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故而听到这些话时,我断定是康家仇人所为,一路查下去,哪里知道就……” 老太爷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着,喉咙里是被灌了金石,堵塞得满满的。 过了上十分钟,他才开口,问:“司太太,这些账本,能否都送给我?康家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 “我既然利用了晗晗,就是打算把账本交给您的。只是,我不知此事浅深,故而试探了下,您别见怪。”顾轻舟道。 康老太爷摇摇头。 他拿着账本,起身就要走,司行霈留他吃早饭,他似乎也没听到。 他颤颤巍巍离开时,司行霈对他道:“老太爷,假如你们找到了周烟的丈夫,就替我们处理掉吧,不必送回来交给我们,这也是周烟的意思。” 康老太爷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含混点头,然后阔步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顾轻舟和司行霈才坐下来吃早饭。 “……老爷子是气坏了,估计一夜未睡,这次只怕是要大病一场。”司行霈道。 顾轻舟蹙眉。 司行霈又道:“你说,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自己的儿子全不是自己的,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谁说不是?”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外人都这样说。” “外头的谣言,自然是污秽不堪了。依康家这般庞大家业,这位老爷子绝非心软之辈,若真不是他儿子,早处理了,岂会好吃好喝善待他们?”顾轻舟道。 司行霈看出了端倪,笑着问顾轻舟:“你很同情康家?” 顾轻舟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承认。 第988章 最大的让步 康家的老太爷做事雷厉风行,当天傍晚,司行霈回来就告诉顾轻舟:“朴航住到医院去了。” “怎么回事?”顾轻舟问。 “是车祸,两条腿都不能用了。估计是钱的去向还没有问出来,故而没舍得让他死。”司行霈道。 顾轻舟心中似有什么痕迹滑过。 司行霈略有所思,对顾轻舟道:“轻舟,只怕你说得对。” “什么说得对?” “康老太爷着实狠辣,而且没什么容人之量,若他的三个儿子真非他所出,他早已容不得他们了。”司行霈道。 八卦都说,康家的老爷们都是野种。 司行霈对这种八卦,向来是好玩、有趣、新奇就满足了,从来不深究。 只有顾轻舟,在听八卦的同时保持理性,偶然会替康家辩解几句。 她未必相信,她却宁愿往好处想。 司行霈见过很多人,了解人性。康老太爷这性格,真不像忍辱负重之辈。 “你少听点八卦成不成?”顾轻舟笑道,“这个世上的人,说起旁人家的闲话,都是捡什么恶毒说什么,你过耳不过心就行了。” 司行霈搂了下她的肩膀,故意在她面颊上啪嗒一口,落了满口的口水。 顾轻舟觉得他在故意报复。 朴航的事,在顾轻舟和司行霈的生活里,只是小小插曲,对方是康家的难题,由康家去攻克。 司行霈心思沉重。 夜里完事之后,他坐在阳台上抽烟。 顾轻舟问他:“是不是要回平城了?” “嗯。” “什么时候走?”顾轻舟又问。 司行霈道:“凌晨。” 过了年之后,军中很多事需得重新安排,司行霈已经迟到了很久,他总得回去跟将士们一起过元宵节。 可他又舍不得顾轻舟。 顾轻舟很可怜,没什么亲人,除了他就是二宝,可二宝那傻子把康晗看得比顾轻舟重要,这让司行霈更不忍心离去。 想带她一块儿回平城,又知道她不会同意。 她在太原府意味着什么,她说了无数遍,司行霈早已牢记心中了。 “凌晨要走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顾轻舟瞪圆了眼睛。 司行霈将她带入怀中,紧紧箍住了她,同时闻到了她发间淡淡清香。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要解释时,顾轻舟自己倒是笑了,说:“你也舍不得走,是不是?” 一个也字,道尽了千万心绪。 司行霈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很多离别的话,早已说了万千回;所有的决心,也表了千万回。 哪怕是听腻了,离别的伤感也丝毫不会减轻。 司行霈凌晨三点多起床的,顾轻舟假装半睡半醒。 他在她额头亲吻,低声说:“我过几天回来。” 顾轻舟嘟囔了一句好。 司行霈就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凑在耳边说了句:“好好睡觉。” 这才下楼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站在窗帘后面,看了很久。 外面下了薄霜,车灯照过的地方,一层镀银般,宛如琼华遍野。 等他的车子走远了,顾轻舟才重新回到了被窝里。 当天下午,蔡长亭又给她打电话,说:“轻舟,夫人邀请你吃晚饭,你回来如何?” 顾轻舟道:“好。” 她果然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 平野夫人笑容随和,对顾轻舟道:“别再乱跑了,就住在家里不好吗?明天陪额娘去逛逛街。” 顾轻舟笑道:“也好,我也想买些开春的料子做衣裳。” 两个人就说妥了。 翌日,顾轻舟陪着平野夫人逛街,发现平野夫人的心情很不错,而蔡长亭说过让平野夫人先让步,似乎也没有下文。 然而,她们逛街的时候,时不时有镁光灯拍照。 顾轻舟就直言不讳,问平野夫人:“您这是想要将我们俩的照片曝光,从而承认我是固伦公主的身份?” 平野夫人打算让她进入保皇党的核心,故而先从曝光她开始。 顾轻舟被曝光了无数回,可平野夫人没发话,旁人也不敢胡乱猜测。 如今,她们俩的照片摆在一起,有了容貌这个铁证,平野夫人再把此事的窗户纸捅破,顾轻舟就彻底成了保皇党的主子。 这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至少,金家不敢再和她作对了,哪怕再记恨她,否则就是与整个保皇党为敌。 