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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若是衙门再打电话来了,就说老爷不在家。” 没必要让顾圭璋惊醒过来。 她依旧忙着织毛线。 衣裳织好了,只剩下两条袖子还没有织上去,像件马甲。 顾轻舟忙活了大半年,毛衣初成形,比别人费了近乎百倍的功夫。 她拿着半成品,邀功般去了司行霈的别馆。 “来,试试。”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眸光温暖而宁静,毫无初见时的戾气和狠辣,他像只温顺的豹子,静静守卫着他最心爱的姑娘。 “不容易,还真织好了。”司行霈笑道,很是意外。他让顾轻舟织毛线,却没指望她真能织成。 如今是意外之喜,喜悦就莫名其妙添了一层。他伸展双臂,让顾轻舟为他穿上毛衣。 毛衣有点宽大,缺少两只袖子,而且领口很高,快要勒住他的脖子了。 可是真暖,暖得人心中都软了,像春日的骄阳,透过了肌肤和骨头缝隙,丝丝缕缕照进来。 顾轻舟端详着,为他整了整衣领:“领口高了些,我拆了重新打。衣裳有点宽松,袖子要再收两针。有点丑,这不能怪我,我不熟练。” “已经很好了,一点也不丑!”司行霈含笑听着她的打算。 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学会了织毛线,越发有了太太的模样,像个操持家业的。 “再过一周,就可以穿了。”顾轻舟道。 当天晚上回家,她果然将衣领拆了。 她一时心急,拆了重新织,发誓要把领子织好。看起来很简单,她却不知不觉忙碌着就到了凌晨三点。 楼下传来响动。 是顾圭璋和五姨太回来了。 “人呢,快开门!”顾圭璋仰着脖子大骂。 他声音极大。 女佣跑过去,被他重重踹了一脚,他怒喝道:“都是挺尸,要你们有什么用!” 女佣闷哼一声,险些疼得落泪了。顾圭璋穿着皮鞋,又是个中年男人,这一脚的力度可想而知了。 顾轻舟撩起窗帘的一角,静静看着。 复而,她又放下了窗帘,同时熄灭了房间的灯。 第二天,女佣罗嫂就向顾轻舟道:“小姐,我做完这个月就不做了。” 昨晚被顾圭璋踹了一脚的,就是这位罗嫂。她又疼又怕,这顾公馆两年不到减少了一大半的主人,让女佣毫无安全感。 顾轻舟略微沉吟:“你做到什么日子满一个月?” “旧历二十八。”罗嫂道。 距今还有五天。 顾轻舟又问:“你在顾公馆几年了?” 罗嫂有点伤感,道:“已经五年了。”顾家不富足,太太也不是慈善之辈。可人都有点习惯性,一旦做惯了,就不想挪地方。 只是现如今,顾公馆已经不成样子,人心都散了,罗嫂忍无可忍。 罗嫂昨晚挨了顾圭璋一脚,心窝疼了一夜,下定决心要走,她可不想死在顾公馆。 顾轻舟点点头。 她上楼去,拿了三个月的工钱,结算给了罗嫂。 “拿去看病吧,昨晚老爷那一脚踹的有点重,你去教会医院检查检查,该吃药就去买药。剩下的买些补品。”顾轻舟道。 她当即让罗嫂走了,没有为难她。 罗嫂千恩万谢:“小姐,您菩萨心肠,老天爷会保佑您的。” 顾轻舟苦笑。 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老天爷不用响雷劈她,已经很厚待她了。 吃饭的时候,顾圭璋顶着一脸的疲倦下楼,顾轻舟就把罗嫂的事,说给了他听。 “罗嫂要走,我就打发她走了,以后晚上由王管事应门。”顾轻舟道。 顾圭璋顿时大怒:“谁让你做主的?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他火气极大。 姨太太们敛声屏息,全不言语,恨不能把头埋到饭桌上。 “阿爸,您最近挺累的,家务事我帮忙操持了。”顾轻舟道,“况且,我也没问您要钱管家,是不是?这些日子的吃喝,都是我填补的。” 顾圭璋立马说不出话。 可是他心中仍有愤怒。 一股子无名火,烧灼得他五脏六腑全燃了起来。 顾轻舟又道:“阿爸,衙门来了电话,问您何时病愈。您哪里不舒服吗?” 顾圭璋微愣。 他已经一个月没去衙门了。 上楼之后,顾圭璋抽了两根雪茄,五姨太跟他说:“老爷,您白天多睡一会儿,晚上精神才好啊。” 顾圭璋用力推开了她。 他洗澡更衣,去了趟衙门。 五姨太见状,匆忙去找顾轻舟:“怎么办,他又去了衙门。” 顾轻舟把周烟安排在顾圭璋身边,最终的目的,就是让顾圭璋陷入赌瘾里。 上次股票的事,让顾轻舟明白,顾圭璋虽然混账,心智却很坚定,他不碰鸦片和赌博,妄图拉他去赌,这不可能! 这是有渊源的。 顾圭璋小时候家业颇丰,他也算是地主家的孙儿。可是他爷爷迷恋上了赌博,把家里的田地全部输光了。 那时候顾圭璋才六岁,没了祖业,生活一落千丈。 他父亲是啃老的,自己没本事。爷爷输光了家当,他父母没了依靠,抱怨了一辈子。顾圭璋也听了一辈子,他深知赌博的危害。 这样的心理阴影存在,根深蒂固,想要让顾圭璋入赌场是千难万难的,他平时连麻将都不怎么碰。 上次股票的诱惑那么大,顾圭璋都能及时收手,没有特殊的圈套,套不牢顾圭璋。 顾轻舟为了推他入坑,首先给他的生活营造一系列的痛苦,让他对家庭愤怒、对工作恼火、对女人憎恨。 二姨太的离开,是顾圭璋的第一个重打击,让他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和威严。 二姨太逃走之后,顾圭璋丢了一大笔钱,这让爱财如命的他痛心疾首,这是第二个打击。 胡次长使诈,让顾圭璋被总长骂,这是第三个打击,让顾圭璋看不到事业的前途,被同僚打压排挤。 宝来的尸骨暴露,虽然不是为了打击顾圭璋,却也给了顾圭璋重重一击,让他担惊受怕,怕自己担上杀人的罪名,这是第四个打击。 这一切的痛苦加在一起,太过于沉重,任何人都想要逃避现实、逃避这些痛苦。 家庭、衙门,全部都让顾圭璋待不下去,他简直无处可逃。 五姨太再撺掇他去赌博,顾圭璋就去了。 