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老老实实去推门的翠花根本就不理睬,吴六鼎被逼退回小巷,缩了缩脖子,只得跟在翠花后边,由院门入雅院,院中无人,吴六鼎急匆匆嚷嚷道:“老祖宗老祖宗,急着出城,你老面子大,给带个路?” 屋内只有一盏微小灯火,寂静无声,吴六鼎苦着脸望向翠花,后者平静道:“还望冢主出手。” 一个平淡无奇的嗓音传出,“那两剑学了几成?” 翠花睁开眼睛,缓缓道:“九成形似,六成神意。” 屋内轻轻嗯了一声,清瘦老者曲出一根食指,身形伛偻缓缓走出,指尖上有那截下的一团灯火,他看也不看一眼吴六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吴六鼎正要开口,老者屈指一弹,那一小团灯火骤然而至,翠花无动于衷,吴六鼎更是闭眼等死,灯火悠然旋回老者指尖,如一客发霉枯树死气沉沉的老人“提灯”走出院子,步入一辆马车,驾车马夫是一名甚至比老人还要苍老年迈的老家伙,便是说他两甲子的岁数也有人信,事实上此人四十岁自视己身剑道坠入瓶颈,便去吴家剑冢取剑,结果便成了吴家画地为牢的枯剑士,甲子高龄成为马车内老者的剑侍,如今年数,都可以跟武当山上炼丹大家宋知命去扳手腕较劲了。吴六鼎背着温华坐入车厢,翠花继续领路奔行,马车驶向中轴御道,老人轻轻弹指,灯火出车,犹在翠花身前,尺余厚的积雪道路顿时消融。 老人枯坐,轻声问道:“这就是温华?” 吴六鼎是藏不住话的直性子,竹筒倒豆子说来:“这小子一根筋,黄龙士那只千年王八教他练剑,是要他去杀那个北凉世子的兄弟徐凤年,他不肯,不光从卢白颉手上赢来的霸秀剑留给黄王八,连那把看得比命还重的木剑都折断了。断了一只手臂断了一条腿就算了,毕竟有李淳罡珠玉在前,也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可这小子丢了木剑,毁了窍穴,如水溃堤,半点不剩,以后还练个屁的剑!说什么借老子十两银子还十二三两,你这是血本无归了,二十两都不止!温不胜,你脑袋被驴踢了?” 温华靠着车壁,浑身血腥气,咬牙不出声。 老人平淡道:“不这样做,你以为黄龙士能让他活下来?黄龙士那个疯子,什么时候与人念过旧情?他肚子里的那些道理,没有人能明白。既然是他的棋子,想要活着离开棋盘,就要跟死人无异。” 吴六鼎冷哼一声。 老人始终闭眼,依然语气和缓,“六鼎,换成是你,如他这般,就不能练剑了?那好,如果你是这般认为,我就断你一手一臂,废你修为,丢去剑山,什么时候觉得可以练剑了再说。” 吴六鼎一点都不以为老祖宗是在开玩笑,赶忙赔笑道:“老祖宗别生气,我只是替温不胜不值而已,练得剑,一万个练得剑!” 老人睁开眼睛,望向满身鲜血淋漓的年轻游侠,问道:“一人事一人了,你如今空空荡荡,正该否极泰来,可曾想过与我回剑冢?” 温华一手捂住断臂处,脸色苍白如车外雪,摇了摇头,眼神异常清澈道:“我知道你是吴家剑冢了不得的老祖宗,可我说过不练剑了,这辈子就都不会去碰剑。” 老人一笑置之,没有再牵强,闭上眼睛。 街上那一粒浮游灯火是剑,车外无数雪是剑,甚至这座京城都可以是剑,本身更是剑,剑去剑来,岂是手上有无剑就说得清楚? 吴六鼎瞪大眼睛,一脸震惊,老祖宗竟然在笑?! 马车尚未到达,城门便缓缓开启,可见吴家剑冢也不全是江湖传言那般远离是非,马夫下车,缰绳交由同为剑侍的翠花,吴家家主下车前两指一抹,车外灯火熄灭,说道:“温华,我记下了这个名字。什么时候想起了你缺一把剑,不妨来剑冢看一看,八百年藏剑收剑抢剑,剑山数十万柄剑堆积成山,若是到时候没有你想要的那一柄,再下山出冢也不迟。” 温华仍是钻牛角尖的惨然摇头。 