而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更是要偃旗息鼓。 这算是平野夫人最大的让步。 “你原本就是我的女儿,也是我最亲的人。”平野夫人道,“我一直想寻个机会,就是承认你的身份,可惜去年阿蘅的去世,让我提不起精神。 轻舟,你不要怪额娘。相对你姐姐,额娘对你的关心不够,额娘很失责。以后,额娘都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罢,她轻轻拥抱了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动,任由她抱着。 当天晚上,金太太带了礼物,来看望顾轻舟了。 他们不能称呼顾轻舟为“公主”,只能叫她小姐。 “恭喜小姐,以后还仰仗小姐。”金太太道。面上带着恭贺的笑容,眼底却冰凉。 顾轻舟不太在意。 她转身去找平野夫人,没再和金太太说话。 她对平野夫人道:“我已经见过了她,就先回房睡觉了。” “不着急走,轻舟,还有要见见几个人。”平野夫人笑道。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不少人,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平野夫人招待他们的,则是洋酒和小点心。 顾轻舟见到了不少太原府望族的家主。 最大的家族中,只有金家。 “……朴航也是保皇党的人,他是要继承康家的家业。轻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平野夫人有点遗憾,对顾轻舟道。 朴航出了车祸,那么惨烈,让平野夫人感觉此事不妙。 她问顾轻舟,看似是有了几分把握,实则全是乱猜。 哪怕她有铁证,顾轻舟也不会承认,更何况这种瞎猫碰死耗子式的诘问? “我能做什么呢?我跟康家的姑爷都没什么接触。”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略一思忖,没有再说什么。 顾轻舟则没想到,朴航也是。不过,看平野夫人这个语气,朴航只怕是不会被委以重任,因为康家也不会再重用他。 朴航变成了瘸子,对平野夫人来说一无是处。 顾轻舟看了一圈这些人,发现没有军政府的高级将领,也没有其他有钱人。 除了金家,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分量。 应付了一圈,顾轻舟还喝了不少的酒,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她已经疲乏不堪了。 “长亭,你送一送轻舟。”平野夫人正在和金太太说话,对蔡长亭道。 蔡长亭道是。 顾轻舟披了风氅,把自己拢在暖和的皮草里,一路往回走,冷风灌在脸上,似刀子割。 太原府的寒风,格外的锋利。 顾轻舟走得很慢,酒气有点上头,她总感觉心里虚虚的,故而慢慢走,也等酒意发散上来,让夜风吹散。 “你怎么了?”蔡长亭说了几句话,顾轻舟都没有接。 他放缓脚步,走近几分,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酒喝多了点。”顾轻舟道。 “要不要搀扶?”蔡长亭又问。 顾轻舟笑道:“没多到需要搀扶的程度。” 两个人都笑了下。 到了顾轻舟的院子,屋檐下的风铃簌簌,在夜风中叮铃铃作响,这是蔡长亭送给她的。 蔡长亭快一步上前,为顾轻舟撩起了门帘。 顾轻舟却没进去,因为她也没打算请蔡长亭进去。 “你回去吧。”顾轻舟道。 蔡长亭问:“吩咐厨房给你做点醒酒汤?” “我就是有点累,你也瞧见了那么多人,醉酒是其次的,说话才耗精力。如果厨房有人参汤,做一碗倒也不错。”顾轻舟说。 蔡长亭就记下了。 他一转身,随手拨动了下这串风铃,声音清脆,在清寒安静的夜里格外悦耳。 “轻舟,你和夫人终于更进了一步,我很欣慰。”蔡长亭道。 顾轻舟嗯了声。 他又道:“要保重身体。你体质不错,可不太适应太原府的气候,要好好休养。以后的日子很长……” 顾轻舟淡淡笑了下。 她的眉眼在屋檐下的灯火映衬中,也有点像寒冬的冰,带着冷意和尖锐,看着蔡长亭。 蔡长亭的关心,太多了,也过头了。 他微微抿唇。 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蔡长亭做起来却是格外好看。 他眼帘微抬,乌黑的眼珠子里似乎能倒映顾轻舟的模样。 “我说了太多的话,估计也是喝醉了。”蔡长亭道,“轻舟,晚安。” “晚安。”顾轻舟道。 蔡长亭转身离开。 他双腿修长挺拔,走起路来潇洒又气派,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院门口。 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顾轻舟。 院门口没有灯,他的面容隐在暗处,黑衣将他几乎融入茫茫夜色中。 而顾轻舟站在灯火下,表情纤毫毕现。 两相对视中,顾轻舟落了下风,她心中添了戒备,冲他挥挥手。 蔡长亭却没有动。 他看着她,似乎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黑夜笼罩了他,院门高大的门檐,更落下阴影,故而他在黑暗中那么肆无忌惮。 顾轻舟似乎看到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胸前口袋里的玫瑰摘下来,插在她的院门的铜钵上,他这才转身离开。 顾轻舟想要去看看,自己是否瞧错了,又觉得会被蔡长亭牵着鼻子走,故而她一掀门帘,回屋睡觉了。 第989章 别有心思 顾轻舟不敢深睡。 夜里迷迷糊糊的,又听到了风铃响,估计是起风了。 她真讨厌这风铃,从前是平野夫人送的,好不容易被高桥弄坏了,如今又添了蔡长亭的。 她坐起来,窗外似有黑影一晃而过。 推开门,打开了走廊上的电灯,发现的确是起风了,风铃被吹得叮铃铃的。 顾轻舟尝试够了下,没够着。 她没有再关掉走廊上的电灯,就回屋去了。 橘黄色的灯火,就投过了玻璃窗,照在顾轻舟的床前。 她心中稍微踏实,慢慢入睡,堪堪睡了两个钟头,就到了黎明时分。 顾轻舟梳洗,去了叶妩那边吃早饭。 叶妩还在放寒假,懒得骨头都没有了,不到晌午绝不起床。 见顾轻舟来了,叶妩倒是醒了,伸出脑袋问她:“外头冷不冷?” 顾轻舟直搓手,短短一段路,顾轻舟双颊已经冻得冰凉,手脚也没了知觉。 “冷得很。”顾轻舟道,“一般早上特冷,上午的阳光就越好。” “那我不起来了。”