他去的赌场,是顾轻舟安排好的。 五姨太擅长出千,在那家赌场,她出千永远都不会被打,故而顾圭璋赚了很多钱,尝到了甜头和快乐。 这就是赌瘾。 赌瘾和鸦片瘾一样,想要戒掉特别难。 赢了半个月,赚了不少的钱之后,顾圭璋上瘾了。 他连衙门都不去,足见他深陷进去了。 最近这些日子,顾圭璋不再是一味的赢钱,他有时候赢,有时候输。 输了就想翻本,赢了就想赢更多,起起落落的,让顾圭璋再也没了其他心思,所有的精力都扑在赌博上。 他赌瘾越来越严重。 他明知这样下去会毁了他,却泥足深陷,再也无法拔出来。 顾轻舟给五姨太的任务,五姨太快要完成了。 可今天,顾圭璋居然收拾好了心情,去了衙门,这让五姨太大惊失色,难道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吗? 五姨太惊慌失措找到了顾轻舟:“小姐,现在怎么办?” “无妨。”顾轻舟神色宁静,嫩白的胳膊压在毛线上,认真织着,修长的羽睫留下淡淡阴影,将她的视线全部遮住。 她似一樽白玉雕像,脸上全无情绪。 五姨太愣在旁边。 良久,顾轻舟扬眸,再次道:“不用担心,他去衙门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呢。赌瘾起来了,不丢了半条命都戒不掉,你放心。” 五姨太这厢火急火燎,顾轻舟这厢风平浪静,对比之下, 五姨太忙收敛心绪:“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顾轻舟找来五姨太,是有时间规定。过时还没有让顾圭璋入瓮,顾轻舟就会把五姨太送入监牢。 五姨太输光了朱晟如的全部家当,还杀了朱晟如,已经犯下众怒,朱家到处找他,世人也等着看她的下场。 她能否活命,全看顾轻舟的。 “不用着急。”顾轻舟微微一笑,唇畔的笑意清浅。 五姨太垂了头。 顾轻舟道:“五姨太,你一直做得很好!每件事都会有点小波折,你不要偶遇挫折就惊慌失措。” 五姨太微愣。 “要相信自己。”顾轻舟低声笑道。 五姨太道是:“多谢小姐。” “出去吧。”顾轻舟继续织毛线,她的胳膊细嫩白润,像玉藕般压在毛线上,让她看上去格外温柔。 这么个温柔的女孩子,居然用此等毒计陷害她的父亲。 五姨太不寒而栗。 “我要尽快摆脱顾轻舟!”五姨太心想。 顾圭璋去了衙门,不过两个小时,他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皮箱。 他派人去喊了五姨太。 五姨太听说顾圭璋又回来了,心中稍微安定,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失手。她下楼,去了书房。 “过来,给你看点好东西!”顾圭璋笑道。 周烟微讶。 顾圭璋打开了皮箱。 看清楚皮箱里的东西,周烟愣住,脸上浮动几分费解的神情,望着顾圭璋。 第322章 顾圭璋认罪 顾圭璋带回来满满一箱子香水。 五姨太享受惯了,一看就知道是顶好的法国货,香港那边卖得很紧俏。香港的通用货币跟岳城不同,五姨太最近才知道换算,她在心中想了想,这么一瓶香水,怎么也要值十四五块钱。 很贵的! “老爷,您怎么买了这么多香水?”五姨太难以置信望向他。 这些日子输了不少钱,正缺现金,买这些香水折腾什么? 顾圭璋出去一趟,五姨太还以为他去衙门了,不成想他转头就做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不是我买的,是海关截留,放在库房的。”顾圭璋道,“你算算,这么一箱子拿出去卖,能值多少?” 这一箱子,约莫六十瓶。 拿去黑市,这等高级香水,十块钱一瓶是稳妥极了的,就能换六百块。 六百块,能在岳城买一栋极好的房子! “至少值五六百。老爷,衙门会不会找您的麻烦?”五姨太问。 顾圭璋最近一连输了两个晚上,有点急眼了。 五姨太拿出了两次的钱,然后大发淫威,不肯再给了。顾圭璋也觉得,真惹急了她就一拍两散,她剩下的钱自己都花不到了,也不敢狠逼五姨太。 同时,顾家那点家底,顾圭璋已经拿出来两千多了,剩下的断乎不敢再动。 他就打起了衙门里的主意。 海关衙门的库房,的确是有点好东西,每次到了过年就会平分。 说是平分,其实是总长挑完最贵重的,次长再挑一遍,剩下不值钱的再分给其他人。 顾圭璋这次偷拿的,是总长名下的那份。他是缺钱缺疯了,居然打了偷窃的主意。 “麻烦?”顾圭璋冷笑,“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私扣下来的。惹急了我闹到市政厅去,督军府不会不管,他总长的位置也坐不牢靠!” 五姨太眉梢全是喜色:“那就是白得的?” “可不是白得的?”顾圭璋道。 他们俩合谋,顾圭璋托人寻了个黑市,将东西卖了。 价格没有五姨太想象中那么好,黑市的掮客最会压价。 顾圭璋偷拿回来的这批高档香水,卖了四百多。 这四百多块,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生活费,他们俩却拿出去逍遥快活。 这天晚上,顾圭璋“手气”好,又赚了些,顿时兴高采烈。 “看来,这钱带着福气!”顾圭璋道,同时心中再次打了海关库房的主意。 这点高兴还没有回过神来,顾圭璋就开始走“霉运”了,他接二连三的输,有天晚上一口气输了十根小黄鱼。 连续好几天的大输,顾家的家当,被他输掉了一半。 他赌瘾犯了,人就变得糊里糊涂一根筋,又想起了海关衙门的库房。他再去海关偷时,被人抓住了。 “老顾,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总长开除了顾圭璋。 顾圭璋一连两个月不上班,天天沉浸在赌场,而且偷库房的东西,他有个女儿是司督军儿子的未婚妻又能如何? “老爷别生气了,今晚肯定能翻身!”五姨太鼓励他。 顾圭璋已经急红了眼睛。 这个时候,他已经收不住手了。