吴六鼎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不识趣的温不胜撂翻在地上,然后直接拿雪埋了。 被誉为剑道“素王”的吴家老人跟剑侍站在街道上,望着马车出城远去,身后大雪很快又铺盖严实了那条好似没有尽头的御道。 老人自言自语道:“外人误以为吴家枯剑便是那无情剑,大错特错了,六鼎这一次,应该理解这个道理了。天道无情,从来不是说那世人凉薄的无情,而是公平二字,人若无情,别说提剑,做人也不配。” 素王身边剑侍岿然不动。 老人回头望去,“不知为何,从这里到皇宫,共计十八座门,总觉得以后有后辈可以一剑而过。” 马车驶出京城半里路,车厢内温不胜突然说道:“让我再看一眼。” 翠花停下马车,挂起帘子,吴六鼎扶着这个家伙望向京城。 吴六鼎轻声说道:“后悔了?还来得及,我家老祖宗这辈子入他法眼的剑客,撑死了一只手,你小子要是想去剑冢,我送你。” 温华正襟危坐,直直望向京城,“有句话很早就想跟你们两个说了,以前是我小肚鸡肠,怕你们听了我的,剑道境界突飞猛进,就藏了私。既然我不练剑了,就多嘴两句,有没有道理,我不确定,你们听不听也是你们的事。六缸,你练的是霸道剑,可既然我知道了徐凤年真是人屠徐骁的儿子,那我就更相信所谓的霸道,不可能真正无情无义,因为我相信能教出小年这样的儿子,那位踏平春秋的北凉王,肯定是个不错的老人。再有,翠花,北凉王妃的出世剑转入世剑,你可以学学,如何颠倒,我就说不来了,自个儿费脑子,反正你除了聪明还是聪明,我其实哪里知道什么剑道,都是瞎琢磨掰扯的。” 吴六鼎骂道:“你小子跟我交待遗言?老子不爱听!” 温华摇头道:“凭啥要死,我还得找媳妇,还得生娃,我哥不争气,生了一窝裤裆里不带把的闺女,还得指望我传承香火。我这就回老家开小馆子去,葱花面,我拿手,可惜酸菜面,估计我家那边没谁爱吃,能酸掉牙,也就你六只缸乐意吃。翠花,我说句心里话,六缸不错,别嫌弃他本事不如你,没出息的男人才牢靠。还有,以后甭来找我,老子害臊,丢不起那人。等我伤好得差不多,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对了,六缸,在京城里欠下你那些银钱,我也还不起,不过不管你们怎么看,我都当你是小半个兄弟,不与你们客气,就当以后我娶媳妇你俩欠下的红包了。” 吴六鼎呸了一声,眼睛却有些发涩。 温华伸出独臂,揉了揉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满是泪水,咧嘴笑了笑,竭力朝京城那边喊道:“小年,咱哥俩就此别过,认识你,老子这辈子不亏!你小子以后他娘的敢没出息,没有天下第一的出息,把兄弟那份一起算上,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温华艰辛地嘿嘿笑道:“也就说说,哪能真不把你当兄弟。” 温华伸手挥了挥,“小年,好走。” 他温华,一个无名小卒到了泥土里的浪荡子,到了江湖,跟落难时的小年一起勾肩搭背闯荡过,被人喊过一声公子,骑过那匹劣马还骑过骡子,练成了两剑,临了那最后一口江湖气,更是没对不起过兄弟,这辈子值了! 温华有些困乏了,闭上眼睛,嘴角轻轻翘起。 因为在他睡去之前,想起那一年,一起哼过的歪腔小调。 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凉胸脯。 荷尖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 …… 温华不知京城中,一人疯魔了一般在中轴御道上狂奔,满头白发。 他一掠上城头。 “温华,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谁他娘准许你不练剑的!” 一柄剑被他狠狠丢掷出京城。 “你不要拉倒,老子就当没这把剑!” 白发男子丢了那柄春秋。 低下头去,泪眼模糊,嘴唇颤抖,轻声哽咽,泣不成声。 “谁准你不练剑的,我就不准。说好了要一起让所有人都不敢瞧不起咱们兄弟的啊。” “你傻啊,咱们以前合伙骗人钱财多熟稔,你就不知道装着来杀我?徐凤年就算给你温华刺上一剑又怎么了?那一年,我哪次不扮恶人帮着你坑骗那些小娘子?” “就许你是我兄弟,不许我是你兄弟?有你这么做兄弟的?” 徐凤年沙哑哭腔,哭着哭着,哭弯了腰。 第409章 1,今天是坎坷的一天,天底下没有比去医院看牙更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事情在于半个月后你还得再去。回来后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所以今天更新就没了,还得接着睡。这个月的四天请假也刚好用掉,具体更新数字我没有统计过,但十九万字肯定有的。 2,还有一个半小时,8月就结束,月票的事情,也就在一个半小时后后敲定。会不会有惊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月谁都没有掉链子。 3,8月结束还有9月,希望又是稳定的一个月,目标跟8月一样,四天假期,每天保底五千字。 4,雪中的实体书预售情况出乎任何人意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当当和亚马逊、京东榜单上都有,欢迎大家支持。 5,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天的牙科医生是美女,就是下手凶残了点…… 6,休息去。明天见,9月见。 第410章 晚上九点和十二点左右各一章。 上个月我不知为何账号里有三票,月初给自己投了一票,是鼓励自己。月中一票是给某个朋友的,也谈不上什么原因。月底再给自己一票,是奖励自己月票战第一次没有掉链子。 9月月票战,大家继续不见兔子不撒鹰,当然,保底月票我还是希望这几天能够投出来~ 李淳罡在大雪坪上有“剑来”二字。 废柴也壮胆喊一声“票来”…… 第411章 临近立冬,下马嵬驿馆多了一名神出鬼没的奇怪老头子,两条白眉修长如垂柳,轩辕青锋只知道这老人前几日闯入院中,跟徐凤年说了几句话,然后出院一趟返回后,徐凤年这几天就变了味,饭还吃,话还聊,觉继续睡,可轩辕青锋总觉得不对劲。大雪渐停,少年戊把那个原本搬到了廊道中的雪人重新放回院子,今天云开一线,天地间骤放光明,徐凤年躺在藤椅上,身份不明的白眉老祖宗神龙见首不见尾, 雪人立在龙爪槐树下,徐凤年看得怔怔出神,轩辕青锋搬了藤椅在边上,躺下后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女子站立时挺起胸脯让双峰高耸,那不算什么,平躺时尤为壮观,才显真风采,横看成岭侧成峰,跟文章喜不平是一个道理。轩辕青锋问道:“那老头儿是谁?” 徐凤年这些天有问必答,没有板着脸给谁看,脾气反而渐好,“他只说跟李淳罡互换一臂。” 轩辕青锋又开始挑事,“李老剑神不是你半个师父吗?仇家在眼前,这都不拔刀相向?” 徐凤年轻声笑道:“一剑恩仇一剑了,李淳罡何须别人替他报仇?再说了,老黄还是他徒弟。” 轩辕青锋皱眉道:“缺门牙的剑九黄,是这老家伙的徒弟?” 徐凤年点了点头。 轩辕青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凤年直直望着那座雪人,在轩辕青锋到忍耐极限前一刻,“轩辕青锋,你的梦想是成为王仙芝那般的武夫?成为离阳江湖的女帝?可我知道这是牯牛大岗一战后的事情,更早的梦想是什么?” 