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就此分开,一队上山,一队去郊外。 …… 目送怀朗几人离开,九宁忽然想起一件事,叫来管事问:“永安寺的雪庭师父知不知道我前些时不在江州的事?” 周家对外宣称九宁前些时日出远门拜访亲戚去了。 管事愣了一会儿,道:“没听见说,雪庭师父身份尊贵,一直待在寺中翻译佛经。” 九宁想了想,回书房找出洒金花笺纸,抄了几句佛经在上面,吩咐管事和周府的年礼、供奉一起送到永安寺去。 她回江州以后打听鄂州张家,听到一个好消息:张家的四娘已经安全回家。当然张家也没公开说他们家的小娘子被马贼掳走了,只说四娘病了去乡下住了一段时间,最近病好回鄂州了。 怀朗刚才闲聊时说起这事,九宁想起雪庭是她表舅,过年寺里给她送了平安符,按理应该给他报一声平安。 虽然雪庭肯定不知道她失踪的事……就当做给他拜年好了。 …… 兵贵神速。 周都督这次只带三千人去襄州占便宜,他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最好能趁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抢了就跑。 于是连自己人都没发觉时,周都督已经带着人马悄无声息离了江州。 九宁作为周都督最宝贝的孙女,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 她照旧天天去正院请安,在里头待上半个时辰才出来,让外人以为周都督仍在府中。 这日她去练骑射,看到十一郎他们累得像条狗一样趴在箭道长廊里喘气,想起招兵的事,找来阿大。 阿大欲言又止。 九宁已经开始练准头了,射出一箭,低头从竹筒里抽竹箭的时候,道:“招几个就是几个,你如实说罢。” 阿大羞愧道:“县主……一个都没招到。” 九宁:…… 她知道自己是女子,公开招部曲肯定不如十一郎他们顺利,但她没想到一个肯投到她麾下的都没有! 难怪这几天十一郎他们看到她就赶紧跑,跑不了就打哈哈,就是不说正经话,原来是怕她难堪,故意躲着她。 九宁看着对面的箭靶,搭弓射箭。 咻的一声,竹箭在离箭靶几尺远的地方落下了。 “好!” 箭道前的一群少年郎立刻放下手里的硬弓,拍掌叫好。 阿大目瞪口呆:郎君都眼瞎吗?他们没看到县主那支箭连箭靶都没射中吗?! “九娘,你今天又比昨天进步了许多!”十一郎揉揉肩膀跳起来,笑嘻嘻凑到九宁身旁,“明天练完,我们去斗鸡场吧?” 说着低头对手指,目光哀怨,“咱们家好久没赢了。” 九宁继续弯弓搭箭,“我不是把将军和小黑借给你了吗?” “小黑只听你的,你不在,小黑就扑闪着翅膀飞来飞去,咯咯咯咯叫个不停,换了谁都不好使!还得你亲自出马!” 周围的少年郎们全凑了过来。 “对,九娘,还是得你出山才行呐!” 九宁扫一眼周围的堂兄弟们:“是不是你们没照顾好将军和小黑,它们才会怯场?” 少年郎们忙赌咒发誓,表示他们把将军和小黑当菩萨一样供着,吃得好,住得也好,每天四五个僮仆伺候,绝没有虐待它们! 九宁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少年郎们垂头丧气。 九宁道:“明天我没空。” 十一郎狗腿地帮她递箭,围着她打转,说:“明天你要去参加温家的赏花宴?温小郎最近还在说你的坏话,你不要理会他!” “关温家什么事?我从不搭理温小郎。” 她只教训温小郎,绝不和温小郎多话。 十一郎松口气,拍拍胸口,眼看九娘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招人,作为从兄,他得把妹妹看好了! 九宁对准箭靶,道:“明天我亲自去招兵的地方看看,这些天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十一郎呆了一呆,脸上腾地红了,大喊一声:“不行!” 九宁瞟他一眼,“为什么不行?” “那里都是男人,从来没有女人去……你去了不好。” 十一郎声如蚊呐。 九宁轻哼一声。 十一郎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非要去,心中暗暗叫苦,一面觉得那种地方不是女人该去的,一面又觉得应该支持九娘。 天人交战了一阵,握紧双拳,目光炯炯,一脸视死如归的坚毅:“我陪你去!” “不用,你忙你的。” 九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十一郎有些泄气,嗫嚅道:“我不会像大郎那样骂你,我就在一边保护你。” 九宁轻笑,“十一哥,我一个人也可以。你每天要忙你的事,不用管我,我要是真遇到麻烦了,会找你帮忙的。” 十一郎立刻转忧为喜,“说好了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 说得好像他的名号能管用一样。 