他输了一半的家当,丢了差事,若是不赢回来那些钱,他如何甘心? 他只有继续赌博这条路了,就重新下了赌场。 再过来,短短不过半个月,顾轻舟就知道,顾公馆这座花园洋房的地契都压下去了。 顾圭璋从未再赢过,越输越惨。 “把你的钱拿出来!”顾圭璋对五姨太道。 五姨太就拿了三百块,结果那天晚上,顾圭璋输了两千多。 “老爷,我这些钱都是我那死鬼留下来的,会不会是死人的钱在赌场上不吉利啊?”五姨太问。 顾圭璋怒喝:“你那些钱都是银行里取出来的!” 五姨太顿时不言语。 但是过了几分钟,顾圭璋把五姨太的话听明白了,他也怕晦气。 他没有再逼迫五姨太拿钱。 甚至赌钱的时候,他会让五姨太先避开。 从九月初一到初八,顾圭璋一直泡在赌场,甚至把五姨太赶回了家。他每次输很多的时候,就会赢回一小点钱。 这点赢头刺激他,重新入场,然后再输个大的。 不过一个月,顾圭璋输光了全部财产时,他回到了顾公馆。 “五姨太呢!”他知道五姨太还身负巨款,他输光了也没关系,五姨太的钱足够逍遥一辈子的。 顾公馆的人却全部愣住了。 顾轻舟道:“阿爸,五姨太不是跟您在赌场吗?” 顾圭璋也微愣。 上楼之后,发现五姨太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动,但是她的私人物品全部不见了,她已经跑了。 顾圭璋这时候稍有清醒:“是她害了我,她肯定是赌场的托!” 双目赤红的顾圭璋,去了趟警备厅,状告自己的五姨太,说她带着自己入了赌场。 警备厅的人面面相觑,在顾圭璋大吵大闹之下,他们把他赶了出来。 “赌徒都这样,输光了呗!”警备厅的人习以为常,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连半个警惕都没有。 顾圭璋又去赌场闹,说他们串通一气,用出千来骗钱。 去赌场说这种话,等于是找死。 赌场的人把顾圭璋狠狠打了一顿,一条腿还打折了。 “以后不许再踏入我们赌场,否则割了你的舌头!不知死活的东西,赌场你也敢闹?”赌场的管事居高临下骂道。 这种事,赌场每天都要发生七八起,那些打手都打出经验来了。 顾圭璋的闹腾,在赌场看来毫无新意。 司机将顾圭璋拉去了医院治腿,又给顾轻舟打电话。 “小姐,您快来看看吧,老爷已经疯了。”司机颤颤巍巍。 顾轻舟就去了医院。 老远就听到了顾圭璋的咒骂。 这个时候,顾轻舟差不多就知道,顾圭璋完了。 顾圭璋一完蛋,顾轻舟的名声就全完了,她在岳城再也待不下去,司家也容不下她。 但是她是干净的,没人会说她弑父,她甚至还有了新的前途。 她遇到了司行霈。 想着,顾轻舟走到了顾圭璋面前。 “他们都害我!”顾圭璋当着顾轻舟的面,骂着骂着就哭了,老泪纵横道,“轻舟,你去跟督军说,让督军救救我!” 他哭得惨兮兮的。 顾轻舟心中,无法生出半分怜悯来。 她看着顾圭璋,发现他眼角下垂,鬓角有了几缕白发。 他彻底不成气候了。 “我可以去说。”顾轻舟言语温柔。 顾圭璋止住了哭,紧紧攥住了顾轻舟的手:“你真是我的好女儿,阿爸以后就指望你了!” 顾轻舟用力抽回了手。 “阿爸,你那点家底在督军府看来,并不算什么大钱,我将来做了督军府的少奶奶,可以把钱都拿给你。”顾轻舟继续道,浓刘海之下的眸子,安静而乖巧。 顾圭璋更是喜极,他就知道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不过,我想要一个答案。”顾轻舟突然话锋一转,眼帘也微微抬起,乖巧文静的面上,有一种肃然。 “什么?” “我外祖父是如何去世的?”顾轻舟问,“我舅舅去世,姆妈也死了,外祖父是怎么走的?” 顾圭璋心中一怔。 他顿时露出警惕来。 望着顾轻舟,顾圭璋倏然觉得,他这个女儿一点也不简单。 她看似文弱的外表之下,也许藏着更深邃的心思。 “老人家生病,自己病死的,又有什么不妥?”顾圭璋大怒,“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是不是你杀了我外公?”顾轻舟慢吞吞道。 顾圭璋脸色煞白。 他想要掴顾轻舟一巴掌。 顾轻舟早已绕开,顾圭璋就一拳打在病榻上:“混账东西,你敢诬陷老子杀人?” “是不是诬陷,阿爸您最清楚了。”顾轻舟平静而笑,“您若是承认,我可以拿五十根小黄鱼给您!以后,我也可以不停给您钱。” 顾圭璋又是一愣。 他的怒气,顿时就消散了七八分。 他随便哄哄顾轻舟,把钱拿到手之后,自己再翻脸无情,顾轻舟根本奈何不了他。 “……是,是我杀了你外公。”顾圭璋道,“他怀疑我和筝筝合谋杀了你姆妈,要去告状,我迫不得已,只得将他捆在地下室,不给他东西吃,又堵住他的嘴,说他是得了怪病消瘦,其实他是活活饿死的。” 这是实话。 顾圭璋没有杀过顾轻舟的舅舅,但是他和秦筝筝杀了孙绮罗,这个很容易查到。 孙老爷子起了警惕,要把顾圭璋赶出去,甚至要去找司督军。 那时候司督军已经入伍了,在军中做个小团长,有点声望。 顾圭璋做贼心虚,杀了孙老爷子灭口,做成他病死的假象。 生了怪病的人,消瘦不成人形,最后去世,看上去很合理。 这些话,他现在告诉顾轻舟,得到了顾轻舟的钱,等司督军再来对峙的时候,顾圭璋可以矢口否认。 能拿到钱就行。 顾圭璋到了今天,脑子已经被赌瘾腐蚀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现在满脑子想着要一笔钱去翻本。 三岁孩子都知道不能承认的事情,顾圭璋承认了。 病房的门口,倏然有光影一错,一个高大的身影,稳稳站立着。 顾圭璋回头,就瞧见了脸色铁青的司督军。 司督军在门口站了多时。 孙老爷子是司督军的恩人,要不然司督军也不会承认顾轻舟的身份。 陡然听闻恩人是被女婿活活饿死的,司督军只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白中带青。 