轩辕青锋平静道:“我爹能走入我娘的院子,中秋团圆,一起喝自酿的桂子酒。” 徐凤年投桃报李,微笑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个惩奸除恶的大侠,用刀用剑都无妨,但一定要仗义恩仇,先给我娘报完了仇,然后去江湖上闯下很大的名声,最好是能在江湖上找到一个像我娘那样好的女子。那会儿还没想过以后是不是要当北凉王,因为从没想过徐骁会老。” 然后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雪人,“梦想就是那座小雪人,卖不了钱,只有小孩子才把它当个宝,觉得金山银山也不换。可到了你我这个岁数,大多不爱谈梦想了,觉得矫情,也不实在。就像我,哪里还对什么江湖侠客梦有指望,跟你也是尔虞我诈,相互买卖,以后所作所为,那些投靠北凉的江湖人士,也不过被按本事论斤两卖钱买-官。我先前在御道上说的那番话,不叫梦想,是责任。你如今的梦想,也不是梦想,是野心。我认识的人里,就只有两个人真的有梦想,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而我们的梦想,一到太阳底下,雪人消融,没了也就没了。他们两人的梦想,今年雪人没了,就还会等明年的大雪,再做一个雪人,年复一年。” 轩辕青锋笑道:“一个是一门心思想杀你的姜泥,一个是只想当上剑客买得起铁剑的温华。” 徐凤年点头道:“对。长大以后,觉得自己梦想很幼稚的,那些其实都不是梦想。” 徐凤年平静道:“温华是一个把梦想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傻子,因为他身上有我没有的可贵东西,所以我才佩服他。聪明人都喜欢笑话别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温华就一直是那个被笑话的笨蛋,小时候刻竹剑,可能是被家里人笑话,大起来还挎木剑,是被乡里乡亲笑话,跟我遇见以后,我也隔三岔五就笑话他一根筋,活该没出息。分开以后,我有些时候想起温华,觉得这小子哪天行走江湖万一真给人宰了,我一定去给他报仇,灭他仇家满门。这次京城里出现那个温不胜,我其实不希望就是温华,不是我怕自己兄弟抢了风头什么,而是我自己也练刀也习武,比谁都清楚想要获得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我徐凤年是北凉世子,许多听上去很吓唬人的付出,可因为我家底雄厚,不至于以后爬不起来,但温华是谁,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升斗百姓,他能付出的,除了比命还重的梦想,还能有什么?北凉基业,尚且在离阳北莽虎视眈眈之下,一次败仗输不得,就更别提温华了。” 轩辕青锋淡然道:“所以温华就是温不胜。” 徐凤年站起身,走到老槐树下蹲下,轩辕青锋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徐凤年伸手从地上挖出一捧雪,堆在雪人身上,轻轻拍了几下,“温华的两剑是黄三甲代为传授,就是成就温华他梦想的大恩人,黄三甲要他杀我,换成是你,杀我,不论功成与否,都有很大机会全身而退,有滔天大的名声,有胭脂评上的女子做媳妇,轩辕青锋,你会怎么做?” 纯色衣裳,寻常女子极难压下,黑白两色还好,若是红色紫色,可就难如登天了,轩辕青锋能镇得住大紫,可见她姿容气质是如何出彩。她想了想,笑道:“废话,肯定杀你,而且毫不犹豫。哪怕那枚传国玉玺是你买卖于我,让我占了大便宜,但若换成黄龙士今天站到我面前,说能让我几年之内进入陆地神仙境界,还没有后顾之忧,我杀你,杀得干脆利落,撑死了念一份旧情,留你全尸。” 