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留学。”康暖说,“你知道我们的大堂兄在法国不肯回来吧?” 顾轻舟听说过。 康暖道:“我出去之后,也不会打算再回来了。” “自己要当心。”顾轻舟说。 康暖用力点点头。 她道:“顾小姐,我很感激你——我也知这话见外,我说了这次就不再说了。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想着我,让我报答你。” 她说罢,耳根微热。 她这话说得,好像她盼望着人家出事似的。 顾轻舟则慎重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她态度认真。 康暖松了口气。 他们俩正在说话,突然有人敲了下窗户。 顾轻舟和康暖一起转过脸,就瞧见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是蔡长亭站在窗外。 阳光洒了他满头满脸,他的黑发黑衣有淡墨色的光圈,映衬着他谲滟的容貌,更添魅惑。 康暖在心中忍不住赞叹:这个人好美。 他不是单纯的帅,也不是阴柔的美,而是一种超脱了性别的美艳。 他美艳的同时,也不影响他的男子汉气概。 “顾小姐,是你的朋友。”康暖说。 他们都知道蔡长亭的身份。 顾轻舟嗯了声。 蔡长亭微笑了下,走进了咖啡店。 第1022章 夫归 蔡长亭是偶然看到了顾轻舟。 不过,他的到来,结束了顾轻舟和康暖的话题。 随意聊了几句后,蔡长亭很识趣的起身告辞了,顾轻舟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 “怎么了?”康暖问。 顾轻舟道:“他出现得蛮奇怪的,倒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 “好像是在保护我,像个护卫。”顾轻舟说,“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人经过?” 康暖目瞪口呆。 顾轻舟这席话,自以为说得很清楚,康暖听了却是云山雾绕的。 “顾小姐,谁要害你吗?”康暖问。 顾轻舟只顾沉思,摇摇头。 康暖瞧了瞧她的神色,觉得她是不太愿意多提的,故而没有追问。 当天,顾轻舟没有回去,直接去了司行霈那边。 司行霈当初置办这个院子,是因为程渝,后来又把二宝接过来,一家佣人也是服侍他们的。 现如今,程渝回家了,二宝被康家留住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管事的辛嫂最擅长笼络人心,虽然主人家不在,佣人们做事却丝毫没马虎,屋子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我忘了一件东西,就回来拿,没想到太晚了。”顾轻舟给平野夫人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暂时不回去了。 平野夫人只是说好。 顾轻舟躺下后,就开始思念司行霈。 司行霈做事自有章程,该办公事的时候他一丝不苟,也不分心,故而这段日子没有他的电报。 一转眼就到了清明节前夕。 说好了来接她的,司行霈也如期到了。 他这次回来,顾轻舟没有觉得惊喜,心中平静又安定,就好像妻子等待着丈夫归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司行霈摘了军帽,就捧起她的脸吻她。 手不由自主伸到了她的衣襟里,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喃喃自语:“是不是瘦了?” 明明是一句普通话,却让顾轻舟打了个激灵。 她推开了司行霈,仔细看他的脸。 确定是她的丈夫无疑了,顾轻舟似松了口气。 司行霈莫名其妙,解开了军装上衣的纽扣,问:“怎么了?” 顾轻舟如实道:“上次蔡长亭邀请我们去骑马,他突然说我瘦了,后来又说过一次。我现在听到这句话,就毛骨悚然的。” 司行霈坐到了她身边,将她的腰搂住,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 端详够了,他眼底溢出浓情蜜意,道:“没有瘦。” 他又问顾轻舟上次受伤的事。 顾轻舟受伤的事,司行霈是前天才知道的。 这段日子太忙了,他也很久没回平城的军营,所以没接到密报。 等他知晓后,顾轻舟的伤已经好了。 司行霈想发电报的,可他一想到自己担心时,顾轻舟也不安,就没有发,等亲自过来再问。 “还疼吗?”他问。 顾轻舟摇摇头。 他把顾轻舟抱上楼,撩起她的裙子。 疼是不疼了,可伤疤犹在,那么清晰可见,司行霈的呼吸就没办法均匀了,他牙齿死死咬住。 顾轻舟捧起他的脸,笑道:“是意外,司行霈。” 司行霈眼眸沉吟:“真的是意外吗?” 顾轻舟嗯了声。 她不想让司行霈分心来解决她的难题,毕竟他自己也遇到了很多问题。 顾轻舟再三说,那天真的是意外,跟其他人都不相关。 “轻舟,你在猜疑谁?”司行霈却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蔡长亭和那个老妖婆是你成天猜忌的,这次却好像换了对象,是那个日本佬吗?” 日本佬,是指平野四郎。 他妻子稍微一点不对劲,他都能看得出来。 顾轻舟道:“有一点。除了我的直觉,就是从平野夫人和蔡长亭那边套出的一点话风。” 司行霈的眉眼似被严霜轻覆,一副要嗜血的凶残模样。 顾轻舟就在他面颊上吻了下。 她起身把裙子覆盖下来,又问司行霈:“去南京了吗?” 她转移了话题。 司行霈的心思,一下子就从那件事上脱离,转移到了自家的事上。 “去了。”司行霈道,“我也跟督军说了。过去的事,我和他之间就一笔勾销了。我跟他原本就没什么私情,如今也谈不上说断了私交的话。还是公事公办,我是他手下的兵,他是我的上司。” 顾轻舟嗯了声。 她看向司行霈,意思有点明显。 “……我没提蔡景纾。”司行霈道,“她自己做过什么,让她自己去承担吧。倒是琼枝找到了我。” “琼枝说了什么?” “她说,她姆妈做了错事,那时候她姆妈也是十来岁的女孩子,她希望我能原谅她姆妈。”司行霈道。 他自然是拒绝了。 他一直就不太喜欢琼枝,至今亦然,故而他说了些难听的话。 司琼枝当时哭了。 