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装扮放在这里,我心中就有个牵挂,好像有娘一样……” “不,不变态!”顾轻舟声音嗡嗡的,可能是太冷了,她说话牙齿打颤,“这比照片真实多了,我喜欢这样!” 司行霈唇角微翘,露出个笑容。 他搂住顾轻舟的肩膀,将她带到水晶棺的前头。 他很认真对着棺材里的白面人说:“妈,轻舟来看您了。” 顾轻舟立在前头,一动不动。 良久,司行霈又道:“轻舟,你给我妈磕个头。” 顾轻舟说好。 地上没有蒲团,而且一层的冰。 她的手掌先撑地,立马冻得僵硬,膝盖上的寒流沿着四肢百骸流窜,她浑身都冷,冷得要冻僵了。 顾轻舟磕了三个头。 司行霈扶她起来。 而后,他也跪下,很虔诚磕了三个头。 “妈,以后逢年过节,我都带轻舟来看您,您要保佑轻舟。”司行霈低声道。 出来的时候,司行霈锁好门,有人端了热水给他们洗手。 手浸泡在热水中,指关节慢慢就能活动了,顾轻舟的身体慢慢回暖。 而后,又有人端了热茶。 顾轻舟喝了两杯热腾腾的滚茶,才能顺畅舒一口气。 “我母亲一生酷爱干净,佣人说起太太,都说她太过于洁净了。放任她在地下受那么多年的脏乱,她一定不高兴。”司行霈道,“我之前常梦到她,她对着我哭;直到我将她挪到此处,她偶然入梦,都是笑盈盈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种很纯净的温馨,像个孩子般。 他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了顾轻舟。 司行霈也问顾轻舟:“你想念你母亲吗?” “说实话?”顾轻舟侧眸问。 “是实话!” “我是早产的,从我生下来,我母亲身体就不太好,所以我吃的第一口奶,是我的乳娘李妈给的。 我才两岁,我母亲就去世了,我什么也不记得,李妈将我带到乡下去。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母亲,因为我不缺母爱,李妈非常疼我。 在我心里,李妈才是我的母亲。李妈说要让顾家偿还孙家的,我才愿意进城。司行霈,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有母亲的人。”顾轻舟道。 李妈就是她的母亲,至少在她心里是的。 她们相依为命。 顾轻舟做这些事,看似是为了孙家,为了她的生母,实则是为了李妈。 因为李妈要她报仇。 当然,顾轻舟也恨顾圭璋和秦筝筝,但是没有李妈的话,她是不会如此拼命的。 “……那把你的乳娘接到城里来,我们照顾她。”司行霈道。 顾轻舟摇摇头:“李妈说,她不愿意成为我的掣肘。等事情结束,她再来。” 司行霈不勉强她。 见过了他的秘密,司行霈和顾轻舟在山上逗留了三天。 司行霈带着她去看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教她如何使用大炮。 研究所的人都对顾轻舟毕恭毕敬。 如此机密的地方,顾轻舟非武器方面的专家,又不是军队的高层,她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未来的女主人! 他们非常尊重她,从眼神里都能看得出来。 顾轻舟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有点尴尬。 他们夜里住在山脚那两间房子里。 司行霈睡在外侧,顾轻舟睡在里侧。 第二天夜里,顾轻舟听着山峦呼啸的风声,问司行霈:“你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总有个原因的。”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因为你在我身边。”司行霈道,“我说过,以后我们的命是共享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轻舟很想问:那你会娶我吗? 而后她又想,这种问题,会增加他的负担。 他真的想娶她的话,她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太太? 她有足够的金钱和背景,给他提供军队和军火,帮助他打过长江,实现华夏的统一吗? 她有足够的警惕,从刺客手里一次次死里逃生,不让他痛失家庭和妻子的能力吗? 她真的有资格和他比肩而立吗? 爱情可以你侬我侬,婚姻却需要势均力敌。 千百年的“门当户对”,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从检验中得出的真理。 顾轻舟没有问。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不爱他,她没有问这句话的心境。 她任由风吹耳畔,一夜低吟浅唱。 她进入了睡梦里,睡意比较浅,只记得司行霈捞了她两次,每次不小心松开了她,他立马就惊醒了,稳稳将她抱在怀里,才能继续入睡。 他的呼吸是暖的,落在她的脸侧。 顾轻舟稍微一偏头,就能吻到他的唇。她很想汲取那点温暖,特别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但是她忍住了。 她侧过身子,任由他从背后抱住她,她将自己缩成一团。 第三天的一大清早,司行霈给顾轻舟煮面,庆祝她生日,虽然她生日过去两天了。 初八那天到基地,又去见过了司行霈的母亲,他们俩都很累。 司行霈要爬起来煮面时,被顾轻舟拦住了。 顾轻舟说:“后天是西洋历的圣诞节,我们也过个时髦派的节日,跟我生日混在一起。” 司行霈答应了。 “轻舟,长命百岁!”他煮好了面,认认真真端给顾轻舟。 面是他自己揉的,盖头也是他自己做的,鸡汤是昨晚熬好的。 顾轻舟尝了一口,鲜美无比,面条很劲道,盖头也做得香甜可口。 岳城人的口味偏甜,司行霈做的盖头,放的糖和盐的比例总是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谢谢你!”顾轻舟一改往日的娇气,将这碗面端起来,学着司行霈的样子,大口大口吃掉了。 