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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算容易,但也不算太难,记住一点便是,弃楷用行,终归是无大错的。至于那位晋三郎,心高气傲,在字一事上投其所好,没有半点意思。” 京城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敢说自己见过七八位黄紫公卿,一个儒士善意地侃侃而谈,年轻人毫不奇怪,他感激道:“学生记住了。” 衍圣公点头道:“不迂腐,很好。酸儒做不得。” 年轻人忍不住又笑了。 衍圣公突然问道:“上次殿试,好像没有北凉士子?” 年轻人嗯了一声,没有多嘴。内幕如何,太安城心知肚明。离阳朝廷限制北凉会试名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上次春闱正赶上新凉王成功世袭罔替,尤其拒收圣旨一事跟朝廷闹得很僵,北凉士子想要出人头地,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 年轻人想了想,苦笑道:“当时一起进京的五人,四人在今年开春就都回去了,下马嵬驿馆那边,会给咱们北凉落第士子返程的盘缠,所以四人都把余下的银钱都掏给我了,其实他们的道德文章,做得不比我差。” 衍圣公纳闷道:“怎么回去了?下一次会试,你们会顺利许多的。就算不知道这个……你们五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怎么就不再搏一搏?而且,当时北凉不是正要打仗吗?” 年轻人咧嘴笑道:“所以才回去啊。” 衍圣公停下笔,若有所思,转头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那位北凉王,为人如何?” 年轻人自嘲道:“我一个穷书生,在北凉除了两任家乡县令,就再没见过什么高官了,哪敢置喙王爷的好坏。” 衍圣公把毛笔抵还给北凉寒士。 两人换了个位置。 年轻人这次没有急于落笔,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块石碑,然后转头对那个猜不出身份的儒士说道:“先生,知道我们北凉树起多少块石碑了吗?也许有一天,会比国子监所有石碑上的字还要多。我留在这里,不是贪生怕死,是怕京城庙堂上只有晋兰亭这样的北凉人,是怕整个离阳误认为我们北凉读书人,都如晋兰亭这般不堪!我自幼体弱多病,去上阵杀敌,恐怕只能成为北莽蛮子的战功,但是留在这里,可能我今天只能与先生你一人说这些,但同样也许有一天,哪怕北凉打没了,我还可以跟一百个一千个先生说这些。” 衍圣公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出几步后,转头看了眼那个年轻北凉士子的消瘦背影。 这个两次催促那儒士写字快些的年轻人,肯定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天底下的皇帝,可以同时有几个甚至十数个,但八百年以来,以至于千年以后,张家圣人衍圣公,一代传一代,当世只有一人。 而此时聚精会神抄书的年轻人,也没有发现国子监大门口内聚集了数千学子,密密麻麻,全部瞠目结舌看着他跟那个“不知名”儒士的闲聊。 在国子监一大帮官员的约束下,没有一人胆敢越过雷池跨出大门,前去打扰衍圣公。 这一天,当代衍圣公离开京城。 第811章 (感谢你们的月票,咱们一起好好收尾。再次感谢一路追到今天的你们,因为你们比我还不容易。) 轩辕青锋来得太快,以至于当她撞向徐凤年的时候,就有好些坐在屋顶观战的江湖人,仿佛看到了一条从城南延伸到下马嵬驿馆街道的紫线,这条紫色轨迹的起始处色彩偏淡,然后依次加深,直到此时的浓重大紫。 