她说:“大哥,我们只有彼此了,你饶了我姆妈吧?” “我从来没把你们当一家人,跟你们也永远谈不上‘只有彼此’。”司行霈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他说完之后往外走,就看到了假山后面一块紫色旗袍的衣角。 他知道蔡景纾在偷听。 蔡景纾整日惶惶,担心司行霈派人暗杀她,连琼枝也用上了。 “我不主动去杀她,但我也说不出原谅她的话。我姆妈不能死而复生,她做过的事永远都没办法消除。她不配下半辈子心安理得。”司行霈道。 顿了下,司行霈又说,“昨天,参谋跟我汇报说,半个月前,督军把蔡景纾送回了岳城,却把五姨太接去了南京。琼枝也在南京。” 顾轻舟道:“哦,我知道五姨太,她叫花彦是不是?我以前还给她看过病。” “好像是。”司行霈道。 对于他父亲的姨太太,他连对方的容貌都没仔细看过,名字哪里会知道? “五姨太挺干练的。”顾轻舟又说。 司行霈点点头。 当天晚上,顾轻舟和司行霈乘坐飞机,回到了平城。 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朱嫂却没有睡,一直等着他们,看到顾轻舟来了,她略微坐了坐这才离开。 床铺上有阳光的清香,屋子里也干净,朱嫂已经打扫了一遍,就等着顾轻舟归来。 “这才是家!”顾轻舟看到了熟悉的摆设和家具,心中感叹道。 这些家具,虽然都是新打的,样式和颜色却是跟岳城别馆的一模一样,就连摆放的位置都相同。 一切都那么熟悉。 第1023章 是不是要吃人了? 顾轻舟推开了窗。 夜深了,清风和露,冷意渐生。窗外一株梧桐树,抽出了脆嫩新芽,只是看不太真切。 树很高。 顾轻舟瞧着眼熟,就问司行霈:“何时栽种的树?” “上个月。平城到岳城的火车通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你家的小公馆,把这棵树挖了过来,想着你也许喜欢。”司行霈笑道。 他那时候常常爬顾轻舟的窗户。 因为爬得次数多了,总会留意到这棵树,而顾轻舟也会常对着那树发呆。 果然,顾轻舟眼底浮动了晶莹泪光,点头说:“我很喜欢。” 她回身搂住了司行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喃:“你吃定我了,你都知道哪样能讨我开心。” 司行霈笑了起来。 当然吃定她了,否则如何是好? 顾轻舟不肯进去,就趴在栏杆上,嗅着熟悉的夜风,看着模糊的夜景。 平城离岳城很远,顾轻舟却总能感受到相似的气息,这气息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让她日夜思念的。 “乡下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是一个样,过得波澜不惊。我如今回想起过去,总是想起岳城,好似在那里把我一生一世都经历过了。”顾轻舟感叹道。 司行霈问:“因为有我吗?” 顾轻舟大方且坦诚:“是的。” 司行霈想了想,就说:“轻舟,我们以后不要生女儿,女生外向!” 顾轻舟气得回首垂他。 她又气又急的样子,似只炸毛的猫儿,司行霈就趁机将她按在栏杆上,吻住了她的唇。 吻很深,在微寒的夜里,似有青草的香甜。 顾轻舟沉沦了。 就在不知不觉间司行霈拦腰将她抱起来。 阳台上有个小桌子,桌子旁边还有椅子,这是顾轻舟喝茶休息用的。 他将她放在桌子上,手利落将她的裙子撸到了腰侧。 顾轻舟大急:“司行霈,别胡闹!” 司行霈只是亲吻她,吻着她的耳垂。 顾轻舟的耳垂格外敏感,被他含住之后,她浑身都酥软了,气息全乱了套。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声音颤巍巍的轻细了:“司行霈,回房好不……” 司行霈在耳边道:“轻舟,我真是爱死了你这身子!” 顾轻舟总感觉这话不对味。 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是跟随着司行霈的节奏,她脑子里是浑浑噩噩的。 完事后洗澡,司行霈让顾轻舟看他的肩膀:“牙印这么深!再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要吃人了?” 顾轻舟撩起水,直直往他脸上甩:“你还好意思说我?” 她开始数落司行霈,那么不讲究。 司行霈是真不讲究。 顾轻舟洗好了,站起身打算围上浴巾时,他倏然又动情了,再次将她按在墙壁上。 顾轻舟这一晚上的折腾,全身都酸。 她和司行霈一个多月未见了,而他血气方刚,最开始的几天肯定特别难熬。 顾轻舟睡着了。 早起时,她尚未睁开眼,就感觉司行霈压住了她。 “我得先去刷牙。”顾轻舟道。 她想要挣扎,却徒劳无功。 顾轻舟那样累,仍是挣扎着起身,跟司行霈去了岳城。 他们要去给老太太扫墓。 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也埋在岳城。 飞机到了岳城之后,他们直接奔了墓地而去。 “……司行霈,我总是想起祖母临终前的样子。”顾轻舟有点伤感。 司行霈道:“我也是。” 顾轻舟带着英伦淑女帽,帽子上缀了面网,没人看清楚她的轮廓。 墓地到处都是人。 顾轻舟和司行霈也去给司慕和芳菲扫墓了。 站在司慕的墓前,看着那一帧的照片,顾轻舟的心脏毫无预兆的收缩,一下下的缩紧,让她浑身发寒,似站立不稳。 “他的仇人呢?”顾轻舟似问司行霈,也是自语,“他曾经跟我说,他想要和平,也想要看着他女儿长大。” 司行霈沉默着。 沉默了很久,他才轻轻搂住了顾轻舟的肩膀:“阿慕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等将来统一了,我们就把孩子接到身边来养,我会将她视如己出。”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则面对司芳菲的墓碑,难过了很久。 他的手,一直在轻轻抚摸着她的照片。 这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 顾轻舟撇过脸,没有落泪。 他们离开的时候,却迎面碰到了司琼枝和司夫人蔡景纾。 彼此都愣住。 阳光突然就格外刺目,让他们都睁不开眼睛似的,每个人视线里的彼此都有些恍惚。 司夫人的情绪有点激动。 她嘴唇嚅动着,想要说什么。 