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郎们对望一眼,小声劝十郎和十一郎:“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确实做得不对,给小九娘道歉不就完了?” 他们不劝还好,这一劝,十郎和十一郎下巴抬得更高,就是不道歉。 九宁悄悄翻个白眼,她不稀罕他们虚假的道歉。 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抵消她刚才受到的惊吓? 没门! 僵持中,早有人偷偷跑去后堂请来族学先生。 老先生须发皆白,老眼昏花,拄着拐棍,一边走,一边高声厉斥:“谁在族学闹事?” 学生们忙作鸟兽散。 十郎和十一郎也想走,被阿二和阿三拦下了。 九宁心道来得正好,迎上前,对老先生一揖,她穿的是翻领袍,做这个动作倒也合适,“先生,今天有人带蛇进府,藏在院中吓唬我,我和婢女差点被蛇咬着了,这会儿还害怕呢!” 还没走远的少年郎们目瞪口呆。 什么叫变脸,这就是变脸! 小九娘刚刚还不可一世,蛮横高傲,这会儿见到先生了,立刻换了张面孔,说话又轻又软,还带了那么一点点委屈和对先生的信任,连他们听了都忍不住心软,更别提老先生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而然? 要问谁最了解学堂里的这帮学生,非老先生莫属。 听了九宁的话,老先生很快猜出来龙去脉,大怒,手中拐杖重重地一敲,怒视被阿二、阿三堵住的十郎和十一郎,“孽障,还不给小九娘赔礼道歉!” 小九娘是崔氏的女儿,周都督最为疼爱的掌中明珠,没事招惹她做什么? 老先生的学问虽比不上啸咙先生,也是江州有名的儒士。 十郎和十一郎身为学生,不敢和老师争辩,对着九宁一拱手,瓮声瓮气道:“得罪了。” 九宁侧着身子,没有回应他们,微微一笑,“先生,十哥和十一哥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我身为周家女郎,实在气不过,才会找过来。刚才冲动之下冒犯了族学,先生不要生我的气。” 老先生捋须微笑,“不碍事,这帮臭小子惹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也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 九宁想了想,问:“先生,十哥和十一哥今天欺负我,您为我主持公道,他们嘴上服了,心里不一定服气,要是以后他们还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躲在两边走廊里的学生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小九娘,都逼得十郎和十一郎认错了,她还想怎么样? 老先生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看九宁几眼,心中一叹。 罢了,总归是十郎和十一郎做错了事。 “小九娘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们二人才合适?” 九宁两手一撒,笑得很憨厚:“我常听阿翁说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十哥和十一哥用蛇吓我,我也要吓他们一次!这样才算公平。” 老先生点点头,“好。” 十郎和十一郎嘴角轻翘,不就是蛇嘛?他们才不怕呢! 九宁扫一眼兄弟俩,“十哥和十一哥不怕蛇……不如就罚他们以‘礼’为题写文章,既能让他们知晓道理,也算是惩罚。” 老先生含笑道:“如此甚好。” 兄弟俩瞪大眼睛,望向九宁——她怎么知道他们最怕的事情就是写文章? 他们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想写文章呀! …… 给学堂的少年郎们一个下马威后,九宁带着护卫打道回府。 她看一眼手里的竹鞭,轻哼一声。 便宜那两个小子了,如果没有系统的限制,她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抽他们一顿解气。 可惜现在的她不能主动伤害别人。 九宁低头,把竹鞭扣在腰带上,走过长廊,忽然觉得有些古怪。 不远处的院墙后面遥遥传来模糊不清的声响。 她侧耳细听,发现那是惨叫呼痛声。 护卫低声解释说:“苏郎君在审问巡逻的人,他们失职,害九娘您受惊,难辞其咎。” 九宁喔一声,没有多问,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咦了一声,煞住脚步不走了。 第25章 黑锅 武厅场院里摆了一溜儿长条凳, 箭道的护卫们趴在凳子上, 正在受罚。 长鞭重重落下,背上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 两个年纪小的护卫忍不住出声呼痛。