而那边,顾轻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噗通一声昏倒了。 第323章 大仇得报 顾轻舟利诱顾圭璋说实话,她做到了;她提前通知了正在市政厅办事的司督军过来,她也办到了。 她应该痛哭指责,博取司督军同情的时候,她昏倒了。 顾轻舟不想晕倒,她实在受不住。 当她知道自己的外公,是被顾圭璋活活饿死的,那种旷日持久的痛苦折磨时,顾轻舟喉间发苦,气血沸腾而翻滚着,她眼前一圈圈发黑。 司督军快步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督军,不是这样的督军,我只是骗轻舟的!”顾圭璋也知大事不妙,不顾断腿,上前准备去阻拦司督军。 他腿脚不便,猛然从病榻上摔下来。 两名高大威严的副官,站在了顾圭璋面前,挡住了他。 司督军把顾轻舟安置在另一个病房。 她头晕眼花,半晌都无法说话,眼泪却是禁不住的流。 李妈说外公是被顾圭璋害死的,具体是怎么害死的,李妈也不太清楚。 谁能想到是如此的酷刑? 活活饿死……是什么滋味? 顾轻舟偶然跟师父去问诊,要走一天的山路,饿得挠心挠肺的难受。 顾轻舟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就该一刀捅死顾圭璋的! 李妈也许知道,但是她怕顾轻舟太过于激动,会不顾一切脏了手,所以没告诉她。 “轻舟啊……”司督军坐在旁边,想要安抚几句,却觉得千言万语都没什么意义。 司督军心中,同样万蚁吞噬般的疼。 顾轻舟哭了。 她一开始小心啜泣,后来放声大哭,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司督军的眼睛都被她哭红了。 “轻舟,你别难过。”司督军声音不由自主有点哽咽。 征战多年的司督军,早已心如铁石,这个瞬间却再也忍不住难过。 一想到孙老爷子一生睿智,却得了那么个下场,司督军眼泪就模糊了视线。他忍了再忍,才把这点眼泪给忍回去。 司督军骂人信手拈来,可安慰人却是多年没有做过了,他总不能扔根雪茄给顾轻舟,让她自己抽着烟把痛苦咽下去吧? 他平素就是这样安抚自己的儿子和下属的。 一时间,司督军手足无措,顾轻舟却是哭得声嘶力竭。 好半晌,她这边都无法停下来。 司督军自己抽了烟。 烟雾缭绕中,司督军道:“轻舟,你放心吧,这件事有我呢,我会替你做主!” 顾轻舟太过于伤心,无法站起身,当天就住在了医院。 司督军的人,倒是把顾圭璋给带走了。 顾圭璋说,他是为了哄骗顾轻舟,才故意说那些话的。 “督军,您听我解释啊。”顾圭璋快要给司督军跪下,“我真是只是骗轻舟,胡乱说话的。我怎么会害死我岳丈,他对我有恩啊!” 司督军道:“我们是亲家,我不会诬陷你,你是要解释清楚的。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 顾圭璋大喜,知晓有了转机,司督军愿意和他谈。 他一口气终于放下了。 司督军上了前面的汽车,顾圭璋上了后面一辆。 一路上,顾圭璋就开始在心中默默编造谎言。他的确是活活饿死了孙端己,还说他是得了怪病,突然像抽干了水分一样死去,跟顾圭璋无关。 那时候,司督军正在外地打仗,两三年都没怎么回家,孙家没有厉害的亲戚朋友,孙老爷子死的时候,看上去油尽灯枯,实在是病死的模样。 孙家没人了,其他亲戚朋友都没有立场去报官。 顾圭璋是女婿,他说老爷子病死了,老爷子就是病死了。 等司督军回到岳城的时候,孙老爷子都下葬一年了,司督军也许怀疑过,却不会去挖坟验尸。 如今,事情过去十几年了,老爷子的尸骨都烂透了,而且被送到了乡下,司督军再也找不到证据。 顾圭璋随便编个谎言,事情就能说圆满,他根本不担心。 “我还要哭诉一番,说姨太太骗了我的钱,司督军应该会把剩下的钱都给我吧。”顾圭璋甚至做起了美梦。 “那点钱,对督军府应该不算什么。督军一声令下,还能让赌场把钱吐给我。”顾圭璋又想。 他愉快想着,汽车就停了下来。 一下车,顾圭璋有点懵:这不是督军府,也不是某个饭店,而是一座破旧高大的院墙,门很小,墙上站满了扛枪的侍卫。 顾圭璋愣住:“这是哪儿?” “这是军政府的监牢。”司督军表情平静,淡淡道。 顾圭璋心知大事不妙,他大腿发颤:“督军,您这是怀疑我吗?我是乱说的督军,我有证据,老爷子真的是病死的,我手里还有病历啊督军。轻舟认定我害了她外祖父,我顺着她的话说,是想骗钱!” “如此,我们就再仔细谈谈。”司督军道。 司督军大手一挥,副官将顾圭璋推进了军政府的监牢。 这座监牢是司督军所建,却被司行霈完善,里面算是人间炼狱了,各种刑罚应有尽有。 司行霈是个很变态的人,这点连司督军都不否认。司行霈的刑讯手段,整个江南都闻风丧胆。 铜皮铁骨的人到了这里,都要被剥皮拆骨。 司督军自负有点仁慈,就把顾圭璋交给手下的人:“给我审!传我的话,审不出我要的证据,你们都等着挨枪子!” 这就是要放开手脚的审。 审讯的过程很残酷,这些人都是司行霈训练出来的,司督军看不下去。 他坐在外间的骑楼上喝茶。 约莫一个小时,审讯官拿了供词给司督军。 已经审问清楚了。 顾圭璋和秦筝筝合谋杀孙绮罗,此事千真万确;顾圭璋饿死孙老爷子,细节都审问出来了。 不仅如此,司督军还审到了另外一件事。 司督军知道顾轻舟的乳娘为何带着顾轻舟去乡下,是因为秦筝筝给顾轻舟也下了轻毒,让她夭折。 孩子大病,城里的医院说救不了,已经快没气了,乳娘就把孩子送到乡下,说她的家乡有巫婆,可以救顾轻舟。 “现在看来,乡下没什么巫婆,应该是有位名医,他救活了轻舟,还教了轻舟医术。”司督军想。 顾轻舟那时候才一岁多,没有夭折真是福大命大,幸好她乳娘及时将她送走了。 审出这些证据时,司督军长长叹了口气:“孙绮罗真是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和父亲,还差点害死了刚出生的女儿!” 而这匹中山狼,司督军就不打算放过了。 