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半点尊卑都不懂。 更奇怪的是那年轻公子也不生气,只是轻轻说道:“要不然?” 羊皮裘老头瞥了眼那座插满天下武夫兵器的城头,冷笑道:“好心提醒你一句,不管你行何事,老夫都答应过徐骁保你不死。” 那公子,拿手指点了点城头,模糊可见有一只紫黑匣子,笑道:“我也不想做什么大事,以我的那点斤两,大事我也做不来,就想端着这碗酒去那里看一看。” 酒摊子老板下意识翻了个大白眼,这外来人就是外来人,半点规矩不懂,还不知天高地厚,城头岂是寻常人可以上去的,差不多整整甲子时光,多少想要硬闯上城头,都给打落下来?他在这儿做了十来年生意,也见过一些不知死活想要直接飘向城头的所谓高手,无一例外都没好下场,都是腾空跃起不到五六丈,就惹来内城高人出手,一个个跟没了风的风筝般摔死在墙根下,死得不能再死。剑神邓太阿与曹青衣身手如何?江湖地位如何?传闻前些年挑战城主,不一样得照着规矩去武楼一层层打上去? 在酒摊子老板眼中不堪入目的独臂糟老头洒然笑道:“这有何难?” 只见得那年轻公子听到以后,缓缓起身,端起那碗酒,转头对青鸟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裴南苇瞪大那双秋水眸子,匪夷所思,这家伙疯了不成?连她这种江湖以外的女子都知道内城杵着一位天下第二啊。 这一日,纷纷攘攘的武帝城主城道上,所有武帝城访客与城内百姓都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一名俊逸公子,端碗而行,朗声道:“王仙芝,敢问何为九天之云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这一句话以雄浑内力激荡出声,响彻半座城池。 紧接着,据后来好事者估算该有起码一千九百柄的剑,同时出鞘冲天,齐齐空悬于天幕。 而这番雄奇瑰丽的异象,缘于一名孤寂江湖太多太多年的独臂老头一句话:“王仙芝!李淳罡来访东海,借这满城剑,与你一战!” 第200章 江湖委实太大了,哪怕有仙人往江湖里砸下一座泰山,溅起巨大水花,但十年百年以后,也就没了涟漪。 所以身在江湖的江湖人士,大多都比较健忘,人生最多不过百年,七十便是古来稀。李淳罡成名太早,年纪轻轻便独占鳌头,三十岁便几近天下无敌,举目望去,谁与争锋?这位曾经老剑神成名早,落幕得也早,败给同辈王仙芝以后,木马牛被折,就少有传闻流入江湖,久而久之,随着知己与红颜相继化作黄土,当代江湖,便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古董,提起李淳罡,印象也模糊不清,何况是那些青壮年龄的江湖人? 对这些人而言,且不去说老而弥坚的王仙芝,仅论天下剑道,道门里头龙虎山齐仙侠与武当王小屏交相辉映,只不过比起一身仙气的邓太阿,仍是逊色较多,江湖更迭,不变的是剑士永远是江湖上最多的,如同过江之鲫鲤,密密麻麻,而邓太阿无疑是如今江湖心目中唯一的剑神,偏偏这位剑神不喜佩剑,也算一桩咄咄怪事。 用剑的输给了用刀用枪的,大可以放言我输了咋的,你们用刀用枪的,拎出最拔尖的高手,谁能打得过不用剑的邓剑神?江湖传言这位邓剑神生得虎背熊腰, 可以幻化出三头六臂,行囊里藏有一只不大的黄梨木剑匣,装有袖珍小剑十余柄,以吴家剑冢秘术养育得通灵如活物,饥则食肉,渴则饮血,十分玄妙,出匣以后无需气机驾驭,便可自行割取项上头颅,可惜这等出神入化的剑仙手笔,世间唯有武帝城城主一人见识,没法子,江湖再大,对邓剑神而言,当真是有资格目无余子。 