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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着道长,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才把满心的话都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关心阵法,没人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这的确很不公平。我年纪最大,我来守两个方位。”叶惟道。 “不。”袁雪尧道,“我来吧,我体力和术法都好。” 陈素商没有开口。 她既不是最有资历的,也不是术法最好的。 在这五个人当中,她是最弱的。 “师父,是每个人都能守住两个方位吗?”陈素商问,“我也可以吗?” 道长点头:“每个人的危险都是一样的。” “那我们抽签吧!”陈素商道,“抽中了谁,就是谁。” 几个人沉默了下。 道长替他们回答:“抽签是最好的办法,让剩下的人没有负罪感。” 叶惟和袁雪尧对视了一眼。 雪竺有点出神。 陈素商喊了声她:“雪竺?” 雪竺有点茫然,随意道:“我无所谓。” 她根本没听到众人说了什么。 于是大家抽签。 最后,是袁雪尧抽中了,他需要一个人守两个方位。 他原本也是最合适的人,因为他的术法和体力的确是最好的,也意味着,他的危险是最小的。 道长把事情说完,打算和陈素商回家时,雪竺追了出来。 她突然扑倒了道长怀里:“长青,抱抱我!” 第1835章 等待的时间 陈素商有点尴尬。 晚辈看到自己长辈的爱恨情仇,都会觉得尴尬。 可她又不能转身离去,万一雪竺闹起来,她师父招架不住。 不成想,她师父稳稳当当,像个慈祥的长辈,拍了拍雪竺的后背:“哎哟,怎么还撒娇了?” 雪竺死死箍住了他的腰。 道长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好了,你很乖!天这样冷,咱们回屋子里去说话。去我那边坐坐?” 雪竺摇头。 她只是抱着,用力箍紧了他,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松开时,她眼角盈着水光:“没事了,我要回家了。长青,素商,你们回去吧。” 她不等道长和陈素商回答,转身跑上了台阶。 陈素商一头雾水。 她问道长:“她干嘛呢?” “你师父魅力无穷,让少女无法自持,能干嘛?”道长闲闲的说,然后举步往家走。 陈素商:“……” 接下来两天,香港的医院病患增多。 全部都是相似的症状。 康晗住的那家私人医院,到处找陈素商,因为她出手救治好了那位先生,可惜年轻的太太和医生对陈素商的容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陈素商亲自去了趟医院,避开了医护人员,直接上了四楼:“姑姑,您叫人把四楼封起来,你们不要进出。” 顾轻舟:“是瘟疫?我可以让新加坡的人过来……” 他们在新加坡有庞大又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医术高超的医生。 陈素商急忙阻止:“别,不是瘟疫,是诅咒!” 说罢,她把袁雪尧的符纸拿了出来,让他们先服下。 这些符纸无法解除诅咒,却可以阻挡一时片刻,让他们能拖延几天。 几天之后,也许阵法就成功了。 顾轻舟沉默了下。 陈素商怕她不相信,还要解释,顾轻舟就开口了:“好,我知道了,我给他们都服下,也不出门。上次那位宁先生,他还在新加坡,我让你姑父去找找他。” 见识过了宁先生永保青春、郭七老先生的神算过人,顾轻舟对自己不了解的术法并不抵触。 就像司行霈说的,再稀奇古怪,存在就意味着真实。 又过了两天,医院爆满,报纸开始报道瘟疫,一时间人心惶惶。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陈素商再次问。 她这几天,不停问这个问题。 道长却一直在说,时机不够,要等飞星得令,才有机会。 “会死人的。”陈素商焦急道。 “不会。”道长语气凝滞,“中了诅咒的人,需得全身溃烂才会死。一般有十五天的时间。” 上次陈素商看到的那个病人,脖子处刚刚开始溃烂,是诅咒刚开始发作。 陈素商一想到浑身溃烂,忍不住犯恶心。 “那都是什么人中诅咒?”陈素商又问,“怎么挑人?” “按照时辰。”道长说,“每个人出生的时辰,一个个轮流,很快谁也无法避免了。” 陈素商骨头缝里都在发寒。 她不敢打电话去医院了。 齐太太康晗会如何?她身体最弱,治标不治本的符纸,能让她熬过去吗? 袁雪尧又送来了几张符纸。 抵抗诅咒的符纸特别难画,袁雪尧拿出了全部的存货,这几天熬夜用苦工,又赶制了十几张。 “你们自己、和佣人都服下,这两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袁雪尧道。 陈素商知道这样不行。 诅咒不解,化解的符纸是扬汤止沸。 “师父说,要等飞星得令。”陈素商嘴巴里起了个大水泡,已然是急得快要发狂了。 报纸每天都有新消息。 身体弱的,已经出现了死亡。 上次那位先生,被袁雪尧的符纸解了诅咒之后,又中了。 符纸不是下咒人的,效果没那么明显。而袁雪尧画一张需得耗费时间和精力,根本来不及。 “阿梨,不要着急!”袁雪尧握住了她的手。 陈素商抽回手。 楼上的颜恺,从早上起来就没什么动静。 陈素商想到了这里,突然一个激灵:“雪尧,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她急忙上楼。 袁雪尧明白了她的担忧,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她上去了。 她敲了敲颜恺的房间门,没人应答。 陈素商让女佣拿备用钥匙过来。 打开了房门,颜恺躺在地上,脸色像笼罩了层黑雾,脖子处出现了很明显的小伤口,像是要溃烂。 陈素商脑子里嗡了下。 袁雪尧上前,帮陈素商抱起了颜恺,放到了床上。 他试了试他的体温,转脸对陈素商道:“先用符咒,给他解了,再慢慢来。” 陈素商急忙去化水。 颜恺喝下之后,过了大半个小时,脸色稍微好转,伤口处也没有继续恶化,可他也没醒过来。 陈素商一连深吸好几口气。 她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只是不能接受厄运的到来。 