况且这些消息传出去,会毁了顾轻舟娘家的声誉,司督军还是想要这个儿媳妇的,就没打算再给顾圭璋活命的机会。 他给副官递了个眼色:“知道怎么做吧?” 副官会意:“是,督军!” 当天夜里,司行霈悄无声息去了医院,看望顾轻舟。 顾轻舟换了病服,她没有睡,坐在窗前愣神。 新月弯弯的,将清澈的月华洒在她脸上,琼华清凉如霜。 司行霈进来,脱下自己的风氅,盖在她身上。 顾轻舟似回神般,看到了他。 她漂亮的眼睛浮肿。 “督军让人杀了你父亲。明面上会给他安排一个去向,没人知道他死了,他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你放心。”司行霈柔声握住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 顾轻舟轻轻点头。 司行霈问她:“还难过?” “当然难过。”顾轻舟道,“任谁听到如此惨事,都会很难过的。” 顾轻舟很难过,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严重。 当时听到顾圭璋的话,她太过于意外,怒极攻心而晕倒。后来,她慢慢理清楚了思绪,难过是有的,伤痛欲绝倒也不至于。 顾轻舟没有见过她外祖父,她对顾家的仇恨,都是李妈言传身教的。从来没见过的人,哪怕是至亲的血脉,对他的感情也是有限。 只是她晕倒之后,司督军的表现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司督军对孙家的感情,甚至比顾轻舟深。 顾轻舟的悲痛,会更加重司督军的内疚,她就做了。 她哭得惨烈。 现在,她成功了。 司家不会怀疑她,哪怕司慕把周烟的事告诉司督军,也没什么用。 司行霈揽住了她的肩膀:“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顾轻舟点点头。 司行霈却略有所思。 顾轻舟在医院住了两天,姨太太们急坏了,还以为顾轻舟是被她父亲打了。 同时,顾家收到了顾圭璋的信,是他的亲笔书信。 “轻舟小姐,老爷留信了,说他要带着五姨太去南洋旅行。”四姨太焦虑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轻舟面上不动声色。 旅行,这是很不错的借口。 这样,顾圭璋既不会死,顾轻舟不需要为他守孝三年,年底照样可以跟司慕结婚;同时,顾圭璋在旅行中,可以十年八年都没消息。 更让顾轻舟高兴的是,司督军让顾圭璋的信里,带上了五姨太。 这样,五姨太消无声息,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包括司慕。 “老爷怎么会突然去旅行呢?”四姨太又追问。 很快,四姨太就知道了答案。 整个岳城都知道了答案。 顾圭璋输光了整个家底,带着他的姨太太跑了。 就连顾公馆这座房子,都被顾圭璋给输了出去。 “他不是去旅行,而是跑了!”众人纷纷猜测,家里的姨太太们也纷纷猜测。 第324章 今夕何夕 顾圭璋烂赌的消息,司督军是打算隐瞒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优点或者缺点因立场而异。 司督军这人好面子,顾轻舟不知算他的优点还是缺点。 顾圭璋的事,司督军决定藏下去,他要考虑顾轻舟今后的声望。不管是顾圭璋杀孙老先生还是烂赌,都无人知晓。 可烂赌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放出消息的人是顾轻舟。 顾圭璋从旅行,变成了逃难。和他一起逃的,还有他的五姨太。 “他死了,是不是?”三姨太追问。 顾轻舟如实道:“他借秦筝筝的手杀了我母亲,又亲自害死了我外祖父,我舅舅的死他没有招认,跟他却也脱不了干系。 他弑父杀妻,抢掠孙家的家业,已然是死罪了,若是审下去,他应该被枪毙。况且,他身上还有宝来一条命,他死有余辜。” 三姨太的眼泪夺眶而出,喜极而泣。她又是哭又是笑,一张脸格外的扭曲。哪怕面容扭曲,被泪水进润的眸光也华采咄咄。 “我太高兴了!”三姨太捂住脸。 顾轻舟笑了笑。 三姨太又想到,司督军将此事一力承担,没有公开去审讯,保存了顾家的体面,给顾轻舟减少流言蜚语,为何事情还是败露了? “你放出去的消息?”三姨太试探着问。 顾轻舟又点点头。 三姨太吃惊:“家里出这种事,旁人少不得议论你,你何必……” 这件事说开,对顾轻舟没有半分好处;藏起来的话,顾轻舟更加受益。 顾轻舟眼眸微微一黯。 “我就是希望,流言蜚语多一些,将来督军想起来,就感觉不跟顾家结亲更好。”顾轻舟低喃。 三姨太没听懂:“你希望督军认为,顾家不值得结亲?” 顾轻舟嗯了声。 三姨太骇然:“你疯了?家当没有了,我们一穷二白,你以后怎么办啊?” 顾轻舟微笑了下。 这天傍晚,顾轻舟出门了。 她去了趟赌场。 顾轻舟进去雅间之前,以为是锡九爷,推开房门却看到了霍钺也在。 “霍爷。”顾轻舟恭敬称呼他。 霍钺仍是长衫布鞋,笑容温文尔雅,带着眼镜,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来了?”霍钺示意顾轻舟坐下。 锡九身边放了个箱子,箱子是紧闭着的,手边拿着账本和金算盘。 摇了下算盘,锡九道:“顾小姐请坐。这是账本,每一笔都记录在案,您是否要先过目?” 顾轻舟摇头:“不必了,我若是信不过九爷,就不会劳烦您。直接算吧。” 锡九笑道:“那好,顾小姐是直爽人,我们就开始算了。” 账本上,记录顾圭璋在整个赌场的输赢。 将他输掉的钱算出来,锡九给顾轻舟过目。 “一共五万三千九百四十二块三毛。”锡九爷道。 这是顾家的全部财产。 顾轻舟和李妈,一个月三四十块的生活费,就可以吃喝不愁了。这五万多块,足够顾轻舟将近一百年的用度花销。 