司行霈的笑容深达眼底,轻轻摸她的脑袋,看着她,看得心满意足。 第191章 打猎 旧历的冬月初十,也就是西洋历的圣诞节,司行霈早起给顾轻舟过生日。 他凌晨四点就起来煮面。 副官们都知道,少帅厨艺很好,有时候在营地,伙夫做的菜实在难吃,司行霈会下厨,亲自操办伙食犒赏三军。 若是一个没能力的少帅,将士们肯定会瞧不起他这样。 可司行霈本事过人,不管是军法谋略,还是枪法武艺,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这样能力的少帅,还能做饭,就是礼贤下士。 司行霈这一手艺,也无形中给自己笼络了军心。 “少帅,要帮忙吗?”凌晨四点半,火头军才醒,看到司行霈在忙碌,吓了一跳。 “不用。”司行霈淡淡道。 他的手下便都知道,少帅对顾小姐用情极深。 以为顾小姐的话,也如同圣旨。 顾轻舟吃得开心,司行霈也就觉得值了。 他们吃完早饭,刚刚到七点,司行霈说:“咱们上山去打猎。” 是司行霈的主意。 “这个时节,山上有什么?”顾轻舟蹙眉,“你不是说机关重重么?” “不是这座山,是从后面那座。”司行霈道。 他已经拿了两杆长枪。 这种枪的子弹很贵,顶得上猎枪的十倍,拿去打兔子实在暴殄天物。 顾轻舟听说要去打兔子,又听说还要再爬山,就往床上一扑,死活不肯起来。 “不去!”顾轻舟抗议道,“那么远,又是山路,累死了都!” “真不去?”司行霈的手,轻轻沿着她的后背摩挲,不轻不重的,摸得有滋有味。 顾轻舟吓了个激灵,坐起来瞪他。 “乖,你不是喜欢打枪吗?”司行霈亲吻她的额头,“难得出来玩,怎么也要带你玩痛快了。” 顾轻舟不喜欢打枪。 她更不喜欢爬山。 “这是寒冬腊月的,山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打什么啊?”顾轻舟耍赖。 “多着呢,野山鸡、山鹿、野猪、狍子、野兔。”司行霈如数家珍。 耍赖这种事,顾轻舟永远赖不过司行霈。 他连衣裳都给顾轻舟准备妥当。 顾轻舟换衣裳的时候,司行霈扛着枪,站在屋檐下抽烟,等着她。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雪茄抽了半支,司行霈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转头想去催催,却见房门打开,顾轻舟走了出来。 她穿着司行霈准备的铁灰色军裤,裤脚塞在军靴里,显得那段小腿纤瘦匀称。 她上身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军用短外套,一头浓密的发高高束起马尾,辫子一甩,英姿飒爽! 司行霈有点震撼:“没想到女人穿军装这么好看!” 穿着军装的顾轻舟,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她脸上的线条都坚毅了几分,颇有巾帼之态。 “……这鞋又结实又轻巧,比高跟鞋和布鞋都舒服!”顾轻舟眉宇带着惊喜,轻盈盈的立在司行霈面前,跺脚跟他分享着她的发现。 她很喜欢这军靴! 司行霈将雪茄一丢,拦腰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就吻她。 远处的亲侍都装作看不见。 顾轻舟很尴尬,推开他骂道:“你又发疯!” “真好看,轻舟!”司行霈低喃,抵住她的额头道,“比穿旗袍更好看,我真想要你!” 顾轻舟狠狠踩了他一脚。 他真是随时随地耍流氓! 被踩之后略微收敛,他扛着枪,带着顾轻舟先进入密道。 这条密道四通八达,顾轻舟很努力想记清楚路线,一会儿就绕晕了,而且它不止一个方向。 顾轻舟很惊叹:“你建这个基地,花了多长时间啊?没个七八年,很难建成这样吧?” 司行霈笑:“七八年?真没见识!” 七八年,是不可能建成这样的! 山是最难挖的。 “……其实,我只是花了点时间改造,让它更加结实,它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这里曾经是个山寨,从元朝末年就是著名的土匪窝,几百年被土匪盘踞。 六年前,这里的土匪内讧,我趁机收服了三个当家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兵不血刃接手了这里。”司行霈道。 顾轻舟了然。 司行霈又说:“古时候没有机械,全是手工挖出来的,最是结实,每一块山石都没有被撼动、被震松,每一样都实打实,而且曲折深邃。” “这要是攻打的话,几年都打不下来。”顾轻舟说。 司行霈笑:“嗯,这还算有点见识。” 他们俩沿着密道,约莫走了一个小时,不时攀爬让顾轻舟疲倦不堪。 司行霈背起了她。 他背着顾轻舟,还扛着来两条枪,行动自如的穿梭着。 他还有力气跟顾轻舟说话,声音很平稳,没有半分喘息。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穿过了这座山脉。 “放我下来吧,我能走。”顾轻舟道。 司行霈不同意:“你走得慢死了,我总是要等你。等上了山,你再下来。” 他一身腱子肉,很长时间也不会感到疲倦。 顾轻舟却不好意思。 “我走几步,等上山的时候,你再背我吧。”顾轻舟说。 司行霈同意了。 他们俩越过峡谷,中间歇了十分钟,司行霈拿出牛肉干补充体力,顾轻舟也喝了点水。 他们峡谷里走了三十分钟,幸而是大冬天,没有蛇虫毒物,顾轻舟走得也很放心。 而后,他们到了另一处的山脚。 这座山脉,和他们刚刚出来的那座相比,简直是个坟包而已,被衬托得特别矮小。 上山之后,司行霈开始教顾轻舟狩猎。 顾轻舟等了片刻,一只野兔正在觅食,司行霈让她架好枪。 “打中它,要不然我在这山上办了你。”司行霈在她耳边低喃,然后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顾轻舟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臭德行,还出身名门呢,跟土匪差不多! 她有点紧张。 有了司行霈的威胁,顾轻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枪射出,将野兔的腰腹打了个对穿。 司行霈高兴去捡了回来。 