颜恺中咒,让她意识到,厄运是逃避不了的,它已经到了他们身边。 陈素商沉默坐在旁边。 袁雪尧怕她想不开,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没事,阿梨。” “我知道。”陈素商的声音很轻,“他只是中了诅咒。” 他是为了她,才急急忙忙到香港来的。 马尼拉出现了暴动,他在那边出来不容易,但是他还是为了陈素商,做了最大的努力,到了她身边。 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 颜恺这一倒下,就没有再醒过来。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脸色又开始不太对劲了。 陈素商给他喝下了符水,把自己那张省了下来,然后打电话去医院。 这次是副官接的。 “太太在病房里,不方便接电话。”副官告诉陈素商,“齐太太脸色不太好。” 陈素商像是一脚踩空,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立。 她耳边也嗡嗡的,没听到副官的声音。 良久,她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心想:“假如我们能死里逃生,我要去见她,叫她一声‘妈妈’。她是我亲妈。” 万一…… 那她这一生,都会留下遗憾。 她心力憔悴的时候,道长终于说了句让陈素商舒心的话。 他说:“飞星明早两点十二分得令,我们可以布阵了。” 陈素商大喜。 她太过于欢喜,像个小傻子似的,抱住了她师父。 “师父,终于要开始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第1836章 我未雨绸缪 布阵的地方,就在山顶,开车上去不过半个小时。 道长把叶家叔侄三都叫了过来。 大家先演算了一遍,确定方位无错,又彼此对照方位。 “我守中宫。”长青道长说,“阿梨守艮位,雪竺守震位,雪尧离位和坤位,叶惟守乾位。” 陈素商有点疑惑。 师父说,守两个方位的人很危险,可他自己守中宫,每个方位相和,都要经过中宫,中宫才是最重要的位置吧? 她对阵法不算特别熟悉,这点疑惑,她也不敢表露出来。 怕自己班门弄斧。 况且,这么简单的道理,叶惟和袁雪尧、雪竺能不知道吗? 陈素商沉默不做声了。 他们一直在忙碌,直到深夜。 凌晨刚过,袁雪尧开车,把众人带到了山顶。 选好了地方,正好应对飞星得令的具体位置,叶惟、袁雪尧和道长开始在地上画阵法图。 图画好了,就只需要对阵。 雪竺站在旁边,拿着一个手电筒,视线一直落在道长身上。 她看着他,生怕错过了点点滴滴,视线里已经模糊了。 不知不觉,她流了满面的泪。 待阵法快要画好了,雪竺突然靠近了陈素商:“素商,我房间桌子上有封信,是给道长的。等你回去了,记得告诉他,让他去拿。” 陈素商诧异:“你别说丧气话,师父说危险不大。” 雪竺苦笑了下:“我未雨绸缪。” 陈素商觉得,这是个阵法,布完了他们就可以回家。 但雪竺的话,突然打开了她心里另一个口子:万一,他们都回不去呢? 她还没有跟她的生母和颜恺告别!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最近的种种,都在挤压着她的神经,她反应都不够敏锐了,陈素商到底不太适合做个大术士。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想回新加坡去,跟颜恺过点小日子。 到时候,母亲和姑姑都在她身边,远离术士的硝烟,平平静静的。也许会跟她婆婆学做菜,将来继承她的餐厅。 她这么想着,那边的阵法已经画好了。 陈素商站到了艮位。 道长走到了她身边,把一个玉佩递给了她:“你拿好。” 陈素商没接:“我有一块,上次您给我的。” “这是颜恺的那块,你拿着,回头还给他。”道长说。 陈素商:“……” 听师父的意思,他也是不打算能活着回去吗? 她又想起袁雪尧说过,他们半个月之后再谈…… 难道,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是回不去的,所以瞒着她吗? 陈素商急忙去拉师父的手,但是道长快步避开了,往中宫走了过去。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十分,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 众人的方位相隔,约莫都有一两分钟的路程。 陈素商只能远远看到师父和雪竺的影子,已然是瞧不见袁雪尧和叶惟了。 她打起了精神,却突然看到雪竺离开了震位。 陈素商不知缘故,就见雪竺快步冲向了中宫,道长的方位。 道长背对着陈素商和雪竺,正在跟袁雪尧喊着什么,没有防备,被雪竺突如其来的冲击,一下子就离开了中宫。 两点十二分,四下里漆黑,碧穹似墨绸,缀满了繁星,而手电筒的光芒,那样微弱且细微。 “雪竺!”道长发出一声凄厉呼喊。 陈素商从未听到过她师父用这种声音说话。 而雪竺立定中宫,回身时,泪水沾了满脸。 她的声音,冷漠而决然:“飞星得令,请道长守震位。” 陈素商感受到了变化,身后似有疾风,将她推了个踉跄。 她急忙盘膝坐下。 雪竺也坐下了。 阵法一动,再去换人已经来不及了,会让其他三个都陷入危险里。 叶惟和袁雪尧全部瞧见了。 “道长,快守住震位!”叶惟高声喊,“改不了了,道长!” 袁雪尧也在疾声:“道长!” 长青道长学来的阵法,他最清楚不过了。已经催动了,飞星已经得令,再耽误下去,整个香港的诅咒都解不了,而剩下的袁雪尧、叶惟和陈素商,甚至道长和雪竺,都会被反噬,牺牲在这里。 道长冷漠寡情,此刻心却软成了一团,眼泪浮上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急忙奔回了震位。 这些,陈素商都不知道了,她一入阵就和外界失去了感知。 她的四周很冷,却不像是早春山顶那种清苦的冷,而是像雪域里冻藏了千年的冷。 这种冷,直直钻入肺腑。 陈素商的身子和四肢很快就僵硬了。她不停念着咒语,手里的符咒和法器不肯脱离,全部跟着她苦守艮位。 外界的声音和人,她一概听不进。 她的手指和面颊很疼,寒风像刀子似的,要切开她的皮肉。 她甚至感受到了热血从她的额头落到了唇边。 她的四肢麻木、脏腑冰冷,肌肤被割,每一样都是酷刑,但她不敢松懈半分。 