顾轻舟没有交谈的打算,准备错身而过时,司夫人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手很用力。 顾轻舟低头,就看到了司夫人的手,枯瘦得厉害。 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你害死了阿慕,还敢来祭拜他?” 顾轻舟道:“我没有来祭拜他,我是来祭拜芳菲的,夫人你莫要自作多情!况且,我也没有害死司慕!” 她也想过,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司夫人,如何退让。 可事情发生了,她的话就脱口而出,半分怜悯也没有。 顾轻舟没有杀司慕和芳菲,她没有作恶,而司夫人却实实在在逼死了司行霈的母亲。 既然对上了,顾轻舟没有退让。 司夫人气到了极致,拉住顾轻舟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同时挥起另一只手想要打她。 她的手,却怎么也打不下来。 司行霈已经捏紧了她的手腕。 稍微用力,司夫人的胳膊就吃痛,痛到没办法使劲,她松开了顾轻舟。 司行霈将顾轻舟拦在身后。 想要说什么时,司琼枝凑了上来,也将司夫人护在身后。 “大哥,大嫂,我们都失去了亲人,我们都难过。不要再吵架了,求求你们了。”司琼枝说。 她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涌了上来。 真正觉悟了的人,是司琼枝。 她叫了声“大嫂”,让司行霈心中一动。 不管司琼枝怎么讨好他,他都无动于衷,可司琼枝承认了他妻子的身份,让顾轻舟心里踏实些,司行霈就觉得琼枝真是个好姑娘。 他第一次觉得,琼枝还有救。 任何人善待他的轻舟,他就愿意回以善意。 这个瞬间,司行霈决定不跟司夫人一般见识了,不是因为她是司夫人,而是因为她是司琼枝的母亲。 这么知情识趣的司琼枝,她应该得到奖励。 第1024章 第一次做父亲 扫墓总不会有太好的心情,尤其是给横死的亲人扫墓。 顾轻舟今天心头似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云,稍不留意就能滴下水来。 她原本打算扫墓结束之后,去趟颜公馆的,此刻却完全没了心思。 她对司行霈道:“回别馆吧。” 坐在汽车里,顾轻舟喃喃对司行霈道:“我应该让着她的,今天不该和她针锋相对。” 不是因为她是司夫人,而是因为她是司慕的母亲。 顾轻舟想起司慕,似乎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恩情,甚至坏处比好处多。 可对待他的死亡,她这样难过。 也不是真正的难过,而是一种惋惜到了极致生出的难过。 司慕念了那么多年的军校,又是军阀世家出身,他若是要死,最体面的死法也应该是战场。 顾轻舟淡淡想着这一切。 司行霈恰如其时的,握住了她的手,说:“你做得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没必要受她的脏水。” 顾轻舟只是嗯了声。 司行霈抱紧了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顾轻舟一开始情绪不好,后来才发现,司行霈持续这个姿势很久了。 她此刻才懂得,今天司行霈也难过。 他为芳菲扫墓。 顾轻舟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岳城另一头的道路上,督军府的汽车正在往回走。 司夫人默默流眼泪。 司慕死的时候,她太过于愤怒,反而没现在这么心酸悲伤。 她一直在哭。 车子到了督军府,正好碰到了五姨太。 督军接了五姨太去南京,她是前天陪同司琼枝回来的。 “夫人,琼枝,没事吧?”五姨太低声问了句。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司夫人去给年轻的儿子扫墓,这心碎五姨太哪里能不明白? “没事。”琼枝回答她,声音嗡嗡的,这是哭过之后堵塞了鼻子。 五姨太不再多言。 后来,她问跟着去的副官,到底怎么了。 副官告诉她:“五姨太,夫人和三小姐在墓地遇到了大少帅。” 司行霈吗? 五姨太的心,倏然一紧,似乎被手重重捏了下。 她一口气吊在胸口。 “大少帅也在岳城?”五姨太半晌平复心绪,问副官。 副官道是。 “他一个人?” 副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顾轻舟。 说是大少奶奶?那大少帅立在平城的墓碑是怎么回事?说是二少奶奶,这就更不妥了,二少奶奶早就离婚走人了,司家根本没有二少奶奶。 最终,副官嗫嚅道:“是跟他妻子。” 这种离乱的关系,身为下属实在不容易表述,一旦说错了,大少帅可能饶不了他。 五姨太却似受了震动。 她脸色微白,半晌才喃喃说:“哦,是他们……” 她原本是打算派人去请司行霈,晚上回来吃个饭,现在却没了打算。 五姨太是认识顾轻舟的,而且跟顾轻舟挺熟的,顾轻舟还给她治过病。 “是他们。”她转身往回走,又喃喃自语了一句,穿在脚上的鹿皮靴突然似千斤重。 顾轻舟和司行霈回到了别馆。 两个人很有默契似的,一进门就紧紧拥抱着坐在沙发里。 谁也没有开口。 拥抱让他们贴得更紧。 不管外头有什么,他们还在一起,这就足够令人欣慰了。 顾轻舟是司行霈的一切,是他生命的源头;而司行霈,是顾轻舟的丈夫。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彼此依靠着,彼此都在想心思。司行霈想到:哪怕失去再多,我还有轻舟,这就足够了,人不能贪心。 顾轻舟跟他的想法一模一样。 后来,顾轻舟说想要上楼洗个脸,这才分开。 他们下午才去颜家。 颜公馆里热闹非凡,因为颜洛水的两个儿子都在。 两个孩子,老大叫尚宽,老二叫强毅,此刻围绕着颜太太,又跑又闹的。 他们都一岁多了,会走路会说话。 而颜太太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膝盖上还坐着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正是玉藻。 