野兔还没有死透,血淋淋的还在抽搐,司行霈笑得一脸愉悦:“今天的第一只猎物,是轻舟打的,应该嘉奖!” 顾轻舟不想看,血腥味让她有点作呕。 司行霈别在腰上。 后来,顾轻舟又打了只山鸡。 和她相比,司行霈就打了更多的猎物,五六只山鸡、七八只野兔,还有两只山鹿。 顾轻舟有点疑惑:“这山上的野味怎么这么多啊?” 说罢,那边司行霈就笑了。 顾轻舟恍然:“是你放养的?” “嗯,我每隔三个月就叫人放一次。有时候打猎,也能放松心情。”司行霈笑道。 这算是他自己的猎场。 只是他这个猎场没有栏杆,任何人都可以进山打,只是此处闹土匪,传闻是很可怕的,普通老百姓都不会来。 此地荒芜。 司行霈占领这山脉之后,更是放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鬼怪传说,导致绝大多数的人对此望而却步。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跑过来探险。 不是被暗器杀死,就是误中了奇门阵吓疯,从此这山脉被一层惊悚的传言笼罩。 等他们差不多打好了,已经中午两点。 司行霈教顾轻舟如何剥皮。 “我不要!”顾轻舟拒绝。 司行霈道:“这又不是人,怕什么?以后你不小心流落深山老林,难道就不吃东西了?” 顾轻舟转念一想,世道是挺乱的,以后会怎样,又怎么能猜到呢? 小时候师父也打猎,只是顾轻舟她们接到的猎物,都是剥干净洗好的,她是没有亲手收拾过猎物。 她的乳娘连鸡都不敢杀。 “看好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想转过身。 司行霈就将她直接抱在怀里。 顾轻舟的身子单薄,落在他怀里,丝毫不影响他庖解野兔。 他一点点教顾轻舟。 剥好之后,他让顾轻舟也剥一只。 顾轻舟原本不会觉得,剥兔子皮是什么为难的事。可自从司行霈带过她去看活剥人皮,从此她就有了阴影。 她咬牙处理野兔,几次差点吐出来,她眼前会浮现那天在刑场的情景,十分痛苦。 最终,她剥好了。 “很不错。”司行霈在她脸上亲了下,“轻舟很勇敢,回头我送你一个礼物。” 哄孩子一样! 剥好了之后,司行霈又教顾轻舟如何烧烤兔子。 “在山林烧烤,一定要十二分的注意,千万不能留下火星,否则林中大火,你也要被烧死。”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头。 司行霈烤的兔子,肉质鲜嫩,他撕下一条兔腿给顾轻舟。 顾轻舟接过来,慢慢吃着。 吃完了之后,司行霈又教顾轻舟如何做简单的捕猎陷阱。 这些都是山林生存的技能。 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什么,能学一样技能,将来就多条逃生的路。 顾轻舟很认真的学着。 陷阱布好,司行霈又告诉顾轻舟,怎么在山林里找水源。 这座山是司行霈的,所以水源旁边有个木桶,他拎了水,将烧烤的地方反复泼了三桶水,确定所有的火苗都扑灭,这才带着顾轻舟回去。 “猎物不要了吗?”顾轻舟问。 司行霈笑道:“咱们方才不是点火了?有了烟,基地的副官就会知道。一会儿副官就会过来,将猎物带回去。那么多,我扛不动,我还要扛你呢!” 呸,我才不是你的猎物。 第192章 他不记得我 打猎的时候,司行霈说顾轻舟表现很好。 “枪法学得不错,没有辜负我辛苦教你,打猎也很好,应该嘉奖你。”司行霈笑道。 他送了顾轻舟一把匕首。 匕首其貌不扬,外形是简单的玄铁,没有任何镶嵌。 打开之后,匕首也是玄铁造就的,不会金光熠熠,甚至暗沉。 “好用吗?”顾轻舟带着疑惑问。 司行霈就顺势往旁边黄杨木的桌子上一劈。 他看似没用什么力气,桌角就掉下来一块。 顾轻舟震惊:“削铁如泥?” “嗯,这是偶然所得。”司行霈道,“可要小心了,千万别伤及自己。” 顾轻舟连忙点头,紧紧捏牢! 她左看右看,然后也往桌子上劈了一下。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那桌子的另一角,被顾轻舟削了下来。 司行霈笑:“行了,可别糟蹋这桌子,人也没惹你。” 顾轻舟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很漂亮洁白的小糯米牙。 她真心而笑的时候,娇憨可爱,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娃娃。 司行霈真迷恋她,她偶然天真,偶然妩媚,似有种魔力,能把人拉入其中,泥足深陷。 “谢谢你。”顾轻舟道。 “那你亲我一下。”司行霈说。 顾轻舟考虑了下,说:“好像不需要如此,匕首是我打猎的嘉奖。” 这种拒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拒绝之后,司行霈恼怒,将她按在床上,亲了个够才放开她。 圣诞节过完,司行霈带着顾轻舟回去。 他们路过苏州城时,他带着顾轻舟去逛了逛。 苏州的繁华,远不及岳城,可它有种古韵优雅,青砖墨瓦,似走进一幅浓郁的泼墨山水画。 司行霈带着顾轻舟进城,其实就是吃吃喝喝的。 顾轻舟换了套桃红色老式的披风,司行霈换了件长袄,他们像古城最普通的两个年轻人。 司行霈非要顾轻舟挽住他的胳膊。 他们去吃了有名的馆子,买了绸缎和首饰,又去听了评弹。 他们去茶馆喝茶,司行霈在窗棂半推的屋檐之下亲吻顾轻舟,心情难得悠闲惬意。 “倒也可以在苏州置办一处别馆。”司行霈道,“我们隔三差五来玩玩。” 这种决定,顾轻舟是沉默不语的。 玩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司行霈开车回岳城,凌晨才到。 他们回到别馆时,顾轻舟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司行霈在帮她更换睡衣,甚至用毛巾擦脸和擦手。 他照顾顾轻舟是非常仔细的,从来不嫌劳累。 司行霈说起来狠戾,对顾轻舟倒没有大男子主义,从来不觉得服侍她有损男子气概。 大概是他的男子气概原本就很足,所以不担心损失。 这是他的自信。 翌日醒过来,果然是换了衣裳的。 她睁开眼时,阳光透过衬窗帘布照进来,挂着窗帘的帘勾熠熠闪光。 