她的母亲、姑姑和颜恺,都在香港。 哪怕她死了,只要能催动阵法,她也死而无憾。 陈素商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 一开始很难熬,后来逐渐麻木,她的身体是一根木桩,稳稳戳在了艮位。 阳光暖暖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睫略微动了动。 眼皮有千斤重,她艰难睁开。 视线里一片朦胧的白。她用力眨了眨,终于看清楚了。 师父已经离开了他的震位,走向了中宫的雪竺。 而雪竺,直直倒在长青道长怀里,似乎比陈素商还要僵硬。 “成功了吗?”陈素商问。 她一开口,才意识到嘴唇和舌头都没怎么动。 袁雪尧也离开了位置。 他朝陈素商走过来,扶住了她,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了她。 一杯冰凉的水,缓缓从口中流入,陈素商打了个激灵,人终于活泛了一点。 她艰难问袁雪尧:“成、功?” “成功了。”袁雪尧道,声音里却无半分喜悦。 叶惟一直没有动,还坐在他的位置上,远远看着中宫位置的雪竺。 陈素商这时候觉得不对劲,搀扶着袁雪尧的手要站起来。 她的腿脚僵硬,浑身酸痛,好半晌才爬起来。 她站不稳,仍需要袁雪尧搀扶着,慢慢走向了雪竺和道长。 道长轻轻搂着雪竺。 而雪竺的四肢和身体,仍是之前的僵硬。 陈素商俯身,摸了摸雪竺的颈侧。 她明明是有心理准备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去摸雪竺的脖子。可她真的摸到了,猛然抽回手,被吓到了,难以置信看着道长,又看向了袁雪尧。 雪竺死了。 第1837章 自愿奉献 陈素商回来之后,一直在雪竺的房间里。 道长和叶惟、袁雪尧在叶家的客厅坐下,三个人沉默抽烟。 雪竺在偏厅的沙发里。 佣人在打电话,请人过来装殓雪竺。 陈素商看到了雪竺写给道长的信。 “……关于洛书大阵,我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雪竺在信里,开头这样写道。 她那时候不过五六岁,家族有次遇到了大的危机,爷爷让几个有能力的晚辈去处理此事。 当时,雪竺的父母也在。 雪竺那段时间发疹子刚好,她父亲最疼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又因为她生病初愈,对她有求必应,把她带了过来。 她还小,没人把她当回事。 爷爷也没让她出去,就只是吩咐她在旁边玩,不许乱跑。 她听到了爷爷的话,只是记得而已,没想过是什么意思。 提到洛书大阵的时候,她的记忆也是模糊的,爷爷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道长欲言又止,让她想起了爷爷当时的表情。 她突然记起了爷爷的话。 爷爷说:“守中宫的人,若没有孔雀和道老祖的本事,怕是难活下来。” 雪竺的父亲自愿守中宫,母亲不同意,因为上次很危险的阵法,也是父亲去做的。 她觉得应该公平。 父亲是长子,将来是族长,他有这个义务承担最大的风险。 “我来吧。”爷爷这样说,“你们太年轻了,进去就是个死。我这一把年纪,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 爷爷打断了他们。 他很坚决,而且他术法极高。等这次危机之后,爷爷休养了整整七年,直到雪竺的父亲去世,爷爷才重新接管了袁家。 道长的术法,和雪竺的父亲相比,可能不相上下。 这就意味着,他比雪竺的祖父差太远了。 道长当时顿了下。 他撒了个谎,说需要有个人守两个方位,还说最少需要六个人。 其实,洛书大阵根本没有人数的限制,而危险在中宫。 道长没有明确说出来,意味着他不想其他人有负担,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雪竺从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然而,那一刻她醍醐灌顶。 她想:“我可以为了他去死,我爱他,不是少女的小心思。” 她没有点出来。 她回来之后,写好了一封信,告诉道长前因后果,以及她身为袁家的女儿,对抗袁家的诅咒,是她的责任。 她妹妹想要屠城,身为姐姐,她才是应该去牺牲的那个人。 她让道长和众人放松了警惕。 当阵法被催动的时候,她抓住时机,让自己到了中宫的位置。 阵法催动四个多小时,等结束的时候,她已然成了这次阵法的祭品,只剩下毫无生机的躯壳了。 陈素商看着这封信,眼泪一直在流。 她一直看轻了雪竺。 良久,她才有力气站起身。 她要去看看雪竺,给她整理遗容,让她漂漂亮亮的下葬。 她的葬礼,注定不能轰轰烈烈。没人知晓她的牺牲。 只有陈素商他们了。 她刚下楼,却见道长和袁雪尧、叶惟急急忙忙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陈素商跟了出去,喊住了道长:“师父,你们做什么去?” “阵法可能会松动,我们要去加固,你留在家里。”道长说。 陈素商不想留在家里。 她会承受不住。 “六叔,您是主事的人,雪竺的后事您先操办,我跟着师父去。”陈素商道。 家里是需要留一个人的。 叶惟想了下,点点头。 袁雪尧开车,几个人到了山顶,发现阵法的中宫位置在发黑。 “这是反噬吗?”陈素商问道长。 回答她的,却是袁雪尧:“是。” 他们几个人的术法,都不是最厉害的,故而洛书大阵没有发挥出十成十的功力。 要破掉的诅咒,再死灰复燃,甚至会吞噬这个阵法。 再想要弄一个相似的,就不可能了,因为他们已经折了一个人,功力会大打折扣。 “只有一个办法!”道长的表情很紧绷。 他看向了袁雪尧。 袁雪尧也想到了:“我来!” “你一个人不行,我帮你。”道长说。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利落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袁雪尧不再犹豫,也划开了掌心,让鲜血一点点滴入洛书大阵的中宫。 道长在旁边辅佐,袁雪尧不停的念咒。 陈素商看着他们俩,又看着中宫处。黑色一层层被压下去,又一点点翻上来。 她看到了这里,上前握住了袁雪尧手中刀刃,也划破了掌心,鲜血滴入。 袁雪尧表情变了下。 