武帝城中将近两千剑出鞘,在空中悬挂出一道惊世骇俗的剑幕。 城门外一头疲态毕露的老毛驴踩踏着蹄子,缓慢入城,一名书童装扮的少年倒骑驴,腰间挂着剑鞘,剑已不见,一脸懊恼悔恨,低头对一名牵驴子的中年男子说道:“老爷,我这剑可是好不容易才攒下铜钱碎银买来的,那李淳罡说好了是借城中剑,凭啥连我这把也不放过啊?我们这不还没到武帝城嘛!老爷你也是,眼睁睁看着剑飞出鞘,都不帮我拦下来,这事儿传出去多丢人,到时候老爷你的面子搁哪里去?” 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只不过习惯性嘴角翘起,看上去就像始终在笑,顺带着那张不出众的脸庞也柔和温醇起来,他手里拎着一枝不知何处摘来的桃花,手指轻轻旋转,抬头看着少年那张苦瓜脸,微笑打趣道:“面子不就搁在自己脸上吗?” 那当书童仆役的少年架子倒是不小,自个儿骑驴,让老爷牵驴步行也就罢了,还让那老爷背着行囊书箱,听到自家老爷调侃,先是瞪眼,随即泄气,忧心忡忡问道:“这李淳罡说好了是借剑,可不会借了不还吧?” 男子笑道:“李老前辈要是不打起来,只是做个样子,我估计你也够呛,你想啊,差不多两千把剑没了驾驭,稀里哗啦都从天上掉下来,胡乱丢了一地,到时候你认得出来那一把是你的?就算你认得出来,那么多豪侠剑客都去疯抢,加上一些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的,就你这小身板,抢得回来?想要物归原主,你就烧高香吧!再说这还算好的,万一真跟王老头打起来,这一千九百柄剑,可就要十去八九了,那你把剑资质一般,根本经不起王老头随手一挥。不过我看啊,这次李老前辈借剑,借得好,省得你小子买了剑就没心思给我打杂,你摸良心说说看,这些日子,烧菜做饭可有以往一半心思?” 确切来说是剑童的少年气呼呼道:“就老爷你话最多,开个头就要没完没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不愧是脾气好到没脾气的境界了,笑呵呵道:“好好好,我闭嘴。” 说是剑童却从没给老爷背过剑的少年叹息道:“老爷,跟你说个事呗?” 牵驴入了城,站在主道望向内城城头的男子笑眯眯道:“李老前辈和王老头要神仙打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剑童退而求次,嘿嘿道:“要不老爷你趁乱给我捡回来十七八柄剑?反正老爷你是捡剑,又不是偷不是抢,有啥关系!” 男子会心一笑道:“瞧瞧,刚还说我这面子往哪里搁,我如果两肩膀扛着十几柄剑在大街上跑,就有面子啦?” 剑童心死如灰,哭丧着脸道:“跟在老爷身边,整整六百多个做牛做马的苦日子,好不容易才积攒下十七两碎银子,都花在买剑上了,早知道打死都不来这狗屁武帝城了,狗屁倒灶!” 男子见少年隐约有泫然泪下的迹象,头疼道:“行了行了,回头没人的时候我帮你捡把好剑便是。” 少年脸孔骤变,灿烂嘻笑道:“老爷,你累不累,我帮你背书箱好了。” 男子气笑道:“德性。给你背书箱,累的还不是驴子,还不如我自己累些。” 剑童咧了咧嘴,抬头望向城中上空的阴沉沉剑幕,神情恍惚,轻声问道:“老爷,你说这场架要真打起来,谁赢面大一些?” 男子笑了笑,漫不经心道:“除非往死里打,否则这场架赢面还是王老头大很多。” 剑童撇了撇嘴角,白眼道:“这李淳罡也太没用了,只会折腾出这种吓唬人的场面,岂不是绣花枕头?” 