徐凤年笑着抬头,“你我还有旧情可念了?” 轩辕青锋太阳打西边出来,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不过此时此景,用雪上加霜四个字去形容更合适。 徐凤年给雪人不断加上一捧捧积雪,轩辕青锋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一脚就踢碎了雪人。 徐凤年站起身,他那条藤椅上躺着那一夜前来传信的沧桑老头儿,轩辕青锋挥了挥手,示意徐凤年滚出院子,她则重新堆起雪人。 徐凤年躺在老人旁边的躺椅上,一老一少,年龄悬殊,恐怕得有四五代人。 双眉飘拂,老人一只手搭在白眉上细拢慢捻,优哉游哉,“我一生唯独喜好问剑,而且只问敌手最强剑,吴家剑冢自诩天下剑术第一,剑招登峰造极,我便让剑冢素王无地自容,邓太阿年幼时在剑山苟延残喘,我没有教这娃儿任何一剑,只告诉他如果不去拿剑,可到底,邓太阿还是走了术,这是打从娘胎就有的倔性,我也没办法。龙虎山斩魔台下,我去问李淳罡的剑道,互换一剑道,也就互换了一臂,是仇家,也算半个知己。我第二个徒弟,也就是你北凉王府上的马夫,跟你一起出门游历的黄阵图,论天赋异禀,跟大徒弟相比,如同身份,一个铁匠,一个西蜀皇叔,天壤之别,可我心底却更器重一些黄阵图,因为他的剑,更接近于道。事实上大徒弟以剑守国门,临死之前,仍然没有给出像样一剑,倒是二徒弟,被你取名六千里的剑九,第九剑,让我深以为然。” 徐凤年问道:“老前辈,老黄藏剑六柄,都是帮你作下酒菜的?” 老人心情舒朗,点头笑道:“这痴儿没有身份束缚,故而练剑来练剑去,都是练一个情字。笨鸟先飞,反倒是比他师兄更有出息。两次造访武帝城,第一次他是想要让世人知道他师父的名号,第二次则是希望我这个师父知道,收了他这么个笨徒弟,不丢人。” 徐凤年说道:“练的是剑,还的是恩情。” 老人笑道:“我这辈子跟黄龙士打过三个赌,他赌北凉王妃在皇宫一战中入得剑仙境界,他赌在听潮阁画地为牢的李淳罡再入陆地神仙,第三赌赌温华,我赌温华不练剑。总算最后关头赢了一次,要不然我也得有个隋不胜的绰号。” 老人不用去看徐凤年,就开门见山道:“不用去费神想我这个姓隋的老不死是何方神圣,黄龙士都不知我真实姓名。说来也怪,我跟黄龙士做了几次交换,仍是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当年京城白衣案,赵家要断你们徐家的香火,元本溪和赵家老皇帝是主谋,杨太岁算是半个帮凶。黄龙士赌的是你娘吴素入剑仙境,仍是用一柄名剑换我出山,以防万一,好护住你娘俩的性命。我这般泄露天机,也不是要你不记仇于黄龙士,这老头儿,早就该死了,处处煽风点火,只不过我不希望他死在屑小手上而已。” 老人感慨颇深道:“天下招式,在我看来无非是好用的好看的两种,李当心挂一条黄河在道德宗头顶,就属于好看的,没办法,因为他终归还是三教中人。吴家素王的星罗棋布,也是好看不好用。真要解释那便是,遇敌一万,一招剑,杀三百人伤六百人,比不上一剑直接斩杀五百人。李淳罡的两袖青蛇,有些不一样,好看也好用,我当年问剑李淳罡,一开始想问的不是两袖青蛇,而是剑开天门。但李淳罡当时心境受损,开不了天门,但论剑招威势,两袖青蛇仍在巅峰,我那一趟问剑答剑,哪怕互断一臂,我仍算是乘兴而去,乘兴而归,谈不上仇怨。” 徐凤年好奇问道:“那王仙芝自称天下第二?” 老人哈哈笑道:“自谦的说法,哪怕是吕祖转世龙虎齐玄帧和武当洪洗象,也就都是打个平手,唯独八百年前过天门而返身的吕祖亲临,才有七分胜算。” 徐凤年闭口不言。 老人轻声道:“我们所处的江湖,哪有越混越回去的江湖,都是要潮头更高一些的。” 