陈素商则很淡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前你跟我说过袁家的天咒,我懂!继续!” 不知是她血液的特殊,还是增加了一个人的生命力,中宫处的黑色褪得快且急,剩下的红,逐渐发亮。 不过三分钟,阵法牢不可破。 几个人收回了手,分别跌坐在旁边。明明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却都像虚脱了似的。 道长拿出一条巾帕,给了陈素商:“先包一下。” 他自己,则是胡乱按住伤口。 袁雪尧坐在陈素商旁边:“阿梨,你竟然记得、天咒……” 陈素商心中凉飕飕的。 她应该很想哭的,然而这个瞬间,她一点流泪的冲动也没有。 她知道阵法稳定住了,也知道诅咒被解除了。 “我不能让雪竺白白牺牲,也不能让诅咒害死所有人,包括我的亲人和朋友,甚至……”她说到了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尾音断在了嗓子里。 她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什么是天咒,她心甘情愿。 他们再次回去的时候,是步行。下山的路,稍微轻松一点,三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叶家。 棺木已经运到了,灵堂也租好了。 佣人在给雪竺整理遗容,换上她最喜欢的衣裳。 陈素商没有去看她,她怕自己失控。 袁雪尧则拿了药粉和纱布,要大家都处理下伤口。 道长草草撒了药粉,裹上了纱布。 他先出去了。 袁雪尧和陈素商坐在小餐厅里,他用酒精替她擦了伤口,小心翼翼的撒药粉、包扎。 “你额头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袁雪尧问。 陈素商的额头,在阵法里破了个小口子,已然结痂了。 她摇摇头:“我要去打个电话。” 第1838章 母女情深 陈素商的电话,打到了医院里。 顾轻舟亲自接的。 “你妈妈的情况稳定了点,两处伤口在收敛了。”顾轻舟道。 陈素商欣慰:“您告诉我妈,我有个朋友去世了,等我忙完了葬礼,就去看她。” 顾轻舟在电话里愣了愣。 康晗要是听到这句话,该多高兴! “好。”顾轻舟哽咽了嗓子,“阿璃,愿你朋友安息。” 陈素商说了句谢谢。 雪竺已经收拾好了,等着装殓,道长却让众人都出来,他想和雪竺单独说几句话。 叶惟和袁雪尧沉默坐在客厅里。 “……你们用了天咒?”良久,叶惟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似的,问袁雪尧。 袁雪尧点头。 “还有谁?” “道长和阿梨。”袁雪尧道。 叶惟无力阖眼,把自己深深陷入沙发里。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老了,也累了。袁家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了。等雪竺的葬礼结束,我要去美国,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了。” 袁雪尧听了,很是伤感:“雪竺离开了,您、也要走吗?” “我受够了。”叶惟轻叹,“我原本就不是你们袁家的人,是老太爷让我替你们操持几年,看着你们兄妹长大成人。可雪菱心狠手辣,袁家注定要腥风血雨,我不想搀和了。” 袁雪尧不说话了。 别说他,就是陈素商听了,也觉得难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说起来简单,遇上了伤感。 “六叔,你不帮雪尧了吗?”陈素商问。 叶惟摇摇头:“人本就自私,我回归本性。不求谁的原谅。” “我不怪您。假如可以安生的话,我也想找个地方过点小日子。”袁雪尧道。 只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 雪竺已死,剩下的他成了唯一的拦路石。 他的小妹妹,只要把家族的事物都理顺了,让所有人按部就班,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顺流而下,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活命,唯有逆流而上。 道长陪坐在雪竺身边。 她的遗容被整理得很安详,静静躺着,似熟睡了。 这姑娘没什么特点,既不是美艳异常,又不是聪明绝顶。有点小机灵,五官也齐整,在道长眼里,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道长的一生,总在和很多人重逢、告别,却从来没有谁为了他而死。 也从来没有哪一次的告别这样艰难。 “雪竺,我会替你念四十九天往生咒,你下辈子投个好胎。”道长轻声说,“有个和睦的家庭,无需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简单是福。” 他轻轻阖眼,一滴热泪从眼角滚落。 雪竺没有其他亲人了,除了袁雪尧和叶惟,以及道长师徒。 道长帮她选了一块很昂贵的墓地,可以远眺大海。 她下葬当天,香港下了一场迷蒙的春雨。 湿漉漉的雨丝打在脸上,每个人都无需掩饰自己的情绪。 “雪竺,谢谢你。”陈素商将小白菊放在墓前。 雪竺救了长青道长,救了陈素商最亲近的人。 葬礼之后,众人回到了半山豪宅。 叶惟开始收拾东西。 他把房契给了雪尧,又把身边一半的财产分了。 他一个大皮箱,里面装着他的衣裳鞋袜,以及几张照片。 “等我到了美国,会发电报给你。”叶惟道。 他一刻也不停留。 雪竺没了,这房间让叶惟一刻也呆不住。他不仅仅失去了一个侄女,而是失去了对生活和家庭的信任。 袁雪尧拦也拦不住,索性不阻碍,只是祝福他:“六叔,您一路顺风。到了美国之后,有了好机会的话,您再成个家,别自己一个人。” 叶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也想让袁雪尧成个家,可想起他们身上背负着天咒,这句话就没必要说了。 道长亲自去送叶惟。 袁雪尧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宛如堕入了冰天雪地。 