男子露出罕见的凝重神情,沉声道:“三禄,不许对李老前辈不敬!” 少年见老爷生气,终于不敢大放阙词,乖乖哦了一声。但随即一脸不甘心打抱不平道:“那王老头也就是狗坐狗粪堆自个儿称王称霸,要是老爷你出全力,一准儿把他打得爹娘都不认识。” 男子哑然失笑,摇头道:“这辈子都不指望了。” 与老爷相处一直不讲究身份的剑童似乎是怒其不争,赌气地使劲哼哼哼。 男子不以为意,略微失神道:“你们这些孩子,自然不懂何谓天不生李淳罡,剑道万古长如夜。五百年来,天才剑士无数,最终却只有这位老前辈剑道修为直追吕祖啊。至于我,杀人兴许侥幸强过李老前辈,但也是略胜一筹,可论剑道修为,却是差了许多。” 剑童只捡好听的入耳,眉开眼笑道:“练剑不就是为了打架杀人嘛。” 男子笑道:“你倒是想得通透。” 骑在驴上的少年剑童摆足了高人气势。 男子停下旋转桃花枝的小动作,惊奇地咦了一声,笑道:“来了!你小子眼福不错,这场架还真打起来了,没有雷声大雨点小。” 内城阁楼传来一阵声如洪钟的嗓音,“请李淳罡出城,与王某入海一战!” 武帝城无数人不约而同抬头,一道魁梧白影如一颗彗星,由阁楼顶轰向东海海面。 一千九百剑,剑尖瞬间直指东海,有一人跃上当头一剑,御剑前往东海。 当世最强一战! 第201章 当两道身影出城入海,武帝城经过短暂的死寂,然后瞬间爆发出海浪般的喧闹,不管是城内百姓还是外地豪侠,都一股脑涌出城外,若是能在城上空俯瞰下去,四门附近仿佛汇聚出四道洪流,接着其中三道转折,浩浩荡荡杀向东海畔,一些性子急躁并且武艺不俗的江湖人士顾不得龟速行走,直接在城中飞檐走壁,跃出城头,这幅数百人一同兔起鹘落的壮观场景,确实罕见。 才半盏茶功夫,足足塞下十来万人的武帝城便巷空阔冷落,出奇得冷清安静,毕竟那自称李淳罡的独臂老头儿,别的不说,一手御剑一千八的仙人本领,做不得假。 再者王仙芝坐镇武帝城已逾半百年,不管是剑神邓太阿还是曹官子,都不曾让他出城一战,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位名声虽早已过气的羊皮裘老头儿,却是个相当霸道的角色,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巅峰一战,选择来访武帝城或者定居的江湖人,谁不眼馋得厉害?错过了,得悔青肠子一辈子。 原本人声鼎沸的熙攘主道,瞬间走得一干二净,连那酒摊老板与两店小二都撒腿跑了出去,只剩下世子殿下一行人迫于职责所在,只能留在原地,舒羞心痒归心痒,但入武帝城,如履薄冰,何况当下盛况是那世子殿下与老剑神两人联手造就,已是位于漩涡中心,便更不敢随大流出城看戏,万一世子殿下出了纰漏,北凉王不好拿艺高胆粗的李淳罡开刀,拿她舒羞杀鸡儆猴,舒羞就是想一命抵一命都是奢望,下场注定生不如死。 面瘫木讷的杨青风斜瞥了一眼舒羞,继而继续望向内城头,不动声色,内城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宛如东越皇帝因为身边一位断袖词伶那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而耗尽大半国库立起的通天阁。那天下第二正是从此冲射而出,“坠入”东海,约战李淳罡于那碧海潮生的冥濛汪洋。杨青风脸色如常,其实心神激荡不输舒羞,只要是一名武夫,谁不为李淳罡那借满城剑的仙人手笔与豪迈气概所倾倒?