老人轻轻一伸手,被徐凤年抛在城外然后被收缴入皇宫大内的春秋剑,一闪而逝,瞬间来到老人手中,“我当年跟李淳罡没有分出胜负,一直有心结,你既然身负李淳罡的两剑精髓,尤其是还有那剑开天门一剑,我就教你一剑,以后分出高下,去李淳罡坟头敬酒时,说给他听。这柄剑,我只拿一鞘,剑你替我留着,我要去一趟武帝城。春秋何时归鞘,也就是我何时教了你那一剑。” 老人将剑鞘丢入空中,御剑而去离京城。 朗朗笑声传遍太安城。 “天上剑仙三百万,遇我也须尽低眉。” 第412章 京城上空云层低垂,一大片绚烂的火烧云。 女子紫衣拖曳雪地中,终于还是被她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徐凤年躺在藤椅上笑问道:“你带了几套紫衣?我当年听听潮阁里的老人讲述江湖传奇,总是很好奇那些白衣飘飘的剑客,如何打理自己的行头,上次去北莽在倒马关,就见着一个,我这会儿就纳闷以后你轩辕青锋行走武林,也就铁了心只穿紫衣?不过说起来也是,天下颜色繁多,可纯色毕竟就那么几种,青衣有曹长卿了,白衣有陈芝豹,轮到你这个晚辈,也没几种可以挑选。” 轩辕青锋似乎对那座小雪人很满意,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敛去笑意,“你就不去想为何姓隋的吃剑老头前来下马嵬驿馆,是不是没安好心?退一万步说,黄三甲号称官子功夫更在曹长卿之上,除了温华的折剑,伤口犹在出剑之上,黄龙士真就没有其它鬼蜮伎俩?你要是被人杀死在京城,不管是仇恨北凉王的春秋遗民乱党,还是北莽潜伏势力,相信都会拍手叫好,何止是浮一大白?再者立冬朝会观礼,封王就藩立太子,都没见你怎么上心,这些天就只会窝在这座驿馆,你不嫌憋气憋得慌?” 徐凤年看了眼那一坨可怜兮兮的雪人,坐起身笑问道:“那出去走走?徐骁说过一些绝妙的小吃食,我也想尝尝,不过我估计不瞧不上眼,落个座都嫌脏。” 轩辕青锋本想下意识为了反驳而反驳,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子,轻声笑道:“你跟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凤年点头道:“对,你跟下马嵬外边街上酒楼客栈,那茫茫多的京城士子是一路人。” 轩辕青锋懒得理会,只是记起一事,前两天这家伙突然来了兴致,要出门买一种不易见到的黄酒,仍是大雪连天地,街道两旁院落楼阁早已给京城吃饱了撑着的三教九流霸占,轩辕青锋跟徐凤年一起出行,除了刘文豹继续在龙爪槐树下瑟瑟发抖,离下马嵬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比起有破落裘子裹暖的刘文豹更惨的一对老幼乞儿,轩辕青锋当时见徐凤年朝他们走去,本以为是打赏银钱的惺惺作态,不曾想只是踹了老乞儿一脚,似乎嫌弃老家伙恶狗挡道,与一般纨绔子弟的恶劣行径无异,轩辕青锋当时没有深思,可两人走出一段路程后,就看到多人跑出楼房屋子,不光是大把银子丢下,还有送狐裘的送狐裘,送饭食的送饭食,先前空无一物的破碗,立即堆满了白花花银子,连银票都有好几张,再后来,两人买酒归来,听下马嵬驿馆童梓良说那个在这条街上乞讨了好些年数的爷孙,已经给一位豪绅接去朱门高墙的华美府邸,给老乞丐打赏了一份衣食无忧的闲适差事,而那豪绅当天便搏得将近半座京城的赞誉,轩辕青锋听闻以后哑然失笑,再看只是当初轻轻踢出一脚的徐凤年,就有些明白。轩辕青锋走在扫雪干干净净的路上,街道两旁蹲满了从其它地方蜂拥而来的乞丐,其中又以游手好闲的青壮居多,眼睁睁望着那个北凉世子,只恨自己不敢拦住去路,被他踢一脚或者挨上一耳光。 轩辕青锋记起自己年幼时看爹酿酒时,他曾说过一番话:“侯家灯火贫家月,一样元宵两样看。一直被认为极见世情。