他曾经十年如一日在山洞里生活,习惯了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开始,他这样不适应空空荡荡的房子了? 陈素商也在收拾东西。 颜恺已经醒了。 他昏迷了几天,身上也有几处溃烂,如今都结痂了,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 他站在陈素商身后,看着她忙进忙出,心里隐隐不安。 “……素商,你是要出门吗?”颜恺问。 陈素商点点头:“是要出门。” “跟我去新加坡?”颜恺又问。 陈素商却沉默了。 她把自己的几本书也放到了箱子里:“我要去问问姑姑,看看我妈妈会不会转到新加坡去。” 颜恺明知她的情绪不对劲,却愣是不敢问。 他不是个很敏感的人,可男孩子对心爱姑娘的一举一动,都是特别留心的。 之前还好好的。 颜恺也听说,袁雪竺去世了。她算是陈素商唯一的女性朋友了。 素商心情不好,会是因为她吗? 他还在胡思乱想,陈素商挤出了一个微笑:“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颜恺连忙说好。 医院门口有很多的人和车子。 诅咒解除,香港的报纸只说瘟疫得到了控制,至于怎么控制的,暂时还不是很清楚。 不少的病人的情况好转,医院建议先出院,回家休养。 车子开不进去,颜恺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上停了车子。 两人步行上了四楼。 诅咒发作的时候,四楼是封闭的,顾轻舟连医生和护士都不准他们上来,怕加重康晗的感染,今天才重新开了。 四楼其他的病人和家属巴不得封闭起来,又有司家副官提供的饮用水和干粮,情绪很稳定。 “我看到了报纸,‘瘟疫’已经在全面好转。”顾轻舟笑道,“阿璃,你们是成功了吗?” “是,只可惜……”陈素商轻咳了下,“牺牲了雪竺。” 顾轻舟叹了口气。 陈素商自己平复了情绪,和顾轻舟寒暄了几句,进去看康晗了。 康晗的伤口恢复得比较慢,她情绪却很不错,精神也稍微饱满了点。 “妈妈,您觉得如何了?”陈素商拉住她的手问。 康晗哆嗦了下。 她泣不成声:“我很好,我已经要好了。” 这么久了,阿璃从未叫过她,她心里是清楚的。 只是,她很懂得道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如今,她死而无憾了。 “姑姑怎么说?”陈素商又问,“她建议您去新加坡,还是留在香港?” “妈妈想和你在一起。”康晗道,“你在哪里,妈妈就在哪里。” 陈素商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心中已然有了主见。 第1839章 万幸,还有你 陈素商陪着康晗说了片刻的话,走出了病房。 她在休息室看到了顾轻舟。 前些时候,司行霈回新加坡去了,顾轻舟一个人支撑局面。 她游刃有余,丝毫不见慌乱。 “……姑姑,妈妈她能去新加坡吗?”陈素商问。 顾轻舟道:“她之前去了新加坡,情况不是很稳定。如今找到了你,她的心情很好,我给她把脉,她的确一天天好转。” “那您把她带到新加坡去吧?”陈素商道。 顾轻舟狐疑看了眼她:“阿璃,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里?” “湘西。”陈素商道,“我要跟袁雪尧回去一趟。” 顾轻舟表情没动,神色如常问她:“我还以为,你会和阿恺在一起呢。” 陈素商低垂了头。 颜恺不在休息室,他下去帮顾轻舟买点水果去了。 良久,陈素商才对顾轻舟道:“姑姑,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慎重考虑的。我问心无愧。” 顾轻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 她素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故而轻轻握住了陈素商的手:“姑姑会照顾你妈妈的,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担心家里。” “可是……” “她知道你还活着,也找到了你,她就安心了。”顾轻舟笑道,“她的情况不会恶化的,我能照顾好她。” 她再三跟陈素商保证。 陈素商知晓她智谋过人,既然她有办法,就真应该没事。 “姑姑,多谢您。”陈素商道,“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找我,也一直在照顾我妈妈,让我还有机会见到亲生的母亲。” 顾轻舟眼眶有点热,笑道:“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客气?我女儿要是这么煽情,必有所求。” 陈素商失笑。 顾轻舟就说起了司玉藻。 司小姐从小各种手段对付她父母,撒泼打滚是家常便饭,偶然深情款款,不是闯了大祸,就是要个大件。 “……等你妈好一点了,你们都去新加坡,你肯定能跟玉藻处得来。玉藻虽然性格跳脱了一点,做事是很认真负责的,和你一样。她喜欢你这样的性情。”顾轻舟又道。 陈素商被她说得很是向往。 新加坡的颜家、司家,都是她想要的家庭模样。 而他们,原本就是她的婆家和“娘家”。 她想到了这里,心就抽痛了下。 她借口去洗手间,避开了。 他们没有立刻去新加坡,而是在香港逗留了数日。 这次的“瘟疫”,香港有十五人去世,数万人发病,但病后的恢复速度惊人,很多人很快就伤疤都淡了。 霍钺和何微也来医院看了康晗。 他们也说起了“瘟疫”。 “我们家还好,我和微微没有发病,孩子们也只是昏迷不醒。”霍钺道,“叶先生给了我们符咒。” 叶惟特意给霍家送了些符咒去,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何微又跟顾轻舟说:“医院九成恢复了秩序,病人都出院回家了。警察局也撤销了瘟疫的通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挺恐怖,好在伤亡不大。” 顾轻舟道:“这不是不大,而是几乎略等于零了。” 数万人发病,十五人去世,从冰凉的数据统计而言,是个奇迹。 “阿璃说,是诅咒。”顾轻舟又道。 霍钺和何微也觉得,应该是诅咒了,不可能是正常的瘟疫。 