再者那两位老前辈的恩怨,几乎是贯穿整座江湖的一条大主线,自打李淳罡出了北凉,鬼门关上一袖劈江两百丈,襄樊城外败退吴家剑冠,大雪坪成就剑仙境界,莫不是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今日一战铺垫? 小虫子趁便宜老爹目瞪口呆的时候,挣扎着跳下高头大马,大概是脚力孱弱的缘故,摔了一个狗吃屎,起身后拍拍尘土,就去酒摊自顾自拣选了几瓶好酒,坐下后自顾自自饮自乐,很是老气横秋,总算良心发现,朝捞了个客卿当的采花贼老爹招招手,笑道:“老爹,喝酒喝酒,不要钱。” 龙宇轩哪有心情喝酒,生怕世子殿下和老剑神李淳罡都交代在武帝城,他这北凉客卿被堵在城内,还不是五马分尸或者踩成肉泥的下场啊。龙宇轩没下马,倒是一名逆流入城的牵驴男子闻到酒香,挑了张远离顽劣小孩的桌子,也去翻箱倒柜拿了几壶酒,不过没忘记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子摆在桌上,坐驴上的少年剑童唉声叹气,跳下驴背,小心警惕地盯着那一帮陌路人,是很古怪的搭档,脸色如雪的死鬼男子,马夫是一位清秀的青衣姐姐,还有那位骑在马上的婶婶,胸口双峰可真高啊,都要破衣而出了,看得少不经事的剑童一阵心跳,尤其是舒羞与他递送了一个妩媚秋波后,少年更是脸色涨红脖子粗,呼吸絮乱,这个名不副实的剑童别扭转过头,不敢与那位婶婶对视,身边喝酒的老爷经常提醒,行走江湖有忌讳,老道尼姑,天真稚童,与美艳女子,这三种人,沾碰不得,道行不够,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被老爷取名三禄的少年低头后,偷偷心想那位婶婶好看是好看,可惜年纪大了些,也不似作风正经的大家闺秀,他可不怎么喜欢,饱饱眼福也就差不多。 正当少年惋惜时,惊鸿一瞥,瞧见了马车上透过帘子的一张容颜,瞬间呆呆怔住,美人透珠帘。 三禄如遭雷击,慢悠悠喝酒的中年男子见到剑童失魂落魄,洒然一笑,顺着少年呆滞视线望去,是一张雌雄莫辩的绝美脸庞,小子眼光不错,要说三禄是垂涎美色才如此,倒是冤枉了这小子,那帘子后头的小女子好看是好看,可比起前不久在洛神园见到的陈姓女子,还是差了些,也没见到三禄如此魂不守舍,躲在帘子后头的女子似乎是恼怒三禄的直溜溜眼神,轻轻皱眉,松开帘子,不再相见。三禄缓缓回过神,满心满腹的自惭形秽,看得男子一阵好笑,莫不是真喜欢上了?男子对这些男女情爱一窍不通,也就谈不上如何去替三禄解开心结,顺其自然就是了。 采花贼龙宇轩见到主仆二人后,就一直悬着心思,有人骑驴不奇怪,可驴子加桃花枝再加武帝城,就不容小觑了,虽说新剑神邓太阿横空出世后,因为他喜好拎一枝桃花悠游武林,引发许多盲目崇拜剑神风采的江湖男女有事没事就去照葫芦画瓢,导致一些个老派江湖人士十分反感,想象一下,每逢桃花盛开时,走大街上,十个佩剑游侠女侠就有三四个提着桃枝逛荡,成何体统?不嫌腻味?这跟当年官子曹长卿引发青衫浪潮是一个道理,那会儿可谓是满城尽穿青衣衫,风靡大江南北,论人气高下,十大高手中,位列前三甲的王仙芝邓太阿曹长卿,能把后边七位甩开十条大街。龙宇轩自然没机会目睹剑神邓太阿的真容,也知道江湖上不是随便哪个骑驴拎桃花的便是剑神,可眼前这位神情温和的男子,瞅着不像普通人,神华内敛,气态不俗,龙轩宇如临大敌,见小虫子不知天高地厚在那边灌酒,犹豫了一下,下马小心翼翼坐在这孩子身边,将这兔崽子与那主仆二人隔开。 武帝城空落落的主道上,世子殿下始终端酒前行。 墙根下并排站着六位名动天下的武帝城武奴,武奴共计有十二,皆是输给王仙芝后必须生生世世做奴的昔年江湖顶尖高手,剑士四名,刀客三名,枪法宗师一名,拳术宗师两名,琴师一人,棋士一位。 