叶妩心满意足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轻舟打了个哈欠。 叶妩就问她:“老师,要不要睡个回笼觉?” 顾轻舟不饿,却是有点瞌睡。 脱了外套,她钻到了叶妩的被子里,一开始还说话,后来叶妩说时,顾轻舟就发出了均匀呼吸声。 她睡得香甜。 等她们再次醒过来时,阳光铺满了屋子,玻璃窗外的天空湛蓝,似洗过了般,万里无云。 顾轻舟伸了个懒腰,推醒叶妩。 两人起床,吃了一顿饭后,就沿着小径散步。 “……朴航不止是康家的叛徒,也是保皇党的。”顾轻舟告诉叶妩。 叶妩道:“我并不太吃惊。” “为何?” “以前我们学校做过调研,越是有钱人越希望恢复帝制,反而是中下层穷苦人渴望民主。”叶妩道,“有钱人不需要自由平等,他们就需要维持自己高高在上,同时又把其他人贬低到尘埃里。” “是吗?” “老师,您生活在岳城,那边的思潮比太原府要浓烈。朴航加入保皇党,我一点也不意外。”叶妩说。 顾轻舟略有所思。 两个人散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叶妩的院子。 叶姗已经来了多时。 “轻舟,你搬回来了?”叶姗笑问,“司少帅走了?” 顾轻舟点点头:“我就是回来住几天,有点事和平野夫人谈。” 叶姗道:“住下就好,咱们就可以凑一块儿。” 然后,叶姗又对叶妩道,“康家姑爷今天出院了,我派人送了礼物,下午我们去看望他。” 这是基本的礼数。 顾轻舟也以司太太的身份,给康家送了礼物,然后就打算和叶妩姊妹同行。 三个人去了康家。 早已接到电话,在门口迎接她们的,是康昱和康暖兄妹俩。 康昱表情还好,康暖看上去闷闷不乐。 “前几天我们来吃周岁宴,暖暖就闷闷不乐,老师你回头跟我二姐先走,我要跟暖暖说说话儿。”叶妩道。 顾轻舟低声说了句好,也去看康暖。 康暖情绪低落,已经有些日子了,并不是因为家里出事。 康昱则开口了,对她们道:“去我们那边坐坐吧,如今我们家三个房头都分别待客。” “怎么了?”叶姗问。 为何不去姑奶奶那边。 哪怕见不到姑爷,见见姑奶奶康芝,说几句安慰的话,问候才有意义。 “我姑父情绪不好,大吵大闹的,还是别去了。”康昱道。 顾轻舟心中有数。 朴航的账本丢了好几天了,他估计也在寻找,如今却出事,他肯定知道是有人故意下手。 康家要了他两条腿,他只怕是绝望了。破罐子破摔,说话就很难听。 客人登门,让他们再听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对康家声誉有损。 “那好,我们不去了。”叶妩道。 他们去了二房。 二老爷和二太太招待了她们。 顾轻舟发现,二老爷虽然表情端正,却总是忍不住要笑出来。 看来,姑爷出事,这位二老爷是欣喜若狂,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也许,他会觉得,他当家做主的时候到了。 他妹妹康芝没了丈夫的帮衬,怎么可能掌管生意? 略微坐了坐,有个女佣进来。 她对二老爷和二太太道:“姑奶奶听说司太太来了,想请司太太去说话。” 顾轻舟就站起身。 二太太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女佣道:“二太太,请您帮姑奶奶招待叶家小姐,姑奶奶再三说怠慢了。” 就是说,姑奶奶康芝只想见顾轻舟,怕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告诉她。 顾轻舟道:“那我就先过去了。若是晚了,你们就先回家吧,我回头再回去。” 叶妩和叶姗道好。 见到康芝的时候,康芝脸色倦怠,眼底淤积很深,一看就是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她看到顾轻舟时,冲她招招手。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康芝声音嘶哑着,却没什么恼怒,仅仅问清楚原委。 顾轻舟就如实相告。 朴航的舅表兄,一直在太原府活动,暗中帮朴航掏空康家的钱,却又嫁祸康家。 除了顾轻舟和司行霈这边,朴航估计也没少在其他方面给康家惹事。 然后,顾轻舟拿到了铁证,就是账本。 “我一直跟我娘说,朴航是个狼崽子,可是我娘疼他,把他当儿子似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到底是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康芝道。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顾轻舟道:“我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告诉你……” “我明白你的顾虑。”康芝道。 她无力独坐,沉默了良久,问:“他在外面还有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顾轻舟心中微讶。 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需要我帮你查么?”顾轻舟问,“我还不知情。” “不用。”康芝摆摆手。 她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顾小姐,今天怠慢了你,我实在没力气……” 没力气应酬,也没力气客套。 顾轻舟觉得,她能坚持到如此地步,已然是难得了。 故而,顾轻舟自己利落起身。 “我先回去了,姑奶奶,假如你有什么问题,派人直接来问我。”顾轻舟道。 康芝喊了佣人,让给顾轻舟备车。 顾轻舟就直接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叶妩和叶姗其实还没有走。 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门口,又遇到了蔡长亭。 蔡长亭脚步匆匆出门,看到顾轻舟也没有停下来打招呼。 他只是略微颔首,就和顾轻舟擦身而过。 “是有什么事吗?”顾轻舟猜测。 第990章 秘密的电报 蔡长亭出去得匆忙,回来时心情却不错。 顾轻舟在平野夫人跟前吃晚饭,平野四郎在驻地,她们俩吃得无声,只有筷子碰到瓷碟时一点轻响。 