微风过,檐下风铃簌簌。 顾轻舟起来,披衣下楼,司行霈早已离开了,只有朱嫂在厨房忙碌。 “顾小姐,多谢您的礼物!”朱嫂很感激道,“您出去玩,还想着我,真是太有心了!” 顾轻舟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昨天买绸缎的时候,司行霈特意挑了两匹最昂贵的面料,是宝蓝色和藏青色,适合年长的女人。 买金首饰的时候,顾轻舟喜欢镂花的、卷草纹的,司行霈却买了只不带花纹的金镯子。 年轻人喜欢镂空的,因为好看;而上了年纪的女人则喜欢不带花纹的,因为重实,显得有分量。 顾轻舟当时还以为他是给老太太选的,现在才知道,是给朱嫂的。 他借顾轻舟的名义送给朱嫂。 “……不值什么,反正是少帅买单。”顾轻舟有点不好意思,喃喃道。 朱嫂则开心得不得了:“少帅是男人嘛,当然他花钱。顾小姐,下次可别破费了。” 顾轻舟端着茶盏,含糊笑着喝茶,遮掩了过去。 她唇角微微翘了下,心情还不错。 抛去司行霈变态嗜血的那一面,他真的是个很温暖的男人,他会给顾轻舟煮饭,也会替顾轻舟买礼物,她累了他会背她,她困了他会为她更衣,甚至会替她讨好老佣人,处理人际关系。 然而顾轻舟又很清楚,他绝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么好,他只是对顾轻舟特别好而已,掏心掏肺。 吃过了早饭,顾轻舟坐在沙发里,想着司行霈的种种,心情就有点飘忽。 她也想起他送给她的钻戒,虽然不是求婚的,却很想戴上去。 这些念头铺天盖地的,顾轻舟无所适从。 她猛然站起来:“去趟颜家吧。” 顾轻舟给颜家打了个电话,问颜太太可有空闲。 “有空的,轻舟。”颜太太笑道。 顾轻舟挂了电话,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匕首放在包里,就下楼了。 下楼的时候,她发间重新戴了朵白花,那是替秦筝筝和太太守孝的,虽然她根本不想戴。 “朱嫂,如果少帅回来问,就说我去了颜家,晚上住在颜家,明天跟洛水一起去上学。”顾轻舟道。 “好。”朱嫂笑眯眯送顾轻舟出门。 到了颜家,顾轻舟才知道颜家来了客人。 是两个人。 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穿着白狐皮的皮草,雍容华贵;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上毫无表情,和这个女子有六分相似,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风氅,俊朗不凡。 顾轻舟猜测:“这是一对姐弟俩。” 这客人只比顾轻舟早到五分钟,还在寒暄。 颜洛水坐在旁边,脸色沉着,好像抽了魂一样。 颜太太客气陪着笑容。 “……轻舟来了!”顾轻舟一来,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颜太太冲她招招手。 颜太太介绍顾轻舟,“这是顾小姐,是我的义女。” 然后又跟顾轻舟说,“轻舟,这是谢家大小姐和三少爷。” 顾轻舟愕然:是那个谢家吗? 这个谢三少,就是颜洛水暗恋的那个男人吗? 顾轻舟没有露出端倪,她温柔腼腆,跟谢家大小姐见礼:“您好。” “顾小姐好。”谢大小姐声音婉转温柔,看到了顾轻舟发间的白花,她说,“顾小姐节哀。” 颜太太给顾轻舟递了个眼色。 顾轻舟会意,起身拉了颜洛水:“洛水,我跟你借下笔记,我功课还没有做完。” 颜洛水茫然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她也不看谢家人,也不看颜太太,举步都要往外走。 谢家大小姐立马也道:“三弟,你送送两位小姐。” 谢三少跟着站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哪怕照在身上,也没有半分温度。 他们出了正院。 颜洛水还没有回神,陡然再相遇,她心里的感情再复杂了,复杂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都怔怔的。 她突然停住脚步。 顾轻舟也停下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谢三少,也站稳了,眸光落在她们俩身上,没什么温度。 “……我听说你去了德国留学,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颜洛水努力想做出平淡无所谓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谢三少正如颜太太所言,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从他的面容上也看得出来。 他淡淡说:“我没有去。” 寒暄几句,始终说不到正题上,颜洛水就到了自己的院子。 正巧颜一源回来了。 “谢三哥。”颜一源性格热络,立马将这层薄凉给击碎。 谢三少表情也舒缓了几分。 “谢三哥,你怎么回岳城了?”颜一源笑着打趣,然后看了眼颜洛水,颜一源问,“是不是回来跟我姐姐提亲的?” 颜洛水脸刷的惨白,她厉声呵斥:“你说什么!” 谢三少眸子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颜一源受到了无妄之灾,茫然失措,向顾轻舟求助。 顾轻舟就笑道:“五哥,你帮忙招待客人吧,我们先回去了。” 就这样,顾轻舟将颜洛水扶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回来,颜洛水慢慢透了口气,唇上也有了几分颜色。 “……谢家来做什么?”顾轻舟问。 颜洛水摇摇头:“我不知道。” 后来,顾轻舟才知道颜洛水的脸色为何那么差。 进门的时候,她先看到谢三少和谢家大小姐,她很惊讶,上前喊了句:“谢姐姐?” “你是……”谢家姐姐居然不认识颜洛水了。 颜洛水抬眸去看自己暗恋的男人,他眼底也有陌生感。 不过,他的情绪是一闪而过的,颜洛水也没有看真切。但是他姐姐不认识她了,所以她也认定,谢三少同样不认识她了。 