玉藻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她的祖母、姑姑以及父亲,她极其漂亮,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轻舟!”颜洛水先看到了她,难以置信般的跑过来,一把搂紧了她。 她的胳膊很用力,是那种生怕顾轻舟再跑开的劲儿,把顾轻舟抱紧了。 顾轻舟心中又酸又暖,低声道:“洛水,你还好么?” “好,就是想念你们。”她仍是不松手。 司行霈绕过她们,阔步进了屋子。 颜太太也站起身了,和司行霈点头问好之后,就看着顾轻舟。 玉藻落了地,抬起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想起他对顾轻舟的承诺,故而他蹲下身子,和玉藻平视。 玉藻不怕他,因为家里常有军官出入,她看习惯了。 她好奇打量司行霈。 司行霈伸手,轻轻戳了下她的小脸蛋,故意问她:“你叫什么?” “玉藻,司玉藻。”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十分娇憨回答。 司行霈的心,似乎被羽翼轻轻滑过,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是他的侄女,也有他的血脉。 “认识我吗?”司行霈问她。 玉藻摇摇头。 “我是你阿爸。”司行霈道。 屋子里一静。 顾轻舟和颜洛水已经走了进来,颜太太正吃惊看着司行霈。 玉藻似乎在理解这话的意思,然后她笑得眯起了眼睛,张开双臂奔向了司行霈,抱紧了他的脖子,声音柔软得像融化的巧克力,又甜又滑:“阿爸!” 司行霈想,这就是我的女儿了。 我这一生,第一次被人叫阿爸,以后她就是亲闺女了。 他抱起来了玉藻。 颜太太表情里的震惊尚未敛去,顾轻舟眼底却有水光。 “轻舟不是说过了吗,以后要领养玉藻的,这是她答应阿慕的。”司行霈跟颜太太解释,“轻舟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颜太太一时间还没有适应。 谢家的孩子也跑过来,围着司行霈,尤其是强毅,抱着司行霈的腿就要往上爬。 司行霈顺手提起了他,也把他抱在另一边的臂弯里。 玉藻却伸手,捏强毅的胳膊,推搡他:“我阿爸!” 她不许司行霈抱强毅。 众人哄笑。 顾轻舟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眶里就溢满了泪珠。在光影重叠的迷蒙中,她似乎看到了司慕——那个温柔又绅士的司慕。 第1025章 霍拢静的去向 顾轻舟和司行霈到了颜家之后,见到了玉藻,两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 玉藻一岁两个月大,说话不够流畅,走路却飞快。 顾轻舟的感触还好,司行霈却是忍不住想到:“果然,孩子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司慕和芳菲一死,督军老得那么厉害,也是有原因的。” 他逗弄着玉藻玩。 玉藻挺喜欢他的,而且不太明白阿爸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两个字很容易叫,就阿爸、阿爸叫个不停。 颜太太看得很感动。 谢家的孩子们也被带了下去,谢舜民回来了。 顾轻舟和谢舜民打了照面,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颜洛水和颜太太去了楼上说话。 母女三久别重逢,话是说不完的。 直到黄昏时,她们都没有结束。 太原府的事,顾轻舟是尽可能简短说完,而颜洛水和颜家以及岳城的事,她则是问得很仔细。 “……我上次听人说,有人在码头看到了小五。”颜洛水道,“他可能回来了,却又没回家。” “他发电报了吗?”顾轻舟问。 颜太太叹了口气,道:“没有,这次超过了两个星期,他也许真的回来了。” 提到颜一源,颜太太没有再哭哭啼啼的,只是伤感。 一年多了。 时间过得很快,而霍拢静的下落到底在哪里? 她们说到了霍拢静,都挺想念她的。 从前的种种,都浮上了心头,顾轻舟喜欢回忆从前,因为那时候很快乐。虽然有点为难事,可快乐是主要的记忆。 屋子里亮了灯,有人敲门。 顾轻舟坐得近,就站起身来,去把门打开了。 上来的是司行霈。 “轻舟,我要去见见霍爷,你可要一块儿去?”司行霈问。 颜太太则道:“吃了晚饭再去吧?” “我们打算明天下午走,所以明天早上和中午还能一块儿吃饭。跟霍爷聊点事情,怕是要很长时间。”司行霈道。 颜太太道:“那好,我叫人给你们收拾好客房。” 顾轻舟道好。 她又问颜太太:“义父今晚回来了吗?” “驻地在练兵,他怕是回不来。”颜太太道。 顾轻舟哦了声。 下楼的时候,看到玉藻有点疲倦,趴在女佣的怀里,手里捧一个奶瓶,一边喝一边打瞌睡。 顾轻舟的心,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上前,问女佣:“她这样会不会呛着?” “不会的,玉藻小姐一直抱着奶瓶才能睡着。”女佣笑道。 顾轻舟摸了下玉藻的脸,她并未醒过来。 离开了颜公馆,司行霈亲自开车,两个人去了霍家。 霍钺约了他们在家里吃饭。 瞧见顾轻舟时,霍钺笑道:“轻舟更美了,可惜嫁给了土匪,要不然我定要思念你。” 顾轻舟一愣,被他说得无故红了脸。 司行霈咬牙切齿道:“你还惦记我老婆?” “惦记怎么了?”霍钺坦荡道,“有价值的美丽,才值得惦记着。” 顾轻舟忙道:“霍爷,您别拿我开玩笑了,要不然司行霈当真。” 霍钺就哈哈笑起来。 他们俩关系很好,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坦诚说。 霍钺喜欢过顾轻舟,司行霈是知道的,同时司行霈也很笃定,霍钺不会背后勾搭他的妻子。 “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司行霈打断了取笑,坐下来就开始谈论正事。 霍钺道:“你在太原府经营了一年多,如今怎样,西北的形势你能掌控多少?” 司行霈不解:“你对军事有了兴趣?” “不,我就是问问。”霍钺道。 司行霈说:“西北很复杂。叶督军的势力很难深入,不过一般的情况,可以直接去问他;还有更难深入的势力,就是保皇党。 我在西北这一年多,派了不少人,也花了很多钱,至今都没有找到保皇党的新基地。蔡长亭那个人,这方面鬼才倒是有的。” 霍钺脸上,露出很明显的失望。 