晚饭后,平野夫人和顾轻舟闲聊,蔡长亭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算了算时间,他出门正好三个小时。 “夫人,您要的梅花摘到了。”他对平野夫人道。 很快,就有佣人抬了两只大梅瓶进来,插了两支鲜艳欲滴的腊梅。 梅枝砍得很有艺术,疏疏斜倚,各有风姿。 清淡的梅香,在屋子里徜徉。 “轻舟,我也给你送了,不过是小瓶,摆在案几上。”蔡长亭道。 顾轻舟问:“你这么晚出门,就是摘梅花去了?” 平野夫人站起身,轻轻绕过了梅瓶,采了小枝,拿在掌心把玩。 梅枝是棕褐色的,她掌心是莹白如玉的,两下映衬,颜色醒目。点缀在梅枝上的红梅,就更加秾艳,艳得似血。 平野夫人抬眸,替蔡长亭回答顾轻舟的话:“是我吩咐他去的。” 他们俩心情都很不错。 顾轻舟不明就里,表情恬柔安静,不动声色。 总感觉他们做成了某件事。 然而,到底是什么事,跟顾轻舟又有什么关系,她一时间就猜不到了。 “花很好。”平野夫人满意对蔡长亭道,“长亭办事,利落果断。” 蔡长亭道谢。 时间渐晚,平野夫人一边说梅花很好,明天可以作画,一边打了个哈欠。 顾轻舟就起身告辞。 蔡长亭依旧送她。 路上,蔡长亭说起腊梅,就跟顾轻舟讲到了一个故事。 “我的腊梅,是从城外三清观旁边的乘虚观采摘来的,你知道那个典故么?”蔡长亭问她。 顾轻舟道:“我都没听说过乘虚观。” “……乘虚观有一片梅林,冬天是不开花的,非要等到正月初十前后,才会一夜间满园尽放。”蔡长亭道。 顾轻舟问:“是那边特殊的地下气温,造成花开的延期吗?” 蔡长亭愣了下,然后笑起来:“轻舟,你真不浪漫。我都说了有典故,你非要如此苍白点明。” 很多美好的传说,在科学面前褪了华丽外袍,露出平淡的原本模样,会令人大失所望。 顾轻舟把手缩在大衣的口袋中,道:“你继续说,我不打断就是了。” 蔡长亭果然接了上面的话。 他跟顾轻舟说起典故。 典故非常俗气,就是男女间那点事,男人辜负了女人,女人诅咒了梅园。每年的正月初十,就是她忌日时,冤魂出来泣血,故而满园梅花盛绽,樱红似血。 蔡长亭徐徐道来,声音动听。 顾轻舟听完了,没说什么。 蔡长亭则问她:“若是你的丈夫也背弃誓言,另觅新欢,你是否也会像那女子一样,宁为玉碎?” 顾轻舟道:“不会。” “为何?” “我的丈夫不会背叛誓言。”她道。 蔡长亭:“……” “长亭,你狠辣起来恶毒凶残,怎么还会相信这种典故?就是说书的先生,都不好意思提这种烂俗桥段。”顾轻舟又道。 蔡长亭笑了笑,终于开口:“你觉得我狠辣?” “你不是吗?” “虽然我不是,但能得到你如此评价,我竟是荣幸。”蔡长亭道,“轻舟,爱情是美好的,再烂俗的故事都有它的美丽。” “你说得这个故事,瘆人得很,哪里美丽?”顾轻舟问他。 难道他就喜欢这种变态的爱情吗? 提到爱情,顾轻舟就想到了阿蘅。 蔡长亭对阿蘅,到底有没有过爱情?顾轻舟无法判断,蔡长亭是个迷,他浑身上下不沾染俗气。 哪怕他说再恶俗的故事,也带着超凡脱俗的意境,顾轻舟是有点嫉妒才贬低他。 很快就到了顾轻舟的院门口。 顾轻舟下意识看了下院门。 早上出门就看过了,院门上没有花,只是她多想了。 如今再看,更加不会有。 蔡长亭今天这一席话,没头没脑的,让顾轻舟捉摸不透。 她静观其变。 她进了门,蔡长亭一直把她送到台阶上,突然道:“这样真好。” “哪样好?” “我可以送你回来,很久没这样过了,很好。”蔡长亭道。 顾轻舟去看他。 他精致到了极致的眸子里,倏然有种志在必得的狂傲,然而只是一瞬。 眼神很复杂,不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想要捕捉到很准确的信息,有点难。 蔡长亭那眼神,顾轻舟不解,等她再次看过去时,他笑容干净,没有半分瑕疵,像个很乖、很温柔的兄长。 顾轻舟心中一顿。 “多谢你。”顾轻舟道。 “我乐意如此。”蔡长亭说,“轻舟,我们离不开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们…… 顾轻舟笑了笑:“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会容易失望。长亭,我知道你们绝不会只有我,也绝不会离不开我。”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上了台阶。 蔡长亭则退下了一个台阶,故而他微微扬起脸,才能看到她的面容。 “得到你的信任,很难。”蔡长亭似总结般。 顾轻舟不置可否。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了句晚安,就回房了。 回去之后,仔细想蔡长亭的话,总感觉他在误导她,误导她的思路偏离他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事? 顾轻舟想着,平野夫人刚刚承认了她的身份。是公开承认,不是似是而非的模糊,那么他们肯定需要得到什么。 “背后埋了什么秘密呢?”顾轻舟越发好奇。 她想了很久,也没思考出头绪。 第二天清晨,顾轻舟照例去看叶妩,然后和叶妩混日子。 叶督军中午回家,拿了一张电报给顾轻舟。 “司行霈发的。”叶督军道。 司行霈发过来的电报,用的是密码,而密码本在他院子里的保险柜里。 顾轻舟就道:“我先回去一趟。” 回到家中,二宝不在,去了康家陪康晗,听说住在康家了。 佣人和副官们守好了门庭。 顾轻舟上楼,找到了密码本,开始破译司行霈的电文。 电文很简短。 顾轻舟看完之后,略微蹙眉,心想:“这是平野夫人和蔡长亭的计谋吗?他们的目的,难道仅仅是离间我和司行霈?” 她又感觉不太像。 顾轻舟沉思了片刻,把司行霈的电文反复看了,然后就去了叶督军那边。 “督军,请您帮我回两封电报。”顾轻舟拿了电报给叶督军。 一封是明面上,顾轻舟写着简单的五个字:“把人带给我。” 而另一封,也是密码。 密码就复杂多了,乱七八糟的很长,叶督军也看不懂,故而点点头。 同时他又问:“抓到什么人了?” “您很快就会知道的。”顾轻舟道。 说罢,她神秘一笑,笑得不怀好意,让叶督军蹙眉。 黄昏的时候,叶督军处理完政务,就收到了一封司行霈给他的电报。 他和司行霈之间,也有秘密的情报往来,故而他们也有密码本。 司行霈用密码写电报给他,事情很严重,叶督军立马就去查了。 查出电报,看完了内容,叶督军就想骂娘。 正好顾轻舟还在叶妩那边。 叶督军派人把顾轻舟叫过来,问她:“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两口子胆大包天,不把我的命当回事?” “督军,不会有危险的,这个您放心。”