武帝城出动一半武奴立于城墙下,想必不会是那殷勤待客的手段,而是要让那白马出凉州的世子殿下知难而退。武帝城从来没有国法,只有王仙芝立下的城规,在这里,皇帝老儿王侯公卿说话都不管用。无论是谁都得按照规矩来,除非你拳头够硬,硬到连陆地神仙王仙芝都要正视的程度。 剑童三禄数次偷瞧那马车帘子,都没再能见到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只好喝酒壮胆,没话找话轻声问道:“老爷,那个公子哥是谁,口气和胆子也忒大了,敢挑衅王老头,现在李淳罡出城去了,他该怎么走上城头?六位接近一品境界的武奴,还不得随便把他打成猪头?” 低头喝酒的男子眯起眼,望着那名年轻人的背影,依稀有几分当年的熟悉气息,神情恍惚道:“他啊,马虎是个远亲,按辈分来算,得喊我一声舅舅吧。” 剑童当场震惊,“老爷,三禄自打认识你,你就没怎么说起过家世,要不今天给说说看?” 男子想了想,端着碗悬在空中,终于笑道:“我当年在某地练剑时,他娘亲,也就是远房表姐,曾对我有一饭之恩,有救命之恩,也有授业之恩。这趟带你来武帝城,是还那份恩情的。” 少年直来直往说道:“老爷,可不是我说你,照你这说法,这恩情大了去了,你咋个还法?加上你们俩还沾亲带故的,你要是出手小气了,我都看不下去!以后看我还给不给你烧水做饭!” 男子调侃道:“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还不是觉着那公子哥跟你一见钟情的姑娘有关系,想借我的出手去做好事?你啊,这叫慷他人之慨,否则以你吝啬小气的性子,十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半个铜钱。” 剑童恼羞成怒,不再理会这个言辞刻薄的老爷,眼角余光却是投向马车,生怕那位姑娘听了去,对他产生不佳印象。 男子轻声感慨道:“吴素离开吴家剑冢前,与我在剑山一别,我曾许诺一事。后来她为了徐瘸子孤身入皇城,我当时没来得及跟上,以至于她落下病根,我愧疚至今。” 说话间,男子弯腰从书箱中取出一名黄梨木匣,手指一抹,轻缓推开,露出十二柄长短不一却都玲珑袖珍的小剑,小剑颜色迥异。 在有所动作前,模样十分人畜无害的男子转头对两辆马车微笑说道:“在下邓太阿,习剑时欠下王妃吴素一事,今日先行偿还一半。希望各位不要阻拦。” 龙宇轩一口酒喷出嘴,使劲咳嗽。 吓得脸色发白。 “与王妃入世救人剑不同,邓太阿练剑从来只为杀人,也不与俗人庸人示匣中十二剑,这次破例出六剑。” 没心没肺的小虫子破天荒露出凝重神情。 青鸟更是握紧刹那枪,丝毫没有因为这名自称邓太阿男子的友善姿态而掉以轻心。 舒羞杨青风面面相觑。 慕容桐皇再度掀起帘子,瞪大眼眸,紧皱眉头。 离剑神邓太阿最近的少年剑童心生豪气,神采奕奕。 一时间,附近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世间有几人有幸亲眼见到自诩杀人冠绝天下的桃花剑神出剑杀人? 黄梨剑匣整齐排列十二剑,最长不过中指,最短才及拇指。 只见当下江湖风头远胜老剑神李淳罡的剑道第一人,微微一笑,伸出一根食指,朝左手第一柄赤红小剑的剑柄,轻轻一弹,平静道:“玄甲。” 小剑跳入空中,轻微凝滞后,朝城头激射而去。 邓太阿再伸出中指,双指并敲,“青梅,竹马。” 两剑灵气活泼地蹦入空中,再度飞去。 最后一次是三指。 “春水,朝露,桃花。” 小剑匣恰好空去一半。 