顾轻舟看在眼里,突然脑子里嗡了下,有个念头奔入。 “霍爷,是不是有了阿静的消息?”顾轻舟急忙问。 在这个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 颜太太说,颜一源可能回来了;霍钺又问起西北的形势。 顾轻舟还记得有件事: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安排红玉那个女人,当时看似是离间他们两口子,顾轻舟却一直不太安心。 她觉得是在声东击西。 司行霈和顾轻舟对那件事都投入了极大的注意力。 不得不注意,因为牵扯到了他们的婚姻,也牵扯到了司行霈的母亲。 婚姻问题,最容易让人分神。 如果那个时候,蔡长亭神不知鬼不觉把霍拢静弄回西北,司行霈可能会错过她。 “……阿静是不是去了西北?”顾轻舟又问,“是不是?” 她情绪几乎激动了起来。 在红玉那件事里,顾轻舟一直感觉不对劲,她总感觉问题还没有全部找出来。 后来她也没什么头绪。 如今想来,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安排下霍拢静而调虎离山。 “还不能确定。”霍钺道。 霍钺提到这件事,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如实对司行霈和顾轻舟道:“保皇党的跟踪和反跟踪手段,自成一派。江临和阿静都是翘楚,只有保皇党的人才可能找到她。 我怀疑她去了西北,是因为有个眼线传回来的消息,但是他也不确定。不过,颜一源的确是往北而去了。” 顾轻舟顿时坐立难安。 他们已经推断出,霍拢静失去了记忆,她不记得霍钺和岳城的所有人了。 蔡长亭为什么要把霍拢静抓在手里? 因为霍拢静是顾轻舟的朋友,而且是因为顾轻舟的事才受伤。假如霍拢静来刺杀顾轻舟,顾轻舟一定不会还手。 “蔡长亭,他一定是打这个主意,他太恶毒了!”顾轻舟道,“他心思狠毒,从红玉那件事开始,他就在遮掩。” 司行霈拉了顾轻舟的手,道:“轻舟,保皇党内部的秘密,我们是没办法的。” 霍钺也道:“都在猜测,还没有证据。” 顾轻舟慢慢坐了下来。 屋子里沉默了。 霍钺沉吟良久,突然道:“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么?”司行霈问,“不要提太难的要求。” 第1026章 威胁 霍钺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想去太原府小住。”霍钺道。 霍钺有自己的考虑。 依照顾轻舟的话,他知道蔡长亭和平野夫人操控保皇党。 万一霍拢静真是回到了保皇党,那么他们千里迢迢去找她,肯定要用她来对付顾轻舟和司行霈。 霍钺做的事特殊,身份也特殊,所以没什么朋友。 司行霈算是他唯一的朋友,顾轻舟也是他欣赏的人。 他对司行霈的感情,是赤诚的;对顾轻舟的感情,则是介于朋友和爱人之间,既不过线也不模糊。 这两个人对他都很重要。 万一霍拢静真的是用来杀顾轻舟或者司行霈,他们肯定不会还手,只有待毙的份儿。 霍钺却不同。 若是阻止不了霍拢静,他就会亲手替她解脱。 他想,哪一天霍拢静清醒了,知晓自己杀了最好的朋友,她会生不如死。 霍拢静可以为了顾轻舟去死。 所以,霍钺非要去一趟不可。 “岳城不需要你坐镇了吗?”顾轻舟则问,“你离开了,可要紧吗?” “所以我有个要求。”霍钺道。 司行霈立马道:“不同意。” 霍钺有什么要求,司行霈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要飞机。 飞机是有价无市,霍钺出再多的钱,司行霈也不能答应。 霍钺道:“你再考虑考虑?” 然后,霍钺就说了个数目。 这笔钱不是给司行霈,而是贷款给他,以债券的形式。 顾轻舟听了之后,心中一动,只感觉霍钺给出的钱,足以买十架飞机了。 司行霈的脸色,果然就缓和了。 他笑笑说:“霍爷脑子最通透,知晓这世上就没有钱做不到的事。行,霍爷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不仗义。”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顾轻舟都有点替司行霈不好意思。 霍钺又跟顾轻舟说:“这次想去山西,除了找阿静,也是想做点生意。不过,我的生意轻舟大概不懂……” 这就是说,让顾轻舟别总是打听他去做什么了。 霍钺的买卖,多半是不能见光的。 有了飞机,交通就便捷了,霍钺到底做什么顾轻舟不能过问。 “您放心吧,我没空管这些,我也挺忙的。”顾轻舟道。 想起了蔡长亭,她心中的杀念再次浮起。 这个人,真真可恨。 假如他真的利用霍拢静…… 顾轻舟不敢想。 霍拢静是她的朋友,更像是她的家人。她受伤而失忆,顾轻舟不可能对她还手,然而她却不会手软。 顾轻舟会陷入两难境地。 他们和霍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才散。 司行霈跟顾轻舟道:“不必难过,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放心,我会找到她,让她解脱。” 顾轻舟立马握紧了司行霈的手:“不行。” “只有这样。”司行霈道,“轻舟,我从前能对养大你的人下手,现在就能对霍拢静下手。” 顾轻舟一口气堵住。 “你这样犹豫心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而且弄得自己满身狼藉。很多人像你,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死心,然而那时候就晚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声音变了腔调,她几乎是声嘶力竭说:“你的确果断,可结果呢?我最后不还是回到了平野夫人身边?” “你只是潜伏到了他们身边,你拥有主动。自己摸着良心说,是一样的结果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哑然。 她的呼吸,沉重而浑浊,就好像吸入肺里的全是刀子:“不要对阿静下手,司行霈。” “那你祈祷不要让我找到她。”司行霈道。 顾轻舟握紧了他的手:“答应我。