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1V1)_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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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第三个分岔口，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殷屿环顾了一圈船长室，注意到倒在后排长沙发椅上呼呼大睡的阿德，他道：“他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他喜欢在有人的地方睡，奇怪的安全感需求，别管他。”贝尔汗摆摆手。殷屿闻言又看了阿德一眼，只好收回视线无视过去。 “有情况随时通知我。”殷屿说道，“我们可以放缓速度，安全第一，明白么？” “当然！”贝尔汗扯扯嘴角无所谓地道，“你们最好回船舱里去，德米拉尔一定不喜欢不是船员的人出现在他的船长室里，他们应付颠簸晃动的本事太差了，会笨手笨脚碰坏操作台。” 何况能出什么事呢？这条水道他们已经开过十几次了，每个岔口的样子都在他们的脑子里。第225章开局第二百二十五天 0：1…… 开局第二百二十五天· 殷屿走出船长室, 他注意到贺连洲正靠着船栏往外看，很快就被雨水打得半湿。他开口问道：“在看什么？” “河速变快了。”贺连洲说道，他竖起食指往上指了指，“雨下了太久, 上游的情况肯定更糟。” 殷屿点了点头, 他同意贺连洲的说法, 微微皱起眉头：“更担心它会对我们的航线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他说完, 与贺连洲的视线交汇, 两人都注意到彼此目光中的一丝谨慎。殷屿沉默两秒, 旋即动身抬脚：“让德米拉尔过来吧。” “同意。” 德米拉尔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舱门被拍得震天响。他以为是阿德又或是贝尔汗，以为航线有了什么意外情况，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上裤子匆匆往门口走的时候, 还被自己的长裤绊倒摔了个跟头。 “该死！”德米拉尔低咒一声, 猛地一把拉开舱门，就见门口站着殷屿和贺连洲两人。他愣了一下，旋即心脏松了松，缓了一口气，疑惑地看向面前两人；“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出来看看。”殷屿打量了德米拉尔一眼，拍了拍他的门, “穿上衣服。” 德米拉尔闻言立即抓过套头T恤, 一边套一边快步跟上殷屿。 “贝尔汗和阿德在负责航线，他们是熟手, 在雨天也开过许多次夜船，经验老道得很。”德米拉尔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他先是看了一眼外面的水面，在船灯的强光下, 起伏翻腾的水面显得格外汹涌，水浑浊厚重，叫人犯晕。他见状便知道这水流的速度有多快，不由皱了皱眉头，不用殷屿再说，大步走向船长室，一把推开舱门。 “德米？你怎么起来了？”贝尔汗看见德米拉尔进来，不由有些意外。 “我来看看情况，雨下得太大，不放心。”德米拉尔沉声说道，一边飞快查看各项数据，随后问道，“外面这雨持续多久了？” “没停过，下到现在。”贝尔汗说道，“不过视野还可以，没受太多影响，航道环境也良好，这一段的水道宽阔，就算雨大一点也没事儿，所以我就没让阿德来喊你。” 德米拉尔略微检查了一通后才稍微放心地点了点头，他呼出一口气，下意识转向身后看了一圈：“阿德？这家伙睡那么死。” 他皱了皱眉，但也没喊醒对方，只是接着对照坐标位置和地图。 “我们现在在哪儿？”德米拉尔拍了拍电子地图的坐标显示，冷不丁问道。贝尔汗瞥了眼被德米拉尔拍打的小屏幕，努努嘴：“这不标着么？” “它的最新显示更新时间在一小时前！”德米拉尔咒骂了一声，又用力拍了拍屏幕，仍旧没有什么动静，“一定是信号，我总是告诉你雨天雨林里不能依赖任何电子产品！” 贝尔汗闻言脸色变了变，不敢置信地连忙凑近又看了看：“操……” “我们现在的航速是多少？”德米拉尔很快问道。 “不到十节。”贝尔汗连忙应道，“八节！按照我们行驶的时间，现在我们应该在……” 他意识到德米拉尔问他航速的原因，连忙计算查看地图，旋即松了口气放心下来：“我们在这儿，德米，很好，我们距离第三个岔口足足还有一公里。” “我们没错过岔口。”