还没有来得及体会重逢的喜悦,颜洛水只感觉一瓢冷水泼下来,她全身心都凉透了。 颜洛水深受打击。 好像她这个人,对谢家从来都没有意义一样! 最可悲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而是他根本不记得你…… 这种无视是最恶毒的。 颜洛水几乎要崩溃。 偏偏颜一源不懂事,说出提亲的话,让颜洛水看上去更加狼狈不堪。 颜洛水的手冰凉。 “没事的。”顾轻舟安慰她,“谢三少肯定记得你啊。而且你和小时候相比,漂亮了这么多,他姐姐惊艳得不敢认,也是人之常情嘛。” 颜洛水不说话。 这种安慰,真是隔靴挠痒,毫无意义。 第193章 摔车 顾轻舟陪着颜洛水。 洛水的情绪很糟糕,惨白着一张小脸,怔愣出神。 顾轻舟细细打量她,心想:“洛水很漂亮啊,怎么谢家三少说忘就忘了她?” 颜洛水的容貌,很难笼统去概括好与不好。她是一张圆圆的脸,五官都不是特别出彩,但出现在同一张脸上,组合得就恰到好处。 第一眼看上去,可能觉得这少女很平凡,不管是模样还是打扮,都是顶普通的一个人;可再看几眼,便会觉得她的眉眼格外雅致。 颜洛水不是第一眼美女,她很耐看,越看越觉得她精致漂亮。 而且,洛水很聪明低调。 “洛水……”顾轻舟试图和她聊天。 颜洛水则打断她:“轻舟,你去姆妈那边坐坐吧,我想自己静一下。” 顾轻舟叹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顾轻舟给颜洛水沉默的空间,没有打扰她。 顾轻舟去了颜太太的院子。 等她到的时候,谢家姐弟已经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了,只怕是偶然路过吧? “洛水还好?”顾轻舟一进门,颜太太就问她。 顾轻舟摇摇头:“说要静一静。” 颜太太就叹了口气。 “她什么也不说,都憋在心里不痛快。”颜太太道。 洛水都满了十七,今年虚岁十八。若是长到二十年,这都成老姑娘了,颜太太想着给她定亲啊,可惜她心里不乐意。 “你说这世道,新不新旧不旧的,把人都给折磨碎了。”颜太太道,“若是清朝,哪里轮得到姑娘自己挑女婿,都是盲婚哑嫁。可现在不行啊,现在政府允许离婚,不等她挑好了,将来她过不下去了,真离了……” 离婚虽然是个时髦的事,老一辈却深感丢人现眼。 万一给颜洛水挑选的丈夫她不喜欢,又知道能离婚,不肯静心过日子,颜家没面子是小事,颜洛水自己很痛苦。 “……谢家那位,估计是真没心对她。”颜太太又说,“我就说了,那孩子心肺都是冷的,捂不热。” 顾轻舟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颜洛水心情不佳,连带着她也犯愁。 颜太太看着她叹气,又说:“小孩子家的,愁什么呀,可不要叹气。” 两个人就转移了话题。 “姆妈,谢家姐姐过来看望您,是有什么事吗?”顾轻舟好奇问。 “他们不是来看我的,是来见你义父的。”颜太太说,“谢家遇到了点麻烦,谢总长被关押了,等着审判呢,想让你义父帮点忙。” “什么事啊?”顾轻舟愕然。 看谢家大小姐从容不迫,顾轻舟还以为她是来走亲访友的。 这份涵养,真叫人惊叹。 颜太太笑道:“能有什么大事?政治倾轧,无外乎就是受到了排挤、冤枉,这些都算是小的。若是真要搞死谢家,他们姐弟俩也到不了岳城。” 事情不大,但是跟军界沾边。 谢家在军界的关系不深,就想到了当初的近邻颜新侬,于是派了孩子连夜赶到岳城求助。 顾轻舟了然。 谢家姐弟俩临时下榻在五国饭店,等颜新侬回来。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见到了颜新侬。 颜新侬跟颜太太说:“咱们在南京那边,能多卖个人情就算一个,毕竟政治和军事也是分不开的。” 他想捞谢家一把。 颜新侬和谢家老爷关系挺不错的,此事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贪污上的,可惜跟军需部有点挂钩,谢家难以脱身。 只要不是出卖党国,其他的罪行都好洗涮,谢家这次是陷在贪污案上了,颜新侬觉得不是难事。 说起来,政府当官的,清水官是做不长久的,谁身上没点脏东西?无非是有人跟谢家结仇了,想要扳倒谢家,或者看上了谢家老爷现在的官位,想要取而代之。 “我已经问过了,不算大事。”颜新侬道,“当然,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轻易就没有重恩。” 只有难办的事,旁人才会心存感激。 “你做主吧。”颜太太道,“若是依着我的脾气,这件事我就不想管。” 颜太太对谢家三少爷耿耿于怀。 “还在想洛水的事?”颜新侬笑道,“这事不怪人家孩子,他又没始乱终弃,他是从一开始就没相中洛水,没这个缘分。” “他凭什么看不中洛水?”颜太太道。 颜新侬笑:“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颜太太回神,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话挺可笑的。 颜新侬是想帮忙的,但是他打算拖一拖,不那么轻易开口应承。 颜洛水的情绪很糟糕,她午饭没有吃。 顾轻舟又去找她,给她端了杯热腾腾的牛奶。 颜洛水吃不下东西,牛奶是流质的,咬牙还是能喝一点的。 她喝水的时候,顾轻舟在旁边不敢说话,屋子里很沉默。 直到颜一源进来,才打破这种沉默。 颜一源只当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恼了他姐姐,小心翼翼的找顾轻舟:“洛水还生气呐?” “可不嘛!”顾轻舟道。 “我买了辆脚踏车,咱们去骑车好吗?”颜一源道,“你去邀请洛水啊,就算做我给她赔罪。” 这话,他不敢跟颜洛水说,撺掇顾轻舟去求情。 顾轻舟没有见过脚踏车,她偶然听人说起过,街上也见人骑过,觉得挺新鲜有趣的。 至于骑脚踏车,更是一桩新鲜事。 “洛水,五哥买了辆脚踏车,咱们去骑车好吗?”顾轻舟道,“我还没有骑过脚踏车,会不会和骑马一样。” 颜洛水这会子也缓过劲来了。 “脚踏车?”颜洛水反问。她之前见过女同学骑脚踏车,也很想要一辆,颜太太说太危险了,不给他们买。 