假如你对阿静下手,我会离开你。” 司行霈回握了她的手。 他沉默了。 沉默很久,他才说:“下次不要说这句话。你明明知道,没有了你我会死。” 他生气了。 顾轻舟亦是。 两个人都不开口了,司行霈也把车子停下来。 他把车窗摇下来,点燃了一根雪茄。 司行霈不想再重复上次那件事。 顾轻舟当初离开他,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轻舟,我们相爱至今,经历了很多事。”司行霈慢慢道,“答应我,不要轻易离开我。” 顾轻舟沉默了。 司行霈板过她的脸,在幽淡路灯光芒中,看着她的眼睛:“你爱我吗,轻舟?” “我当然爱你,我只是……” 他没等她说完,就俯身亲吻了她,他知道她爱他就够了,不想听任何“只是”后面的话。 松开了她,司行霈道:“我答应你,我会试图抓住霍拢静,交给你治疗。假如她没戏了,我会宰了她,也绝不会让你因她而受制于人。” 顾轻舟想要霍拢静平安,可万一霍拢静想要杀司行霈呢? 换个角度,司行霈一定会选择顾轻舟,那么顾轻舟呢?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爱,有点配不上司行霈的爱了。 “好,谢谢你。”顾轻舟低声。 她把头低垂了下去,内心的担忧和愧疚一起,冲向了她。 司行霈看到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心中也是很不忍,说:“轻舟,你过来。” 他张开了手臂。 顾轻舟就扑到了他怀里。 他搂紧了她,低声道:“你是我的妻子,更像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难做呢?” 顾轻舟险些落泪。 司行霈继续道:“我会保护你的,这一辈子都保护你。” 顾轻舟嗯了声,声音略微哽咽。 他们直到凌晨才回到颜公馆,而颜新侬特意连夜从驻地赶回来了。 他们又跟颜新侬聊了很久。 凌晨三点多,顾轻舟才去睡觉,司行霈似乎是跟颜新侬聊到了天亮。 顾轻舟两口子睡到了中午,直到女佣敲门,说准备吃午饭了,他们才起来。 司行霈穿戴整齐,就先去了前面。 顾轻舟要打理头发,动作又慢,落后了。 她往正院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司夫人。 她们彼此都是表情一敛。 司夫人特意加快了脚步,直接往里走,似乎是找颜太太有什么要紧事,要不然她看到顾轻舟,肯定转身离开了。 顾轻舟只得故意落后几步。 第1027章 大彻大悟 司夫人快步走到了颜太太的正院。 她是来抱玉藻的。 并不是司督军将她赶回了岳城,而是她自己要回来的。她知道司督军最近恨她,还不如离得远些。 她以为司督军会挽留她。 不成想,司督军却说:“回去也好,岳城更清净。你要安静,我也要安静。” 他的内院也需要一个人打理庶务,故而他利落把五姨太接了去。 他做得干脆,倒像是他赶走了司夫人。 司夫人一肚子委屈和担忧,回到了岳城。往昔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她早知道就会有今日的,要不然她那时候也不会受到顾轻舟的威胁。 她回来有些日子了,并没有想起玉藻。 玉藻虽然是司慕的血脉,她却是不太想认的,大致是觉得玉藻由姨太太生的,上不得台面。 顾轻舟也回来了,去了颜家。 司夫人这才想起到了玉藻。 “我来接玉藻。”司夫人走进来,没什么寒暄,面无表情对颜太太道。 颜太太心头一瞬间又疼又紧,故而捂住了胸口。 养了一年了,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养到如今的模样,已经会走路了,能叫外婆了,颜太太真舍不得。 好似心头割肉。 “夫人,您怎么突然想起接玉藻了?”颜太太没有露出异样,慢慢放下捂在胸口的手,请司夫人坐下,又让佣人去倒茶。 屋子里坐满了人。 司行霈也豁然在列。 玉藻刚刚跟谢家的孩子玩闹,弄湿了裙子和鞋子,女佣带着她上楼更衣了。 司夫人突然就来,又是如此言行,大家面面相觑。 “那是我的孙女,我来接她有什么不妥吗?”司夫人提高了声音。 她像是在吼叫。 然而司慕刚走的那一年,她也没想起玉藻是她孙女。 颜太太知道南京的司家出了事故,要不然司夫人也不会回来,就是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 司夫人情绪不对劲,玉藻跟了她,她也不会善待玉藻,至少是没耐性教孩子的。 玉藻一岁多了,正是她接触世界、了解世界的时候,她需要有个人谆谆教导。 三岁看到老,这几年需得定下她的脾气和性格,否则以后难成人。 而司夫人自己的两个孩子…… 颜太太不说话了。 “玉藻呢?”司夫人又问,她也不坐下,只是满屋子寻找玉藻。 顾轻舟就在这时进了正院。 她远远就听清楚了前因后果。 大家都沉默,独顾轻舟有资格说话,因为司慕将玉藻托付给她了。 司夫人真心想教养玉藻的话,顾轻舟可以把孩子给她,让她的晚年有个寄托,可司夫人显然没这个诚意。 她来讨要玉藻,不怀好意。 玉藻的一生还很长,顾轻舟绝不会让司夫人毁了孩子。 “夫人,玉藻是我的女儿。”顾轻舟立在司夫人不远处,声音响亮开口了,“你没有资格带走玉藻。” “什么?”司夫人冷笑出声,“你的女儿?你生了她吗?” “司慕曾拜托我,若将来他战死沙场,玉藻由我抚养。”顾轻舟一字一顿回答她。 司夫人的身子略微发颤。 她突然就想要冲上去,跟顾轻舟拼命。 穿着皮鞋的脚步声,急促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司夫人。 正是司琼枝。 “姆妈!”司琼枝跑得太急了,只喘气,死命抱紧了司夫人。 “姆妈,我们回去吧,您别闹了。”司琼枝道。 司夫人推开她:“我带着玉藻,这就走。” 顾轻舟道:“玉藻是我的。” 司琼枝实在太累了,跑得浑身是汗,故而毫无顾忌坐在地上,抱紧了司夫人的腿,再次道:“姆妈,您别闹了。” 司夫人很想甩开她,却又舍不得踢,只是道:“琼枝,你先让开。” 司琼枝却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姆妈,你如果心里不痛快,就打我骂我,不要折腾玉藻了。她是哥哥留下来唯一的血脉,你让她好好长大吧。 大人的事,不能牵连她,她是无辜的呀!