当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顾轻舟以后也不需要靠这笔钱生活了。 “就按照五万三千算吧。”顾轻舟道,“说好了,四成给赌场。” 这是顾轻舟和锡九的合谋。 锡九先借给顾轻舟一笔钱,顾轻舟用五姨太的名义存到银行,然后把票根拿给顾圭璋看。 看完了,钱取出来还给锡九爷。 锡九爷的赌场,顾圭璋和五姨太随便赌,主要是让顾圭璋输钱。 他所输的钱,锡九爷和顾轻舟四六分,顾轻舟拿六,赌场拿四。 只因顾轻舟是霍钺的恩人,赌场破格的。 “阿九,你先出去。”霍钺这时候,慢条斯理开口。 锡九显然是知道主子要说什么,起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霍钺和顾轻舟,气氛顿时有点沉默。 橘红色的灯光有点暗淡,把人的轮廓收敛,似蒙了层细纱,面容越发绝艳。 “轻舟,剩下的四成赌场不要,全部还给你。”霍钺道。 顾轻舟急忙说:“这怎么行?” 霍钺笑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帮你这点忙还要回扣,岂不是太见外了?况且你这四成的钱,还不够我赌场半天的收入。轻舟,帮朋友的忙是应该的。你家里还有事,钱你拿着,以后我若是需要你帮忙,你尽力即可。” 顾轻舟再三推辞。 霍钺态度坚持。 顾轻舟想起,上次她给霍钺治病,霍钺随手给了她一根大黄鱼,值一万块钱。 顾家这点财产,对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的花销,对霍钺来说却不及打赏孩子的零用钱。 “霍爷,谢谢您的好意。”顾轻舟道。 霍钺道:“不用再三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再说了,我跟司少帅还有人情往来,我会从他身上扣回来的。” 顾轻舟忍不住低笑。 想起上次何微的异样,顾轻舟问他:“霍爷,何微还在给您做家教吗?您英文学得如何?” “还在。”霍钺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态度温和道,“我学得还不错,能跟得上何微。” “何微好像……”顾轻舟故意欲言又止,试探着看霍钺的脸色。 霍钺倾听,等待她的下文。 他丝毫不乱。 顾轻舟这时候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对方是青帮龙头,能在你面前露出端倪吗? 见霍钺不肯说,顾轻舟笑笑:“没什么。” 司行霈说,两个人的事,外人不能插嘴。他比顾轻舟年长几岁,顾轻舟就相信了他。 她果然不胡乱管闲事了。 从赌场回来,顾轻舟去了趟司行霈的别馆。 司行霈的副官护送顾轻舟,去了城外的一座小镇。 在一家陈旧的客栈,顾轻舟遇到了躲藏多时的五姨太周烟。 顾轻舟拿出两根小黄鱼给周烟:“在任何势力的情报里,朱晟如的姨太太周烟都是跟着顾圭璋逃命去了。他们没有你的画像,你从此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都行。” 周烟拿住金条,眼中浮光微动:“真的?” 顾轻舟颔首:“真的。” 狼心狗肺的周烟,难得动容,抱紧了顾轻舟:“多谢你,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 她半晌才松开顾轻舟。 顾轻舟建议她:“往北去吧。越往北走,越是没人知道你的底细。北平也很繁华,好玩的地方多得是。” 周烟点点头。 她当天就走了。 顾轻舟目送周烟离开,心想:“不知以后还会不会遇到她,遇到了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她这次遇到周烟的时候,周烟是在锡九的赌场出千,差点要被打死。 一个偶然的机会,周烟成就了顾轻舟的复仇大计,让一切都变得这般顺利!没有周烟,顾轻舟不可能这么快成功。 对于周烟,顾轻舟还是很感激的。 周烟不是个好人,她害得朱晟如家破人亡;但是她对顾轻舟,又有大恩。 顾轻舟觉得人很复杂。 送走了周烟,顾轻舟回到顾公馆。 她把莲儿接了回来,让女佣做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顾缨、三姨太和四姨太,围坐在顾轻舟身边。 “轻舟,你要说什么吗?”三姨太开口问。 顾轻舟道:“先吃饭吧。” 四姨太还想问,却硬生生咽了下去,举起了筷子。 除了顾轻舟和莲儿,其他人都味同嚼蜡。 顾缨偷偷瞥顾轻舟。自从顾维再次离开,顾缨就恹了,她现在任人宰割,再也没有反抗的资本。 酒过三巡,顾轻舟开口了。 “你们都知道,老爷逃走了,咱们家这栋房子也被老爷输了。我托了关系,才延长赌场收房。”顾轻舟道。 三姨太心中有底,不动声色。 四姨太惊慌失措,她有两个孩子要养活,以后怎么办? 顾缨很麻木,不知生也不知死。 “我跟我义母借了一笔钱,先安顿好你们。”顾轻舟道。 她将一个小匣子放在桌面上。 匣子里是小黄鱼金条。 “我给你们每个人两根小黄鱼。”顾轻舟道,“你们各自谋生,有前途奔前途,有故乡就奔故乡。” 她拿了两根给三姨太,又拿了两根给顾缨。 而后,顾轻舟道:“四姨太要养活莲儿和顾纭。莲儿另说,顾纭却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所以我要单独给她三根金条。” 她把剩下的五根小黄鱼,交给了四姨太。 四姨太这时候就不想哭了。 有了这五根小黄鱼,足够四姨太回乡下去置办宅子和田地,将孩子们抚养成人。 三姨太原本就有点存款,那些钱顾圭璋都不知道。添了两根小黄鱼,更是有了资本,足以安身立命。 唯一懵懂的,是顾缨。 “我……我怎么办?”顾缨问。 顾轻舟道:“你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十几年前的规矩,你已经及笄,可以嫁人生子,已经是大人了。