几个人都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就跟他们说了袁家兄妹之间的恩怨,以及雪竺的牺牲。 霍钺道:“回头我要去祭拜叶小姐,她救了我们一命。” 陈素商说好,又说:“她不是姓叶,而是姓袁,她是袁家长房的次女。” 霍钺认真记住了。 他是听说过袁家的,只是此刻气氛不好,他也不好对着陈素商仔细打听袁家。 他们果然去祭拜了雪竺。 陈素商再次去给雪竺扫墓。 这几天,颜恺一直都在她身边,她却好像看不见他似的,既不忽略他,也不怎么和他说话。 时间一转眼到了二月中旬,香港的天气回暖,可以换上薄薄春衫了。 康晗的情况好转了很多。 医生同意让她转院到新加坡去。 确定好了转院的日子,陈素商回了趟陈宅。 她这些日子都不回家,怕自己难受。 师父还在家里。 “师父,我要跟姑姑他们去趟新加坡,送我妈妈过去,您要不要去?”陈素商问他。 自从天咒之后,他们三个人没有再聊过此事。 道长摇摇头:“我没心思,你自己去吧。” 陈素商说好。 她要走出去的时候,道长又喊住她:“阿梨,天咒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去趟湘西,能找到办法的。你暂时不要和颜家说什么……” 陈素商想了片刻:“师父,我一点也不后悔。假如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加入你们的。我救了很多人,包括我妈妈和颜恺、姑姑。” 道长听了她的话,有点心酸。 “我爱的人,大部分都活着,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旁人不明白,师父您肯定懂。”陈素商又道。 道长的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道观的众人,他愿意受千刀万剐之苦。 “你说得对。”道长说,“且术士犯五弊三缺,你跟普通人在一起,对他们未必有好处。” 陈素商点头:“师父,您知道万幸的是什么吗?” 道长不解看向她。 “万幸的是,我还有您。至少我们俩,会总在一起。”陈素商道,“就当回到了十几年前吧。” 道长心疼摸了摸她的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最害怕的,是他的小徒弟跟他一起孤苦飘零,可命运把他们推到了这一步,谁也没办法后悔。 这次,道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没想到,替他牺牲的是雪竺。 后来山顶的补救,道长和袁雪尧也打算献祭自己,可阿梨加了进来,三个人都捡回来一条命。 他们是术士,很多时候可以超脱凡世,自由自在。 但他们担起了责任。没有人知道他们,甚至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他们所作的一切,唯求心安。 “我们还有师徒二人。”道长笑了笑,“路上有个伴,也挺好。” 陈素商也笑了笑,走了出去。 她跟着顾轻舟和康晗,去了新加坡。 一下飞机,他们先把康晗送到了司家。 而陈素商,有话要单独跟颜恺说。 第1840章 酒是愁的眼泪 颜恺和陈素商在咖啡厅坐定。 和一个月前相比,颜恺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没了那种从容镇定。 他往咖啡里加了三勺糖,仍是觉得苦,嘴里和心里全不是滋味。 陈素商也默默捧着她的咖啡杯。 是颜恺先打破了沉默。 “素商,你要说什么,只管告诉我,别让自己太为难。”颜恺道。 陈素商喝一口咖啡润润喉咙。 可嗓子还是很干,她又喝了两口。 一大杯咖啡被她灌了下去,她说话都带着咖啡的香醇。 “上次我们说,我可能会到新加坡来。”陈素商看着颜恺的眼睛,“很抱歉,我当时做了错误的估算。颜恺,我来不了了。” 颜恺的脑子,像是被重锤击打了下——脑浆混成了一团,耳边嗡嗡不止。 他死死握住了咖啡杯,手指都发白了。 “为什么?”颜恺道,“如果你很喜欢香港,我可以去香港……”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然带着几分祈求了。 陈素商的心抽痛了下,有一条很清晰的血痕。 她的手在发抖,可能是因为空腹喝了咖啡的缘故,血液走得有点快;也可能是因为心情。 “不是这个原因,你知道的。”陈素商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只能再说清楚一点。颜恺,我想清楚了,打算和袁雪尧在一起。” 颜恺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的声音不重,可每一个字都往他心里钻,像一只只小而狠戾的蚂蚁,啃噬着他的心。 他是个绅士,此刻应该站起身,祝福她,跟从前一样。 他和苏曼洛也有过分手,当时没觉得什么痛苦滋味,只当是两个人闹脾气。她闹了无数次,他终于疲倦了。 分手之后的好几个月,苏曼洛都离开了新加坡,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她,心狠狠疼了起来,那时候才意识他失去了她。 那时候的感受,是迟钝的、缓慢的。 不像这次。 这次明明都没有开始,他尚未亲口追求过她,也没有亲吻过她。 他们俩的关系,说牢固也很薄弱。一张结婚证,可以是天长地久,也可能只是一张薄纸。 陈素商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认真说起来,在这段感情里,他的过失更多。 他还建议陈素商接受袁雪尧,怕她黏上自己。 然而,报应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颜恺死死劝说自己离开,可他不甘心。 他做了无谓的挣扎。 他问出这句话,已然不识好歹,而且有点死缠烂打讨人嫌了。 “他很好。”陈素商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术士;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很喜欢我,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这两样,对我都很重要。” 这话,是针对颜恺说的。 