脚踏车肯定没有骑马危险,只不过是新鲜东西,大家敬畏而已。 加上隔壁有家小孩子骑脚踏车,腿上摔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当时血淋漓的,颜太太更觉得危险,不许他们碰。 “在哪里啊?”颜洛水打起精神。 “后头院子里呢。”顾轻舟笑道。 她们俩到了院子里,果然见颜一源脚边,放着一辆崭新的二轮脚踏车,深蓝色的,上面还有金灿灿的铃铛。 顾轻舟和颜洛水都感觉好玩,围着它打转。 “你说,这两个轮子前后的,怎么能骑起来?”颜洛水道,“姆妈说危险,我也觉得挺危险的。” 颜一源喜欢打击颜洛水,今天带着赎罪的心,难得心平气和跟她解释:“你瞧见踏板没有?踏板动起来,力量平衡了,这车子就能动。” 颜一源问:“你们俩谁先试试看?” 颜洛水和顾轻舟面面相觑。 “怎么试啊?摔断了腿怎么办?”顾轻舟有点担心。 “我会骑啊,我搀扶着你们。”颜一源道。 说罢,颜一源自己上了车,沿着网球场的四周,骑得非常快且熟练,潇洒极了。 他身上像带着风,这比骑马都好玩。 顾轻舟和颜洛水眼馋的看着他。 颜一源骑了一圈,回来之后道:“你们谁来试试?” “我来吧。”颜洛水笑道。 她上去之后,总是骑不稳,一会儿就要跌下来。 颜一源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你扶稳了。”颜洛水声音打颤,“要是摔了我,我就揭了你的皮。” 她会骂人了,说明心情好了很多。 颜一源这时候就不客气了:“你扶稳了前头,眼睛往前看、往前看,脚下使劲啊,这么笨,快踩啊!” 顾轻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颜一源累了身臭汗,一个小时之后,在他搀扶着后座的情况下,颜洛水终于能骑着绕圈了。 她开心极了。 “真好玩!”颜洛水道,“我要骑到学校去!” “你可拉倒吧!”颜一源累得气喘如牛,“就你这样的,非要被汽车撞死不可!” 他们俩又开始抬杠了。 颜洛水学会了,道:“快快,轻舟你也来试试。” 顾轻舟在旁边看了一个小时,颜一源说颜洛水的那些诀窍,顾轻舟都听懂了。 所以,她一上手就像模像样的。 她眼睛平视前方,脚下用力踩着踏板。 “轻舟真厉害,天生就会骑!”颜一源惊叹。 “你别放手啊,我害怕。”顾轻舟很紧张,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夸奖。 骑了一半,顾轻舟越骑越顺利,颜一源实在太累了,见场地是平的,顾轻舟骑得又很卖力,他就松手了。 网球场是圆形的,顾轻舟正紧张得要死,很努力保持平衡,一个余光看到颜一源早已放手,她吓得不轻。 “啊!”顾轻舟想停下来,可手脚这时候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的车子,直直往前方撞过去。 一块大石头,顾轻舟不知怎么了,居然用力踩过去。脚踏车翻过了石头,才猛然坠地,把顾轻舟摔了个半死。 “轻舟!”颜洛水也吓死了。 扶起顾轻舟时,颜洛水使劲打了颜一源几下:“你要死啊,让你扶个车你还放手了,真是除了吃,一无是处!” “我太累了,况且轻舟骑得那么好。”颜一源也很委屈。 顾轻舟浑身疼,衣裳也弄脏了:“没事,听说学脚踏车都要狠摔几次。” 她当时没事,换衣裳之后,总感觉不太舒服。 第194章 贞操 摔了一次之后,顾轻舟就不太敢骑了。特别是车子翻过石块那一下,震得她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虽然胳膊腿没有撞破皮,顾轻舟仍是感觉难受。 她最私密的地方,好似被脚踏车的坐凳给震伤了,一直作痛,而且很厉害。 位置太过于尴尬,颜洛水和颜一源肯定没有留意到,哪怕留意到了也不会问。而顾轻舟也不敢说,她努力忍住。 只是酸疼难当,她有点担心是受伤了。 在颜家吃了晚饭,她什么也没说,努力做出平常的样子。 晚饭之后,顾轻舟仍是感觉疼,她去了趟洗手间,发现衣裳上一大片暗红。 她月事才过去十来天,不可能是月事的。 “受伤了吗?”顾轻舟一颗心全凉了,这是流血了。 是不是把小腹给震碎了?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所以心下一阵慌乱。 想到颜太太不许她们骑车,顾轻舟也后悔,不该好奇的。 受伤了,顾轻舟就不敢再隐瞒,怕拖下去问题更严重。她尴尬着,把这件事告诉了颜太太:“流了好多血,姆妈。” 颜太太吓得脸色都变了。 “来人,快备车!”颜太太喊道。 颜洛水也过来问怎么回事。 顾轻舟告诉了她。 “……你撞到那块石头上去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应该撞伤了,我站在那么远,都听到好大一声巨响。”颜洛水道。 “你知道你不早说?”颜太太骂颜洛水,“小五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早就给你们说了,不许骑什么脚踏车。你看那玩意儿,放都放不稳,人能骑上去吗?” 军政府的军医院,没有妇科。 颜家的汽车连夜去了德国教会医院。 顾轻舟一直感觉不太舒服,但没有再流血了,她能预感到。 只是很疼,就好像撞伤了。 到了医院,女医生让她脱了衣裳检查,顾轻舟很尴尬。 “没事的小姐,放轻松。”女医生很温柔,也会照顾病患的心情。 顾轻舟也是医者,她应该更明白,所以就放轻松了些。 检查完毕,顾轻舟整理好衣裳,颜太太进来问:“严重吗,可要住院?” 女医生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您是……”医生问颜太太。 “我是她的义母。”颜太太道。 “那她的母亲呢?”医生说,“若是方便,请联系她的父母好吗,这件事挺重要的,我们不好担责任。” 颜太太的一颗心,顿时就全凉了。 这是受了重伤吗? 想到顾家只有顾圭璋,而顾圭璋跟顾轻舟不亲密。 若是有什么意外,顾圭璋会第一个打击孩子的心情。 颜太太怕顾轻舟受不了。 “她没有母亲,是我养活着她。”颜太太道。哪怕是重伤,也要暗中给顾轻舟治好,不能让她的父亲知道了。 