贝尔汗庆幸地一笑，推了推德米的肩膀，“呼，吓死我了。” 德米拉尔却仍旧脸色难看：“你没算上水流的速度。” 贝尔汗闻言顿了顿，他喃喃道：“水流速度……它……呃……应该不会影响太大？” 德米拉尔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立马又冲出了船长室，飞快看了眼外面的水道，旋即又回到了室内。他抓过地图，手指点过地图显示上的一个狭窄而长的壶口，语速飞快：“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在这附近，即便我们错过了第三个岔道口，水道也不会像外面现在那么宽。” 贝尔汗瞪大了眼：“什么意思？我们走错路……” 他话没说完，船长室便被推开，殷屿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有什么情况？你们来回跑得那么匆忙？” 贝尔汗急忙看向德米拉尔，便见男人脸色微沉，很快便坦诚道：“电子坐标地图失灵了，并且，我们所在的这片水域变得太宽了，这不对劲。” 殷屿闻言愣了愣：“水域变宽？” 德米拉尔很快将情况简明扼要地展示给殷屿，殷屿皱紧眉头，与贺连洲交换了一个目光。 “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德米拉尔深吸了口气，他眼色暗沉，咬紧了自己的嘴颊肌肉，尝到了铁锈味才松开，说道，“要么是雨水太多，导致原本河道两侧的河岸被淹没，导致水面变宽。” “又或者是，刚达最近半年的频繁水道动工，导致部分水道没有被监测到是否崩塌溃堤，又或者是出现别的情况。”德米拉尔抿嘴嫌恶地吐出话，“新的建设项目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许多水道受到了影响，要么停下了工程，变成了烂尾项目，要么就塌陷、被大自然没收。” 贝尔汗低声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很少有刚达渔人愿意再出航的原因。有太多船出去后没有再回来了，刚达共和国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措施和搜救。” 贺连洲闻言发出一声怪诞的嗤笑，摇了摇头。这样的操作，在他眼里，倒是更符合他对绝大多数人类的刻板印象。难怪这些人先前说什么“不确定刚达共和国是否会派出空中搜救”、“祝好运”，原来不能算是纯粹的恐吓。殷屿皱紧眉头，刚达的这些情况在他能够搜到的国际资讯中都被隐藏隐瞒了。刚达盆地的航道网络近三分之二都受到了影响，不论那些人的初衷到底有多宏大美好，事实是，他们毁了刚达的水路网络，情况变得比以前更糟糕。这也是近期刚达变得秩序更加混乱的原因，层出不穷的灰色经济交易开始腐蚀这一片地区的人们。 “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们错过第三个岔口了吗？”殷屿问道，“错过的话，还有可能回到原位么？又或者调整新路线？” 殷屿很清楚错过第三个岔口的话，他们即将面临的会是一条断头路。刚果盆地的断层作用推出了零星不多的陡崖，但恰好，其中一座陡崖就位于错误岔口的尽头。德米拉尔飞快说道：“我还在确认。” 他说话的时候，手头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同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招呼道：“贝尔汗！把阿德叫起来！快！现在需要他！” “噢对！”贝尔汗连忙起身快步走到沙发椅那儿。 “阿德是最了解这片盆地和雨林的人。”德米拉尔见殷屿看过去，他知道之前阿德对酒精的狂热可能令殷屿并不信任对方，他飞快解释了两句，“他曾经穿越过两次雨林，在其中总共待了不下两年，他是这里的活地图。” 殷屿没有理会德米拉尔的解释，他只是注意到贝尔汗大声喊阿德的名字，摇晃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眉头一紧，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快步走了过去。他双指并在对方的颈侧，手指下的脉搏微弱缓慢，几乎探测不到。殷屿立即转向贝尔汗：“他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或者服药史？” 贝尔汗愣了一下：“什么？等等，他怎么了？！” “我在问你！回答我！这是救他的命。”殷屿冷喝道。