九宁笑笑不说话,手上一松,竹箭弹出,这一次仍然在离箭靶很远的地方落下。 她抿紧唇,接着练。 …… 第二天凌晨,九宁起了个大早,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盘成简单的男式发髻,却没有和男人一样戴冠或是戴幞头,而是簪了一柄金筐宝钿海马葡萄纹金插梳,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装饰,眉间饰海棠形翠钿,穿鸭头绿蹙金暗纹翻领窄袖锦袍,腰束革带,脚踏罗皮靴,手执软鞭,骑马出行。 阿大几人鞭马紧随在她身侧,簇拥着她去军营。 军营驻扎在城外,他们去的地方是新兵集中训练的一处营地。 营地的将官远远看到大道上红尘滚滚,一行人浩浩荡荡飞驰过来,还以为是周家子弟到了,正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看清前面一匹雪白骏马上的人是都督膝下最疼爱的县主,吓了一跳,奔出营地相迎。 “县主怎么来这种地方?” 九宁勒马停下来,放慢速度,问:“都督的手令,你们都看过了?” 听她称呼周都督为都督而不是祖父或者阿翁,几名将官心里一个咯噔。 “县主,这里全是大男人,而且是一帮什么都不懂的新兵……”其中一个年轻将官道,“他们全是大老粗,从来见过贵人,您还是移步回城吧,免得他们冲撞您。” “不碍事。”九宁拍拍雪球的马脖子,道,“既然你们都看过手令,就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用不着拦我。我已经熟记营地的规矩,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只管指出来。其他的不要多管。” 说话间,马已经走到营地前。 将官们小声商量。 周都督发过话,他们不敢阳奉阴违,原以为敷衍过去就算了,没想到县主本人来了。得罪县主,都督肯定会怪罪,既然县主非要和十一郎他们一样参加比试,那是周家内部的事,和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注意不让新兵冲撞县主就行。 将官们作出决定,立刻转变态度,拨马掉头:“县主,请。” 这时候天还没大亮,冬日天亮得晚,四野暗沉,放眼远望,积雪已经化尽,露出原属于群山峻岭的苍青之色。 唯有山谷密林间偶尔闪过一抹残留的新雪痕迹。 一条溪涧静静流淌而过,溪水清澈见底,岸边荒草离离。驻扎在溪水边的营地非常简陋,数百座帐篷点缀在一块平坦宽敞的平地间,最东边是校场,校场周围插了许多不同颜色的旗帜,正迎风猎猎飞扬。 校场也是球场——这是十一郎告诉九宁的。 到了地方,九宁下马。 阿大几人忙活起来,架起一条长桌,旁边竖起代表九宁的小旗,然后搬来几张胡床,请九娘坐下,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盘冬藏的果子送到她跟前。 接着他们也坐下。 然后就等着新兵们主动过来报名。 天边渐渐泛白,十一郎他们陆陆续续赶到营地,发现坐在长桌后的九宁,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 “九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郎们大吃一惊,劝她回去。 九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兄长们忙你们的去吧。” 众人知道劝不动她,面面相觑,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被各自的副手劝走了,他们不是来玩的,到了时辰必须去将官那里报道,不然要挨棍子。 九宁算是已经报道过,坐在营地入口处,遥望场中来来回回的新兵。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来报名?” 阿大和阿二对望一眼,支支吾吾道:“他们太瘦了,连刀都扛不起来。” 九宁微笑:“你们实话实说,别打岔,是不是因为他们瞧不起我是个小娘子?” 四个护卫都低头不做声。 九宁拍拍手,拈起盘中果子,满不在乎道:“没事,以后还有比这更难堪的,我既然来了,心里早就有数,你们也用不着藏藏掖掖,有什么说什么。” 想当年她刺杀大将军的时候,几百个江湖赫赫有名的豪杰围着她,大骂她是妖女,她眼皮都没眨一下,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往前一送。 要不是她太倒霉了竟然在关键时刻崴了一脚,那一世她不用半年就能完成任务。 可惜她不记得大将军最后是怎么死的,气人。 九宁说话时,朝阳刚好从云层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一束灿烂光辉透过云层照下来,笼在她身上。 