顾轻舟那个父亲,是不会替顾轻舟考虑的,到时候颠三倒四乱说话,颜太太觉得他会说出很多难听的话来。 “您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颜太太道。 医生点点头,让颜太太跟着她去办公室。 颜洛水在病房里陪着顾轻舟。 “还疼吗?”颜洛水非常内疚,几乎要哭出来。 女孩子其实挺脆弱的,哪怕是撞了下,也要疼很久。 顾轻舟不知道是撞坏了什么,反正她是挺疼的。 “还好。”顾轻舟安慰颜洛水,也不敢说实话,怕颜洛水自责。 这件事不怪任何人,是顾轻舟自己没有掌控好脚踏车。 她第一次骑车,颜一源又放手了,她实在害怕紧张,车子失去了控制。 她和颜洛水在病房里等了片刻,颜太太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颜洛水迎上去,问:“姆妈,医生怎么说?轻舟需要住院吗?” “不需要的。”颜太太脸色不太好看,努力撑起几分笑容,“现在就可以回家。医生说撞伤了,开了些化瘀的药,慢慢休养就好了。” 颜洛水看她母亲的脸色,总感觉有大事,不太像没事的模样。 颜太太表情着实沉重。 顾轻舟也看出来了,她的心也很沉重。 一路上,顾轻舟都在想:“怎么不告诉我呢?到底伤得多重?” 回来的时候,疼痛感就没那么强烈,而且不流血了。 顾轻舟又觉得没问题了。 回到颜公馆,颜太太让颜洛水先走,单独把顾轻舟叫到偏厅里,关上门之后,颜太太欲言又止。 “轻舟,发生了一件大事。”颜太太声音沉痛惭愧,“医生说,你这个撞得位置太凑巧,把……把姑娘家那层膜给撞破了。” 顾轻舟一开始没明白。 后来她反应过来,人也呆住了。 “……你说你流血,其实那个是落红。”颜太太道,“轻舟……” 颜太太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觉得颜一源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在旧时代,新婚之夜需要拿元帕给公婆看,有了落红,确定是处,子之身,婆家才会安排三朝回门,亲事才算成功,否则可以退出去的。 现在,新时代的人好像不讲究这个,但男人心里有杆秤。 让颜太太拿着顾轻舟沾了红的小衣和医院的证明去给司夫人看,司夫人能相信吗?司少帅又会相信吗? 好好的姑娘家,撞到了那个地方,谁会相信呢? 没了那层东西,顾轻舟就解释不清楚,她等于失去了贞操。 颜太太感觉顾轻舟这一生差不多就毁了。 颜太太实在太痛苦了,她内疚极了,都是颜一源弄什么脚踏车。 “真的吗?”顾轻舟脸色也是惨白。 正如颜太太所考虑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拿着医院的单子和沾血的小衣,证明不了清白。 顾轻舟总是要嫁人的。 “怎么会这样?”顾轻舟喃喃。 颜太太的心,都快要揉碎了,她声音全部堵在喉咙里。 “轻舟,这是你五哥的错。我会去跟司夫人解释,哪怕是以死证明清白,我也会帮你解释清楚的。”颜太太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颜一源实在该死。 颜太太感觉颜家毁了顾轻舟的一生。 “不,不要告诉司家!”顾轻舟握住颜太太的手,“姆妈,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骑车摔的。” 顿了下,顾轻舟又说,“姆妈,我跟司家迟早是要退亲的。去年司夫人接我回来,就是要办这件事,只不过是我威胁她,她才给我两年的时间……” 有些秘密藏不住了。 顾轻舟就把自己拿书信威胁司夫人的话,告诉了颜太太。 “……司家是要退亲的,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笑话,姆妈您千万别说。”顾轻舟道,“小衣和医院的单子我留着,以后如果有缘的话……” 如果有个男人愿意相信她的话,顾轻舟就嫁给他。 若是没有,她单身也无妨。 况且此事是意外,有的人在意外中丧命,或者断手断脚。 难道那些人也要去死吗? 生活总会有点不如意。 顾轻舟想到,她也不算是个积德行善的人,老天爷让她有点磨难,小惩大诫而已。 “真的吗?”颜太太听到顾轻舟这话,很是意外,“原来你和司夫人之间,还有这种约定?” “是啊。”顾轻舟道。 “是什么信?”颜太太问。 顾轻舟摇摇头:“这个我不能告诉您。” 颜太太颔首:“我多嘴了。” 既然顾轻舟不可能嫁给司慕,此事又是因为颜一源而起,那么顾轻舟可以退了亲,嫁给颜一源啊! 颜太太心中有了主见,内疚就稍微轻了几分。 母女俩默默坐了半晌。 后来颜洛水进来了。 颜洛水很担心,问顾轻舟:“怎样,医生到底怎么说?” 顾轻舟是把颜洛水当挚友,她也曾发誓,以后什么也不瞒颜洛水,故而她将医生开的单子,给了颜洛水看。 “是落红了。”顾轻舟道。 颜洛水看完之后,整个人也懵了。 “怎么能伤得了?”颜洛水难以置信,“这怎么办啊轻舟?” 颜洛水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回神过来,又是担心顾轻舟,又是责骂颜一源的脚踏车,恨不能把颜一源拉过来扇几耳光,心情极其复杂。 颜洛水哭了。 顾轻舟没心情安慰颜洛水。 可能是她年纪小,不知道以后会有多么艰难,此刻的顾轻舟,是挺难受的。 以后她的丈夫,心里会有一根刺。偏偏顾轻舟什么也没做,此时就挺委屈的。 “真的跟司行霈做妾吗?他若是有所怀疑,也未必愿意。” 况且,顾轻舟还没有绝望到自甘堕落去做妾的地步。 她整个晚上是没有睡的。 身上的疼痛,慢慢转移到心里。 顾轻舟明白,这不能怪任何人,此事没有先例,他们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颜一源弄来脚踏车,是为了逗她们开心,顾轻舟自己没有骑好,撞了出去,是她自己的错。 只是这会儿,她自己也茫然了。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遭遇不幸。”顾轻舟告诉自己,“我的不幸特殊一些,也许是天意。” 她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没必要担心这种事。 