顾轻舟道。 叶督军就想啐她。 都要动枪了,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你老实告诉我,你要司行霈带什么人过来?说清楚,否则我不配合你们,你们自己玩去。”叶督军狠戾道。 顾轻舟为难了下。 叶督军就站起身,喊副官送客。 顾轻舟道:“督军,我们就是请您帮个小忙。” “你这忙不小了。”叶督军道。 顾轻舟没办法,只得如实告诉了他。 叶督军觉得他们小题大做,甚至本末倒置。既然手里抓到了人,自己严刑审问即可,为何非要把叶督军搅合进去? 这样做危险,还可能会得不偿失。 “督军,拜托您帮帮小忙吧。”顾轻舟道。 叶督军有求于顾轻舟,他自己的身体还要靠顾轻舟的药。 而顾轻舟也说了,他的病非一朝一夕,用药是长久的,他得长期求着顾轻舟。 他没了办法,道:“好,你就说如何准备吧。” 顾轻舟微笑,把计划一一和叶督军说了,同时她也告诉叶督军,这并非她的主意,而是司行霈的。 他们说了片刻,顾轻舟就回去了。 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顾轻舟把前后所有事串联起来想,总觉得缺点什么。 一定是缺点什么——在某个地方,在某个环节上。 然而,该想的她都想到了,到底缺在哪里? “司行霈,你要是回来就好了,我还能跟你商量商量。”顾轻舟叹气道。 这个问题很困扰她,让她一夜未睡。 一转眼,过了四五天,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当晚很热闹,顾轻舟却早早睡了。 到了正月十六的黄昏,顾轻舟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狗子打的。 “太太,您快回来吧。师座回来了,还带了个人!”狗子声音紧张,对师座带回来的人充满了恨意。 家里的佣人都称呼司行霈为师座,狗子也从善如流。只是在他心中,他是太太的佣人,不是师座的。 故而,他有义务给太太通风报信。 顾轻舟挂了电话,就大声吩咐佣人备车,也不跟平野夫人和蔡长亭打招呼,就回到了司行霈的院子。 第991章 谁在吃醋 顾轻舟走得很急,似乎是火急火燎的。 佣人都知道了,就回禀了蔡长亭和平野夫人。 蔡长亭正在擦拭一把军官长刀,擦得非常专注,目光就在刀上,比那雪亮的刀更亮、更利。 他没有抬眸,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忙吧。” 佣人道是。 平野夫人的态度,和蔡长亭的相差无几,没当回事。 倒是叶妩派人请顾轻舟吃晚饭,听说顾轻舟急匆匆回家,就问:“是出事了吗?” “看顾小姐那模样,像是出了大事。”女佣道。 叶妩心中咯噔了下。 她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了,去跟她二姐倾诉。 叶姗道:“你既然担心,去看看就是了。” “会不会给老师添麻烦?要是司行霈回来了,他们两口子吵架呢,咱们去了不是尴尬吗?”叶妩问。 叶妩处处替顾轻舟考虑。 叶姗则没想那么多:“万一是真的,就尴尬一回怎么了?你要不要去?” 叶妩若是不知道,今晚怕是睡不着了,故而点点头。 姊妹俩入夜出门的次数不多,故而参谋派了两名副官跟着。 到了司行霈的院子,远远就看到客厅灯火辉煌。 院门没有关紧,大门也没有关严实。 叶妩不敲门,直接进了,然后就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情况。 顾轻舟坐在沙发里,浑身冒着冷意,脸上严霜轻覆;司行霈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只是表情舒缓。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叶妩看到了一个女人。 立在司行霈身边的,有个女人。 水晶灯的璀璨光芒下, 只能看到女人低垂的眉眼,以及流瀑似的长发。女人纤细窈窕,剪影漂亮得不像话。 “司师座,轻舟,你们吃饭了吗?”叶姗也走了进来,笑着开口了。 三个人一齐循声望过去。 叶妩和叶姗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美艳的女人。 司行霈身边,有个绝代佳人,细瓷一样的肌肤,透着难以言喻的精致,细长柳眉,秋水盈眸,微翘的鼻头下面,是一张微薄的唇。 五官惊艳,组合起来更是绝伦。 “怪不得老师生气了!”叶妩和叶姗同时在心中想道。 她们俩惊艳了一瞬,看向顾轻舟时好像有点内疚,因为她们都觉得这个女人比顾轻舟漂亮。 “你们怎么来了?”顾轻舟问,声音里虽然没有笑意,却也从容温柔。 “额……” 叶妩和叶姗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局面? 顾轻舟似乎也留意到了,就对司行霈道:“你先把人安排住下吧,我送她们俩回家,免得叶督军多想。” 司行霈身子随意,表情也是不咸不淡,问:“晚上回来吧?” “估计不回来。”顾轻舟说。 叶妩和叶姗就大气也不敢出。 司行霈道:“那我去找你。” “你也最好别来。”顾轻舟说。 然后,她就带着叶妩和叶姗姊妹俩,离开了院子。 等他们一走,红玉终于能喘气了,她抬眸,眼睛里有点涩意:“司师座,要不我今晚就走吧,免得太太多心。” “你先住下吧。”司行霈道,“太太没有多心。” 说罢,他喊了佣人。 女佣辛嫂出来了。 “师座,外头不是有客栈吗?既然是朋友,就安排在客栈吧?”辛嫂问司行霈。 红玉诧异看了眼辛嫂。 一个女佣,居然敢这样对主人家说话吗?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旁人对她的敌意越多越好,她都习惯了。 “家里房间多,随便安排吧。”司行霈语气随意,并没有觉得佣人对他不敬。 辛嫂担忧道:“师座……” 司行霈已经上楼了。 顾轻舟送叶家姊妹回去,路上她不开口,叶妩和叶姗也不敢开口,二人缄默静坐。 到了叶督军门口时,顾轻舟先下车了。 “老师。”叶妩走在身后,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声开口了,“老师,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就跟司师座说,假如他非要娶姨太太,你就和他离婚。” 说罢,她心中酸涩得厉害。 