颜恺无需怎么牵强,就能对号入座:他不是术士,他曾经有过苏曼洛。 于是,他失去了资格。 “抱歉,颜恺。”陈素商道,“我这次回来,是想请求你祖父,给我们正式办理离婚。我希望,不要给你造成困扰。” 颜恺无措抬眸,看着她。 一瓢冷水,淋在了他满目疮痍的心上,他疼得一个激灵。 他甚至可能会对着她流泪。 他收回了视线,仓促又狼狈起身:“好。” 说罢,他快步离开。 他一个大男人,站起来快赶上房子高了,总不能在咖啡馆里痛哭流涕。 可感情和身体是不分家的,痛的时候,眼泪自己有了主见,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把汽车开了出去。 颜恺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里,只知道汽车跑得很快,而他的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 后来,他在一处酒馆门口停了汽车。 他喝了很多的酒。 他昏昏沉沉的,一点思想也没有,脑子像是被人挖空了。 有人扇了他两巴掌。 “他怎么跟死猪一样?”他隐约听到了司玉藻的声音,“九哥,你扛住他啊!” “哪里是死猪?死猪很容易扛的,他像烂泥。”他也听到了自己亲妹子颜棋的声音。 然后,张辛眉的声音更近一点:“行了行了,你们等他醒了再来批判他。” 说罢,他的身子凌空,而他也吐了。 后面传来司玉藻说“好恶心”的声音。 颜恺再次醒过来时,是被阳光晒到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眼睛疼,脑壳里像针扎,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恺哥哥,你醒了?”有人在房间里。 他努力看过去,瞧见了司玉藻和司雀舫,姐弟俩各端一杯咖啡,一边闲聊一边看着他。 颜恺很努力爬起来坐定。 司雀舫把他姐夫的烟盒扔给了颜恺。 颜恺抽出一根点上,好半晌才缓和了一点头疼。 身体上的疼痛稍微好一点,他立马就想起了陈素商,心里顿时万念俱灰,有点想再次醉死过去。 “恺哥哥,我跟阿姐打赌,你肯定是被女孩子甩了,才借酒浇愁。”司雀舫笑嘻嘻的,“是不是啊恺哥哥?你快承认,要不然你就要赔我一千英镑。” 颜恺:“……” 司家姐弟把他的痛苦当消遣,简直是最无良的表弟、表妹了,一群混账玩意儿。 “肯定不是。”司玉藻则说,“恺哥哥能没出息到被女孩子欺负?他那么威风,连苏曼洛都能勾搭上呢。” 说罢,她眼风勾了勾。 她是故意恶心人,然后借机输点钱给她弟弟。 颜恺不太想和他们混了。 他按灭了烟蒂,打算起床回家,反正司玉藻家和他的公寓,只有几步路。 “恺哥哥,你干嘛去?”司玉藻问。 “回家!”颜恺很头疼。 “你是不是傻了?这就是你的房间。”司玉藻失笑。 颜恺:“……” 他盛怒之下,先把司玉藻和司雀舫都赶了出去。 颜恺洗了个冷水澡,人才清醒一点。 他没有满足司家姐弟的好奇心,告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反正大家都要知道了。 左不过是这几天。 颜恺胃里难受,喊佣人给他煮点米粥,米粥就端了上来。 司玉藻虽然不靠谱,还是把该吩咐的都吩咐到了。 颜恺喝粥的时候,又想起了陈素商,胃口好像被堵住了,怎么也不能把米粥塞进去。 就在此时,电话响了。 颜恺让佣人去接,结果佣人回来,脸色有点惊慌:“少爷,是老太爷的电话。” 顿了下,佣人补充道,“老太爷很生气的样子。” 颜恺就明白,陈素商去了家里。 她一刻也不等了。 颜恺的筷子落在碗里,半晌才吩咐道:“去备车吧,叫人替我开车。” 第1841章 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颜恺回家,身上的酒味已经散去了大半,还是能闻到一些的。 颜棋远远来接他。 “大嫂来了,祖父很生气。”颜棋跟他打小报告,然后又往他身上嗅了嗅,很嫌弃,“你身上还有酒味。要不,先去我那里喷一点香水?” 颜恺推开了她。 他直接去了主客厅。 不止是祖父,父母也在。 而陈素商默默坐在下首,低垂着头,也是万分歉意的样子。 颜恺看到她,心再次狠狠疼了下。 他没有叫人,直接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里。 徐歧贞笑着打圆场:“恺恺来了。好了,咱们把事情说清楚。素商,你先说吧。” 陈素商摇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 她到了颜家,告诉祖父说,她想要和颜恺领真正的离婚证。 她只说:“还没有满两年,是我对不起颜家。祖父,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会竭尽所能。” 颜老一头雾水。 他询问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颜恺又犯浑,陈素商只说不跟颜恺相关,是她的错。 “恺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徐歧贞又问。 上个月,他们俩一起来给陈太太祭祀,看得出是颇有情谊的样子,徐歧贞还以为他们俩会真正在一起。 不成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什么可说。”颜恺的嗓子被酒精弄得哑了,一说话仍是满口的酒气,“当时就答应了素商,你们不要为难她。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吧。” 颜老气坏了:“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欺负了素商?” 他的目光很锐。 两个孩子上次来看他,不是这样的光景。 “没有,祖父。”陈素商替颜恺解释,“是我的错,我爱上了另一个人,想和他结婚。” 颜家众人一起哑口。 颜恺低垂着头,手指死死握紧。 气氛一时间凝滞。 约莫过了五分钟,颜老打破了沉寂,对颜恺道:“你先带着素商出去,我们要商量商量。” 颜恺站起身。 他先走了出去,陈素商跟着他。 两个人走出了客厅,往旁边的小花厅去。 陈素商问他:“喝酒了?” “喝了一点。”颜恺道,“昨晚喝的,跟朋友聚聚,没什么大事。” 陈素商脸色有点白。 