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十郎和十一郎买通一个洒扫的下人,三人偷偷钻进下人早上搭起来的凉棚里藏蛇。有护卫看见他们鬼鬼祟祟从墙根底下溜过去, 但没有多想, 加之想偷懒, 只检查了马厩那边, 没进凉棚查看。 这一疏忽, 就出事了。 执鞭人收起长鞭,对着长廊的方向拱手,“苏郎君,十鞭打完了。” 周嘉行嗯一声,示意这拨人退下。 护卫们龇牙咧嘴,嘶嘶直吸气, 互相搀扶着起来。另外五人走上前, 解开外袍,趴到空出来的条凳上。 执鞭人扬起手中长鞭, 一鞭接一鞭甩下去,刚打了两鞭, 余光瞥见周嘉行缓步走下台阶, 忙收回鞭子。 “苏郎君?” 他上前一步, 正要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却见周嘉行穿过甬道出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周嘉行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对面长廊的拐角处,伸手拨开因为生长太茂盛而掩住半个月洞门的凌霄花藤。 花季早就过了,这爬满半边院墙的凌霄花却开得泼辣,赤红花朵扑簌扑簌,落了一地。花藤轻轻摇晃,碧绿帘中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肤光胜雪,明眸皓齿。 眼波流转顾盼,人比花娇,眉目间又隐隐有几分英气。 “苏家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被周嘉行抓了个现行,九宁若无其事,背着手大大方方走出藏身的地方,含笑问。 周嘉行五感敏锐,早就察觉到月洞门后面藏了个人。 本来他没打算理会。 但九宁一直扒在月洞门后面伸长脖子探头探脑,束发锦缎上镶嵌的珍珠玉石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实在太显眼了。 他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周嘉行不答,示意跟过来的侍婢:“送九娘回房。” “等等!”九宁摇手。 侍婢们忙停下来。 九宁步下长廊,指一指那些准备受罚的护卫。 “今天的事是意外,做坏事的人是十郎和十一郎,用不着打他们十鞭吧?” 一鞭子下去皮就打肿了,足足打十鞭,起码得养半个月。 周嘉行一看就是要求严格的人,道:“他们护卫不力,这是都督定下来的规矩。” 九宁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今天的事她必须插一脚。 刚才她从外边经过,里面的护卫正在挨鞭子,按照系统给出的惩罚机制,她应该和护卫们一样疼才对。 就像上次观看马球比赛,那个黑黑瘦瘦的婢女被八娘掐得直冒冷汗,旁边的她也觉得手臂好像针扎刀割一样。 可这一次九宁却一丁点感觉都没有,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院墙后护卫们在受罚。 她决定靠近一点看看,到底是真的感觉不到疼呢,还是离得太远疼痛感没那么强烈? “十鞭太多了,苏家哥哥,打三鞭可以吗?” 九宁一边朝周嘉行求情,一边往里走。 只有二十步远了。 十五步。 十步。 还是没感觉。 九宁悄悄觑一眼身后的周嘉行,趁他不注意,忽然加快脚步,埋着头飞跑,“吧嗒吧嗒”,一口气跑到场院最中间。 执鞭人忙退后两步,躬身朝她行礼。 趴在条凳上的护卫们也忙滚下地,动作太大,牵动背上的伤口,一片吸气声。 几人强忍着没嚷疼,胡乱行了个礼。 九宁扫一眼护卫们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眯了眯眼睛。 都离得这么近了,护卫们疼得脸色煞白、满头的汗,她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 她飞快思考,回头看向周嘉行,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以为她真心想为护卫们求情,周嘉行摇摇头,“十鞭就是十鞭,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既然奉命教导九宁的骑射,就不容许箭道这里出一点差错。 九宁喔一声,漫不经心。 朝中宦官弄权,地方上藩镇割据,军阀互相混战,今天你反我,明天我反他,这样的乱象已经持续了几十年。这就导致将帅跋扈、士兵骄横,各地军伍管理混乱,连长安禁军内部也乌烟瘴气。 老兵条子不听指挥,偷奸耍滑,没人敢管,脾气暴烈如周都督都不敢下手清理军中混日子的老兵,只能尽量压制。 周嘉行偏不信这个邪,他后来被人称为铁血皇帝,就是因为他敢下手大刀阔斧地整顿军伍、整肃军纪。 定下军规,反对者,杀!不服者,杀!违抗者,杀! 他下手狠辣,连杀了九十多个闹事的老油条,确立军规的权威,彻底扭转军中骄横怠惰的不良风气。 周嘉行治军严明,眼里揉不了沙子,显然是个非常看重规矩的人。 九宁知道他绝不会因为自己几句求情的话就破例。 