想到那个女人的美艳,再看到她乖巧的模样,叶妩心里就堵得慌。 女人天生就有危机感,不管是否结婚。 从顾轻舟的惨状,联想到自己,这思路看似太跳脱,实则很合乎常理,故而叶妩眼睛里浮动了泪光。 顾轻舟则笑了,道:“什么事啊就要离婚的?” 叶姗清了清嗓子,长久的沉默让她说话不流畅了:“轻、轻舟,到底怎么回事?” “司行霈在平城遇到一名女郎,是人家送给他的礼物,美丽极了,问我怎么处理。我就说了,带到太原府来给我瞧瞧。果然很美丽。”顾轻舟道。 叶妩和叶姗都瞠目结舌。 “……那到底怎么处理?”叶姗问。 “能怎么处理,自然是要好好处理啊 。”顾轻舟笑道。 叶妩见她说笑着,却毫无从前的潇洒,知晓她在强颜欢笑。 现在怎么办? 让顾轻舟考验司行霈的感情吗?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令人满意吧? “轻舟,这种狐媚子,一枪毙了了事!”叶姗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帮你!” 顾轻舟忍不住笑道:“你是土匪吗?” “轻舟!” “我还有点事,先过去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顾轻舟阔步往前走,把叶姗姊妹俩丢在身后。 叶姗就起了杀人的心思,被叶妩拦住了。 这样杀人,名不正言不顺的。 顾轻舟的醋意如何,叶妩和叶姗没办法判断,因为顾轻舟不是普通人。 跟叶妩和叶姗没关系,可那女人太漂亮了,她们不知是嫉妒她还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婚姻里也碰到这么一个人,两个人先吃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醋。 这吃醋的滋味,煎熬得厉害,让两位军阀门第的小姐,全部起了杀人放火的心思。 顾轻舟则慢慢踱步,去了蔡长亭那边。 去年跟蔡长亭学日语,常到这里来,那时候阿蘅还在。 顾轻舟敲门。 蔡长亭刚刚洗澡完,正穿着浴袍,坐在炕上看什么资料,表情拧成一团。 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极了,又烧了炕,更加暖和。 蔡长亭的衣襟半垂,顾轻舟看到他胸前上纵横的伤疤,表情微敛。 “轻舟?”蔡长亭立马将衣裳系紧。 他连浴袍都是黑色的。 “有事?”他问。 顾轻舟道:“有些话想要问你,不是三两句能说完的,你要不先更衣?” 蔡长亭让她稍等。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换了衣裳出来,坐到了她对面的炕上。 他盘腿坐稳,问她:“什么事,说吧?” “司行霈身边来了个女人,是平城市长送给他的礼物,是不是你安排的?”顾轻舟问。 蔡长亭端详她的神色。 顾轻舟表情很平静,静得无波。越是这样安静,内心的情绪越是激烈么? 他道:“我不是平城市长,轻舟。” “我觉得像是你们的手笔,想要让我和司行霈生出隔膜。”顾轻舟道。 蔡长亭笑起来。 他洗了澡,头发还是半干的,故而有一缕斜垂在额角,让他英俊的面容更加美艳绝伦。 他笑道:“你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们,不是吗?” 然后他又道,“既然是旁人送给司行霈的,司行霈可以拒绝,也可以放在家里做佣人,可他偏偏带在身边,你想过原因吗?” 顾轻舟眼睛一睁。 她眼底的愤怒,似一瞬间爆发,故而她扬起手就想要打蔡长亭。 蔡长亭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冰凉,张开的五指似青葱般,而她的掌心,早已捏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甚至出了满手的汗。 蔡长亭的声音更加温柔:“轻舟,世事无常,别跟我生气好吗?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我做的,我保证。” 顾轻舟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她的掌心,她那个瞬间无法压抑的怒意,都表现了她内心真正的情绪。 她站了起来。 蔡长亭立在她身后,道:“轻舟,这个世上真正离不开你的,只有我……我们。” 他说这个“我们”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让顾轻舟错觉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顾轻舟抬腿就要走。 蔡长亭没有阻拦她。 他跟了她出来,站在门口目送她。她的脚步稳健,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那双手却紧紧缩在袖子里。 蔡长亭的眼睛很亮,亮得璀璨,似天际星辰,足以照耀这漆黑的夜。 顾轻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刚坐下,她就吩咐佣人:“全部出去,一个人也不许留在这里。” 佣人不解,却全部道是,退了下去。 顾轻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蔡长亭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回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有个黑影悄无声息立在门口,低声对他说了几句日语,意思是司行霈进了顾轻舟的院子。 “退下吧,不用再监视了。”蔡长亭抿了口茶,茗香从喉间一路到了心田,他浑身都暖融融的。 很多时候,他敬佩顾轻舟的睿智,所以对付她,蔡长亭不会只做一手准备。 他有自己的策略。 而这次,他掌握了主动。 只要这次能成功,将来他所有理想中最绮丽的那一个,就会无声无息的实现。 第992章 另辟蹊径的美人计 顾轻舟开了走廊上的灯,却关了里卧的,也没有拉窗帘。 她斜倚在大门口的柱子阴影处,听着那串风铃簌簌,心中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尤其是蔡长亭。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顾轻舟自问。