贝尔汗看看毫无反应的阿德，咬了咬牙旋即道：“他有肺癌三期，没有化疗和服药。但他有在服用芬特明。” “芬特明？”殷屿反问，他注意到贝尔汗有些闪烁的目光，旋即反应过来，“他服用过量了。” 贝尔汗倒吸了口气：“那怎么办？” “船上医疗包拿给我！都有什么？”殷屿语速极快。贝尔汗连忙飞跑过去，匆匆抓过一个医疗包回来。德米拉尔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连忙走过来：“怎么了？” “他用药过量了。”贝尔汗讷讷道，“我发誓我知道他用芬特明只是为了减轻疼痛！他从没有这样过！德米！” 德米拉尔闻言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呼吸粗重许多，看殷屿在医疗包里翻看着，立即问；“你在找什么？” “他快要休克了，我要纳洛酮！”殷屿说道，他的一只手还停在阿德的颈侧，他说着，忽然瞳孔微一缩，连忙转向阿德，仔细摸索他的脉搏，旋即道，“他心脏骤停了，开始心肺复苏。” “纳洛酮？纳洛酮是吗？！”贝尔汗和德米拉尔立即在医疗包里急急翻找起来，“找到了！” 得亏这是在一艘正规的小型游船上，这些不算是寻常药物的注射液都在医疗包中配备着。殷屿抓过德米拉尔递来的注射液，他立刻张开对方的腿，找准大腿内侧的动脉用力扎下去。随着注射液的注入，殷屿很快感觉到对方的脉搏恢复了虚弱的跳动，旋即他立刻把人侧放，下一秒，就见阿德“哇”地一声猛地吐出一大滩黄白的呕吐物，一股难闻的酸臭味顿时扑满整个船舱。殷屿松了口气，他拍抚着阿德的后背，沉声道：“吐出来，很好，全都吐出来。” 阿德又吐了几滩，随后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清醒，瘫软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德米拉尔和贝尔汗也都放松下紧绷的肩膀，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是……我是……怎么了？”阿德抹了把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到地上的那一大滩呕吐物，他才意识到出了事，“操……我用多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看向贝尔汗询问。贝尔汗给了他一个悲伤的目光，低低道：“你到底吃了多少？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可能就真的死了！” “你找我？”阿德还有些昏沉，他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仍旧想吐，但他还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贝尔汗一听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大声咒骂了一声，飞快道：“我们可能错过了第三个岔口！也可能没有，我们不能确定，水道被淹了，几乎没有标志来判断，我们需要你来看。” “第三个岔口？”阿德呻-吟了一声，“偏偏是第三个？” 他费力地撑起自己，试图站起身，立马被贝尔汗和德米拉尔搀扶架住。他用力吸了口气，肺部努力扩张着，来到驾驶室窗口处往外看。贝尔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但是几分钟后，他听见对方喃喃开口：“错过了，绝对错过了……” 第225章开局第二百二十六天阿德说完那句话后, 坚持站立了没几秒，便两眼翻到脑后，软绵绵地又倒了下来。贝尔汗连忙抓住了阿德，在殷屿的指示下把人挪回长沙发上安置下来。 “现在怎么办？”贝尔汗下意识地看向殷屿。 “你听到他说的了, 我们错过第三个岔口了, 怎么走由你们来决定, 我负责他。”殷屿一边从医疗包里翻出一套静脉输液装置, 一边看向德米拉尔, 微颔首示意。德米拉尔眉头紧缩, 他最需要的人现在正昏迷不醒，他胸口翻腾着恼怒和紧绷，只是应了一声，带走贝尔汗：“我需要一个大副，贝尔汗过来, 替我盯着船外的情况。” 贝尔汗立马应声, 顾不上外面的大雨倾盆，他紧抓着船舷的栏杆，时刻为德米拉尔更新最新的情况。殷屿则迅速为阿德吊上静脉输液，绑上了血压仪监看血压。等他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移动到驾驶室那儿询问最新的情况。