而这位女子武林盟主掠过小半座太安城,也闹出极大动静,她一路飞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了在一处处高楼屋脊炸开长串雷鸣。 众人先见其紫,再闻其雷。 大雪坪徽山紫衣从一栋酒楼的楼顶迅猛坠入大街,直冲那袭绘有九蟒五爪的黑金蟒袍。 大街上响起一声砰然巨响,以蟒袍和紫衣为圆心,道路上来不及清扫干净的凌乱落叶,并非如众人所料那般向街道两侧飘荡,而是违反常理地先在地面打了个旋,猛然扯起后,朝撞在一起的两人飞去,又在距离圆心三四丈的空中瞬间化为齑粉。大街之上,有一片原先刚好从高枝掉落的枯黄梧桐叶尤为瞩目,不知为何它没有被无比磅礴的两股气机扯碎,而是像一只黄蝴蝶萦绕两人,急速旋转,让人眼花缭乱。这片落叶的飞旋无迹可寻,但是每次带起一抹纤细弧线在街面青石板路上轻轻擦过的时候,竟然铿锵有金石声! 酒楼内,东越剑池李懿白已经带着那双师弟师妹来到窗口,李懿白仗剑游历江湖多年,极富侠名,毫不逊色于京城里的祁嘉节首徒,好事者还给了他们一个“南北剑林有双李”的说头,只是李懿白远比坐井观天的李浩然要知道江湖的水深水浅,故而待人接物不是李浩然可以媲美的。李懿白临时想要三个临窗观战的绝佳位置,酒楼众人还是愿意给这份面子的,毕竟多看几眼下马嵬驿馆,和卖给李懿白一份人情,孰轻孰重,谁都拎得清。 白衣少女单饵衣扯了扯李懿白的袖子,小声嘀咕道:“怎么打得这么热闹?姓轩辕的娘们就算比祁嘉节略胜一筹,也不至于跟北凉王纠缠太久吧?” 李懿白曾经亲眼见识过年轻藩王瞬杀祁嘉节的惊悚场景,比绝大多数中原武道宗师都清楚徐凤年骇人的战力,从逃暑镇返回太安城的途中,数次跟宗主柴青山揣测徐凤年,两人都认为别说二品小宗师,恐怕就算你到了指玄境界,并且在此境界稳固积淀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够挡下徐凤年一次出手。徐凤年的武学,杂而精且不说,尤其杀人的手段,跟当初人猫韩生宣颇为相似,都是生死相向的厮杀中,你差我一境,那你就肯定死,而且会死得极快,是眨眼后便生死立下的事情。但是以天象境界的大宗师修为对阵徐凤年,结果如何,李懿白和宗主柴青山有些歧见,李懿白不相信仅在陆地神仙之下的天象境,不相信凤毛麟角的这一小撮人,面对徐凤年仍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懿白看不透真相,又不是喜欢信口开河的人,故意忽略了小师妹言语中对离阳武林盟主的不满,他摇头道:“轩辕盟主终究是天命所归一般的江湖骄子,放眼整个天下,即便加上北莽,也只有她在武道上的攀登速度,能够与北凉王一较高下。早年她就已经做出过广陵江上拦截王仙芝的壮举,如今修为渐深,能够跟北凉王僵持不下,也不算太过奇怪。” 李懿白说完这些话,眼神有些恍惚,大街上,紫衣和蟒袍,如同蛟龙绕大岗,委实赏心悦目。李懿白清晰记得自己初见轩辕青锋,是在春神湖畔的快雪山庄,这袭紫衣以势如破竹的无敌姿态,傲视群雄,就连李懿白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这个女子,独站徽山巅,连同李懿白在内,几乎整座离阳江湖的年轻俊彦,只能远观仰视。 少女单饵衣这两年来,听腻歪了例如北凉王与徽山紫衣暗中眉来眼去的狗屁江湖传闻,虽说徐凤年把听潮阁武库大半秘籍转赠大雪坪缺月楼,是一桩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在单饵衣这样的少女心中,从不认为北凉王当真会跟轩辕青锋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牵连,一个成天阴气森森的女子,就算武功高了点,脸蛋漂亮了点,身段婀娜了点,终究还是不讨喜的嘛。 