姆妈,你放过玉藻吧,你如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司夫人被司琼枝哭得恼羞成怒。 司琼枝继续道:“姆妈,求你了,为了我,你不要闹了。” 她还断断续续说了好些话。 司琼枝一直在哭,一直在劝司夫人回心转意。 她的声音哀切,众人心里酸酸的,最后司夫人也哭了。 司琼枝拉着她就走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想:“琼枝变了好多。” 苦难让司琼枝长大了,她开始懂得人情世故,开始和司夫人的想法格格不入。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自身难保,也没办法照顾玉藻,故而司行霈给司督军打了个电话。 他把司夫人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司督军。 “她想要玉藻,无非是拿孩子做筹码。你看她的精神状况,适合养孩子吗?”司行霈道,“督军,玉藻也是你的孙女,你若是真的顾念司慕,顾念玉藻,就让玉藻安心在颜家长大吧。” 颜太太真心疼爱玉藻,而且有钱有闲,又有见识,她是最适合抚养玉藻的人。 司督军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放心。” 后来,也不知司督军跟司夫人说了什么,司夫人就没有再打玉藻的主意。 顾轻舟和司行霈回太原府时,霍钺果然跟随了他们。 路上,他们没有说起霍拢静,反而提到了司琼枝。 “琼枝并非无可救药。”司行霈道,“她也算是我的妹妹了。” 顾轻舟也感觉琼枝变了。 琼枝不再去深究失去的,而是努力抓住现在还拥有的。 她才是那个因悲伤而大彻大悟的人。 “她还年轻,能看懂是最好的。”顾轻舟低声道,“但愿她将来好好的,至少活得老,督军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司行霈点点头。 司琼枝的变化,叫人惊诧,又叫人欣慰。 顾轻舟则想:太原府的事早点结束,她就要回岳城接走玉藻了。 玉藻会叫阿爸,却不会叫姆妈,这让顾轻舟有点怅然。 虽然非亲生,玉藻算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顾轻舟不想错过她的成长。 第1028章 我爱上了她 顾轻舟和司行霈回到了太原府,第一件事是安顿霍钺。 霍钺看不上司行霈的小院子,故而住到了太原府内最好的饭店。 司行霈就骂他:“没眼光。” 霍钺不以为意。 司行霈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派人去找颜一源。听说颜一源也在北上,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 提到颜一源,顾轻舟突然有点伤感,对司行霈道:“他像个苦行僧。他找寻霍拢静,也是为了心中那个信仰。” 司行霈点点头,说:“没想到……” 他也是看着颜一源长大的,那孩子真没什么可取之处。 然而,颜新侬是个足智多谋、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儿子再如何纨绔,内心深处还是有颜新侬的血脉。 霍拢静的事情一出,颜一源不是哭哭啼啼,也不是整日买醉消愁,而是不辞辛苦到处搜寻,展现出了颜家人的不凡。 他们俩感叹了一番。 爱人之间,遇到什么事都会想到自己身上,就连司行霈也不能免俗。 他问顾轻舟:“若我不见了,你可会千山万水找我?” “会的。”顾轻舟道,“没有你,我也是行尸走肉。” 司行霈很满意搂紧了她。 问这么一句,其实毫无意义。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一旦他出事,轻舟会做出跟颜一源相同的选择。 他们俩休息了一下午,到了黄昏时分,司行霈就开始做菜了。 他煎炒烹炸样样在行,片刻厨房就溢出了带着油烟的菜香。 顾轻舟刚醒,闻着味道直淌口水,立在门口说:“好香,有什么好吃的?” 司行霈把一盘炸小鱼递给了她。 用面粉裹了小鱼,炸得金黄酥脆,顾轻舟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好吃。”她口齿不清说道。 司行霈说:“留点肚子,等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顾轻舟嗯嗯答应着,手下却丝毫不停。 她吃得满手都是油,客厅电话就响了。顾轻舟嘴里叼着小鱼,就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蔡长亭的声音,让顾轻舟精神一紧。 她想到霍拢静可能就在他手里,此刻真想毙了他。 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不露出半分颤音,问他:“有事么?” “你和司行霈一起回来的吧?”蔡长亭问。 顾轻舟道:“是的。” 她口中还咬着小鱼,说话吐字并不那么清楚,蔡长亭听出来了,问:“你在吃什么?” 顾轻舟没回答。 静默了一瞬,蔡长亭温柔的声音再次透过来:“我还想邀请你和司行霈一块儿吃晚饭,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顾轻舟一直没当回事。 如今想来,他也是不会承认霍拢静在他手里的,那到底有什么事? 跟蔡长亭聊天,都很危险。 “……你们是不是开饭了?那明天晚上如何?”蔡长亭笑问。 顾轻舟犹豫了下。 很多问题,她也想再次试探下蔡长亭。 当然,蔡长亭忒精明,从他那边也很难试探到什么。 霍拢静下落不明,顾轻舟哪怕知道没什么希望,也要试一试。 想到此处,顾轻舟道:“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听闻他们是众家所长,也会岳城菜。 我们都是岳城人,你又很少回去,不如我们请你,让你也尝尝家乡的味道?至于是否地道,我就不能保证了。” 蔡长亭笑道:“地道与否,我也尝不出来,我打小在日本的时候多,在岳城时候屈指可数。” 顾轻舟就跟他说妥了。 挂了电话,佣人们已经在上菜了,司行霈也摘了围裙,洗手准备吃饭。 辛嫂一边布菜,一边对顾轻舟说:“师座的厨艺真好,老师傅也未必赶得上他。” “是,我是不如他,辛嫂你也未必如他。”