将来若是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会相信她的。 顾轻舟一夜未睡,颜太太也是。 第195章 少帅的纠缠 颜太太一夜没睡,和颜新侬商量再三。 他们两口子也感觉此事太过于敏感,医院的单子和颜太太的佐证,都好像欲盖弥彰。 无法取信于司家! 信任是个很主观的难题,不是说证据越多,得到的信任就越多;有时候证据太多,反而叫人生疑。 顾轻舟这样的遭遇,颜太太简直是想把颜一源拉过来打死。 可惜,这样也无法弥补顾轻舟。 早起,颜太太找了顾轻舟。 “轻舟,我想由你义父出面,退了你和司家的婚事,然后安排你和小五订婚。”颜太太道。 顾轻舟愕然。 回神之际,顾轻舟就明白了颜太太和颜新侬的打算。 这样的打算,其实并不是很好的路,因为顾轻舟是颜家的义女,她和颜一源算是名义上的兄妹,岳城的人都知道。 他们定亲,肯定会有些闲话。 饶是如此,顾轻舟心里也挺温暖的,只是她不能答应。 “可是五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啊。”顾轻舟道,“难道我们要凑合,彼此一辈子不痛快吗?再说,司行霈也不会放过我的。” 颜太太是和颜新侬商量了,这次不想再拖了,哪怕拼了老命,也要逼迫司行霈放开顾轻舟。 当然,定亲的事,还是需要顾轻舟同意。 他们想给顾轻舟一个更好的前途。 就目前而言,退亲之后出国似乎不错,但她的婚姻,颜家帮不了,颜太太更难过。 在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事业的,婚姻是他们唯一的前途。 “我知道,我和你义父都说过了。”颜太太说,“既然你不同意,还是照你的路走。只是你记住,我们是不会给小五结婚的,你何时需要一份婚姻,一个身份,你就来颜家,颜家会满足你一切的条件!” 顾轻舟莫名就很想哭。 她知道颜太太和颜新侬很疼爱她,不惜牺牲颜一源。 但是颜一源没有错啊。 这件事,根本不是颜一源的错,谁都不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责任承担者,只有顾轻舟自己而已,不是任何人。 “姆妈,我现在说什么条件,你们都答应吗?”顾轻舟问。 颜太太慎重颔首。 “我希望你们明白,此事只跟我有关,跟五哥没有关系,他的婚姻不跟此事挂钩,可以吗?”顾轻舟道。 颜太太犹豫。 “姆妈,你答应我。”顾轻舟眸光诚恳,落在颜太太身上。 她的雪眸亮晶晶的,没有半分阴晦,顾轻舟是个很坦诚的人,至少她对颜家真心实意。 弥补的方法有很多种,颜新侬和颜太太尽可能保障她的幸福。 “好,我答应了。”颜太太说,“此事跟小五无关。” 顾轻舟舒了口气。 她去学校上课,身上一直不太舒服,小腹往下很痛,走路也很费劲。 一整天的课上,顾轻舟都在走神。她想把思绪从这件事上挪开,她也想告诉自己,发生了意外,是无法回头的,多想无益。 可思绪像一头管不住的野兽,一不小心就会自己溜出去,拉也拉不住。 放学之后,颜洛水要送顾轻舟去顾公馆,顾轻舟拒绝了。 颜洛水很担心她,却又不好勉强她。 “我想自己走走。”顾轻舟道。 她出门乘坐电车,隔了三条街就下了,然后在书局里买了本书。 顾轻舟坐在书局角落的椅子上,默默看着她,神色专注。 而后,她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 一抬头,窗外停了辆汽车,司行霈依靠着车门,冲她招招手。 顾轻舟站起身,脚步有点沉重。 她似乎很想告诉司行霈,将她的委屈和担心全部告诉他;但是她又知道,自己跟他是没有未来的。 哪怕他将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顾轻舟的结局也不是和他结婚。 此事,就跟他无关了。 “怎么,脸色不太好?”司行霈伸手,捂住了她微凉的双颊。 他掌心的温热,传给了她。 “怎么不回家,都晚上八点了?”司行霈问。 司行霈的副官一直跟着顾轻舟的。 今天没什么事,司行霈问起,顾轻舟回家没有,只是偶然随口一说,副官却说没有,她在书局。 司行霈挺想她的,就过来找她。 而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司行霈很心疼。 上了汽车,司行霈将她抱回来,抱在自己腿上坐了,柔声问她:“受委屈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顾轻舟心中五味杂陈。 她推开司行霈,滑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没有,这本书很好看,忘了时间。” 司行霈在外面看了她几分钟,她一直盯着书页,翻也没翻一下,根本不是在看书。 他发动汽车,将顾轻舟带回了他的别馆。 一进门,司行霈给她倒了杯滚热的开水,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酒刚倒好,他转身去放酒瓶的时候,顾轻舟端起他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酒很辛辣,她呛得差点流眼泪。 司行霈接过来,问她:“怎么不开心?告诉我,不说的话,我就会收拾你!” 他的这种话,对顾轻舟已经没有特别大的威胁力。 她端起热水,一口一口喝着,将胃里那点灼热辛辣的酒冲淡。水很烫,舌尖是麻木的。 不知是否那点酒起了作用,顾轻舟居然开口了:“我以前总是想,被你缠上了,我没了前途。” “难道我不是你的前途?”司行霈笑。 顾轻舟摇摇头:“你不是!” 司行霈捏她的脸,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吻她。 顾轻舟任由他的唇紧贴着她的,温暖而炙热,能驱散寒意。 “坏东西,不许你老是气我!”司行霈吻好了,还在她的唇上轻轻啃噬。 他再三询问,顾轻舟仍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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