白衣少女笑眯眯问道:“李师兄,你说是不是北凉王故意放水了,以免那娘们输得太难看?若是她在太安城丢尽颜面,还怎么当武林盟主,是不是这个理?” 宋庭鹭白眼道:“师父亲口说过,轩辕青锋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天象境界,修为不下于当年以力证道的轩辕大磐,这类武夫,无论体魄还是心境,都不是寻常武道宗师能比的。师妹,你真当姓徐的天下无敌啊,咱们离阳还有曹官子桃花剑神两位大宗师呢,在北凉耀武扬威是一回事,出了北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瞧着吧,等到曹邓两大高手出手,姓徐的就会被打回原形!” 柴青山没有跟剑池三名晚辈站在一起,但也没有曹长卿陈芝豹吴见几人的那份闲情逸致,老人一直闭目凝神,仔细捕捉大街上的两股气机流转。 柴青山叹息一声,刹那间原地便没了这位剑道巨匠的身影。窗口那边恍如掠过一阵清凉秋风,下一刻,只见柴青山站在了酒楼门口的台阶上。 而街对面客栈的一扇窗户后头,吴家剑冢的老家主吴见迅速伸手出袖,其中两根手指轻轻叩在窗栏上。 吴见身前的这一侧街道,从下马嵬驿馆到大街尽头的数百丈距离,从楼顶到地面,立起一道模模糊糊的剑气帘幕,涟漪阵阵。 这一侧看客只觉得突然有凉意扑面而来,如炎炎夏日置身于深潭附。 街道另一侧的柴青山轻轻跺脚,整座大街都像剧烈颤抖了一下。 在吴家剑冢和东越剑池两位剑道宗师,分别一叩指一跺脚后,所有人才发现紫衣蟒袍的圆心外,青石街面上出现了千万条粗如手腕细如蚯蚓的斑驳裂缝,不断向街道两侧疯狂蔓延,恰似洪水决堤,汹涌冲向两侧楼房内的数百看客,吓得许多人肝胆欲裂,不过是想着来下马嵬一睹北凉王风采的,可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所幸这些游走如小蛇的崩裂纹路,在撞到吴见叩指剑气成墙的雨幕前,冲势略微凝滞,虽然很快裂缝就沿着这堵“墙壁”向上攀沿,但在爬到大概与酒楼客栈等门高的地方,气势终于以常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下去,这一切无声无息。 而密密麻麻的缝隙在向柴青山那一边迅猛铺散去的时候,以东越剑池宗主脚下台阶为界线,在那条直线之上,同时轰然炸裂,尘土飞扬。 李懿白惋惜道:“先后两场比试,轩辕青锋输给了北凉王,同时我们宗主也输给了吴家剑冢的家主。” 宋庭鹭愤愤不平道:“师父和吴家老祖皆以指玄剑术来阻挡轩辕青锋倾泻的气机,师父是硬碰硬,所以才闹出些动静,吴家老祖就城府阴险多了,不但出手招式花里胡哨,看似以静制动胜了师父半筹,其实师父只要用上我们剑宗秘传‘山高水深剑气长’七剑的任意一剑,一样不差!” 少女没有那么多旺盛的宗门荣誉感,撇嘴道:“师父用上了压箱底的剑术,吴家老人只是随手为之,师父不仍是输了?何况如此一来,师父连气度都输了。” 少年郁闷道:“师妹!” 因为轩辕紫衣的出现,本就心情不佳的少女握剑瞪眼道:“咋了?你不爽?!” 少年悻悻然低声道:“秋高气爽,秋高气爽。” 李懿白突然提醒道:“你们注意北凉王那边!” 徐凤年和轩辕青锋对峙而立,两人相隔不过两丈而已。 徐凤年双手负后,神情自若。 轩辕青锋也没有生死之战过后的疲态,但是她来时挽了一个小结的裙摆,已经松开。 结已解。 只是轩辕青锋手中多了那片枯叶,语气淡漠道:“三年后我跻身陆地神仙,大雪坪分生死。” 徐凤年微笑道:“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死,不管你有没有成为陆地神仙,我不出意外都会去徽山那边看看的。” 轩辕青锋双指捻动梧桐叶,眯起眼,气息阴沉。 徐凤年嘴唇微动,没有出声。但是轩辕青锋知道他在说什么。 徐凤年的意思很简单,想要把他当成磨刀石,一战胜之,从而登顶武道,现在为时过早。