颜恺在花厅的沙发里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发现她眼底淤积很重,也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素商,我们真的……要这样吗?”颜恺的声音是嘶哑的,说出来的话,格外伤感,“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陈素商几乎要崩溃。 她强忍着情绪,话说得很慢:“我心意已决。” 颜恺挺恨自己的。 要是以前对她再好一点,此刻可以咆哮几句,可以呐喊,甚至可以死皮赖脸求她。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 在香港的时候,他昏迷了几天,听说那几天出现了大“瘟疫”,他姑姑也说是诅咒。 陈素商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在她身边,能够帮助她的,是袁雪尧,而不是颜恺。 她和袁雪尧经历了风险,确定了自己想要的感情,这是应该的。 颜恺仍是很迷茫。 他默默点了一根烟。 他和陈素商不再交谈,静静等待着挂钟滴滴答答的走动。 颜恺一根烟抽完了,佣人过来请他们。 颜老做好了决定。 颜家答应过陈素商,会给她离婚的自由,只要她愿意。 她又是顾轻舟新找回来的侄女。 不管是承诺还是和司家的交情,为难陈素商都是不应该的。 “那你们俩去办吧。”颜老道,“素商,你还要什么吗?” 陈素商心里已然血流成河。 她这样给颜家抹黑,他们问的,却是她还想要什么。 她想要所有人都活着。 “没有了。”陈素商道。 她和颜恺去了英国人的总督府。 新加坡的总督府算是司家的傀儡,司行霈早已打过了招呼,事情办得很顺利。 陈素商拿到了真正的离婚书。 走出来的时候,颜恺脚步很快。他走向了汽车,突然却又折回来。 他用力抱紧了陈素商。 这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从此之后,陈素商就要和袁雪尧在一起了,他再也没资格拥抱她。 他的胳膊,一寸寸收紧,几乎要将她勒入自己怀里。 “素商,对不起,我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颜恺突然就哽咽了,“和从前一样,祝你幸福!” 他松开了她,回到了汽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 陈素商身体很空,心里也空,无处着落的伤感,一点点淹没她,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她的掌心,已经被她的指甲掐破了,她才没有痛哭出声。 颜恺是个多好的人,他将来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他既温柔,又英俊,同时还有个显赫的家世,比陈素商优秀一万倍的女孩子都随便他挑选。 “我不后悔。”她想。 她当时参加天咒,救活了香港数万人,也救活了颜恺和她的亲人,所以才有今天这个局面。 她一点也不后悔。 哪怕孤独终老,也是她应得的。 就像师父说的,术士犯五弊三缺,真在颜家众人身边,对他们而言是种伤害,还不如离得远远的。 她转身,也上了司家的汽车。 汽车回到司家时,她对司机说她疲倦了,先要去休息。 直到晚饭的时候,她才出来。 她哭的时候不揉眼睛,这样哭得再厉害,眼睛也只是有点红,不会肿起来。 晚饭的时候,她眼睛是挺红的,但众人不好意思盯着她很瞧。 “阿璃,过几天我们办个宴席,欢迎你到新加坡。”顾轻舟笑道,“你觉得呢?” “我可能过几日就要回去了。”陈素商道。 司家的孩子们都知道,她今天和颜恺离婚了,听闻这话,心知肚明。 司玉藻挺难过的。 “要不下次吧。”司玉藻接她母亲的话,“等四月份的时候,天气更好,可以穿很薄的裙子跳舞。再说了,那时候宣娇也大了一点,可以玩得更开心。” 顾轻舟笑笑:“这倒是不错。” 陈素商附和着笑了笑。 她和颜恺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新加坡,甚至也传到了香港。 苏曼洛听到这个消息,打电话回新加坡,再三确认。 她也有几个朋友,都告诉她说:“是真的。颜少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终于离了。我就说嘛,她根本不适合颜少。” 苏曼洛挂了电话,摘了手里的订婚戒指。 她给她未婚夫留下一封信,说她要退婚。戒指先退回去,若是需要退还订婚宴的钱,给个账目给她父亲。 她当即打电话给她父亲,让父亲接她回新加坡。 “我们会走错路,但最终,我们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在留给未婚夫信上的最后一句,如此写道。 第1842章 术士的厉害 陈素商离婚之后,打算立马回香港的。 她留在新加坡,对颜家并无好处,她自己也尴尬。 可是她母亲康晗换到了新加坡之后,有点不适应,出现了腹泻等小问题。 医生很担心。 顾轻舟也请求陈素商:“阿璃,姑姑不是为难你,你多留几天吧。等她稳定一点。” 哪怕顾轻舟不这么说,陈素商也不会一走了之的。 “我暂时不会走的,姑姑放心。”陈素商道。 陈素商懂事得叫人心疼。 她这几天的情绪很不好。 顾轻舟单独带着她出去吃饭,然后又去柔佛长堤散步。 “阿璃,姑姑看得出来,你和阿恺离婚,对你打击很大。你有什么苦衷?”顾轻舟问她,“你可以告诉姑姑,我不会说给阿恺听,我只是想听你倾诉。你不要闷在心里。” 海风咸湿微凉,风中不知是否裹挟了砂砾,陈素商的眼睛一瞬间刺痛。 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转过脸,她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轻轻抹了眼泪:“我没事,姑姑。” 她并不孤独,这个世上还有师父懂得她。 实情,只会加重顾轻舟等人的内疚,会一辈子不心安。 陈素商不会这样自私。 “……我只是很贪婪,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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