连靖安王妃都被这传奇色彩浓重如墨的男子给挑起好奇与畏惧,随着他的手势,与舒羞杨青风龙宇轩几人一起望向城墙下。 唯有小虫子和青鸟始终盯着那个并不起眼的黄色剑匣。 张目远望的众人根本不知道,这名男子才弹指出剑跳出匣,几乎一瞬间,六柄小剑便已返回剑匣两尺上空,缓缓落下。 等到邓太阿盖上黄梨木匣子,众人才后知后觉,看到六名武奴好似被一物洞穿头颅,迸出六道血柱,六具尸体撞向城墙,最终缓慢地瘫软倒地。 这时,弹指飞剑杀人的邓太阿起身,却没有动那只装载十二柄价值连城飞剑的黄色盒子,对那轻轻摇头的小虫子微笑说道:“邓太阿恭贺赵老神仙返璞归真,逍遥陆地。麻烦老天师将这只盒子交给世子殿下,就说邓太阿的飞剑杀人术尽在此盒中。” 小虫子愁眉苦脸叹气道:“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你这是逼着王仙芝跟李淳罡死磕呐?要是李淳罡输了,徐凤年如何走得出武帝城?你送不送十二飞剑又有何意义?” 邓太阿拿起桃花枝,牵过驴子,笑道:“老神仙,这与邓太阿没关系了。” 小虫子白眼无奈道:“现在的江湖,贫道是真看不懂了。” 采花贼龙宇轩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没了阻碍,世子殿下顺利走上城头,走近了那只紫檀剑匣,盘膝坐下,将那碗酒搁在眼前,望向东海。 兴许是那武帝城老怪物知晓了城内波澜,动了真怒,海面顿时搅乱掀翻。 老匹夫真要教那东海之水皆立? 徐凤年眺望海面,海浪愈演愈烈,下垂剑幕如黑云压城,突然咧嘴笑道:“风紧扯呼了!老黄,等从北莽那边活着回来,再来看你。” 这一日,除去百年江湖两代剑神在武帝城出手,还有一件事情轰动天下。 武当山年轻掌教,骑鹤下山。 第202章 齐仙侠那般不苟言笑的一个龙虎道人,结果到了武当山,呆久了,也被洪洗象给祸害得不轻,不是被拉壮丁去给宫观修修补补,便是砍柴烧炭搭建竹楼,期间难免与武当上几代道人都有磕磕碰碰,起先武当小字辈的道童都没个好脸色,后来见这位龙虎山来的,虽说常年板着脸跟欠了他几万贯钱似的,可心地不坏,加上年轻师叔祖兼掌教与这人以礼相待,再者道童们听说这家伙剑法跟六师叔祖不相伯仲,胆大一些的,就鼓起勇气跟他问些飞剑法门,那姓齐的倒也豪气,没啥门户之见,有问必答,到后来,一大群仰慕剑仙风采与江湖风云的道童都跟在屁股后头唧唧喳喳,呱噪个不停,齐仙侠所居住的冷僻竹屋无形中也热闹了许多,与金科玉律不计其数的道庭龙虎山不同,武当山没太多讲究,齐仙侠本以为会很不适应,不料不说那些顽劣单纯的道童,便是几位骑牛的几位师兄,陈繇宋知命俞兴瑞等人,都有不咸不淡的往来。 齐仙侠不知不觉便少了几分与骑牛的争强斗胜的初衷,沉静下心思,在武当山练剑习道。 间隙偶尔会去主峰峰顶太虚宫欣赏日出日落,眺望而去,东西南北四面七十二峰峦,如莲瓣拱卫主峰,一同呈现出俯首称臣的朝拜姿态,每次吐纳完毕,收回视线,齐仙侠都会情不自禁望向那柄货真价实是吕祖遗物的仙剑,悬挂在大庚角檐下,对于五百年不世出的吕祖,齐仙侠自幼便崇敬得很,否则也不至于一心修行剑道,追求那飞剑取千里以外首级的剑术极致,道门里剑分道剑法剑两种,自古以来便是尊道剑轻法剑,简单而言道剑斩七情六欲,法剑斩妖除魔斩不平事,前者于修道飞升百利而无一害,后者却不可避免地沾染因果,曾有龙虎山天师便因此而遭遇罕见天劫,几乎当场兵解,若非龙虎山当机立断以折损数棵龙池气运莲做代价,后果不堪设想,齐仙侠走法剑一途,龙虎山并非没有异议和惋惜。 