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 她把所有事都梳理清楚,行动也果决,得到了第一手的信息,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仍是没搞明白。 有人在身后,紧紧捂住了她的唇。 他的掌心炙热,呼吸也炙热,低声道:“打劫——劫色!” 顾轻舟打了下他的手背。 她想问题太过于入神,司行霈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 她拉了他的手,进了屋子。 一进来,顾轻舟就拉上窗帘,只留下小小缝隙,让走廊上的灯光映照进来。 他们在暗处,院子是明处,防止隔墙有耳。 顾轻舟和司行霈立在柜子后面,彼此依靠着。 “是蔡长亭做的。”顾轻舟道。 “确定?”司行霈表情微敛,手劲也略微收紧了些,“轻舟,你有把握?” “嗯。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能把那个女人丢下。可见他知道理由,这就是他的计划。”顾轻舟道。 司行霈沉默了一瞬。 他贴着顾轻舟的面颊,思绪有点走空,而顾轻舟也在沉思。 良久之后,司行霈先回神,道:“那就照原计划吧?” “好。”顾轻舟道。 她推了下司行霈:“你先回去,我们明天见面,再仔细聊聊。” 司行霈也没心情和她亲热,心中有点沉重。 顾轻舟摸了下他的脸,低声道:“司行霈,对不起……” 司行霈低头,在她眉心吻了下,说:“此事跟你无关,轻舟。我明天下午找你,时间应该差不多?” “差不多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摸黑离开了。 等他一走,顾轻舟把前后的思路串联着,仍是觉得有个地方没有触及到。 她不愿意多想。 “我需要精力充沛。”她如此告诉自己,故而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 顾轻舟睡得很浅。 早起时,叶妩和叶姗来了,带了督军府的美食。 顾轻舟想问题想的太过于入迷,导致叶妩和叶姗都以为她伤心过度。 “轻舟,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女人。论起谋略和威信,你一点也不比司行霈差,何必如此受气?”叶姗道。 顾轻舟抬眸,就见这对姊妹俩满脸的忧色,而且全是倦容,估计昨夜没睡好。 她心中不忍,就对她们道:“去阿妩那边,我们关上门说说话。” 食物也带走了。 到了叶妩的院子,顾轻舟先给自己盛了米粥。 她又给叶妩和叶姗盛了,对她们道:“吃点东西吧。” “老师……”叶妩犹犹豫豫的,在斟酌用词。 顾轻舟打断了她:“阿妩,你知道我婆婆叫什么名字吗?” 叶妩微愣。 她们当然不知道了,司行霈的母亲去世多年,别说她们,就是岳城又有几个人知晓? “我婆婆叫鸿豫,她父亲是个落魄进士,一生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女儿身上,若不是她爱上了司督军,留下来嫁给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她现在肯定很有成就。”顾轻舟道。 叶妩和叶姗不太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说到司行霈的母亲? “……司行霈带过来的女人,她叫红玉,而且容貌和司行霈的母亲有六成相似。”顾轻舟道。 叶妩和叶姗震惊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没合上。 顾轻舟道:“这个女人是市长送给司行霈的,若是留在平城的官邸,那么司行霈母亲留下来忠心耿耿的佣人朱嫂,八成可能会被这个女人利用。 若是赶走她,又跟市长公然撕破脸。司行霈正是用人之际,那市长估计也是被人陷害,不知其中深浅,司行霈暂时还腾不出手去教导他。 所以,他把她带在身边,送到太原府来,远离江南那个漩涡,保全自己的面子,也维持平城政权的稳定。” 顾轻舟又说,朱嫂是司行霈最信任的管家,一直帮他操持家务,他的生活很安逸顺心,都是朱嫂主持得力。 一旦朱嫂被攻破,后方失守是小事,朱嫂晚节不保,就别谈安享晚年了,这才是司行霈不能忍受的。 他的长辈,如今最亲近的就是朱嫂。 “司行霈对他母亲的印象深刻,虽然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他家里有母亲的照片,还有朱嫂和他外祖家帮他一起回忆的各种画像和雕塑。 红玉名字像司行霈的母亲,容貌也像,司行霈对着她,是生不出男女之情的,所以我不吃醋,也不担心。”顾轻舟道。 叶妩和叶姗听到这里,压在心口的那团火,这才慢慢熄灭。 其他方面不知道,像司行霈的母亲,大概就是最好的庇护了。 “这是谁干的?”叶妩问。 顾轻舟道:“我正在调查。而且,我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就是给人看的。旁人没吓到,你们俩倒是先吓死了。” 叶妩不好意思笑笑。 叶姗也道:“我们这不是担心你吗?” 顾轻舟道:“我能不懂吗?好了,现在别担心了,快点吃饭。” 她把小菜往前推了几分,让叶姗和叶妩赶紧一点。 叶姗一边吃,一边沉思这件事,突然道:“不对啊轻舟!” 顾轻舟用银勺,慢慢舀米粥,问:“什么不对?” “这世上的美人多了去,干嘛用一个像司行霈母亲的人?明知司行霈对着她生不出情分来,不是白忙一场?”叶姗提醒她。 想到这里,叶姗就觉得事情很不简单,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 顾轻舟笑道:“干嘛要司行霈对她动情呢?你以为司行霈能随便收下一个美女么?想要被司行霈接受,美色是不行的,需得另辟蹊径。 像他的母亲,他见到的第一眼肯定会发呆,从而失去了拒绝的先机;他也会考虑,如此像他母亲的人,丢在外面是否对他有影响,故而先接受了。 只要这女人成功到了司行霈身边,就是安插在我们两口子中间的钉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司行霈和我彼此信任,可谁又能架得住有个内鬼兴风作浪?时间久了,我们两口子离心离德,别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叶姗听了,只感觉后背冒寒。 