她只是想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收揽人心的是她,得罪人的是周嘉行。 见身份高贵的小娘子认真为他们这些混口饭吃的下人求情,护卫们又是感动又是自责又是羞愧,恨不能以头抢地。 其中一人虎目含泪,抱拳道:“九娘,属下们疏忽大意,害您受惊,有负都督的嘱托,就让我们领罚吧!” 九娘眨眨眼睛,眼睫扑闪扑闪,同情地瞥一眼因为她的关心而神情激动的护卫们。 “苏家哥哥,真的非要罚他们吗?” 周嘉行面无表情,抬手示意执鞭人继续。 九娘悄悄翻了个白眼,几步跑到周嘉行背后,遮住眼睛。 似乎不忍看护卫们挨打。 护卫们感动得无以复加,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呜呜呜,娘子真是善良! 护卫们趴回长凳上,双手紧紧握拳,不管鞭子抽得多疼,始终咬紧牙关不吭声。娘子娇弱,绝不能吓着她,不然她肯定会内疚的。 没人说话,长鞭划破空气,落在护卫们的背上,发出一串尖利响声。 听着就很疼。 但九宁浑身上下通体舒畅,没有一点不适。 她抬起头,从指头缝间偷看监刑的周嘉行。 难道就因为下令责罚护卫的是他,所以系统就不惩罚她了? 周嘉行可以想打谁就打谁,高绛仙可以想害谁就害谁,就只有她九宁不行? 真偏心! 九宁心中暗恨。 这时,周嘉行转过身,抬手,“九娘,请回吧。” 九宁回过神,乖巧地答应一声。 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苏家哥哥,你刚才进去抓蛇,没有被咬到吧?检查过了吗?” 周嘉行已经转身看向其他地方了,听见她问,没有回头。 九宁站着不动,盯着他的后脑勺,等他回答。 片刻后,周嘉行淡淡道:“没有。” 仍然是后脑勺对着她。 九宁丝毫不在意周嘉行的疏远,含笑细细打量他。 宽肩长腿,浓密卷发,线条分明的侧脸,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自然而然的贵气…… 总之,从头发丝到脚底跟,都是那么的顺眼。 他可是超脱于惩罚机制之外的大漏洞呀! 在发现这一点后,九宁忽然觉得周嘉行比以前更俊朗了。 她喜滋滋回房,还不忘让冯姑找出一瓶止疼的药丸给挨打的护卫们送去,而且必须当着周嘉行的面送。 “九娘,他们偷懒害你受惊,你还这么关心他们……” 冯姑有些不乐意,不过她现在对九宁唯命是从,领命而去。 因为族学里的学生偷偷在箭道藏蛇的事,伺候九宁的下人生怕蓬莱阁里也有那东西,屋宇院落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所有箱笼高柜全打开,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最后再在长廊外撒一圈驱蛇的药粉,才敢拥着九宁回屋。 下午周嘉暄过来教九宁琵琶。 侧院栽了一株古藤,枝干盘旋虬曲,绕着花农搭设的架子生长,张开的树冠盖满整座庭院,罩下一片浓阴。 花开的时候,数不清的雪白花串垂挂下来,如银河落地,雪浪翻涌,是刺史府一道盛景。 如今不是开花的时节,密密麻麻的枝叶一层挤着一层,遮天蔽日,抬头往上看,根本看不见碧空,只能从氤氲在叶片间的莹莹绿光感觉到炽烈的日光。 婢女用金陵那边传来的缠枝花罗在树下搭设帐篷,花罗色泽鲜亮,质地轻薄,远望如烟,坐在里面纳凉,既不用担心视线阻隔没法欣赏庭院里盛开的蜀葵、海棠、菊花,也不会太闷热。 地上铺绒毯,卧榻坐具齐备。 九宁怀抱一面黑漆嵌螺钿四鸾衔绶纹琵琶,盘腿坐在簟席上,摆好姿势,手指拨弄琴弦。 国手声名远扬,越有本事的人越有资格脾气古怪,他不许周嘉暄用拨片,九宁这个徒孙自然也不用。 九宁弹了一会儿,笑盈盈问身边跪坐着给自己打扇的侍女:“我弹得好听吗?” “好听!好听!像阿郎院子里养的鸟叫起来的声音一样,可好听了!” 侍女们点头如捣蒜。 怕她不信,干脆丢开长柄扇,齐齐拍手。 九宁很满意,扭头看周嘉暄。 因是在家中,周嘉暄没戴头巾,玉冠束发,穿一件荔枝红宽袖圆领袍,坐在一旁看小几上摊开的一卷书卷。 他从小师从名士,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世家子弟高雅的做派,这会儿虽然只有兄妹独对,也没有像九宁那样随便盘腿坐还时不时歪一下、躺一会儿,一直都是跪坐的姿势,低头翻看书卷。 “阿兄,我今天进步了吗?”九宁问他。 回想刚才那一阵堪比伐树的噪音,周嘉暄嘴角微微翘起,本来不想抬头的,但能感觉到九宁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只能抬起头。 “比昨天好。” 他含笑说。 九宁抬起下巴,凑到案前,摊开肉嘟嘟的掌心给他看,“阿兄你看,我都练出茧子了!” 得意洋洋,只差没在脸上写“快夸我,快夸我”。 周嘉暄轻笑,低头握住她的手,摩挲她指腹间的薄茧。 她的手掌有点肉呼呼的,手指却根根纤长,很适合练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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