轻轻尝了一口,觉得这酒甚好。 这是司慕带过来的酒,顾轻舟很欣赏的样子,让司慕心情还不错。 司慕就夹了一块水煮鱼给她。 顾轻舟回以微笑,吃了。 司慕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司行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深邃的眸子里,早已暗携了阴霾,阴霾里裹着风暴。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司行霈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指关节发白。 这个小东西,她想造反? 司行霈一口气透不上来,肺里烧灼里,像有一把嫉妒的火。 这顿饭,司行霈味同嚼蜡。 倒是司慕,喝了好几杯酒,高兴时还跟顾轻舟碰了下杯子。 司行霈脸黑如玄铁,几乎要把筷子捏断了。 饭后,略微闲聊,顾轻舟起身告辞。 司公馆派车送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可很快车子就停了。 她一抬眼,看到了司行霈的车子,横档在路上。 司行霈长腿阔步,上前使力拉开了顾轻舟的车门,对司机道:“回去就说,你把顾小姐安全送到了。多一句话,想想自己的脑袋结实不结实!” 司行霈恶名在外,司机很怕他,连忙道是。 顾轻舟面无表情,几乎没有抵抗,被司行霈拽到了他的车子上。 车子飞速回了他的别馆。 他一进门,都等不及上楼,就把顾轻舟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狠狠的吻顾轻舟的唇,而后是她修长嫩白的颈项,稍微用力,撕开了她旗袍的纽扣。 玉石雕刻成海棠花的扣子,滚落在地板上,清脆悦耳。 司行霈伏在顾轻舟身上,突然感觉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额头。 顾轻舟手里的勃朗宁,子弹上膛,对准了他。 她浑身泛出冷意,眼眸也似染了一层银霜,拉住勃朗宁的手腕,沉稳有力,抖也不曾抖一下。 司行霈笑,笑得倒吸冷气:“好,你敢拿枪对着我,你长了出息!” 他一把夺过了枪,速度极快,快得顾轻舟根本来不及反应。 枪到手里,他顺手将枪拆了,狠狠摔在地上,反手就下意识想扇顾轻舟一耳光。 手风带过,那耳光扇在顾轻舟身后的沙发上,终究没伤她。 司行霈暴怒。 他的小女人当着他的面,喝他弟弟倒的酒,吃他弟弟夹的菜,对他弟弟浅浅含笑。 那葡萄酒浸染了她的唇,她唇色柔润粉嫩,眸光萃然若琉璃,和他弟弟碰杯,笑靥璀璨,狠狠刺激了司行霈。 可恨的是,对另一个男人报以温柔,转头却拿枪对准他的脑袋。 呵,果然是要翻天,不收拾她怎么行? 司行霈没什么顾忌,他也不会觉得女人不能打。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碰顾轻舟。她稚嫩的脸是矜贵的,经不起任何人的扇,包括司行霈自己。 所以,他满腔的愤怒,都化为欲念,狠狠吻着她,手在她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几乎要将她吞噬入腹。 他撕开了她的衬裙。 吻她鬓角的时候,司行霈吻到了滚热的泪。 蓦然一惊,人回过神来,但见顾轻舟迎面躺在沙发上,眼睛空洞望着孤零零的天花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打湿了她浓郁的黑发。 黑发映衬着脸侧,她毫无神采,竟像是死了一般。 司行霈的欲念全消了,只剩下心疼,抱住了她。 “别哭了,傻东西,我没想打你,况且也没打到啊!”司行霈抱起了她。 她的黑发就从他臂弯处倾泻,洋洋洒洒如流瀑。 他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低语:“轻舟,轻舟……” “别叫了,跟叫魂一样。”顾轻舟道。声音里毫无哽咽,却也冷得惊人。 如此态度,司行霈前所未见,惊诧又心疼,亲吻她的面颊:“怎么了?” 顾轻舟的眼泪收住,眸子里却水光盈盈。水晶吊灯的繁复枝盏,将璀璨的光落入她的眸子里,眼芒盈盈欲碎。 “恭喜少帅!”顾轻舟面无表情,一滴泪珠凝聚在眼睫毛上,将落未落。 司行霈蹙眉:“何喜之有?” “大婚!”顾轻舟的话,像从冰窖里溢出来的冷气,带上蚀骨的寒凉和悲怆。 她不是吃醋,不是嫉妒,而是彻底了失望。 司行霈看着她,被他撕开的衣衫里,少女嫩白的肌肤,莹润如玉,和她那决然的面容映衬,果敢倔强。 “不会有什么大婚!”司行霈道。 司行霈放开了顾轻舟,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表情肃然认真:“你肯定是听颜新侬说了此事。” 顾轻舟不语。 “洪门蔡家的小姐,今年才十七岁,和你同龄。轻舟,我这个人有原则,我不碰未成年的女孩子。”司行霈道。 顾轻舟眼睛一眨,那滴泪毫无预兆的滚落,很是委屈伤心。 司行霈的气又消了大半,他继续解释道:“蔡家的老头子以为我鲁莽好骗,他女儿出了大事,此前名声糟糕,想用码头作为聘礼,和督军府结亲,那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顾轻舟抬眸:“义父说,蔡可可怀孕了!” “那是蔡家编造的谎言,为他女儿遮掩丑事的另一个话题。”司行霈冷哼,“现在岳城的码头,八成在霍钺的手里,蔡老头子的十二处码头,早就在被霍钺并吞了。 他说送给督军府,无非是想借督军府的手,替他铲除霍钺。轻舟,你觉得督军府这么傻吗?” 顾轻舟眨巴眼睛,不解看着他。 “……我让父亲应下,同时假装承认蔡家小姐的事,等蔡老头放下戒备,我要吃下他一半的码头!”司行霈道。 原来是一出戏。 顾轻舟心中的羞耻感,减轻了很多。 蔡可可不是司行霈的未婚妻,她没有染指任何人的婚姻,顾轻舟慢慢松了口气。 从小到大,李妈不停告诉顾轻舟,当年秦筝筝如何接近孙绮罗的未婚夫,如何做外室,如何毁了孙绮罗的婚姻,毁了顾轻舟的家庭。 秦筝筝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可恨。 在顾轻舟的心里,和别人的未婚夫搅在一起,是这个世上最耻辱的事。 若是她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也会对她失望透顶。 她以前也会想,等司行霈真的成亲了,她一定要逃走,她绝不委身做情,妇。 然后,她就听到了婚讯。 她的愤怒和恶心,比她想象中更强烈,强烈到了她宁愿死,也要摆脱司行霈。 “你不是蔡小姐的未婚夫?”顾轻舟再问。 “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司行霈很明确的告诉她,“哪怕现在传出婚讯,我和督军也没有明确松口,不过是放出风声,迷惑洪门罢了,我们很快就要出手。” 顾轻舟慢慢透出一口气。 司行霈俯身,半蹲在她面前:“我的轻舟,你吃醋了?” “这不是吃醋,这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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