如果是叶姗,只怕一时间没那么冷静的头脑,去思考如此多的问题。 她肯定会先闹起来。 一旦闹了,就彻底失败了,幸而面对此事是顾轻舟。 顾轻舟有时候挺可怕的。 多少女人能在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上这样冷静而理智?她依仗着什么呢? “所以,人家就没想过把那女人给司行霈做姨太太,背后的目的是让你们俩生罅隙?”叶妩也终于明白了。 顾轻舟颔首。 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那是不是会有后招?”叶妩问,“既然要达到如此目的,没有后招就不够稳固啊。” 这算是说对了。 人都塞进来了,后面肯定还有招数,要不然顾轻舟做戏是图什么? “后招是很容易想到的。”顾轻舟道。 叶妩和叶姗就崇拜看着她。 怎么想得到? 反正她们俩是想不到的。 “……如果是我,我就会安排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刺杀我,然后红玉挺身而出救下我。 从此,她就是我和司行霈的恩人,再给她编造一个悲惨绝伦的身世,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离开了我们两口子就没有活路。 她对我有恩,再加上她身世可怜,又长得像司行霈的母亲,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她留在身边,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如此一来,我们想要杀掉她、送走她,全部都会受到舆论的攻击,甚至会被律法问责。”顾轻舟道。 叶妩就猛然站起来。 她拉了顾轻舟的胳膊:“老师,这计划简直恶毒,他们肯定会这样做的,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道:“让那个女人不准出门!” “这是我猜测的,人家未必用这招。”顾轻舟笑起来,让叶妩坐下。 叶妩却担心极了。 顾轻舟告诉她:“阿妩,别害怕坏事。你越是害怕,它越是会发生。” 叶妩重新坐好,深呼吸几口气。 她终于淡定了些,让自己恢复了理智。 “老师,你们要怎么办?”叶妩问。 “先下手为强。”顾轻舟笑道,“司行霈想要得到一个秘密,所以我们还需要这个红玉。” “什么秘密?” “阿妩,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司行霈的事。如果是我自己的,我会知无不言。”顾轻舟道。 人是蔡长亭安排的,那么平野夫人肯定见过司行霈的母亲,司行霈想从平野夫人口中得到一个秘密,却又不想被平野夫人要挟,故而只得先设下计谋去要挟她了。 叶妩连忙道:“不不,我就是问顺口了,并不是想要打探什么。” 顾轻舟嗯了声。 话说开了,叶妩和叶姗姊妹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也开始吃饭,虽然米粥有点凉了。 叶姗还笑着道:“我就知道,任何事在你们两口子面前,都不能算事。” 顾轻舟笑了笑。 “……你们不算计旁人就很好了,还能被算计了?”叶姗又道。 叶妩觉得她二姐话收不住了,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不成想,顾轻舟却没有生气,而是笑着接话道:“要是其他人也有你这样透彻,我们就没啥麻烦事了。” 自大! 叶妩和叶姗就觉得,这一刻的顾轻舟,简直狂得没边。 叶妩觉得,她如此狂妄真好,好过她失魂落魄。 第993章 随时挖坑的蔡长亭 吃了饭,顾轻舟坐在炕上,又沉思了片刻。 叶妩和叶姗见她并未开心,就纷纷询问缘故。 顾轻舟道:“你们别管我,我有点事想不通。” “我们帮你想。”叶妩自告奋勇。 叶姗也跃跃欲试。 顾轻舟就道:“我觉得,此事跟蔡长亭和平野夫人脱不了关系,那个红玉肯定是平野夫人授意蔡长亭安排的。 但是,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单纯挑拨我们。我在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劲?我一直没想明白。” 叶妩和叶姗全梗住。 顾轻舟想不明白,她们也想不明白啊。 可以不问了,问了又满脑子空白,显得很白痴啊,两姊妹欲哭无泪。 顾轻舟被她们的窘态逗得哈哈大笑。 “也没关系,蔡长亭随时随地给我挖坑,这次挖的坑,也未必就能兜住我。”顾轻舟道。 蔡长亭表面上跟顾轻舟交情不错,背地里下刀子,已经不止一回了。 他害顾轻舟的时候,从不手软。 顾轻舟缩在叶妩这边,跟她们一会儿说说话,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她去茶楼见了司行霈。 司行霈想要一个结果。 一进门,顾轻舟先坐下,问他:“审问得如何?” “她已经全部招了,也拿到了口供。”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他心情有点颓败。 顾轻舟就站起身,坐到了他腿上。他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汲取这点温暖。 顾轻舟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问:“想你姆妈吗?” “想。”司行霈道,“这几天总是梦到她。一梦到她,就到处都是血。” 司行霈见血就不能自控,这个毛病如今改掉了七八成。他那是心理阴影,是他母亲去世留下的。 顾轻舟填满了他的生活,那些阴霾和尘埃被扫出去,他的心疾也在不知不觉中自愈。 如今看到血,心中还是有大杀四方的冲动,这种冲动却能被很好的控制,让它逐渐隐没。 “她死得很惨。”司行霈道。 顾轻舟沉默了起来。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和他依偎着。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司行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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