时下太安城,曹长卿,邓太阿,徐偃兵,陈芝豹,洛阳这些大宗师都“盯着”这里,怎么都轮不到你轩辕青锋出头。 轩辕青锋不动声色。 龙爪老槐树上,呵呵姑娘皱了皱眉头,屁股下的枝丫轻轻颤抖,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只见街面上那具本该死绝的“尸体”,身形暴起,而且这一次总算是完整出刀了。 “死尸”的身形如同陆地起龙卷,刀锋绽放出绚烂的雪白电光,如同一颗光球,地面上撕裂开一条沟壑,碎裂的青石疯狂飞溅。 滚刀之势,有几分轩辕青锋出场时的风范。 而且不同于轩辕青锋光明正大地露面,这位的暴起杀人显得尤为诡谲凶悍。 李懿白这些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异样的江湖人,都以为会是一场短兵相接的血腥厮杀,但是下一刻景象就让他们感到荒诞至极,看似搏命的刀客在临近年轻藩王五步左右的时候,猛然折向,然后脚尖一点,就要掠过高楼,这是打算逃之夭夭? 徐凤年看都没有看一眼赵勾头目,而是望向了一座酒楼门口。 那个去势惊人的家伙,突然安静悬停在了空中,不升不落,就那么“挂”在那里。 李浩然猛然发现,这个“少年”宛如一件瓷器,被人用小锤敲击了成千上百次,瓷器本身其实已经碎裂不堪,却偏偏没有就此破裂绽开。 以秘术返老还童并且成功装死的赵勾头目,这一次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轩辕青锋拔地而起,紫虹长掠而走。 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望向静止少年或是轩辕青锋逝去身影之际,一位两鬓霜雪的中年儒士跨过门槛,缓缓走下台阶。 阳光下,青衫儒士没有转身面朝年轻藩王。 徐凤年面带笑意,双手下垂,轻轻抖了抖袖子。 街道尽头,一位貌不惊人的中年剑客率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每一人无论容貌还是气态,如出一辙! 但是没人持剑式,则略有不同。 为首剑士,是那位桃花剑神成名的“倒持太阿”。 他,或者说他们,不断踏足这条通往下马嵬驿馆的青石板路。 同一人,不同剑。 与此同时,青衫儒士双指捻住一枚棋子,轻轻松开,任由那枚棋子缓缓坠向地面。 棋子下坠半尺有余,他开始背朝那群剑士,大踏步走向徐凤年。 已经露面的街上数十提剑人,在那枚棋子下坠后,所有手中剑,无论是何种提持姿势,剑尖不动,但剑身都无一例外开始向下弯曲。 然而异象不仅于此。 身穿蟒袍的年轻藩王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但是他左右两旁,同时出现了一位身形飘渺的羊皮裘老人,双手负后抬头望天,对天下事浑不在意的神态。 一名背负剑匣的矮小老人,咧嘴笑着,缺门牙。 一个魁梧赤足的白发麻衣老人,双臂环胸,气势如虹。 一位身穿武当道袍的高大老人,缓缓抬手,作出一指断江式。 有个黑衣和尚,板着脸摸着自己的脑袋。 有个身穿大红蟒袍的宦官,双手十指交错在腹部。 …… 柴青山很没有宗师风范地直接坐在酒楼门槛上,望着年轻藩王身边那个穿着一双草鞋的老者。 柴青山眼神恍惚。 吴家剑冢老祖宗手肘搁在窗栏上,微笑着。 司礼监秉笔老太监,看到这一幕,嘴唇泛白。 陈芝豹终于来到窗口附近,身后跟着身穿便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后者看着街上那个大红蟒衣的前辈,神情复杂。 老槐树上的貂帽少女,停下啃大饼的动作,不知是她吃饱了,还是想着留些那个人吃。 大战在即!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再无喧嚣,落针可闻。 ———— 天下四大宗师中的三人,离阳三位陆地神仙,新武帝徐凤年,大官子曹长卿,桃花剑神邓太阿。 齐聚京城,三足鼎立。 皆是一人战两人! 第812章 (具体过程的三人之战,暂时就不放在《噤若寒蝉》这些章节里。那场巅峰大战,几章以后见。) 今日的太安城早朝,盛况空前。 永徽至祥符,朝会尤其是早朝,很大程度上就是离阳王朝政局形势的直观体现,其中参与朝会人数的多寡,往往是一种对某些中枢重臣的无形评价,例如陈芝豹和卢白颉先后赴京担任兵部尚书,上阴学宫大祭酒齐阳龙的出山,大将军顾剑棠的离京主政两辽,对宋家老夫子、阎震春的谥号决议,还有卢升象唐铁霜许拱三位地方名将的初次入京,少保陈望升任左散骑常侍,以及原户部尚书王雄贵和原礼部尚书元虢的“流放”外地、刑部侍郎韩林的高升外任、卢白颉的黯然离京等等,早朝人数都有显著差别。 除了必须参加每日早朝的文武百官不去说,有朝会资格却不必参加的三种人,与国同姓的皇室宗亲,曾经有功于离阳获得世袭爵位的豪阀勋贵,和皇帝开恩特许无需早朝的年迈公卿,他们早朝人数越多,自然就意味着某个官员地位的愈发显赫,若是朝会官员略显稀疏,比如当时王雄贵和元虢的上朝辞别,还有那前不久前往北凉道担任节度使的老将杨慎杏,就没有惊起丝毫波澜,几乎就完全没有宗室勋贵老臣这三种人的到会。 虽然是个昨夜骤然阴雨的糟糕天气,但今早的朝会,可谓群贤毕至。 秋雨绵绵,京城许多道路泥泞,对于某些要穿过小半座京城参与早朝的官员而言,若是搁在以往恐怕就要在马背上或是车厢内叫骂几句了,可今天几乎人人都兴致勃勃,毫无疲态。一些个早朝前有在车厢内点灯读书习惯的臣子,心不在焉翻动书页,时不时撩起车窗帘子查看地址,或是直接跟马夫开口询问还要多久到达。 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的宅子所在街道,街坊邻居都是离阳王朝一等一的勋贵王公,除了他的郡王老丈人,还有像燕国公高适之、淮阳侯宋道宁这些退居幕后多年的离阳大佬,他们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他们丧失了影响朝政走向的话语权。 天未亮,这一大片府邸处处灯火辉煌,奴仆早已备好车驾,一位位身着紫黄的王侯公卿陆陆续续坐入马车。在这条车水马龙中,陈望的那架普通马车难免稍显寒酸,但是在一个转角处,前头那辆本该先行拐入大街的一位侯爷主动让人放缓速度,为陈大人的马车让路。陈望轻轻掀起侧帘,那位养尊处优故而年近五十依然没有老态的侯爷,看到陈大人跟自己点头致意的时候,老侯爷笑着回礼,放下帘子后,捋着胡须,既有跟左散骑常侍打上些许交道的洋洋自得,心底也有唏嘘后悔,当年先帝从赵家宗室和公侯勋贵中拣选女子婚配给陈望,他有个孙女本来是有希望的,只是当时只想着跟一位权贵国公爷攀上亲家关系,如今回头再看,虽说得偿所愿把孙女送入了国公府,但是相较陈望这位货真价实的“乘龙”快婿,真是亏大了。 燕国公高适之和淮阳侯宋道宁是至交好友,奇怪的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竟然没有任何亲上加亲的联姻,真说起来,燕国公晚年所生的高士廉高士菁兄妹,放在太安城都是相当出彩的年轻子弟,而淮阳侯子女众多,又属于倒吃甘蔗节节甜,因此照理说即便不是嫡长子女,与高家兄妹年龄相当的那几位宋家男女,若是成亲也不算就是如何高攀了燕国公府。 今天燕国公和淮阳侯不但都要参与早朝,而且还共乘一辆马车,车厢宽敞,尚未入冬,国公爷高适之就让人添了只精巧小炉,焚香取暖皆可,这是为了照顾早年染寒的好友宋道宁。 宋道宁眯眼打着盹,高适之轻轻弯腰,动作轻柔地挑了挑炉火。 宋道宁睡眠极浅,很快就睁开眼。 高适之看到宋道宁投来的视线,问道:“有话想说?” 宋道宁默不作声,眼角余光瞥了眼他们和马夫之间的那张厚重帘子。 高适之又问道:“你家那位老马夫终于也自行请辞了?” 入秋便惧冷的宋道宁伸手拢了拢领子,轻轻嗯了一声。 