侯家灯火亮却骤,贫家圆月千百年。才见真世情。” 徐凤年听到轩辕青锋喃喃自语,问道:“你在念叨什么?” 轩辕青锋淡然道:“可怜你。” 徐凤年轻轻笑道:“我需要你来可怜?” 直达下马嵬的街道尽头拐角,跟徐凤年轩辕青锋一行人相反的路上,停有一辆马车,帘子掀起一角,女子容颜堪称绝代风华,四字分量,显然比起所谓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还来得重。 胭脂评上,她不输南宫。 除了这位美女,还有一对姿色要远逊色于她的母女,女儿鼻尖有雀斑,对她不掩饰敌意,妇人神态平静,母仪天下。 相貌平平的妇人轻声道:“原来真的白头了。” ———— 京畿之地一场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京城内外百姓进出城脸上都带了几分喜庆,哪怕是向来以谨小慎微作为公门修行第一宗旨的城门甲士,眉眼间也沾了快要过年的喜气,太安城海纳百川,城门校尉甲士巡卒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物,可今日一对男女仍是让城门士卒多瞧了几眼,少女长得并不如何倾国倾城,京城美人乱人眼,她顶多就是中人之姿,让人很难记住,不过少女身边的年轻和尚可就不一般了,袈裟染有红绿,在京城也不多见,得是有大功德加身,才能披上的说法高僧,小和尚唇红齿白,一路上惹来许多视线,当今天下朝廷灭佛,和尚跟过街老鼠没两样,这小和尚的气态倒是镇定。 他临近城门,跟城卫递交了异于百姓的两本户牒,身后少女蹑手蹑脚抓捏了一个不算结实的松软雪球,跳起来啪一声砸在他脑袋上,许多都溅射到袈裟领口内,冻得小和尚一激灵,转头一脸苦相,少女做了个鬼脸。城卫拿过户牒后,使劲看了几眼小和尚,不敢造次,赶紧上报给城门校尉,核实无误过后,礼送入城。乖乖,这位小和尚可是正儿八经的两禅寺讲僧,而且如此年轻,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佛陀?烧香拜菩萨心诚则灵,这些城卫都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护送,心里都想着多沾一些佛气,好带回去庇佑家人。灭佛,那都是朝廷官老爷们的计较,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吃罪不起菩萨们。 小和尚见少女又要去路边捏雪球,一脸苦相问道:“东西,下雪开始你就砸我,这雪都停了,还没有砸够啊?” “够了我自然就不砸你,需要你问?你说你笨不笨,笨南北?” 小和尚抱住脑袋,让她砸了一下。 “不准挡!” 说完了,她又去捏雪球,这一次一口气倒腾出两个。 笨南北壮起胆子说道:“我就这么一件袈裟,弄脏了清洗,就要好几天穿不上,耽误了我去宫内讲经,东西,我可真生气了。” “我让你生气。” “让你生气!” 啪啪两声,不敢用手遮挡的笨南北那颗光头,又挨了两下雪球。 笨南北揉了揉光头,看到她鼓着腮帮的模样,用心想了想,“不生气。” 少女认真瞅了瞅他,好像真不生气,这让她反而有些郁闷,又跑去捏雪球,笑着跳起来,又是一拍。 笨南北见她自从老方丈圆寂后第一次有笑脸,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 李东西拿袖子擦了擦手,这些天一路疯玩过来,都在跟雪打交道,双手冻得红肿,望着一眼看去好像没有尽头的御道,叹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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