今日是玉京尊神真武大帝的诞辰日,上山烧香的香客络绎不绝,说来奇怪,自骑牛的接任掌教以来,虽说没有上任掌教王重楼那种一指断江的神仙事迹,而且这姓洪的连一次下山都不曾有过,但武当山的香火却是愈来愈旺,齐仙侠经常听同门白煜讲解气运,略懂一二,在主峰观云望霞,需知这武当屹立于大陆西北,而天下气运向来是由西往东而去,一如滚滚江水奔流到海,但这段时日,连齐仙侠这个望气的门外汉,尚且隐约可见云海滔滔翻涌,层层叠叠汇聚在七十二峰外,只是不知何时何日会厚积薄发。所幸齐仙侠向来不愿杞人忧天,玄武是否当兴,龙虎能否长荣,谁是真正的道教祖庭,谁被朝廷敕封君王恩赏,对他而言,都不重要,齐仙侠蓦地心神一跳,瞪大眼睛,抬头朝那柄已不出鞘整整五百年的仙剑望去。 这把自吕祖羽化登仙后沉寂半千年的古剑,竟然颤鸣如龙。 七十二峰云海沸腾,最终宛如七十二条白龙游向主峰。 数百只黄鹤翱翔盘旋。 因真武大帝诞辰而蜂拥入山的浩荡香客几乎同时抬头,去看望这幅异象,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真武大帝显灵,数万名心怀畏惧的香客齐齐跪拜于地,世间寻常百姓,你与他们说圣人经典,玄妙道德,艰深佛法,往往益处不大用处不多,他们往往是见了浅近明显的东西才喜欢才害怕,一如升斗小民见到那些痞子无赖手里的刀枪棍棒,或者是官老爷的锦绣补服和八抬大轿。故而佛教便有十八地狱,吓得人战战兢兢,道门则有种种真人仙人的救世济民,这些东西,世子高人往往不屑言谈,对市井巷弄的老百姓来说却是最能震慑人心。北斗主死,真武大帝坐镇武当,敕令北方,鼎盛时,南方都会有无数香客前来武当烧香祈福,如今武当声望式微,但多数北地百姓心中仍是相当虔诚信赖,尤其是这头顶漫天云海翻滚,黄鹤齐鸣,谁不敬若神明显圣? 正在经楼找寻一部典籍的陈繇踉跄跑到窗口,颤颤巍巍推开窗户,老泪纵横,嘴唇颤抖道:“王师兄,小师弟成了!” 山中炼丹的宋知命顾不得一鼎炉被凡人视作仙物的丹药,扑通一声跪下去,磕头道:“武当三十六弟子宋知命,恭迎祖师爷!” 在东海寻觅到一名骨骼清奇闭关弟子的俞兴瑞,正坐蒲台上传授那名弟子内功心法,抚掌大笑,笑出了眼泪,激动万分道:“李玉釜,你掌教师叔终于要下山了!” 七十二峰朝大顶,二十四涧水长流。其中最长一条飞流直下的瀑布犹如神助,低端被掀起拉直,通向毗邻那座唯有一名年轻道人修习天道的小莲花峰,瀑布如一条白练横贯长空,数万香客见到此景,仿佛置身仙境,更加寂静无声,偌大一座武当山,几乎落针可闻。水起作桥为谁横?齐仙侠亲眼见到古剑连鞘飞出太虚宫,尾随其后,沿着悬挂两峰峰顶水桥奔掠向小莲花峰,看到骑牛的怔怔靠着龟驼碑,喃喃自语:“今日解签,宜下江南。” 那柄仙人古剑围绕着年轻掌教飞旋,如同故友重逢,欢快雀跃。 心神激荡的齐仙侠喝声问道:“洪洗象,你到底是谁?!为何吕祖佩剑与你灵犀相通!” 骑牛的年轻师叔祖置若罔闻,神情怔怔,掐指再算,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朝齐仙侠微微一笑,缓缓起身后伸手抚摸那柄停滞悬空的古剑,手指一抹,三尺青峰清亮如水,剑鞘分离,轻声道:“我去江南,你去龙虎。我随后就到。” 剑鞘往龙虎山而去,剑身朝江南而飞。 古剑先行“下山”。 一身朴素道袍的洪洗象拍了拍尘土,骑上一只体型巨大的黄鹤,望向江南。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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