高适之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敢畅所欲言?” 宋道宁脸色淡漠,“经过这么多年,习惯了。” 作为患难兄弟的高适之心有戚戚然,轻声感叹道:“这么说来,还要感谢那个一刻不愿消停的年轻藩王,否则陛下就算有心撤走赵勾,也绝对没有这么快。” 宋道宁嗓音沙哑道:“一开始,我对先帝此举是有怨言的,这么多年下来,反而心安。说实话,以往偶尔出行,明知道有个先帝眼线盯着,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现在陛下撤走谍子,高兄,你觉得如何?” 高适之冷笑道:“宋老弟,我高适之又不是官场雏儿,当然是跟你如出一辙,不自在,很不自在。还不如双方其实心知肚明,只要不捅破窗户纸,就能相安无事。现在倒好,明面上走了个马夫,是不是府上就会暗中多个仆役婢女?” 一向在太安城以木讷寡言著称的宋道宁笑意玩味,“高兄,你是否因此便觉得陛下气量不如先帝?” 高适之皱眉道:“你不觉得?” 宋道宁摇头道:“陛下此举,在我看来,不是想要让咱俩为此感恩戴德,陛下不至于如此浅薄,无非是给了你我一道不需要宦官代劳的密旨罢了。你若是不谙深意,接下来的那场盛宴,就没有你的座椅了。” 国公爷顿时神情凝重起来,问道:“此话何解?” 宋道宁缓缓道:“自祥符元年起,京城官场风云变幻,让人目不暇接。诸多起伏,不是几个人的官场升迁那么简单,文官方面,北地彭氏为首的士族开始迅猛崛起,以卢庾两氏领衔的江南士族突然崛起又突然沉寂,青党死灰复燃,翰林院从赵家瓮独立出去,等于跟三省六部彻底撇清,新任翰林院学士是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出身普通士族,和张庐以及江南两辽两大世族都无太大关系。六座馆阁的设立,亦是从三省六部分权之举。武将这边,暂时不说老旧两朝藩王,就说最近几年在京城进出过的人物,之前的兵部侍郎许拱唐铁霜,蓟州副将杨虎臣韩芳,重返广陵道大权在握的宋笠,以中坚将军李长安为首获得提拔的七位京畿实权武将,还有刚刚入京的董工黄田综和韦栋。” 高适之自嘲道:“宋老弟,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说这些我都晓得,陛下的大致意思也算马虎领会,你就只说你的真知灼见好了。我一个大老粗,兜圈子不在行。” 宋道宁轻声叹息道:“算了,对牛弹琴,还不如省点气力,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参加过早朝,要是不小心站晕过去,就丢脸了。” 高适之抬起手挥了挥,笑骂道:“姓宋的,别以为自己是个侯爷,我就不敢揍你啊!” 宋道宁突然说了一些题外话,“让士廉士菁不要和殷长庚走得太近……对了,还有如果士菁那丫头不是太反对,你不妨撮合一下她和赵右龄的幼子,年纪是差了几岁,可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些都是小事。” 高适之不客气道:“怎么老弟你也跟那些眼窝子浅的家伙一样了,殷茂春就算比赵右龄慢了一小步,但是三省六部三省六部,不说尚书令,也还有中书省门下省两个,殷茂春和赵右龄一人一个茅坑,都不用抢什么……” 说到这里,高适之猛然停嘴。 宋道宁讥笑道:“怎么,总算想通了?知道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会输得很惨了?而且还是这个做了多年储相第一人的殷茂春?!” 高适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道:“那两家孩子结个屁的亲啊?!” 宋道宁淡然道:“别忘了,殷长庚与赵淳媛的婚事,是先帝的意思。