以后你怎么办,与我无关。” 顾维和顾缨是双胞胎姊妹,顾维能活得那么精彩,相信顾缨也能。 顾轻舟遣散她们,翌日又把佣人们全部遣散。 “五天后,赌场的人会来收房。”顾轻舟收拾了行李,下楼对众人道。 三姨太和顾缨看着顾轻舟,全部发愣。 顾轻舟穿着一袭月白色碎樱斜襟上衣,深绿色长裙,裙裾覆盖脚面,穿着一双豆绿色布鞋。 她长长的头发,从两肩清泄,落在她的胸前。 她手里拎着一只藤皮箱。 这是顾轻舟两年前进入顾公馆时候的打扮,衣裳、鞋袜甚至箱子都是。 一时间,三姨太和顾缨有种时空错乱之感,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325章 轻舟,我爱你 顾轻舟带着自己的行李,去了司行霈的别馆。 司行霈不在家。 顾轻舟简单整理了一番,就下楼坐在客厅里喝茶。 “李妈交给我的任务,我几乎全部完成了。”顾轻舟想。 母亲和外公的仇已经报了,凶手也伏诛了,外公的家产如数到了顾轻舟手里,虽然已经被顾圭璋花的差不多了。 “唯一没有消息的,是舅舅的死。”顾轻舟想。 她舅舅是在烟馆被人捅死的。 她去过那家烟馆,也托锡九查过。没什么意外,他舅舅是抢了人家的伎女,对方气不过,一刀捅死了他。 凶手被判了绞刑,舅舅的死,没什么阴谋诡计。 一切都有迹可循,而且李妈也没有吩咐顾轻舟为舅舅报仇,看来舅舅的确是没什么冤情。 顾轻舟软软坐着,复又上楼把毛线衣拿出来织。 她高估了自己。 一个月之内,她根本没有把袖子织好。 如今快要收尾了,顾轻舟却有点不满意,光左边的袖子,就拆了两回。 司行霈一直没有回来。 快到晚上九点,朱嫂给顾轻舟做了晚饭,顾轻舟问副官:“少帅何时回来?” 副官道:“少帅没说。” “他今天是在城里吧。”顾轻舟又问。 副官道:“属下不知。” 顾轻舟没办法了。 她睡了一夜,木兰躺在她身边,司行霈彻夜未归。 顾轻舟有点狐惑:“他知道我今天要来,哪怕再忙也应该飞速回家的。既没有口信,又不回家,怎如此奇怪?” 她很少患得患失。 司行霈很好,只是想起他从前那些话,以及他让顾轻舟做的事,顾轻舟就没有安全感。 她爱他,却真害怕给他做妾。 她开始整理医案。 顾轻舟到了岳城,也看过很多病例。依照师门规矩,这些医案都要整理成籍册,留给后人。 她每次都记录了,却从未系统整理过。 顾轻舟出门,买了半桶宣纸,又买了两块布。 她回家之后,先做封面。 封面很简单:把五张宣纸用米浆浸泡,让它们黏在一起晾干,有了硬度和厚度,再用布包裹着。 忙了一下午,册子才做好。 是黄昏了,庭院种着的花草树木,逐渐露出了败相,特别是木樨,已经落了满地的碎蕊。 只有墙角的菊,层层叠叠盛开,沐浴在暖金色的夕阳里,秾丽冷幽。 彻夜未归的司行霈,这时候回来了。 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有几缕洒落在眉梢,添了妖冶的邪魅,让他看上去既英武又漂亮。 他的军服有点脏,甚至还有几块暗淡的颜色,不知是机油还是血迹。 顾轻舟不管这些,看到他,她就笑起来:“你回来啦?” 她真有点想念他。 司行霈脚步微顿。 屋檐下的女孩子,花颜云鬟,正看着他微笑,阳光的余晖落在她的眸子里,她睿智又聪明,是司行霈的最爱。 司行霈脚步一顿,差点软了下去。 “怎么才回来?”顾轻舟又开口了,笑盈盈望着她,夕阳落入她莹然的眸子,她懂事又温柔,“很忙?” 司行霈却把她手中的茶盏接过来,放在窗台上。 “轻舟,你跟我走。”司行霈表情肃然。 一句问候也没有。 顾轻舟不解何意,心中便打鼓。 上了汽车,司机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副官,车门外的脚踏上,也各自站了两名副官。 前后各有汽车跟着。 一副严密保护的模样,像是出了大事。 顾轻舟心中越发不安,惶然问道:“咱们去干嘛?” 司行霈却沉默。 顾轻舟把所有事都在心头过了一遍。这么前思后想,越想越害怕。 “是不是司慕做了什么?” “是不是司督军说了什么?” “是不是要打仗了?” “他是不是又反悔,还想再娶一个军阀千金?他是不是想让我藏起来,他将我养做外室?” 顾轻舟一瞬间脑子里似乎要炸,所有的事蜂拥而至。 她想得多,脸上的表情跟不上,看上去就呆呆的。 不好的预感很强烈。 在火车站停下了汽车,白炽灯光照得整个火车站亮如白昼时,顾轻舟才开口:“要送我走?”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她不能见光,司行霈要赶走她,又不肯松开她。 司行霈心思沉重般:“不是。” 他不看顾轻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率先进了火车站。 顾轻舟疾步跟上去。 火车站被管制戒严,停靠着一辆专列。 专列的车身上,有着数不清的子弹痕迹,玻璃窗破了八成。 “这是遇到了袭击?”顾轻舟忍不住又问,“谁在车上?” 司行霈不回答。 到了最中间的一节车厢,他停下来,转身牵住了顾轻舟的手:“轻舟,你跟我来。” 他掌心温热,有湿濡的汗意。 车厢里有血迹,满地的碎玻璃还没有清理。 顾轻舟蹙眉,随着司行霈往里走。 她看到了尸体,远远躺在车厢的另一头,血流成河。 顾轻舟呼吸一紧。 过了这么久,她甚至不止一次杀人,却仍是很害怕尸体。 旋即,顾轻舟看到了不同寻常。 等走近时,顾轻舟倏然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司行霈紧紧扶住了她。 顾轻舟看到座椅上,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衫的女人,梳着发髻,带着一把玳瑁梳篦,迎面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脑袋,正是顾轻舟的乳娘李妈。 