她发间的金梳背和身上的锦袍都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眉眼间比平时多了些雍容。 阿大几人不禁看呆了。 他们从她平淡的语气中听出她的决心,起身拱手行礼:“属下谨记在心。” 等了大半天,还是没人来。 九宁不急,阿大他们却急了,他们不忍心看她失望。 正愁着呢,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在一旁观望了一阵,走到他们的长桌前:“你们招兵?” “对!招!”阿大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中可有父母亲人?” 两个少年一一答了。 阿大连忙回头,憨厚的脸上挤满笑:“县主,招着人了!” 九宁面无表情,站起身。 “你们两个。”她指指少年,“是十一郎叫你们来的吧?” 两个少年立刻变了脸色,垂下头不说话。 “行了,你们回去吧。” 九宁朝远处的十一郎做了个回去找他算账的手势。 躲在角落里的十一郎干脆走出藏身的地方,一颠一颠跑到九宁跟前,“我这不是在帮你嘛!” “多谢你,不过我暂时不需要。” 十一郎觉得自己很委屈,搬了张胡床和九宁的并排放在一起,陪她一起坐着等。 不一会儿,营地外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嘈杂人声。 似乎起了什么骚乱。 十一郎立刻蹦了起来,手搭在额前遥望。 “啊!九娘,你大哥来了!” 九宁微微蹙眉。 周百药和周嘉言父子俩挨了周都督一顿打,强撑着不让人搀扶,自己走回去,回到房间后立马趴下了,周百药一直躺到现在还没起来,周嘉言年轻,又挨得比父亲少,已经好了。 今天周嘉言过来招兵。 兵营的新兵们也有自己的小算计,跟着其他房的郎君肯定不如跟着周都督的嫡长孙有出息,见周嘉言骑马来了,纷纷迎上前,抢着保命,免得晚了错失上进的大好机会。 周嘉言还没下马,五十人就招齐了。 还有更多的人围在周嘉言的马旁边,苦苦哀求再多收几个,他们都愿意跟着周嘉言。 周嘉言坐在马背上,前后左右簇拥着进了军营。 路过九宁的长桌前时,他居高临下,纡尊降贵般地瞟几眼她,嘴角挑起,笑容里明晃晃的全是讥讽。 阿大几人冷哼。 十一郎心里捏了把汗,悄悄看一眼九宁。 九宁没说话。 走过去的周嘉言突然回头,“九娘,你怎么一个人都没招到?我这里都是人,收都收不完,不如送你五十人使唤。” 气氛凝滞,剑拔弩张。 新兵们隐隐约约知道周嘉言和他的异母妹妹不和,见状没敢吭声,全都退回到周嘉言这一侧,生怕被他送给九宁。 周嘉言嘴角一勾,笑得更肆意。 “用不着你操心。”九宁道。 似乎是气话,但她说得很平静,没有恼羞成怒,只有厌烦。 周嘉言冷哼一声,掉头走远。 阿大满面愧疚,搓了搓手,道:“县主,都怪我们办事不力,没能帮您招到人手。” 九宁摇摇头,问:“新兵们里有没有认字的?” 一旁的十一郎插话进来说:“大多数不认字,认字的太少,早就被抢光了。” “不认字也没事,长耳朵就成。”九宁道。 命阿大去取来纸笔,下笔一挥而就,写了份招兵启事。 阿二把启事贴在营地的布告栏上。 很快就有人围上来询问启事上写了什么。 阿二道:“县主招兵,每月可以拿一千钱,也可以换成粮食,大米三十斗,供衣裳、武器,一天三顿饭,两顿干的,一顿有炊饼吃!” 顿时一片哗然。 新兵们议论纷纷,当兵只需要管饭,县主竟然给发钱?而且每月一千钱,换成大米是三十斗,太平盛世米只要三文钱一斗,现在世道艰难,米价暴涨,长安的米价曾一度高至几百钱,县主每月给三十斗大米,一个壮劳力能吃五个月! “是真的吗?县主不会是哄我们玩的吧?” “我觉得一定是骗人的,县主哪是在招部曲,明明是在办过家家酒!” “县主能保证吗?” “真的发大米?这么多?县主哪来的粮食?” 新兵们连连发问。 有好奇的,有觉得不可置信的,有嗤之以鼻的,有大声质问的,也有人真的动摇了。 阿二充耳不闻,继续道:“县主是贵人,招部曲不问出身,不管其他,不过有一点,必须守规矩,否则军法处置!” 这时代骄兵刺头一直是困扰各大军将的难题。下手惩治吧,那些跋扈老兵立刻能阵前倒戈,帮着敌人打自己人,所以治军不能太严。但这么做只会继续纵容骄兵,助长他们的气焰。 九宁不懂军事,不可能带兵打仗,唯有靠规矩来束缚部曲,确立威信。以免招来一群刺头。 军法处置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是要掉脑袋的。 一个小娘子竟然敢说这样大口气的话,一众新兵没当回事,哈哈大笑。 阿二也不多说,贴好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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