殷赵两人顺水推舟,只是各自给对方后人留一条退路而已。” 国公爷啧啧道:“这帮读书人,弯弯肠子就是多!” 宋道宁轻轻感慨道:“文人心眼多,武人不服管,陛下登基以来,其实相当不容易。殊为不易的是陛下做得很好。” 高适之盯着这位无话不可深谈的好友,沉声问道:“你决定了?真要帮着陛下制衡各个文官党派和各方武将势力?” 宋道宁答非所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们这帮各个姓氏的邻居这么多年来,给碧眼儿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不能否认,有和没有碧眼儿坐镇的庙堂,天壤之别。既然碧眼儿走了,那我们不说为江山社稷考虑,好歹也要对得起那些每年都要去祭拜的祖辈牌位。” 高适之伸了个懒腰,“反正你如何我便如何,就这么简单,我才不去费这个神。” 宋道宁突然笑了,“还记不记得年轻时候的事情?” 高适之愣了愣,“啥事?咱哥俩年轻时候的壮举可不少,你问的是?嘿,王元燃这拨不成气候的兔崽子比起我们当年,差了十万八千里!” 宋道宁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然后指了指眼前这位赫赫国公爷的脸。 后者瞬间涨红了脸,高适之骂了一句娘,整个人气焰全消。 宋道宁破天荒哈哈大笑。 当年,很多年前了,那时候他小侯爷宋道宁和好兄弟高适之,带着扈从纵马京郊,结果遇上一位女子,那名女子真正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便是眼高于顶的宋道宁也惊为天人啊。 只是等他们才刚刚两上前还没开口搭讪,那女子也安安静静不曾说话,结果有个操着辽东口音的土鳖就远远跑了过来,双方都是热血上头的年纪,一言不合那就是用拳头讲道理了,宋道宁和高适之两个打一个竟然没打过,挨了些不轻不重的拳脚,但是两位权贵子弟人多势众啊,很快就追着那个王八蛋打,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关键是这个家伙身手还行,可那张嘴巴真是骂人一百句都不带重复的。这哪里是什么英雄救美,分明是丢人现眼来了。完全跟豪迈气概不沾边,分明是两拨登徒子内讧,谁都不是好鸟。 然后…… 然后就是宋道宁被那个背剑女子一脚踹出去七八丈,高适之被一巴掌摔得在空中旋转了七八圈。 再然后就是那个辽东年轻人满脸“感激”地冲到女子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着不着边的感谢言语,就是不肯松手。 高适之和宋道宁是很后来才知道那个姓徐的王八蛋,下场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倒飞出去老远,重重趴在地上后,仍是咬牙切齿挤出个难看笑脸,使劲扯开嗓子嚷嚷道:“你就是我徐骁的媳妇了!要么你打死我,要么就嫁给我!” ———— 以前,太安城只要有徐骁在,就不缺热闹。 现在,太安城来了他的儿子,好像也很热闹。 ———— 燕国公和淮阳侯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们,很是大失所望,因为今日早朝,那个闹出天大风波的年轻藩王并没有出现。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消息只是让文武百官稍稍精神振奋了一下。 原先燕敕王赵炳麾下的头号南疆大将吴重轩,瞒天过海地从广陵道抽身北上,突然出现在京城庙堂之上,升任为离阳兵部尚书,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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