浑身的血液都在逆行。 顾轻舟只感觉身子发僵。 她挣扎了半晌,才从发僵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疾步奔到了李妈身边。 一摸她的脖子,尸体都硬了。 在车厢的尾端,有个人迎面倒地,穿着天青色的长衫,胸前中了数枪,血流了满地。 是顾轻舟的师父慕宗河。 顾轻舟的牙齿打颤,咯咯作响的打颤。 她不知是扑在李妈身上哭,还是该扑在师父身上哭。 这个瞬间,顾轻舟的脑子里像凝聚了无数的冰柱,她的脑浆都被冻住了,双手和双腿不像是她的。 耳边有司行霈的声音:“轻舟,轻舟……” 顾轻舟良久,才能看到司行霈就在自己身边,正抱着她。 她一把推开了司行霈。 她在师父跟前慢慢蹲下。 师父被枪打成了筛子,胸膛几乎打烂了,扶起来的时候软绵。他死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的,司行霈的副官强行为他合上,却没有合严。 顾轻舟隐约瞧见了他眼睛缝隙里的光。 这像是吓到了顾轻舟,顾轻舟重新将他放下。 “我做了个噩梦!”顾轻舟喃喃,她用力拉住了司行霈的手,“我做了个噩梦,快点把我叫醒!” 司行霈沉默,满眸痛色看着她。 顾轻舟发怒了:“快点醒过来!” 她猛然用力拍打地面,想要让自己在痛感中清醒。 地面有碎玻璃。 顾轻舟一掌拍下去时,碎玻璃砸进了她的掌心。 很疼,疼得钻心,血汩汩往外流。 顾轻舟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手,她眼神里的光聚了散,散了又聚,将玻璃一下子拔了出来。 还是疼。 疼得刺骨而钻心。 她坐在地上,不顾师父和李妈,只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不是在做梦,就是中了某种迷幻药。是司慕做的,对吗?司慕想要我死。” 司行霈半蹲着,沉默不语。 “你真乖,你在现实里很少这样沉默乖巧。”她伸手去摸司行霈的脸,结果抹了他满脸的血。 她掌心的血还没有止住。 顾轻舟又用袖子去擦司行霈的脸。 他的肌肤是温热的、他的呼吸也是温热的。 像真的一样。 顾轻舟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疼不疼?” 他没什么感觉,目光哀痛看着她。 顾轻舟的手心却疼了。 “好奇怪的梦!”顾轻舟攥住了司行霈的衣领,开始哭了,“好真实,司行霈我好害怕!我怎么醒不过来,我好害怕司行霈!” 她攥得很紧,很是用力。 她又去看师父。 泪眼婆娑里,她师父的确是被枪打烂了,她乳娘是被一枪毙命的。 顾轻舟想要用玻璃割破自己的脸时,司行霈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 他死死抱住了她:“轻舟,对不起轻舟!” 他的胸膛结实,他的呼吸喷在顾轻舟的颈侧。 顾轻舟安静数着他的心跳。 一下下的,竟是不多不少。 这时候,她才真正有了恐惧之感。因为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 她的师父和乳娘还在山里,没有她的电报,他们是不可能出来的。如今,他们却在司行霈的专列上。 他们死了,死得极其惨烈。 若这是真的,可能是仇家把她的师父和乳娘当成了司行霈。他们是为了司行霈而死,等于是司行霈害死了他们。 若司行霈不去接他们,他们就不会死。 “不是真的,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顾轻舟喃喃,“我会醒过来的,我不会一下子就失去了亲人和司行霈,我不会一无所有。” 司行霈听到了她的喃喃,倏然更加用力,紧紧抱住了她:“轻舟,我爱你!” 他第一次说他爱她,竟是在她的梦境里。 她太想听他说这句话了,所以在幻想中实现了。 “我为什么醒不过来?”顾轻舟越发焦虑。 第326章 不共戴天 顾轻舟没有得失心疯。 她后来还是分清楚了现实和梦境,她从来没有入梦,一切都是真的。 疼痛和鲜血,以及司行霈的呼吸、心跳,都让顾轻舟冰冻的脑子开始思考。 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想。 分清楚了,她宁愿是做梦。 “李妈,李妈!”顾轻舟抱着李妈僵硬的身体,死也不肯松手。 她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这个女人养大了顾轻舟,她胜过顾轻舟的生母,是顾轻舟生命的根基,比顾轻舟的命都要重要! 而顾轻舟的师父,像顾轻舟的父亲,给予她医术和父爱。 顷刻间,她失去了双亲。 而害死他们的,是顾轻舟的爱人司行霈,他成了顾轻舟的灭门仇敌,顾轻舟和他之间,再也不可能结为连理。 前一秒,顾轻舟还依门赏花,心心念念等待他归来,筹划着他们的生活,她过着温馨甜蜜的小日子;下一秒,司行霈就变成了害死她全家的凶手,她失去了全部。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李妈!”顾轻舟不撒手。 她又去抱慕宗河。 慕宗河被打烂了,身体根本抱不住,软软的,顾轻舟就哭得更加厉害。 她声嘶力竭。 她可以做任何事,但她无法承受她的至亲离开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李妈相依为命,顾圭璋、秦筝筝都是仇敌。 顾轻舟现在终于明白,顾维和顾缃失去秦筝筝之后,对她的恨意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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