顾轻舟笑道。 辛嫂就说:“我真不如,伺候人、打扫我还行,做菜不行。” 说说笑笑的,司行霈就出来了。 顾轻舟坐在饭桌前,和佣人低声说笑几句,很有家的模样,让司行霈心中温暖。 他坐下来,顾轻舟就给他斟了一杯黄酒。 她把蔡长亭的电话,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淡淡说了句:“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正好,明天约了他到霍钺的饭店去,大家见个面。” “嗯。”顾轻舟道。 司行霈今天心情不错,菜做得也精致用心,比平时更加好吃。 顾轻舟吃了两碗米饭,又吃了很多菜,人撑得动不了。 “瞧你馋的。”司行霈道,“走,去散散步。” 顾轻舟点头。 司行霈就带着她,两个人沿着街道缓慢而行,说了很多的话。 只是,司行霈再也不提杀掉霍拢静,怕惹得顾轻舟不悦。 顾轻舟则很关心颜一源,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他。 两个人都有心思,走路时说话却都不在状态。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和蔡长亭见了面。 蔡长亭今天仍是黑色西装,外面一件同色长风氅,衬托得他身材修长高大,肩宽腿长。 他比司行霈稍微瘦一点,可能是他穿了黑衣的缘故。 彼此坐下,顾轻舟发现霍钺也下楼了。 这是霍钺下榻的饭店。 霍钺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点了一杯咖啡,正拿着报纸读了起来,不看他们。 顾轻舟和司行霈与蔡长亭对面而坐。 彼此寒暄了几句,就点了满桌的菜,顾轻舟开门见山问他:“不是说有话跟我们说?” 蔡长亭笑道:“的确是有话说。” “司行霈也来了,你有什么就说吧。”顾轻舟道。 蔡长亭看了看司行霈,又看了看顾轻舟,最终把视线落在司行霈身上,他道:“轻舟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 司行霈微微蹙眉。 这话虽然是夸奖,怎么从蔡长亭口中说出来如此不中听? “她聪明,漂亮,我和她多次接触,逐渐熟悉了她的一切,觉得没人比她更好。”蔡长亭道。 顾轻舟也蹙眉了,不明就里。 司行霈心中,起了怒焰。 “所以,我爱上了她。”蔡长亭没等他们开口,继续道,“我要得到她。” 咔擦一声,顾轻舟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司行霈利落举起了手,手里有一把枪,枪口稳稳对准了蔡长亭。 第1029章 司行霈的幸运 司行霈的枪上了膛,顾轻舟就看到对面的蔡长亭同样举起手枪,对准了司行霈的脑袋。 四周还有其他宾客。 顾轻舟没什么反应,四周的人全吓傻了,尖叫着站起来跑了。 幸而没几桌客人,餐厅里乱了下,却乱得有限。 钢琴师不知是没看到还是很大胆,看了眼他们,居然继续弹琴,琴声没有半分错乱,优雅动听。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 蔡长亭先开口了,笑道:“我没有私下里勾搭轻舟,而是先告诉了你,因为我尊重你司少帅。” 司行霈阴冷道:“惦记旁人的妻子,这原本就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轻舟曾是司慕的妻子。我做的,无非是你司少帅做过的事。”蔡长亭笑道。 顾轻舟看了眼蔡长亭。 她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谈不上惊讶。 等两个男人说够了,顾轻舟才开口,道:“饭还吃不吃?” 司行霈收回了枪。 蔡长亭落后一步。 顾轻舟等他们收起了武器,道:“长亭,多谢你的感情。你表白了,我不接受,你可以放弃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拒绝一块巧克力。 蔡长亭道:“我对我的感情负责,你不用担心我。” 顾轻舟淡淡笑了下。 司行霈索然无味翻起了菜单,又看了眼蔡长亭。 谈不上愤怒,甚至谈不上吃醋。 他想起从前,顾轻舟和顾绍稍微要好,他都气死了,如今蔡长亭公然的挑衅,他的生气都是有限的。 举枪,只是他的姿态,以及他的资格。他似乎是在炫耀,也仅仅是炫耀,他根本没把蔡长亭放在眼里。 蔡长亭没资格做他的情敌。 若霍钺说这番话,他或许会担心,可蔡长亭的话,实在没什么意义。 司行霈最了解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顾轻舟。他知道,此刻顾轻舟笑眯眯的,内心却在盘算如何弄死蔡长亭。 她对蔡长亭没有任何的善意。 “……长亭,你见过霍拢静吗?”顾轻舟突然问。 旁边的霍钺,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 这边都拔枪了,他那边还是纹丝不动,压根儿没想过帮司行霈。 直到此刻,他才从报纸后面抬了抬眼睛,看了眼这边。 “霍龙头的妹妹吗?”蔡长亭脑袋偏了下,指向旁边的霍钺。 顾轻舟颔首。 “在岳城见过。”蔡长亭道。 “那如今呢?在太原府,你见过她吗?”顾轻舟问。 蔡长亭摇摇头,表情认真又坦诚:“我没有见过她。” 顾轻舟却沉思了下。 她道:“你是不是将她绑架起来了?” 蔡长亭仍是笑,笑容明媚又真诚,他说:“没有。” 他的微笑,自然不能上算了。 霍钺就走了过来。 “很久不见了,蔡先生。”霍钺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斯文儒雅坐到了蔡长亭旁边。 “霍龙头,的确是好久不见。”蔡长亭笑道。 曾经都是岳城的龙头,他们彼此还算熟悉。 霍钺和司行霈合谋,挤垮了蔡家的码头和生意,才逼死了蔡长亭的父亲,认真说来他们还有一段仇恨。 只
相关推荐:
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
剑来
生化之我是丧尸
呐,老师(肉)
罪大恶极_御书屋
流氓修仙之御女手记
病娇黑匣子
朝朝暮暮
全能攻略游戏[快穿]
九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