直播间里这会儿也都陆陆续续地挤满了人，活跃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凌晨三四点的直播间—— 殷屿也在问德米拉尔同样的问题。 “河流流速太快，调头的话，当船身横向受到水流推动时容易侧翻。”* 德米拉尔摇头，“但所幸水域变宽了，我们现在正试图调整航线，避开岔口尽头的陡崖断头路。” 贝尔汗仍旧在一旁随时向德米拉尔汇报最新的情况。殷屿闻言应了一声，压低声音问：“有多少可能性无法避开？” “五十五十。”德米拉尔说道，“如果阿德能够清醒恢复过来的话，那就能帮上更多。” 他重重喘了口气，说不上是懊恼还是愤怒：“我不知道他在上瘾，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上船，我会找另一个代替者，哪怕那人没有他那么有经验……” “我明白。”殷屿打断了德米拉尔的话，“现在就只是专注眼下，别的以后再说。” 德米拉尔闻言重重抿了一下嘴，他点点头：“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昏睡。他已经吐出了绝大多数的芬特明，现在就让身体代谢剩余的药物痕迹。”殷屿说道，扯了扯嘴角，“胸前软骨挫伤应该不值一提。” 他按了十一下，然后是纳洛酮注射液发挥了作用，他没有按断对方的胸肋骨，起码这在雨林里是个好消息。德米拉尔知道殷屿指的是刚才的胸外按压，他摇头说道：“他会感谢这个，起码证明他又活下来了。” 他顿了顿，看了殷屿一眼，补充解释一般地低低道：“他三个月前被医生宣判，如果没有任何治疗的干预，他只剩下不到两个月。” 但显然阿德活到了现在，如果不是这个意外，谁也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一脚踏入了棺材里的男人。殷屿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到一旁休息椅上坐下，捏了捏有些酸胀发涩的眼眶，扭头看向贺连洲的方向。 “你有些安静。”殷屿轻哼一声，偏头朝贺连洲抬抬下巴。他注意到贺连洲湿发下有些苍白的脸，不由皱了皱眉，他伸出手，捏了捏贺连洲的肩膀：“怎么回事？” 贺连洲眨了一下眼，视线回归聚焦在殷屿的脸上，过了两秒才回神，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拉扯出一个艰涩的微笑：“嗯？什么怎么回事？” 殷屿眉头拧得更紧：“这是我问你的。” 贺连洲顿了顿，沉默了一阵，几乎在殷屿不认为他会开口的时候，他低低出声：“有点像是，看到了你躺在那儿。” 他说完，很快嗤笑了一声，打断了殷屿皱眉想说的话，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 “这很蠢，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只是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来清空脑子。”贺连洲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轻笑，“现在我可以了。” 殷屿看着贺连洲，眉头仍旧微微拧蹙起来，他开口道：“这不蠢，贺连洲。” “你可以允许你接受自己的感受，你经历的一切，无论我告诉你多少遍，你做了最正确的事情，最好的事情，你仍旧看到了我在那儿，这就是创伤。”殷屿声音放低，轻柔而缓慢，“你看到的是记忆的闪回，它会在你脆弱的时候跳出来攻击你的大脑，但不代表你输了、或是虚弱，也无需为这个感到尴尬羞耻。” 他慢慢将手放在贺连洲的额头上，落在对方的太阳穴两侧，轻轻地按压打圈。贺连洲哼笑了一声：“创伤？我甚至不是死的那个人。” “濒死体验不是唯一被称为‘创伤’的类别。”殷屿轻啧一声，手指轻轻推了推贺连洲的额头，像是对贺连洲反驳的惩罚，“你看到的、经历的……它作用在精神上，同样是创伤，它不会比受伤痛苦的人好多少。” 贺连洲闻言抬眼安静地看向殷屿，他微微笑了笑，为了让殷屿放心一般，半开玩笑地道：“我现在感觉很好，你简直像个小心理治疗师？” 殷屿见状弯弯嘴角，他收回手指。 ——而贺连洲怀念殷屿拇指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的触觉，他遗憾地又看了看殷屿。殷屿没有回避贺连洲的视线，他只是呼吸了几下，然后低低哼笑了一声：“因为我看了足够多的心理治疗师？我不需要一个学位证书就能知道他们该怎么做、怎么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